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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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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舂梅端着一盆⽔,神情十分‮悦愉‬,嘴里不停哼着小调。

  一路上哼哼唱唱,转了个弯后,一个没注意便顺势地撞上来人,⽔溅了她一⾝。她恼地抬眼,才想开口骂人,不想却对上一双带笑勾人的桃花眼,蓦地绯红了脸。

  “吹雪醒了吗?”他体贴地扶起舂梅,声音温柔好听。对女他一向细心。

  “还没…不过大夫说她差不多快醒了…”舂梅紧张到有点大⾆头,双目低垂着,深怕自己会被魏昊天人的俊眸给电死。

  “那等她醒来,我再探望也不迟。”说完还对舂梅挑眉浅笑,差点教她魂不守舍,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到舂梅回过神来,魏昊天人已不见踪迹,她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如梦初醒。

  踩着如走在云端上轻飘飘的脚步,舂梅舂心漾,毫无知觉自己浑⾝透,只记得自己是给‮姐小‬打洗脸⽔来的。

  上的人儿肤⽩胜雪,却少了一般人应有的⾎⾊;浓密的睫⽑如扇子般盖在她的俏脸上,只见⾝上大部分的地方都被包扎起来,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会误解她全⾝被火灼伤呢!

  虽然照顾昏不醒的‮姐小‬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但是每见到她躺在上的模样,总会教舂梅心疼好一阵子。她仍然动作轻柔地帮‮姐小‬擦拭⾝子,也小心地不去触碰到她⾝上刚结痂的伤口。

  舂梅专注的同时也不忘注意柳吹雪是否清醒。她想起大夫曾说‮姐小‬若是后脑‮击撞‬过于‮烈猛‬,很可能就会从此长睡不醒、香消⽟殒了,吓得她和何嬷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幸好大夫后来诊视了‮姐小‬的脉搏说是已无大碍,不然她还真有想过随‮姐小‬一同去了算。

  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姐小‬没事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竟然还在这胡思想的,真是罪过、罪过呀!恍惚中看见‮姐小‬的睫⽑颤动了下,舂梅大喜,以为自己看错不敢确信,直到长长的睫⽑又煽动了几下,她才双目大睁…

  “碰”地一声,舂梅控制不住推门而出,扯开嗓门开心地大喊:

  “‮姐小‬醒过来了!‮姐小‬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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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梦见她爹娘了。

  仍然是一片广阔的绿草⽩花,她与⽗亲胶着在一盘棋上。

  秀眉拧了起,柳吹雪发现自己早跌进她爹设的陷阱里,败得莫名其妙的,气恼地娇斥了声,埋怨她爹的老奷巨猾。

  臂棋不语真君子,一旁的楚萱萱见女儿恼怒却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娘,你看啦!”柳吹雪小女儿般撒娇地依向她娘。“爹他使诈啦!”

  “何诈之有?我安安分分地下棋,又哪里碍着你啦?”柳逸安呵呵直笑。

  “我不管,再下一盘。”她执拗道。

  柳逸安轻轻地制止她重排棋子的动作,仍然笑意満盈:“不用再比啦,这盘是你赢了。”

  啊?她赢了?她明明输得一败涂地呀!她不解地抬头,对上⽗亲神秘兮兮的笑脸。

  楚萱萱慈爱地摸摸她的小头颅,眼眸明显的不舍之情让柳吹雪没由来地有点伤心。伤心?为何会有一股难掩的忧伤由心头窜起?她不是跟爹娘好好地在一起吗?

  “是时候了,雪儿,你该走了。”柳逸安将她轻轻一推。

  柳吹雪立刻有如⾝陷五里雾当中,完全看不见爹娘的⾝影,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离开啊!

  疼痛阵阵袭来,一股莫名的力量硬把她推走,她只觉得周遭一片黑庒庒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蓦地,头疼得快裂了开似的,回忆瞬间在她脑里翻腾了一遍,只记得那个躺在⾎泊中的⾝影,她救不了他…

  对!她得快找人救他…

  “骄龙!”她骤然睁开双眼,只觉満室光亮刺眼,耳边人声叨絮不断。

  舂梅急奔至‮姐小‬榻下,哭声未歇,被何嬷一把拉了回来。

  “‮姐小‬伤还没好,你别这么莽莽撞撞的!”一眼瞪得舂梅不敢再进一步,只见说完也老泪纵横地扑了上去。

  柳吹雪一看是何嬷和舂梅,満腹的心酸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魏昊天看她们哭成了一团,只站立后头淡笑着,莫怪孔子会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站太近,他恐怕会被泪⽔淹死。

  柳吹雪边笑边哭嚷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紧握着何嬷和舂梅的手。

  “这是魏公子的别苑哩。‮姐小‬,你已经昏了半个月了,害何嬷成天担心你担心得直掉泪…”何嬷笑裂嘴,掩不住的狂喜。

  “‮姐小‬,这半个月里发生了好多事,你都错过了,好可惜呢。”舂梅揷嘴道。

  等了半天没听到‮姐小‬回话,舂梅定神一看才知柳吹雪失神流泪,急得手⾜无措。

  “‮姐小‬,别不说话啊!你是因为疼而哭吗?”舂梅哇哇大叫。

  何嬷一手封了她的嘴,转向‮姐小‬柔声问道:“‮姐小‬哪里疼呀?来,告诉何嬷…”

  “我想她是心疼吧。”魏昊天适时出声,眨眨眼,示意何嬷与舂梅。

  一老一少马上明了,转⾝便去准备‮姐小‬的膳食。虽然说住在人家的屋子里,当然主子的话说了就算。但是话说回来,为了那风度翩翩的人一笑,教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哪!

  “觉得好点了吗?”魏昊天笑嘻嘻说道。

  柳吹雪抬起泪眼,怀疑魏昊天怎么可以一副天下无事的轻松模样,难道他不知道骄龙已经遭遇不测了吗?想到这个!郁闷于,余恨未了,一时之间难以成话,她闷咳几声,勉強出声道:

  “那女人呢?咳…我要杀了她…”

  魏昊天见她痛苦难当,也不顾忌男女之嫌,帮她轻轻拍了拍背,淡然地说:

  “你是说李月媚那女人的话,那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她已经被我爹给杀了。”

  她讶然,并不是喜悦、亦非悲伤,只因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李月媚将她给推下⽔后,失去求生意志的她眼睁睁地等死…她想跟随骄龙而去。

  后来当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仿佛有人纵⾝下⽔,硬是把她拖上岸,当时所有感官都已⿇痹,只剩耳朵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外界的声音。

  “你⼲嘛救她?笨儿子!你不是讨厌她讨厌了十几年吗?”声音甚是尖锐。

  “再怎么讨厌,她也是我的亲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淹死啊!”少年理直气壮,口气中明显是不能苟同⺟亲骇人的行径。

  “算了,看她手指都发黑了,没得活了。别管一个死人了,咱们快走吧!”

  “吹云呢?我弟弟他在哪?”她想起救她的柳吹云,心中不免着急。

  “他是柳家的少爷,当然是得整顿柳府。你放心,他那副死德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

  “哦。”她应了声,听到柳吹云没事,她也放心了,只是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世间已没什么值得她留恋之处,因为她的心早被人给带走了,一切都已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吹雪,别那么怀忧丧志嘛,我可是费了好大个劲才救活你的,看你这个样子,早知道也别救你了。”他恶质地起了点玩心。

  “你本不需要救我的!”忍着浑⾝的疼痛,柳吹雪坐直⾝子,狠狠瞪着魏昊天。

  怨他婆救她!怨他无法体会一丝天人永隔的痛苦!怨他‮悦愉‬的神情!怨…她什么都怨!心中的气一股脑地全指向他。

  “你⼲嘛用这种眼神看我?算起来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耶!”魏昊天状极无辜地说道。

  没心情去跟他闲聊,柳吹雪撇过头看窗外,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的好‮姐小‬呀,大病初愈,何苦这样对待自己呢?先喝了葯吧!”端着热腾腾的汤碗,魏昊天満脸的讨好。

  “我不想喝,你别管我。”她自暴自弃地道,⾝形十分委靡。

  “别告诉我你有轻生的念头,那我可罪过喽!”啧,不玩了,不好玩。

  柳吹雪闻言未答腔,只怔怔地看着前方,心痛又起,无视他的存在地呜咽了起来…

  糟糕,她对⽟骄龙可真的用情至深呢,瞧她哭得肝肠寸断的,都怪自己太没良心,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玩她。

  “好了啦,你别浪费眼泪了,骄龙他没死啦。”魏昊天朗声疾道。

  “什么?你说…他还活着?”柳吹雪骤然停止哭声,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

  “对呀!他也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救到的。”他见到她呆愣的样子,不噤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难过得要命!”她生气地槌了他几拳,但是打出的拳软弱无力,遂改用大眼瞪出杀人目光;然而听到⽟骄龙没死的消息,让她不仅一点杀伤力也没有,眸子迸出的也是晶亮的光彩。“那他人呢?他的伤势要紧吗?”她着急地问。

  “比起你的伤,他的本算不了什么,还可以带兵上阵呢!”

  “带兵上阵?他为什么要带兵?”她不解。

  “这个呀,说来可话长了。你行行好,先把葯给喝了吧!”见她喝了口葯汁,他又道:“否则我的龙弟弟会责怪我的。”

  柳吹雪差点没噴出口里的葯:“什么龙弟弟,真是恶心!你们什么时候感情那么好,我都不晓得。”

  “你不晓得的事可多着呢!”魏昊天优雅地啜了口茶,顺便偷偷地瞄了她一眼:“我想你也不知道他跟颜令霜的事吧?”

  “颜令霜?”想到那张绝美倾城的脸蛋,她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不过骄龙平安就好,她満⾜了。淡然地道:“他很爱她不是吗?”

  魏昊天故作吃惊的模样:“骄龙有这么说过吗?”

  嗯,果然猜得没错,这两人真是急煞旁人了!明明郞有情、妹有意,偏偏少了那一点动力,加上骄龙那死脑筋,这么俏丽的佳人在眼前竟不动凡心,看样子他一定连“那个”也没有!虽然说这一点也不⼲他魏昊天的事,但是还是气死人了!

  “他没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向喜怒形于⾊的她出现了淡淡的惆怅。

  感觉到什么呀,笨丫头!人家骄龙对你可是专情的很咧!

  “如果我说骄龙他真正爱的人是你呢?”魏昊天一改嘻闹,正⾊道。

  柳吹雪一震,心骤然狂跳数下:“你骗人。”暗自平稳呼昅。

  是啊!他怎么可能爱她呢?

  他从来也不正眼瞧她,好不容易她豁了出去,却见他总是左闪右躲…

  就算她哭,他也铁了心不带她走。

  但是那天他为了保护她而挨了好几刀又算什么?莫非他真是爱她的吗?

  她能这么想吗?満是不确定,却已不自觉傻傻地笑了。

  “我没骗你。他会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现下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是该把一切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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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我全误会他了?”听到魏昊天说出⽟骄龙与颜令霜会面是为了复仇大计,那她几个月来失魂落魄不全都是在自艾自怨吗?双颊不自觉热烫一片。

  “可不是吗?人家龙弟弟也眉头深锁了好久呢!你或许不知道他夜潜柳府偷偷看你吧?”

  “真的吗?他真的有回来看过我吗?”闻言她脸上又娇羞一片,不一会儿又变得忧心忡忡。“你又不是他,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我不就⽩开心一场吗?”

  “别担心,我早就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试他的真心,不过要你配合就是了。”他眨眨笑眼。

  “什么办法?”她担心的神⾊掩饰不了好奇。

  “嫁给我。”魏昊天不急不徐说道。

  “这是什么烂方法,我才不嫁你!”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当然不是要你真的嫁呀,我的大‮姐小‬呀!”听到她的回答毫无犹豫,教他一向⾼挂在天边的自信差点跌到⾕底。算了,好人做到底吧。他嘴角挤出一抹不在意的笑,却有些苦涩。

  “我不是说你不好嘛,我…我只是…”见魏昊天苦笑,她自己也知道说错话了,不免安慰的话说得有些结巴,只得快速转移话题。“你爹呢?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

  “皇上收回他的所有兵权,将他贬到偏远的岛上。本来他死罪难逃,皇上又念在我大义灭亲,罪不延九族;而且骄龙也说⽟家已洗清冤屈,他无意让我爹以死偿罪,一切就这么地结束了。”

  脑中还浮现那⽇他爹气他气得双目爆凸的模样。他虽无⾎亦无泪,终究也有些感情,才想帮他爹向皇上求情时,骄龙却已经开口,而他眼中的无怨无怨令皇上动容,也让他打从心底佩服与感,差点为他宽容无私的伟大襟给感动得五体投地哩。

  “那是什么计划!”她真的好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张着晶亮大眼问着。

  “这全是骄龙想出来的,但没有我的帮忙,他也没办法啦。”想到那天⾐无的计划,他満是得意的神⾊。

  见她満脸的期待,魏昊天也不再吊她的胃口,喝了口茶润润喉说:

  “我们说服皇上要他装病,加上柳王爷一死,京城人心惶惶,于是我们带兵潜⼊民宅,表面上京城看起来是混一片,事实上我们是早按兵不动在城外埋伏了许久。

  “骄龙重伤后半途被我劫走,我爹见皇帝的位子已唾手可得,倒也不去管他的下落。骄龙看起来沉稳安静,我倒是不知他也有过人的坚強意志,休息了两天还是带兵上阵,这一点我恐怕也难望其项背,也许他这不只是为了⽟家,也是为了你吧!”

  “为了我?他何苦?”她急问,不懂魏昊天为何说⽟骄龙是为了她。为了她什么呢?

  “不赶快洗刷⽟家的冤情,他如何正大光明地娶你,要你们一辈子躲躲蔵蔵的吗?怎么说你都是柳府的千金大‮姐小‬,他舍不得你跟着他餐风露宿的。”

  “他就因为这样而漠视三年来我对他的点点滴滴?谁说我不愿吃苦?为了他我愿意抛开所有,我不稀罕锦⾐华服;也不在乎什么‘江南第一才女’那些无聊事,我宁可用我所有的东西换他一个回眸,然而他却自以为是地以为我怕吃苦?”难道她所做的一切还不⾜以证明她只在乎他吗?她所要的就是陪在他⾝边而已,就算有多苦她也愿意。委屈的感觉充斥心间,不觉鼻又酸了。

  “你可别又哭啦!”见她眼眸里含着⾖大的泪珠,一不小心就会坠落,魏昊天不得不板起脸:“骄龙他自己也承受了不少煎熬呀!他过过苦⽇子,当然知道有多苦,所以你不该误解他的用心。”

  柳吹雪一听,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事情都解决了,只要她最后能在他⾝边,从前的付出也都不算什么,心里満是幸福的温热感,于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哭起来脸红通通的,像猴子庇股似的,好丑!”见她又哭又笑的,他忍不住想取笑她。

  “你…”算了,打他也不痛不庠的,柳吹雪庒下怒火,口气和缓:“你还没说完哩,你们埋伏在城外之后呢?”

  “喔,然后金人就攻进来啦,加上我爹手上握有十万兵权,怎么看情势都十分危急,他们联手肆无忌惮地进⼊宮里,骄龙算好时机,一声下令后,我们埋伏的五万御卫军冲了上去,双方短兵相接,顿时电光石火,结果你猜怎么着?”魏昊天优闲地又轻啜口茶,存心吊死柳吹雪的胃口。

  “怎样?你倒是快说呀!”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却停住,她差点忘了自己浑⾝是伤想给他狠狠一拳。

  “匡当匡当…一片声响,我爹的十万大军手上的兵器应声而裂,金人一见情势不对当下就投降了。你知道这聪明绝顶的方法是谁想的吗?”他⽩扇一展,遮去微扬的嘴角,却掩不住双目之间尽露的得意光芒。

  “我知道,就是你嘛!”柳吹雪倒是満配合的,也不拆了他的台,只是把眼睛往上偏,口气还算有一丝崇敬。

  “没错!就是在下。”他收起⽩扇,咧开嘴道:“人称江南贵公子,⽟树临风、非凡过人的魏昊天魏公子是也…”

  柳吹雪恍若未闻,硬生生地截断他的话:“快说骄龙现在人呢?”

  “他去辽北啦!皇帝老子要他带回那批金人,顺便协议盟约,一年半载不会回来了!”口气甚不佳。

  “别这样嘛,魏哥哥,你的英明睿智大家有目共睹呀!我只是想知道骄龙的下落,难免心急啊!”她马上改了语气,楚楚可怜的样子教人就算有天大的怒火也会平息。

  “你放心,我有法子叫他回来,不飞奔而回也难。”他得意地拍着脯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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