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正当恨生与念儿为重逢而欢喜的同时，叶柔连夜上了山。

　　听见念儿尖叫，她立刻前往一探究竟，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念儿不见了，而她根本不知道抓走她的是谁。

　　念儿在庵堂里出了事，她这个当姑姑的实在难辞其咎。

　　“柔妹，你怎么上山了？”当她在家丁的带领下踏进大厅，骆婉便疑惑地问。

　　夜已深，但她发现不只黑刃尚未歇息，就连骆婉、震峰、震岳，还有一些护院也都还在大厅里。

　　直觉告诉她，怒剑山庄出了事。难道这跟念儿被劫有关？

　　“念儿呢？”骆婉趋前“她今晚不是住在庵堂里？”

　　“骆姐，念儿她…”她有些说不出口“她不见了。”

　　骆婉一震“不见？她…”

　　“我听到她的叫声，却晚了一步…”她自责地道“我…我真的…”

　　“我知道是谁劫走了她。”沉默的黑刃突然冷冷地说。

　　叶柔一怔，惊疑地望着他。“师哥，山庄出了什么事吗？这跟念儿被劫有关？”

　　黑刃神情严肃却淡漠地将一封帖子，递给了她“你看了就知道。”

　　接过帖子，叶柔发现那是一封战帖，而最后的署名是…

　　“陆…恨…生？这是…”她陡然一震，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庆幸恨生还平安活著，但另一方面，她担心恨生上山寻仇。

　　因为不管谁输谁赢，都不是她所乐见。

　　“念儿一定是被他带走了。”黑刃冷哼一记“他想用念儿当人质来要胁我。”

　　“师哥，”闻言，叶柔心急趋前“不，恨生不会这么做，他爱念儿，他不会做出伤空口她的事…”

　　“师妹。”他沉暍一声，打断了她“他爹是陆啸天，你要我如何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啸天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掳定你，他还…”

　　“他没过我。”不等他说完，叶柔激动地打断他“我是心甘情愿的，这一点我早就告诉过师哥你…”“你！”女儿被掳再加上接到战帖，已敦黑刃心情不快，现在叶柔还上一脚跟他争执，更让他火冒三丈。

　　“师哥，”叶柔眼眶泛红“请你拒绝他。”

　　黑刃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他是我的儿子。”她说“我不希望师哥跟他决斗。”

　　“就像你当年不希望我跟陆啸天决斗一样？”

　　“是。”叶柔语气坚定地道“他们一个是我深爱的男人，一个是我的亲生骨，而师哥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听见她这番话，黑刃神情一凝。

　　沉默了一下，他脸上的愠梢减。“我可以答应你不跟他打，但他掳走了念儿，我要他把念儿还给我。”

　　“师哥，他们相爱…”

　　“我的女儿绝不能跟陆啸天的儿子在一起！”

　　“你难道就不能成全他们？”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我要他把念儿还给我，如果他不肯，你也别怪我动手。”

　　“师哥…”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他一拂袖，背过身去。

　　看见他坚决执意的样子，叶柔沮丧又忧郁地低下了头。轻叹了一口气后，她转身离去。

　　黑刃脸上有著挣扎又矛盾的情绪，拾起眼帘，他上了子骆婉的目光。

　　骆婉幽幽地望着他，什么都没说，但眼底却有太多太多的凄楚及不谅解。

　　他微微一震，正想跟她说话，她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

　　就在恨生带著念儿打算到庵堂去与叶柔相认的路上，他们碰上了接到战帖而下山的黑刃。

　　他不是一个人，震峰及震岳也跟著来了。

　　看见黑刃，恨生的神情转而凝沉。而看见三年不见，胎换骨的恨生，黑刃亦是一脸愤恨。

　　念儿感觉到这战火一触即发，只要没处理好的话。

　　“爹，大哥，二哥…”她试著做居中协调的工作，免得有一方沉不住气先动了手。

　　“放了念儿。”黑刃冷冷地瞪著恨生。

　　“我没绑著她。”虽然已答应念儿不动手，但恨生还是很不客气的回应了他。

　　黑刃眉丘一隆，懊恼地道：“念儿，过来。”

　　念儿一怔，看看恨生，再看看她爹。“爹，我要跟恨生一起走。”

　　“你说什么！？”听见她这么说，黑刃怒火中烧。

　　“爹，您成全我跟恨生吧，我跟他…”

　　“你再不过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他下最后通牒。

　　听见他把话说绝，震峰忍不住趋前“爹，念儿她只是…”

　　“谁都不许求情。”他沉喝一声。

　　震峰与震岳互觑一眼，没敢再说话。

　　“黑庄主，我已答应了念儿不跟你动手，不过若你执意带走念儿，我…”

　　“恨生…”不待他说完，念儿打断了他。

　　他们一开始就在撂狠话，待会儿要怎么收拾残局呢？

　　虽然她爹强势又专制，但她希望恨生能忍耐一下，让著她爹。

　　“不动手？”黑刃恨恨地瞪著他“你要向我挑战，不是吗？”

　　“没错。”他直视著黑刃“在我来此的路上，我已决定跟你一决高下，但昨晚见了念儿后，我发现…我不能失去她。”

　　此话一出，念儿感动，而黑刃的表情则更加凝肃。

　　“如果我跟你动手，不管谁胜谁负，你我都得不到念儿。”说著，恨生深情的睇了身边的念儿一眼，然后再看着他“我不想失去她，我想…你也不想失去女儿。”

　　“我没有这种不肖女。”虽然不是真心话，但愤怒让他失去理智。

　　“爹…”听见他如此冷漠决绝的话，念儿难以置信又难过不已。

　　“你究竟过不过来！？”黑刃瞪著她，怒声暍问。

　　见父亲如此的不通情达理，念儿也拗了起来。“爹，您根本是冥顽不灵。”

　　“你说什么！？”他然大怒，两只眼睛像要出火来。

　　“念儿，不准那么说爹。”见念儿惹恼了父亲，震峰急忙出声制止。

　　听起来虽然是在训斥她，但其实是在帮她找台阶下。

　　“难道不是吗？”恼极了，念儿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昨晚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恨生，但是爹却咄咄人…”

　　“念儿，够了！”震峰急忙打断了她，免得她再口无遮拦。

　　黑刃怒不可遏，恶狠狠地瞪著她及她身边的恨生“今天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会让你跟他走。”说罢，他长剑出鞘，如一道长虹般的飞向前。

　　恨生及时推开了念儿，以守为攻。

　　他没有拔刀，只是不断地闪躲阻挡黑刃的攻势。他答应了念儿，他不能失信于她。再说，只要他一拔刀，今天势必要有伤亡。

　　两人的快速移动令观者眼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像两团纠在一起的云朵，偶尔还看见剑影如闪电般在云层中闪烁。

　　终于，一声低吼后，两团纠结的云分了开来…

　　黑刃神情凝重，气息微地瞪著恨生。

　　而恨生则是气定神闲，仿佛刚才跟他对打一回合的人不是他。

　　“谁教你的武功？”黑刃发现他已不是三年前离开山庄的他。

　　只三年时间，恨生的武功造诣已追上了他，甚至有凌驾他之势。

　　“我师父，我爹。”恨生坦白地道。

　　“你爹？”黑刃陡地一震“陆啸天那个魔头？你找到了他？”

　　“我爹不是魔头。”恨生严词纠正他。

　　“他是个无之徒。”黑刃恨恨地说“他掳走我师妹，还玷污了她的清白。”

　　“我爹娘是两情相悦，妒嫉他们而千方百计拆散他们的，是你！”他无畏地上了黑刃愤怒的目光。

　　黑刃恼羞成怒“你…”“你恨我爹娘相爱，你也恨他们相爱而生下的我，你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魔头，你在意的是他得到了我娘。”

　　上他澄澈的眸光，黑刃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羞恼的他一声怒吼，提剑而上。

　　见状，恨生一振臂，手中以布匹绕包裹住的追魂刀，重出江湖…

　　----

　　“住手！”一道白影飞而来，介入了战天剑与追魂刀之间。

　　当黑刃发现那是他师妹，而恨生也发现那是三年前在庵前见过一面的妇人时，他们同时身。

　　而同一际，叶柔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刀剑无眼，即使已即时收势，却还是伤了叶柔。

　　“师妹！”黑刃自责又心急地趋前。

　　“师哥…”叶柔抬起手阻止了他“够了，我们上一代的恩怨，不要让下一代来承受…”

　　“你…”恨生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是不知所措。

　　打他出生到二十五岁，从没见过他的娘亲；二十五岁后的整整三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已经去世。

　　直到昨晚，他才知道自己的娘亲还在人世，而且就是三年前那名自称是他娘亲好友的妇人。而现在，他娘亲就在他面前…

　　“娘…”他趋前，一把扶起了叶柔。

　　叶柔一震，惊讶地望着他。

　　“柔姑姑，”念儿上前“虽然您要我别说，但我已经告诉恨生了…”

　　“娘，您为什么不跟我相认？”

　　“恨生，我…”叶柔未语泪先“你知道我等这声『娘』等得多苦吗？要不是有苦衷，有哪个做娘的不希望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说著，她因为胳臂及腿上的伤口作疼而一瘫。

　　“娘。”恨生及时地搀住她。

　　而看见她受伤的黑刃，亦是一脸忧心内疚。

　　“孩儿不孝，误伤了娘。”恨生十分懊悔。

　　看着他，叶柔温柔一笑“恨生，娘一点都不怪你。”

　　“娘…”

　　“只要能阻止你跟念儿的爹决一生死，就算要我死也没关系…”

　　“柔姑姑…”听她这么说，念儿难过得下眼泪。

　　“好孩子，别哭…”说著，叶柔觑见了恨生手上那把追魂刀。

　　她陡然一震“恨生，你…你见到了你爹？”

　　他点头“三年前，我被上官老爷子带走，因缘际会的跟爹相认了。”

　　“原来救你的人是上官老爷，这真是…”她欣慰地一叹。

　　“恨生，把刀收起来吧。”她说。

　　恨生微怔，然后看着还提著长剑的黑刃。犹豫了一下，他将刀收进刀鞘。

　　叶柔在恨生及念儿的搀扶下站起“师哥，”她语重心长地道“我们的恩恩怨怨已纠了三十年，到今天却还要旧事重演吗？”

　　叶柔不惜一死的阻挡行为，让黑刃冷静了下来，他沉默地看着她，神情凝沉。

　　“当年我为了不让你跟啸天一决生死而选择离开他，过著犹如行尸走般的日子，甚至心里充了愤恨及不，难道你要念儿跟我一样？”

　　看着两眼泪汪汪的念儿，她幽幽一叹“念儿本是个快乐的孩子，一颦一笑都让人怜爱，但这三年来，你看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柔姑姑…”念儿啜泣著。

　　“我把恨生交给你二十五年，为的是了结你跟啸天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你关了他二十五年，却还是放不下过往种种？”说罢，她轻挣开恨生及念儿的手，往前一步。

　　见她身子摇晃著，恨生跟念儿急著想上前。

　　她手一抬，阻止了他们。

　　黑刃脸上纠著各种复杂的情绪“师妹…”

　　“三年前，我带走念儿，把她交给了恨生，今天，我还是会那么做。”她语气坚定地道。

　　“你…”“他们的这一段姻缘是我促成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它。”她说。

　　黑刃一怔“姻缘？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叶柔决定全盘托出“念儿十岁那年，我请人画了一张她十八岁的画像，我把画送进地，还留了封信给恨生，告诉他画中女子是属于他的，然后我引念儿闯进地…”

　　黑刃震惊不已“什么？”

　　他想起恨生曾提过他把女儿当牺牲品的事，难道就是指…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无法理解地望着她。

　　“因为我恨师哥。”她说“师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我也恨你。”

　　黑刃一震“你…”“我恨你拆散了我跟啸天，让我跟恨生骨分离，更恨你把他关在地里，所以我想用念儿来报复你…”说著，她淌下了眼泪“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恨生没侵犯她，而且他们还爱上彼此…”

　　黑刃万万没想到叶柔恨他，而且还曾经以这种方法想报复他。

　　他震惊却不感愤怒，溢口的是的挣扎及苦痛。

　　“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师哥拆散他们，如果师哥真想一错再错，那我将不惜与你反目成仇。”

　　上她坚定的眸子，黑刃心头一震。

　　她是认真的，为了她的儿子，她会不惜一死。

　　“娘…”恨生趋前“别做傻事，爹还等著你。”

　　叶柔一怔，疑惑地望着他。

　　他蹙眉一笑“爹他至今未娶。”

　　“啸天他…”

　　“爹还不知道你尚在人世的消息，要是他知道，一定会亲自来接你。”

　　她摇头一叹“我答应过师父不跟他相认，我不会跟他走。”

　　“娘，你没与我们相认，是我们找到了你，你并没有违背师命。”

　　“恨生，别再说了…”她慨然一叹“这是我的宿命，我接受它，现在我只求你跟念儿，别走上我跟你爹的旧路。”

　　说完，她转而望着黑刃“师哥，让他们走吧。”

　　他没有答应她，只是神情凝重地看着她。

　　不管他答不答应，叶柔伸手推开了恨生跟念儿“你们走，这儿有我。”

　　“娘，我不能…”

　　“恨生，”她打断了他“听娘的话。”

　　“恨生，我爹不会伤害柔姑姑的，我看…我们先走，找机会再来接柔姑姑。”念儿说道。

　　“念儿说得对，你快带她…”

　　“不能走！”心结未解的黑刃沉暍一声，提剑向前。

　　爱子心切的叶柔想也不想地挡在前面，只求她师哥能念在同门情分上，悬崖勒马。

　　就在黑刃的长剑几乎直取叶柔咽喉之际，一道身影飞而来，匡当—声，黑刃的长剑被一道红光弹开…

　　----

　　那身影落地而立，大家才觑清了他的模样。

　　“陆啸天！？”黑刃一脸震惊。

　　“爹！？”恨生一脸讶异“您怎么…”

　　“我不放心，所以决定亲自走一趟。”说罢，崇祺转身，却陡地一震。“叶…叶柔？”

　　虽然眼前的她已不是当年离开他时的年轻摸样，但他不会认错人。

　　这个他深爱著的女人即使七老八十，他都能在人海中一眼认出她。

　　她说不出话，只是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着他。

　　她发现自己在颤抖，就像初次见到他时一样…

　　他老了，不再是当年三十岁时意气风发、倜傥潇洒的样子，但他的眉宇间多了一些成，也多了一些沧桑。

　　“叶柔…”他太震惊，震惊到一个宇都说不出来。

　　“啸…啸天，你…你…”她语不成句。

　　崇祺趋前握住了她的手，而她却因情怯而挣开了他。

　　他不以为意“叶柔，我以为你已经…”

　　“哼！”看见当年情敌，黑刃的情绪忍不住激动“既然今天所有人都到齐了，那就一次把所有恩怨了结吧！”

　　“黑刃，”崇祺趋前一步“我们的恩怨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了结了，只是你还执不悟。”

　　“陆啸天，你掳了我师妹，而你的孽种掳了我女儿，我跟你的仇只有加深，不会减少。”

　　“我跟叶柔是真心相爱，而恨生跟你的女儿也是两情相悦，你的仇人是你的心魔，你却不自知。”

　　“废话少说！”黑刃怒吼“你想带他们走，就得经过我这关！”说罢，他一个箭步上前，挥剑想崇祺出手。

　　突然，两名样貌威武的男子如闪电般介入，阻挠了黑刃。

　　他们是跟随崇祺出府的大内护卫。“不得对六王爷放肆！”其中一人怒喝著。

　　“六王爷？”黑刃惊疑地瞪大眼。

　　“没错，我们家主子正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弟，册封虎啸将军的六王爷。”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连叶柔也不例外。

　　“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

　　“陆啸天就是崇祺，崇祺就是陆啸天。”崇祺歉然地道：“抱歉，一直没对你说。”

　　“这怎么可能？”她深爱著的男人，竟是大名鼎鼎的虎啸将军六王爷？不，这不是真的。

　　“我年轻时血气方刚，一心想闯江湖，于是化名为陆啸天…”

　　叶柔一怔“陆…六…你…你真的是…”

　　昔日的情敌如今竟是当朝的六王爷，如此的时移势易，实在教黑刃难以接受。

　　“陆啸天，不管你是六王爷还是魔头，我都不会准你带她及念儿离开。”

　　“爹，”念儿大步趋前，大声地道：“我爱恨生，我一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

　　“你…你…”突如其来的发生了这么多事，黑刃整个人了。

　　“六王爷跟柔姑姑那么相爱，您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她咬咬“六王爷为了柔姑姑不跟您动手，恨生也为了我不跟您冲突，为什么您就是不能忘了过去的恩怨？”

　　黑刃被她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既懊恼又心虚。

　　“爹是这样的人吗？”念儿声音一哑，眼睛也红了“爹为了柔姑姑的事，硬要让所有人不幸，难道就没想过娘是什么感受？”

　　提起骆婉，黑刃心头一震，而昨晚她睇著他时的幽怨神情，也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师父当初有意将叶柔许配给他的事，骆婉是知情的。

　　丈夫为了报复夺爱之人，愤而囚情敌之子二十五年，显现出他难忘旧爱之情时，身为子的骆婉是什么心情？

　　她为他生了三个孩子，沉默而无私的将一生奉献给他，而他却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

　　“爹…”此时，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震峰及震岳走上前来。

　　震峰看着他，眉心微蹙“爹，我们下山时，娘跟我代了一些话…”

　　他微怔“什…”

　　“娘要我跟震岳别让您做出悔不当初的事来，她还说…”震峰顿了一下，续道：“她会在山门前等大家回去。”

　　黑刃一震“婉儿她…”

　　见父亲的脸色稍稍缓和，念儿赶忙趋前拉住他的手“爹，让我们走，好吗？”

　　“你…”他在她眼中看见了坚定及决心。

　　“黑庄主，”恨生趋前“如果这段纠三十年的恩怨，一定要有人血或丧命的话，我愿意代家父承受。”说完，他直地站在黑刃面前，毫无惧。

　　“恨生，”念儿拉住他的手“别…”

　　“念儿。”他打断了她“这事总要解决。”

　　“不！”念儿激动落泪，转而望着黑刃“爹要是伤害他，我绝不原谅爹。”

　　“念儿。”恨生将她往后一拉，神情严肃而认真地直视黑刃“黑庄主，动手吧。”

　　“你…”黑刃眉心一拧，沉声问道：“你真的愿意？真的不怕死？”

　　恨生撇一笑“只要你心头之恨未消，我就不能带念儿走，而没有了她，我就跟死了没两样，那么…我现在死跟以后死又有何分别？”

　　此话教黑刃心头又是一震。

　　从前恨生看着他的眼睛里充了恨意，而现在…他眸光澄明，神情坚定，他是真的爱著念儿。

　　眼光一瞥，陆啸天神情平静地望着他，叶柔面带忧，却不带一丝怨怼地注视著他，而他心爱的小女儿则是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地凝望着他…

　　转头一看，震峰跟震岳也是一脸忧心。

　　他可以毁了这些人的幸福，但…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陆啸天恨他，叶柔怨他，念儿也不原谅他，就连骆婉及两个儿子，都可能因为这件事而…

　　他毁掉的不只是陆啸天一家，他同时也毁了他幸福和乐的家庭。

　　幸与不幸，全在他一念之间。

　　蓦地，他抬起了手，一掌劈下…

　　“爹！”念儿尖声哭叫。

　　恨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身体文风不动。

　　黑刃的掌风呼呼而过，落在他身上时却只是沉力一推…

　　恨生退了一步，惊疑地望着他。“黑庄主？”

　　他神情凝肃地看着恨生，艰难地道：“不准亏待了我女儿。”

　　“师哥…”叶柔眼底泛著泪光，感激地望着他。

　　他幽幽一叹“师妹，这三十年来，苦了你了。”

　　“师哥…”叶柔再也忍不住地低头拭泪。

　　“爹…”震峰跟震岳笑望着他，脸上像是写著“您的决定是对的”般。

　　似乎是不习惯这种皆大欢喜的场面，黑刃把头一别，侧转过身子。

　　“既然都来了，就在庄里住几天吧，要嫁出去前，总要跟你娘多相处几天…”说完，他走向前去。

　　“爹…”念儿心一酸，激动地奔上前去，白他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黑刃眼眶一热，却不敢让众人看见。“都能嫁人当娘了，别像个丫头一样…”说著，他拉开了她的手，迳自走向了他的坐骑，而震峰兄弟二人也跟了上去。

　　他们父子三人跨上马背“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上来。”他说完，与两个儿子策马而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念儿猛拭止不住的眼泪。

　　恨生趋前轻揽她的肩头“走吧，我该去见见未来的岳母大人了。”

　　“嗯。”她点点下巴，破涕为笑。

　　恨生转身看着叶柔“娘，这一切都从你送我那幅画开始，谢谢你了…”

　　听他这么说，叶柔出了羞赧又心虚的微笑。

　　“恨生，你真有本事，居然能让两个泪眼汪汪的女人破涕为笑？”崇祺促狭地道“这一点，为父的可真是自叹弗如。”

　　恨生睇了他一记，语带消遣“爹若有需要，我可以传授您几招…”说罢，他放声朗大笑，抱著念儿跃上马背，策马尾随准岳父而去。

　　“瞧他急的。”崇祺笑叹一记。

　　“怪不得他，”叶柔睇著他“他等这天有三年了…”

　　“比起我的三十年，这算什么？”说著，他牵住了叶柔的手。

　　而这次，叶柔没有拒绝，只是微笑。

　　【全书完】

　　编注：别忘了，《美人图》还有“惜美人”、“水美人”、“语美人”、“月美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