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米小苹站在套房中的小厨房里,正将果汁倒进三只大小不一的杯子里。
不期然的,她瞥见自己右手上淡粉⾊的长疤,出神的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发狂的深夜,一阵恍神,差点将果汁倒出杯外。
她吐口气,收敛心神,端起托盘走回小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铁星朗一人,陆亚舂则不知所踪。
“陆亚舂呢?”她问,视线朝洗手间的方向瞟去。
“他走了。”铁星朗拿起果汁啜了口。
这么说,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这个意识令米小苹突然口⼲⾆燥起来,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大口果汁。
“他为什么要定?”她找着话说。
“我告诉他,他女朋友在米家等他,他就先走了。”铁星朗回答。其实他庒儿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女朋友,只是恼怒他有了女朋友还来招惹小米。
而他会这么说,则是米捍纯教他的。
当初捍纯这么对他说时,他还觉得莫名其妙,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给用上了!捍纯显然很了解自个儿朋友的脾,而且也早料到了陆亚舂会到这里来求爱,实在是料事如神。
而他现在还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大三生,真是后生可畏。
米小苹喔了声。她本不在乎陆亚舂有没有女朋友,事实上她现在有些记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了,而这完全是因为铁星朗正与她共处一室的结果。
突然,她对自己仍然如此容易受他影嫌邙感到气愤难平,她用力将杯子放回桌上,站起⾝来。
“既然这里只剩我们两人,那我就不留你了,毕竟孤男寡女的,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她义正词严的下逐客令。
铁星朗闷不吭声的凝视她一会儿后,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表情严肃且认真。
“三年前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上,只有你的名字,我的那一栏到目前为止,仍是空⽩的,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夫,不是孤男寡女,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他面不改⾊的说道。
米小苹倒菗了口气。原来他刚在门外说的是真的?!她还以为他是想帮她打发掉陆亚舂才那么说的。那么,他们的确还是夫了?
可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签?”她有些动的问。“我都已经放弃了…难道是因为吕香婷--”因为她不爱你?因为她拿掉了小孩?!
她倏地住了口。一个蔵在心里许多年的秘密,想再将它说出口,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为什么不继续说?”他扬层问道。
米小苹坐回倚子上,伸手取回果汁。“我不想说。”
她说不出口,铁星朗便替她说了。
“因为你以为吕香婷是我的妇情,以为她怀了我的小孩,以为她为了顾全我们两人的婚姻而想将孩子拿掉,所以三年前才会不惜以死威胁我离婚,是吗?”他早巳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一阵错愕。
“你怎么…”这事他怎么会知道?
“我不是傻子,既然有某个原因让我失去深爱的人,那我自然会追究底。”他说。“你回湾台后,我便开始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坚持非跟我离婚不可?不到一个礼拜,我就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许宝玲找你的事,还有与星堂串通的谎言,及你打电话到吕香婷家里,发现她与我一同去出差,最后便是你到公司去的事,将这些事串连起来,所有的事便清楚的摊在眼前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特别的⾼低起伏,仿佛他说的只是一则昨⽇旧闻。
幸好许宝玲到他家兴风作浪时,曾被江嫂撞见;幸好星堂的嘴巴一向不牢靠,小米走了后,他便将知道的一切全部脫口而出;幸好她进公司时,接待姐小认出了她,不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米小苹不自在的别开脸。“我真不明⽩你在做什么,你应该娶香婷姐--”
“我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而且我说了我们并没有离婚,我的子一直只有你一个。”他勾直勾的瞅着她,瘦削了的他,黑眸显得更加深邃,此时此刻里头更是闪动着一道异采,
她不敢直视他。
“可是她有了你的小孩不是吗?”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头上的刺。“我们结婚三年我都无法孕怀,也许我本生不出孩子。”她的声音细碎,最后无疾而终。
她比香婷姐年轻,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虽然当时江嫂一直炖补给她吃,但…当初并不觉得那么久都没怀孩子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也许是她有病。
铁星朗觉得很不可思议。
“原来除了别人的闲言闲语外,你担心的还有这个?”他的表情充満了轻责怜惜。“为什么你不问我?也许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
“怎么可能会是你,香婷姐都…有了。”她艰涩的说。当时他们几乎天天都有生活,她的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这不是太奇怪了?
“你错了,她本就没有孕怀,就算有,也不是我的小孩。”
米小苹大吃一惊。“怎么可能?那天我明明听到--”
“你只听了几句话就断定她怀了我的孩子?”他摇头摇,这不⽩之冤让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她那时跟星堂有过夜一情,后来因为⾝体不适,就以为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但又不爱他,所以才会找我商量。你当时看到的就是她正在找我『商量』的画面。”他耐心的解释。
“星堂?!”她失声叫道。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跟他有关。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风流成的星堂没理由放过香婷姐这个大美人,原来全是他搞出来的!
一想到此,她对铁星朗忽然感到不知所措。
铁星朗看到她紧绞着自己的双手,便知道她又在紧张了。
“还有,你迟迟没有孕怀,是我的意思,不是你有病,也不是我有问题。”他又语出惊人。
米小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不喜孩子吗?
“你当时还太年轻,我不希望太早让你因为小孩而失去自由,再说我也没必要弄出个小孩来让他分走你对我的爱,在感情上,我还是很自私的。”他嘴角自嘲的一扬。
米小苹瞪大了双眼,对他突来的告⽩显然无法适应。
她匆促的道歉起⾝,慌张的朝小厨房走去,她靠在流理台前,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她完全不知道他为她想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而她竟然还幼稚的以为他爱的只有她的⾝体…天呀,是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双修长的双手自⾝后环抱住她,她倒菗了口气,⾝体僵硬,但却像有自我意识般的朝他的膛靠去。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像哄孩子般,铁星朗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
米小苹強忍住哽咽。“我真不明⽩,你怎么会喜上这么愚笨的我?我不值得的。”她紧掐着他的手背,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到底做了什么?在她如此不信任他,将他伤得那么深后,他居然还愿意回头来找她?为什么?她本不值得他如此宽厚的对待!
铁星朗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你是我的子。这件事实已经值得一切了,你不明⽩吗?我可以失去全世界,却不能失去你,而过去这三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他将她拥⼊怀里,发出満⾜的叹息。“我宁愿用所拥有的一切,换现在的永恒。”
米小苹在他怀里惴惴不安,脑海里又浮现了许宝玲当时的嘴脸。
“可是…也许你对香婷姐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否则你不会让她当那么久的特别助理…也许香婷姐也是,也许她只是想让你安心,也许她本就不爱她的先生…”她见过那外国男人,他看起来虽然和善,但年纪却几乎能当香婷姐的爸爸了,她怀疑香婷姐是否真的幸福。
铁星朗拉开她,望着她忧心的脸,十分无奈。
“不要再说也许了,就是这些也许、可能与猜忌让我们各自痛苦了三年,你心里有疑问的话应该要问出来,找到确实的答案,而不是把自己困在小角落里臆测,那样本找不到答案。”见她还是垂首丧气,他抬起她的下巴“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不过你得要有心理准备。”
米小苹的眼里浮现好奇,那毫无防备的模样,差点让铁星朗忍不住一亲芳泽。
他深昅口气庒下念。“吕香婷是我在国外念书时的同学,我们两个投契的地方很多,她的能力也很強,所以回新加坡后,我便请她来当我的特别助理,我喜她,不过仅止于工作,何况她是不可能会爱上我的。”
“为什么?”米小苹问。“你的条件这么好,长得又这么帅,没有女人见到你会不爱上你的。”她不明⽩他为何能说得那么肯定,香婷姐可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呀。
铁星朗被她的话给哄得心花怒放,在她甜藌的嘴上轻啄了下,表示嘉许。
“我换个方式说好了,其实吕香婷喜你比喜我还要多得多,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知道我跟你离婚后,气得揍了我一拳并马上离职的原因子。”他笑咪咪的解释。
她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香婷姐…她打了你?因为我?!”她知道香婷姐对她好,甚至比亲姐妹还要好,可是为了她而对自己的老板挥拳相向?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铁星朗点点头,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米小苹心里一阵感动。“我不知道香婷姐竟然会这么我,为了帮我出气,不但揍了你还愤而离职…”她眉头忽地皱起。“她是因为失去工作又没钱,所以才嫁给一个年纪⾜以当她⽗亲的男人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可就真的害惨香婷姐了!
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连不相⼲的人都被她的任给拖下⽔。
“别把她想得如此肤浅,她是真的喜艾德华才嫁给他的。”他纠正道。“你本没听懂我说的话,是吧?”他忽然问。
“我当然听懂了呀!”米小苹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
“是吗?那你现在明⽩其实你的香婷姐爱的是女人了?”见她错愕的大张嘴巴,铁星朗摇头摇。她本就没听懂嘛!
“你是说…她爱的人是、是、是…”她结结巴巴的“我”字一直在喉咙里打滚,吐不出来。
难怪她对待自己会比亲姐妹还亲,逛街时总要牵着她的手走路,吃饭时总是会细心的拿下她脸上的饭粒,分开时也总要吻亲她的脸颊才放她离开…而这全是因为香停姐爱她?!天呀!她怎么会这么笨?那么多的迹象,那么多的关照,结果她庒儿什么也没发觉!
铁星朗捂住她的嘴。“她爱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够了。”
“我都不知道…”她既懊悔又愧疚。
“那就继续假装不知道吧。”他说。“这样你们两个才能毫无芥蒂的当好朋友。”
米小苹顺从的点点头。自己那么不可靠,还是听他的话好了,瞧她三年前那一次的自作主张,结果把大家搞得一塌胡涂,书惨了自己也连累了别人。
他吻着她的发鬓,吐出口的叹息。
“跟我回新加坡吧,那里的事我全都处理好了,你回去后将会发现有一个陪你一起醒来,陪你一起吃晚餐,假⽇时任你使唤的丈夫在等着你,如何?”他温热的气息搅得米小苹头晕目眩,本无法认真听他说话。
“为什么?你的工作呢?”她的问题里夹杂着息。
“我从国外找了几个念书时的死回来,花了三年的时间,不眠不休的让他们进⼊状况,掌握公司的一切运作,再逐渐将手里的工作到他们手上,我不会再累得像条狗了,我噤不起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他深情款款的说。“不过回去后,大概会有一些不友善的亲戚等着接你。但是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他们绝对不敢动你半寒⽑的。”
米小苹直觉想到一个人。“许宝玲?”
“嗯,我关了她的珠宝店,所以她有些不⾼兴。”他轻描淡写的说,仿佛那只动了他一手指头般简单,虽然事实上也真的没花太多力气。
与许宝玲对他所做的相比较,他已经算涸仆气了,二哥自知自己的老婆犯错在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虽然米小苹是个善良的女孩,但她实在无法对许宝玲产生任何的同情,
“谢谢,对不起。”她对他低喃,为他的付出道谢,也为自己的愚昧致歉。
他忽地渴饥的吻住她,狂疯、耝暴的吻着。
过了三年的噤生活,这时候任谁也不能要求他保有理智。
他的手指稔的打开她的上⾐,米小苹亦然,她望渴 摸抚他精壮结实的肌⾁,也望渴他的手能抚平她小肮深处突升的悸动。
铁星朗将她的衬衫拉出窄裙外,不甚温柔的脫掉后,又迅速开解最后一层恼人的束缚,大掌终于抚上他暌违已久的躯娇,柔嫰的雪肤令他不能自己的烙印下属于他的记号。
米小苹发出一声近乎低泣的呻昑,闭着眼,圈住他的颈项,觉得双脚虚弱得不住往下滑。
蓦地,她整个人被腾空抱起,铁星朗抱着她走进卧室。
当他看见那张窄小的单人时,忍不住低声咒骂。他应该买栋别墅给她的,而不是听从庄素沛的建议,让她住在如此狭小的套房里。
他怀疑那张小能抵挡得住他的満腔火。
虽然对单人极为不満,但他还是抱着她躺到上,为她及自己解除⾝上剩余的⾐物,直到两人裸裎相对。
他的手満⾜的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游移,米小苹望着他的眼里则充満仰慕。
“你得有多天无法下的觉悟了,因为你现在面对的可是个三年不曾有过生活的男人。”他声音沙哑的警告。
她涩羞的一笑。“我昨天刚将冰箱塞満,不怕。”她的手大胆的朝他的下部腹抚去。
铁星朗忍不住呻昑出声,翻⾝覆住她。
“这可是你自找的,小恶魔。”
他开始了他的惩罚,烈的息声満溢,令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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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星朗果然言出必行,一连三天,他们两个⾜不出户,小套房里各处都留下他们爱的痕迹。
但他仍像要不够她似的,每一次都像第一次般的烈、绵,直到她受不了的开口求饶。
他们在这个小天地里尽情放纵,直到米捍纯来了通电话,他们双双被召回米家。
面对三年未进的家门,米小苹有些动,却有更多的畏怯,紧张得四肢冰冷,连膝盖都在发抖。
铁星朗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跨出那最艰难的一步。
屋子里,米耀宗与张若兰端坐在沙发上,铁星朗和米小苹则坐在他们对面,他始终没放开她的手。
米小苹偷觎着屋內,期盼弟弟会在下一秒出现。
但在他们进来前,米捍纯就出门了,因为他刚加⼊的神秘社团有点事必须要他亲自去处理。
“米小苹。”米耀宗喊了声。
她立刻一震,正襟危坐,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可是当她看见⽗亲那全部花⽩的头发、瘦了不少的⾝子、多了许多皱纹的脸时,整个人怔住了,不噤垂下目光,眼里的泪⽔不停掉下。
虽然他的目光还是炯明矍铄,但这三年来他却老了这么多,都是她害他伤心的,这叫她怎么能不难过?
“老爸,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她哽咽的忏悔。
铁星朗拿出手帕递给她,极为心疼。
“老爸,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想带小米回新加坡。”
米耀宗看着女儿的视线移到他英俊拔的女婿⾝上,叹了口长气,好像又苍老了一些。
“小苹,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爱你弟弟比爱你多,其实不是这样的,你是我第一个小孩,我从小就疼,你一哭,我就不知所措,你生病,我三天三夜都不敢阖眼,你一笑,我就觉得死而无憾了。”他抹了抹眼睛的说。
“你五岁时,你妈又生了个弟弟,老爸把他取名叫捍纯,是希望这个小男生将来长大后,能代替老爸捍卫守护他这个单纯的女儿,不让她试凄,被人欺负。”他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小苹,老爸对你实在没什么期望,你一个女孩子,只要嫁得好、过得好,老爸也就⾼兴了。”
米小苹早已泣不成声。
老爸一向坚強顽固,她从没见他哭过,没想到这次老爸竟然因为她哭得这么伤心,想到之前还一直埋怨老爸狠心不让她进家门,她就更加难过,忍不住起⾝走过去抱住他。
“老爸…”她伏在⽗亲的肩头上,痛哭不已。
见女儿哭得凄惨,米耀宗反而不哭了,只是一味的拍抚她的背。
“你的事,星朗都已经告诉我了。他是你的丈夫,老爸相信他的为人,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搁在心里,找他说清楚,他能帮你的。就算他帮不了,你打电话回来给老爸,老爸一定马上冲到新加坡去助你一臂之力,听到了吗?老爸还有力气的!”
米小苹只顾着哭,什么都管不着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老爸真是爱惨她了。
稍晚告别米家二老时,铁星朗很有诚意的拿出三张机票给岳⽗,告诉他们若是想念小米,随时都可以直接坐机飞到新加坡找她。
米耀宗不舍的看着仍在流泪的女儿,默默的收下了。
翌⽇,他们在机场遇到了来送机的吕香婷及她的丈夫。
吕香婷美目含泪的握着米小苹的手。
“下次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尽管到瑞士来找我,我会养你的,听到了吗?”末了,还瞪了铁星朗一眼。
米小苹红着眼,点点头,与她紧紧拥抱。
“记得回新加坡看我们,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了。”她孩子气的威胁着。
两人相视一笑。
于是,铁星朗牵着米小苹,吕香婷挽着丈夫,双双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