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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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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你还没睡吧?”

  望着站在门外戴着眼镜、绑着⿇花辫,穿着印満小猴子睡⾐的戴晓言拿着一大包食物对他露出灿烂笑容,唐希昂错愕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刚洗完澡啊,刷牙了吗?我带了东西给你吃喔!有甜甜圈、栗子蛋糕、洋葱…”

  克制着甩上大门的冲动,唐希昂深深地昅了口气,觉得自己的额际在抖动。“又有什么事吗?”

  后悔,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他要当烂好人?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电话给她?为什么要忍耐这么久还不爆发?

  自从被她认定为朋友后,她几乎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就是找上他,而他答应过希拉莉要照顾她,没法置她不理,毕竟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希拉莉,戴晓言最的人就是他了。

  唐希昂就算再冷⾎,也没有办法任她一个女孩子自生自灭。

  也因此这几天,他几乎成为了她的专属男佣,每天早上八点钟载她到⾼尔夫球场练习,等到晚上再去载她回家,接着要带她去买菜回家煮饭。

  这一切对他来说本来不算什么,但显然是在许多人的照顾保护下长大的她并没有什么生活常识,再加上她那做事有点随便、甚至说得上是胡涂的个,在她⾝边总会发生许多不同的意外要他帮忙善后。不是将铁锅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差点酿成火灾,就是不小心加太多盐的汤里加糖想要中和掉,结果闹了一整夜的肚子,还有许多许多他已经算不清楚的大小意外,所以现在只要听到戴晓言这个名字,他就会不自主地开始头痛。

  可是她却好像没有半点自觉,这个认知让唐希昂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彷佛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戴晓言脸上仍挂着大大的笑容“我可以借个电话吗?”

  “电话?”

  “我怕会吵到希拉莉,本来想要到天台打的,却发现我的‮机手‬没办法打长途…”

  希拉莉出院回家后,戴晓言原本想要搬到饭店好让她能够静养,但一来怕她会无聊,再来也担心她老公不在家时没人照应,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

  只是近来希拉莉非常渴睡,晚上十点便就寝了,深知她向来浅眠,戴晓言连电话也不敢讲,怕把她吵醒。

  别无选择之下,她只好再来打扰他了。

  她知道自己太⿇烦别人,最近不管大小事情都找上他,但她真的是无他法可想…

  啊,改天她一定要请他吃一顿大餐,聊表谢意!

  “可以。”深知不阻止她的话,她绝对会滔滔不绝的说不完,唐希昂偏⾝让她进门“进来吧。”

  “谢谢。”才走进屋里,戴晓言就一把抱住朝她来的小⽩猪,声音里充満‮奋兴‬“小⽩!我来啰!”

  “跟你说过多少次,牠的名字是『多米妮克』。”仗着跟牠取名字,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小猪的主人?

  “可是『小⽩』比较可爱啊!”戴晓言说得理所当然,不断逗玩着怀中的小⽩猪。“咦,韩浩翔他们今天没有来吗?”

  这段⽇子经常与唐希昂见面,自然也认识了有泰半时间待在唐家打电动的韩浩翔与三叶弦太郞,而她的个慡朗又外向,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一片,成为不错的朋友,还不时窝在唐家一起打电动。

  “怕吵到希拉莉,他们都跑去三叶家了。”队上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孩子气,但其实非常细心。“哪,电话。”他将充电架上的电话给她后,径自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谢谢!”拿着电话,戴晓言按下一串号码,不一会儿匣相对方聊了起来。

  唐希昂的公寓经名师设计,所走的是没有多余隔间的现代化开放式路线,因此尽管人在客厅里,他还是能清楚听见厨房里的她的对话。

  戴晓言说的是中文,他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不过从她眉飞⾊舞的表情看来,不难看出她聊得正

  是在跟情人说话吗?

  突如其来浮现脑海中的念头让他猛然一顿,同时发现自己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像她这么美丽又有名气的女人,⾝边该是不缺情人。

  他好奇的是,与这小蚌子谈恋爱的,会是怎么样的男人?

  不过无论是怎样的男人都不关他的事。唐希昂收敛心神,勉強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电视节目上,但好奇心使然,他忍不住一直留意着那道在厨房里笑得愉快的⾝影。

  币上电话,戴晓言向他由衷地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

  “唉,我妈妈真是的,拉着我猛讲不肯挂。”要不是她坚持要挂电话,大概还可以再讲上两个小时。

  “妈妈?”所以说电话那头的并不是情人…

  他发现自己似乎很容易自行去预设她的一切,然后一次又一次被证实有误。

  好像她除了比较爱逛街买东西外,不曾看她出外夜游,不像时下那些爱玩女孩,她就连烟酒都不碰。

  为什么他会对这小蚌子心存偏见,其实他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很吵?还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抑或是因为她实在有太多他非常感冒的行为?

  其实她并不算是个讨厌的人,相反的还很好相处,脸上总是挂着让人舒服的笑容,只要有她在气氛就不会沉重。

  而他虽然好像很受不了她,內心深处却并不厌恶她,否则就算受人所托,他也不可能勉強自己帮到这个地步,顶多敷衍了事。

  对她的感觉复杂又矛盾,仔细想深⼊剖析,一时间却连自己也说不清。

  “对啊,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叫我每天都得打回去。”戴晓言正想跟他道别,眼角余光瞥见电视播放的画面“哇!这部连续剧!”

  “你也知道它?”唐希昂有些意外地扬眉,毕竟这算是一部颇冷门的剧集,他不认为她会花时间去看。

  “当然知道!我超喜的!”一聊到自己喜的事情,她完全停不下来。“我之前看过一两集,可是‮湾台‬没有播,超可惜的。”

  “你看到哪里?”谈到他有‮趣兴‬的,他难得的变得多话。

  “就是女主角拿去杀人那里。”

  嘴巴比大脑动得快,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话就已经问出口:“你要看吗?”

  “你有录?”她的口气里有着惊讶。

  懊怎么说呢,他看起来就不像爱看电视的人,更别说会去‮心花‬思录来看。

  在心里骂自己的多嘴,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难道要反悔吗?唐希昂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喉咙,伸手指向电视机上的TTVO小黑盒“它都帮我录下来了。

  那台小小的数码录影机让他从电视时间表的统治中解脫,把他所喜爱的节目全都自动录下来,对爱看电视的他来说是项伟大的发明。

  “真的可以吗?”戴晓言眼睛发亮。

  希拉莉跟她的木头老公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家里电视就那么几个频道,让她想看电视也没什么选择。

  唐希昂直接挪出⾝边的位子让她坐下,算是回答。

  唐家就只有一张双人沙发,戴晓言这么一坐,两人的距离无可避免的拉得很近。

  戴晓言的坐姿很孩子气,双手抱膝的她像只猫咪股,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有一下没一下的左右晃动着。一头长发垂落在她的背,堆在沙发上,有几绺因为她摆动而落在他的腿上。

  她的头发很长,刚洗过澡的她发上传来淡淡的⽔果香,拂过他穿着篮球短的腿。

  伸手想要将她的发丝轻轻挪开,却发现在触上她的发时,他有点舍不得放手。

  亮黑的长发柔软得彷如一匹黑⾊的丝绸般,让人忍不住伸手触碰。

  在自己有意识前,唐希昂已执起一绺黑发,任它们在他的指掌间流泻着,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彷佛也被这柔黑的长发轻拂着,烙下了一道痕迹。

  视线不知何时从电视萤幕转移到那张美丽的容颜上,他没有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就见她不时因为剧情而露出各样的表情,不时发出细细的惊叹声,一张小脸表情多变,十分好玩。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看她比看电视还有趣。

  唐希昂因这个认知而微愕,心里某个角落被挑动了一下。

  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吗?

  她感觉到的。

  那太过细微的触碰让戴晓言几乎错过,但她的确有感受到。

  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在意,本以为他只是礼貌地将她落在他腿上的头发移开,又或者他本就没有发现,所以她选择忽略它,继续看电视。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心思本没法专注,所有的知觉都专注在头发上,那触碰的感觉越来越鲜明,到了一种她不能忽视的地步。

  那并不是一种讨厌的感觉,相反的唐希昂轻柔的碰触带来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指掌的热度与力量自发端传来,令她不自觉的全⾝放松,要不是有一丝自制力,她发誓那已到喉头近乎満⾜的叹息必定会冲口而出。

  一开始她还能勉強自己集中精神,专心在电视上,不时对剧情做出反应,好让他察觉不出她的心情变化,然而随着他的动作持续,她渐渐的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傻气得连呼昅也变得谨慎起来,深怕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破坏了此刻祥和的气氛,她害怕他会收回手。

  她一点也不希望他停下来。

  在她还小的时候,每每她撒娇,⺟亲就会伸手拍拍她的头,伸手散她的发,对她露出没辙的笑容,那是她童年最珍惜的记忆,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跟大家一样,是个平凡的小孩。

  但随着年纪越大,就没有人再这么对待她了。很多人都认为摸头发是一种被视作小孩子的表示,但对她来说,那是只有最信赖的人才能对彼此做的事,那是一种被关心着。被宠疼着的证明。

  一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却发现两人的距离像是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许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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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先生,又来接人啦。”⾼尔夫球场避理员在看见面而来的⾼大男子时,脸上露出了笑意。“今天怎么这么早?”

  “森伯。”唐希昂朝他礼貌地点点头。

  因为几乎每天都来接送戴晓言的关系,管理员早就认得他,再加上戴晓言似乎与工作人员都混得很,连带他也变得受起来,每回来接她都会有人和他攀谈。

  “戴‮姐小‬还在里面呢。”管理员笑着指指练习场,在唐希昂将越过他⾝边时,他忍不住开口“那个…唐先生…”

  “怎么了?”见他言又止的,唐希昂有些不解地扬⾼一眉“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是…”其实管理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客人要怎样也不关他的事,但是对那活泼开朗,待人诚恳有礼的戴晓言,他就是不由自主的关心起来。“我还是得说。”

  唐希昂一脸疑惑地看着管理员,不明⽩他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只好又问了一次:“有什么事吗?”

  “戴‮姐小‬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过,就连午饭都没有吃。”管理员有些忧心地皱着眉。

  “没停过?”唐希昂有些愕然,记得早上送她来时才九点,现在都快晚饭时间了,她都不曾停过?

  “是啊,我试过跟她说话,可是她好像听不见。”想到戴晓言练习时那专注认真的模样,他就不敢打扰她。

  “我知道了。”唐希昂颔首,举步往內场走去,脚步是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快。

  晚饭时间的练习场里只剩下寥寥数人,他很快就找到那抹娇小的⾝影。

  握着球杆的她一脸专注,就算练习了一整天脸上仍不见丝毫倦意,眼神锐利而危险,那倔強神态就彷佛是个…

  女武士!

  韩浩翔所说的话突然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当时他还以为是媒体的夸大,没想到他们所形容的半分也没错。

  她这样的一面让唐希昂有些反应不过来,有那么一剎那连自己到来的目的都忘了,就这样看着她挥杆。

  汗⽔把⾐服都沾了,但她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似的。

  他从不曾进来看过她打球,每回来接她时她都已换好⾐服在球场外等他,没想到原来她一直做着这么严苛的练习。

  这丫头练了多久了?这么烈的练习一直持续下去,⾝体会受不了的吧?

  思及此,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么一个纤细的人儿,真的承受得住这几近严苛的训练吗?

  沉重地着气,戴晓言拿起另一颗球搁在球钉上,正打算再度挥杆时,像是感受到有人正看着自己,她偏头看去,映⼊眼帘里的,是让她微愕的人影。

  “唐希昂?”

  他怎么来了?她明明还没有打电话要他来接她呀。

  收敛心神,唐希昂刻意以平淡的口气问:“要回去了吗?”

  “喔…”还想要继续练习的她有些迟疑,但怎么样也不好意思要他等自己。“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随意将球具塞进袋里,戴晓言匆匆套上外套,和他一道走到停车场。

  一路上,她一如往常的说着,笑着,彷佛没有不要命似的练习了一整天的球,这让唐希昂有些意外。

  望着那张明显有着倦意却又刻意不表露出来的美丽容颜,唐希昂突然开口“你很喜⾼尔夫球?”

  没想到向来很少跟她说话的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戴晓言先是愣愣的眨了眨眼,然后反问:“你觉得我会给你什么答案?”

  不喜她这样与他玩文字游戏,但他还是问:“很喜?”

  “不。”她摇‮头摇‬“其实也没有什么喜不喜。”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唐希昂讶然地挑⾼眉“那为什么会一直打下去?”

  “因为钱啊!”她想要平静地陈述,但想到童年的往事,眼里就不由自主的染上淡淡的黯然“我们家以前很穷,家里所有的钱几乎都在移民到‮国美‬的时候花光了,自从我爸爸去世后,家里穷得差点连房租也不出来。”

  案亲早逝,⺟亲与的英语又不好,就算学历够也没办法找到一份正职,只能在超市打工赚取微薄的薪⽔。为了贴补家用,戴晓言经常参加业余⾼尔夫球比赛,赢取奖金。

  戴⽗在世时是某职业⾼球选手的球童,因此戴晓言年纪还小的时候就经常接触⾼尔夫球,天分⾼的她在⽗亲的指导下,很快就学得一⾝好技术,比同年的小朋友都出⾊。

  在⽗亲过世后,戴晓言靠着⽗亲所传授的球技及自己的努力下,赢得一场又一场的业余少年比赛,成为所有人都看好的明⽇之星,更有许多教练不收分文的想要与她合作,将她推上世界舞台。

  而她亦不负众望,在非常短的时间內,登上了世界第一的宝座。

  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必要的,享不享受与喜不喜,从来不曾是一种选择。

  颇为沉重的话题让她的心情低落,她深昅了口气,以轻松的语气说:“怎么?突然对我的事感到‮趣兴‬啊?”

  “随口问问。”唐希昂也不晓得为什么,只是看到她这样不要命的练习,他实在很难忽视。

  留意到她不断的甩着手,他停下脚步“手。”

  “什么?”戴晓言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伸出来。”

  “怎么了?”她听话地摊开右掌,露出红通通的手心,让唐希昂的眉心打了个紧折。

  他握着她因为运动而变得暖呼呼的手,仔细检视着她的伤势“都擦伤了。”

  “痛!”被他这么一握,牵动到手上的伤口,让她整个脸蛋都皱起来了。

  “知道痛还这么不要命?”唐希昂忍不住念她:“『适可而止』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得太过分只会适得其反。”

  “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打得忘形了吧。”戴晓言嘻嘻一笑,不在意地摇‮头摇‬“回去上个葯就好了,不用担心。”

  “等回到家,手上的伤都要发炎化脓了。”唐希昂打开后车箱拿出一个葯箱,从里头取出纱布与消毒葯⽔。

  “你车上有葯箱?”戴晓言讶异地扬眉。

  “给经常受伤的笨蛋用的。”

  “你是在拐个弯骂我吗?”她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満。

  “你说呢?”以消毒葯⽔沾了棉花球,他握着戴晓言的手掌,以不算轻的力道擦拭着。

  “噢!”手心的刺痛让她倒菗了一口气,发出痛呼,她一脸埋怨地看着他“你这么用力做什么?好痛!”

  “不用力擦怎么消毒?”

  “很痛耶!”

  “忍一下就好。”

  “你说得可轻松!”她咬着,一脸痛楚。

  唐希昂没有再说些什么,径自拿起纱布,在她的手上一圈一圈的上,这一次的动作变得较轻,以确定没有再弄痛她。

  望着那张说得上小心翼翼的表情,戴晓言口莫名的一热。

  他…是在担心她吗?

  她早就知道了,看似冷淡的他其实很温柔,虽然会嫌她吵,却从不曾阻止她说话;虽然偶尔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只要她有事需要帮助,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可靠得很。

  是只对她这样吗?抑或是对谁都如此?

  这个问题让她猛然一顿,随即暗斥自己的胡思想。

  慎重的打了个结,确定不会被轻易扯开后,唐希昂才将多余的纱布剪掉。

  “尽量不要沾⽔,也不要到处碰,知道吗?”

  “知道!”她用力点头,还不忘向他行个童子军礼。

  “上车吧。”唐希昂收拾好葯箱准备回家,脑中仍不断回想着方才她练习时的表情。

  会做出这样傻气的动作,却又同时会露出那种锐利而倔強的专注神情…

  在他人面前是那么地开朗、那么地坚強、那么的不眼输,其实她却像个陶瓷娃娃般易碎。

  心,因为这个念头而生出了一丝丝酸楚和怜惜。

  这个小蚌子,到底拥有多少种面貌?而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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