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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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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鞋踩在医院长廊光洁的地板上,回一种规律而清脆的声音。

  一个⾝着⽩袍的拔⾝影,缓缓步向C区病房,紧跟在后的,则是一群捧着病历,战战兢兢的住院医师,当然,昨天才刚报到,资历最浅的方萌月也在其中!

  三O五的病人今天会诊心脏科,三O七的病人今天可以安排出院,还有三一一今天必须做⾎的细菌培养…”

  孟天御一本接一本换着病历,一口气也不代着,一群住院医师却是个个抄得是手忙脚,深怕不小心遗漏了其中一项。

  虽然只是每天早上例行的巡房,但气氛却严肃凝重得宛如一场听证会,一群人跟在后头,连大气也不敢一下。

  方萌月忙碌的抄着,眼神却忍不住直往另一头瞟。

  只见末铭文医师,正领着一群住院医师巡房,一路说说笑笑,边吩咐该办的事项,活像在野外踏青,跟这头凝重的气氛截然不同。

  她真是不明⽩,好好的巡房气氛⼲嘛弄得那么僵,活像是在看守所里巡察犯人似的!

  方萌月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不但在第一天报到时认错了人、出了大糗,连在小儿科的三位主治医师中,偏偏就被分配到孟天御这个Team。

  也是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明⽩,主任口中“最有挑战的Team”是什么意思!

  原来大家也叫孟天御这个Team是…“魔鬼集中营”!

  他素来以严肃出名,跟过他的住院医师,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內,被训练出一⾝超平常人的效率跟本事。

  虽然几名同病相怜的住院医师纷纷安慰她,这是因为主任看重她,才会把她分配到这个魔鬼集中营,但是从他们个个庆幸的眼神看来,他们最开心的肯定是多了一个跑腿、挨骂的小喽罗。

  听着另一头笑声不断,而这里的低气庒,却⾜以庒得人不过气来,让方萌月更觉哀怨。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严肃的男人,那双深凝的眉头,像是一年到头都不曾松开过似的,冷敛的角毫无一丝笑容。

  “方医师。”

  一个声音遽然惊醒了出神的她。

  “啊?是!”一回头,只见孟天御正面⾊冷沉的盯着她,让方萌月登时飙出一⾝冷汗。

  “我知道另一头的声音很昅引你,不过…未来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相处,所以,你不妨开始多观察我的优点。”

  他的表情平静、语气极轻,听在方萌月耳里,却活像杀戮前兆。

  “这可能…有点难。”她壮起胆子回道。

  霎时,偌大走廊上的空气突然稀薄起来,每个人全瞪大眼看着她,像在揣测她是打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话一出口,方萌月就已经后侮了。

  谁叫她平时在家里当惯了大姐,说起话来才会这么口无遮拦。

  就在方萌月以为,自己极有可能被一脚踹出窗外之际,孟天御竟扯开笑了。

  “从来没有人,敢在我巡房的时候心不在焉,你是第一个。”挑了下眉,他再度吐出一句令人⽑骨悚然的话。“你很有潜力,若不怕死,尽管再混下去。”

  他脸上那抹冷笑,活像前来索命的阎王。

  一旁几名男住院医师,纷纷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Team里唯一的女孩子,却是爱莫能助。

  谁不知道孟天御工作上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男人、女人都是一视同仁。

  “散会。”

  丢下一句,孟天御迳自转⾝离去。

  一等他的⾝影消失在长廊那头,这头的几名住院医师立刻騒动起来。

  “小月,我等会儿还有个研讨会要开,这几份病历,⿇烦你帮我开处方。”

  一迭厚厚的病历,已经堆进了她手里。

  “可是…”还来不及开口,一迭单子又紧跟着堆到病历上。

  “小月,帮我把这份检验送到检验室,拜托、拜托!”

  “小月,⿇烦等一下帮我填张会诊单,送到心脏科。”

  虽然这是她第二天上班,每个人却亲热得,活像是认识她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顷刻间,手上的资料一下子堆上了她口。

  “拜托!这么多事我怎么做得完?”方萌月的青筋,在额际一耸一耸的跳着。

  “乖,你绝对可以的。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啦!”

  几名毫不怜香惜⽟,铁了心摧残她的住院医师,纷纷站在电梯口朝她挥手。

  这就是⾝为Rl的悲哀!走廊上随便抓个穿⽩袍的,资历都比她深、层级也比她大,说穿了,她现在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小角⾊,任何人都有权力指使她做事。

  看着几人快乐的⾝影,消失在电梯口,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暗骂着。

  喔,她真恨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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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成堆的病历资料冲进护理站,方萌月不得不认命埋头工作,就怕晚了一步又惨遭雷轰。事实上,这些写写病历,开几张检验单、会诊单的工作,对一个正规医学院毕业的人并不是难事。

  只是怀大志、満怀企图的她,目标可是小儿科主任的位置,但如今做的,却是这些人家争相推托的杂事,想来就令人怈气!,

  “方糖…不,方医师你好!”正哀怨的叹气之际,突然头顶上传来吊儿郞当的声音。

  一抬头,那排刺眼的⽩牙,就遽然跃进眼底。

  “你好。”她勉为其难吐出一句招呼。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老是喜用放肆狂妄眼神看人的男人,竟是小儿科的主治医师孟天浩。

  比起孟天御跟末铭文医师的严肃跟斯文,吊儿郞当、玩世不恭的孟天浩,就像个不务正业的浪子,跟医生一板一眼的专业形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最巧的是,这个浪子的名字,竟然跟孟天御的名字只差一个字,这让人不免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听说你一早就挨轰啦?”

  一提起刚刚的事,方萌月火气可上来了。

  “关你什么事!”她没好气的啐道。

  “方糖…”

  “别那样叫我!”方萌月气急败坏的吼道。

  “可是我明明听到,你这么介绍自己的。”

  “那、只、是、比、喻!”她一字一句的从嘴里挤出话来。

  孟天浩蓦的一楞,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看不出来,你満有个的。”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实在很忙,没时间感动。”她⽪笑⾁不笑回他一句。

  “没关系。”他重新挂起帅气的笑容。“我们可以等下班后进一步联络感情,增进彼此的了解。”

  “谢了!我得赶回家煮饭,喂三张嘴。”

  她不为所动的回了句,顺手将检验单送进背后的输送箱里。

  “你结婚了?”孟天浩一脸失望。

  “对!嫁给三个光会吃喝的小表!”话说完的同时,方萌月已经悧落的填好了会诊单。

  “那三个小表,该不会是你的弟弟妹妹吧?”孟天浩当不就意会出来了。

  方萌月抬头扫他一眼,勉強算是回答。

  “你还⾝兼⺟职?”

  “我…”抬起头正回答,方萌月才猛然发现…她⼲嘛跟这个痞子扯这么多啊?

  “关你什么事?!”她悻悻回了句。

  虽然孟天浩⾝为主治医师,在层级上她理应尊敬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讲话就是没办法保持应有的客气跟礼貌。

  “拜托你快点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我做事。”她厌烦的挥手赶他,却不经意瞄见他口上的识别证…“孟天浩”三字,就这么跃⼊眼底。

  还来不及多想,她已将心中的疑惑脫口问出。

  “你跟孟天御,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方萌月怀疑的瞪着他。

  “这你就问对人了。”

  孟天浩扯出一抹帅气的笑容,凑近她耳边,神秘兮兮说道“我跟他关系可密切了,不但从同一个娘胎出来、同穿一条开裆,还追过同一个马子哩!”

  “你们是…兄弟?”

  方萌月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滑稽,但,她实在太震惊了。

  那个严肃得简直可以去当法官判案的孟天御,怎么会有这么个活像风流浪子的弟弟?

  两人出⾊的相貌或许十分神似,个却是南辕北辙,简直没办法联想在一起。

  “小月,我的病历好了没?”

  正在错愕失神之际,一个大喊从另一头传过来。

  “喔,就快好了!”她连忙甩去満脑子紊思绪,抓起病历。

  “快点!我赶着要。”

  “既然赶,不会自己做啊!”她忿忿的嘀咕着。

  在孟天浩忍笑的眼神中,方萌月手忙脚、再度投⼊成堆的病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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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正式医师的生活,一点也不如想象中的瑰丽美好!

  往⽇想象中穿著正式住院医师⽩袍,抬头的走在医院长廊上,享受着众人尊敬钦羡的目光,全成了一堆泡影。

  首先,是她成了一堆住院医师的跑腿兼处理杂物小妹,举凡开检验单、拔管换葯,这类⽑蒜⽪的小事,全落到了她头上。

  一堆拉拉杂杂的琐事,让她一天十二个小时,得当二十四小时来用。

  再来,就是得忍受那个老是绷着张脸,爱搞严肃的孟天御,还有一个老是在她⾝边纠不休的痞子,这两个人的存在,让她的⽇子更加难过。

  尤其是医院的工作又多又杂,一不小心就会出错,别说是得替那些乘机摸鱼的同事跑腿办事,就连那些上头办的事,三天两头就会漏了一件、忘了一样,更是家常便饭。

  “小月,孟医师叫你去他办公室找他。”

  一个自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正奋力替病人揷尿管的方萌月。

  “找我?那这尿管…”

  方萌月一抬头,大她一级的吴建民,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真是好个“民”…方萌月忿忿的咒了声。一想到孟天御宛如阎罗王,正绷着脸等在办公室里的模样,她的眼⽪开始不住狂跳起来。

  “唉哟…好痛喔!”病人痛苦的呻昑惊醒了她,猛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几乎把整条尿管给塞进尿道里去了。

  “对不起!”她赶紧把尿管菗出大半,又引来病人的一阵低嚎。

  “第一次揷尿管都会有点痛,过一不就会好多了。”她心虚的丢下一句安抚,拎起针筒就往外跑。

  “方医师,这里有个病人说他肚子痛…”

  护理站的护士,急忘追上宛若一阵急惊风的她。

  “我现在要去找孟医师,没空啦!”有啥事比去见阎罗王还重要?!

  顺手将空针筒塞给她,方萌月匆匆奔上十二楼的医师办公室,循着科别名牌找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是方萌月第一次进他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里,环视着周遭的布置摆设,她楞了好一下。

  不是因为她走错了房间,或是里头正上演什么不堪人目的场景,而是因为这里…太⼲净了!

  要不是里头有张办公桌椅、还有个人坐在桌后,她会真以为这里是个解剖室。

  她从来没有看过属于男人的空间,可以整理得这么⼲净。

  一张偌大的核桃木办公桌、一大迭摆放整齐的医学文献,还有一台放在⽔槽边的咖啡壶,其余东西都规规矩矩的、立在靠窗边的一大面书柜里。

  不但所有的东西部收拾得一丝不苟,就连桌椅、书柜也都擦得一尘不染,反着从窗外投进来的光,光亮洁⽩得简直有些刺眼。

  她不由得想起了方萌那间惨不忍睹,堪比狗窝似的房间。

  最不可思议的是,优雅坐在办公桌之后的孟天御,跟这间出奇整齐⼲净的办公室,却是如此协调而相得益彰。

  他脫下的⽩⾊长袍,就整齐挂在椅背上,一袭蓝⾊的衬衫,衬得他更添几分帅气,尤其是他端坐桌前的姿态,优雅尊贵得犹如中古皇室贵族。

  突然间,她发现他似乎特别偏爱蓝⾊…

  “第十八的报告呢?”

  一个严肃的声音,蓦然打断了她的冥想。

  “报告?什…什么报告?”方萌月霎时心惊胆跳起来。

  毕竟以她的工作量,丢三落四已经是家常便饭。

  “⾎培养。”他头也不抬的丢来一句。

  ⾎…⾎培养?惨了,她怎么一点也记不得有这件事?方萌月咽了口气。

  “还…还没。”

  正翻书的大手,突然间顿住了动作,一双利眸迅速朝她扫了过来。

  “我记得前天早上代过你。”他微微挑起眉头,看来像是狮王发怒的前兆。

  “我…我忘了。”方萌月硬着头⽪承认。

  “忘了?”一声暴怒的狮吼,差点掀掉屋顶。“这么紧急的事情你竟然会忘?你知不知道,病人已经持续发烧一个礼拜了?”

  “抱歉,我…”

  “抱歉?你手上掌握着病人的生死大权,万一出了事,你的抱歉连半⽑钱也不值!”

  “可是…”

  “你自己说说看,这已经是你第几次出错了?万一今天病人是躺在手术台上,或者正在⻩金的五分钟呢?你⾝为医生,本不该出错!”

  孟天御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劈头就是一顿骂,讲得方萌月脸⾊一阵青、一阵⽩,活像听训的小‮生学‬。

  “小孩的‮理生‬状态不如成人,一分一秒都延误不得,难道你⾝为小儿科医生,还没有这种自觉?”末了,孟天御余怒未消的补上一句。“亏你还养三个孩子!”

  她养家里头那三个小表,关她的工作什么事?

  这句话惹恼了她,尤其是看着他面凝寒霜,理直气壮骂人,丝毫不给人解释的机会,方萌月再也忍无可忍了。

  “你这么指责我,本不公平!”她铁了心豁出去了。

  孟天御眉一蹙,额际的青筋开始一跳一跳。

  “我的工作量那么大,所有人还把事情全推给我做,一天的事情多得得用三天时间才做得完,你们却只需要动动口,出了错我还只有挨骂的分,这哪里是医院,本是地狱!”方萌月气呼呼的指控。

  孟天御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张因愤怒而染得绋红的脸蛋。

  她有张⾜以让枯燥的医学院‮生学‬,为之惊的清丽脸蛋,但,她的美太霸气、太有个,丝毫没有丰点属于女人的娇柔气息。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绝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任‮布摆‬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狂妄得连他也敢顶嘴。

  “我提醒过你,医院里我算是你的上司,你没有权力顶嘴。”孟大御不悦的警告她。

  即使在愤怒中,他的姿态仍然尊贵冷静得,像个运筹帷幄的衬上。

  “难道我连申诉的自由也没有?”要不是碍于这个梦寐以求的余饭碗,她庒不怕他。“你们本就是故意庒榨我这个菜鸟!”她忿忿不平的控诉道。

  庒榨?

  “这就是你的感觉?”孟天御冷冷看着她。

  “没错!”

  “若你真觉得委屈,你可以到另一个Team,或许孟医师会很乐意有你加⼊!”

  孟天御挑着眉看她,眼神像是在暗示什么。

  她猜想,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或者是不小心看到了那痞子在她⾝边打转。

  而他脑子里可能会产生的误会跟联想,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我跟他没有关系,也没有‮趣兴‬加⼊他的Team,既然主任要我进这个Team,我就是在这里!”方萌月恼羞成怒的低嚷道。

  “很好。”

  突然,他微微勾起笑了,但她却弄不懂那笑意味着什么。

  “好好学习,你还有好一段长路要走。”他轻描淡写的丢来一句,又迳自低头翻起文献。

  “我不会永远都是新人!”她坚定的吐出一句宣示。“总有一天,我会坐上主任的位置!”

  在孟天御错愕的眼神中,方萌月迳自转⾝步出门,把房门甩得震天价响。

  孟天御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远去的⾝影,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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