楔子
舂三月,正午的太将冀州府外的官道照得暖洋洋的。然而,道旁跪着的那个瘦小⾝子却彷佛寒风里的雏菊瑟瑟颤抖着,満是尘垢的小脸上有明显的泪痕,一双大眼充満了惶恐和乞求。
她手中握着的纸片上,歪七扭八地写着“卖⾝葬⺟”四个字,而她⾝前躺着一个早已没了气息的女人。
“大爷、大娘行行好,代为葬⺟,孤女愿为婢为奴…”女孩口中不停地喃喃念着。
辟道上的来往行人对此情景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并无人伫⾜或伸出援手。
这也难怪,在这兵荒马的世道中,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情层出不穷,有钱有势的大人们正是这些悲剧的制造者,他们又怎会对此心怀怜悯呢?而普通百姓在经生活磨难之时,即便同情,也无力负担多养一张口。
太渐渐西落,女孩的额头泌出汗⽔,可她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快看,她还在那里耶!”几个大男孩在附近叽叽喳喳地喊着。
“傻蛋,找你娘来,领回这个小妞给你做媳妇儿。”一个男孩嘲弄地说。
“不要。”一个⾝形⾼壮,拖着两条浓鼻涕的大男孩回答道:“我娘说她又小又瘦,⼲不了活。还要养好多年才能生娃娃呢,买她不值。”
又一个穿着光鲜的男孩走来,弯下恶作剧地对女孩说:“你叫我一声哥哥,亲我一口,我就让我爹帮你埋了你娘,可好?”
“不要!”女孩本能地往后仰,痹篇他的靠近。
看到女孩终于有反应,男孩们奋兴了,大叫着起哄。“对,快叫『哥哥』!快亲他一口,富贵家可有钱啰…”
男孩们吵闹地叫嚷,揪扯着女孩的头发,她惊恐地不断挣扎,手里的纸片被扯掉了,头发﹑胳膊都被他们拉扯得疼痛不堪。
“不要踩到我娘!”女孩大声地叫,奋力推开那些纠自己的男孩,扑到她娘⾝上,哭喊着:“你们走开!走开!”
“看,她害怕了。”名唤富贵的男孩嚷着,抓住她的胳膊戏弄道:“来吧,亲一口,哥哥我就放过你…”但他话尚未说完,一片树叶落在他紧抓着女孩胳膊的手上。奇的是,那片树叶并未落地,反倒稳稳地扎扎在他的⽪⾁里。
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杀猪似的尖叫起来:“啊,我的手,好痛…”
“是疯婆婆!快跑哦,疯婆婆来啰!”
看到那个⾝略弯,皓首童颜的女人时,男孩们都惊惶失措地叫嚷着逃开。
“把头抬起来!”⽩发婆婆走到女孩面前命令道。
女孩迟疑地抬头,当她看到⽩发婆婆冰冷的目光时,瘦小的⾝躯缩得更小了。
“叫什么名字?几岁啦?”声音同样毫无温度。
“怜…怜儿,五岁。”女孩怯怯地说。
⽩发婆婆没说话,手一挥,⾝后走出两个抬着一具棺木的男人。只见他们放下棺木,将怜儿的娘托起放了进去。
⽩发婆婆注视着女孩,眼里闪过一道奇光,悠然叹道:“又是个情关难破的可怜人!”随即目光一凛。“我替你葬⺟,你可愿随我走?”
虽然怕她,怜儿还是点点头。
“很好,既然人称我为疯婆婆,那你今后就是疯丫头!”
语罢,她大袖一扬,卷起女孩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那两个抬着棺木的男子也一并失去了踪影。
男孩和过往的行人们无不对此奇人异景愕然咋⾆。
----
幽静的竹屋內,一灯如⾖,却将室內简朴的摆设照得一清二楚。
灯前矮榻上坐着一个粉雕⽟琢的女孩,她洗去污垢的面庞绝美无瑕,黑发在灯影下闪闪发光,一⾝洁⽩的⾐衫让她的肌肤更显⽩嫰,明亮的眼睛如星辰闪耀。
“太漂亮了!”婆婆频摇皓首,怜悯与赞赏柔和了她面部冷硬的线条
她嗓音低沉地说:“丫头,为师要你记住…滚滚红尘中,唯有『情关』最难勘破。情即⾊,⾊即孽,孽海苦无边…”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师傅放下手中的托盘,瑟缩了一下。
婆婆锐目精光一闪。“毋须害怕,这是为了保护你。”
说毕,手指轻弹,女孩应声倒在榻上,昏然睡去。
婆婆冷酷一笑,昑道:“世间多少美娇娘,世间多少薄情汉!”
昏⻩灯光难掩那布満寒霜的芙蓉娇颜,若非那双看尽百年沧桑的精明眼睛和那头见证了悲岁月的丝丝银发,真会以为这是一位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
殷殷⾎红将女孩完美的脸部渐渐覆盖。
没有痛苦,没有呻昑,只有穿行于竹林间的轻风唱着悲凉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