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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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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从黎明淳离开到现在,已将近一年。

  一年来,世事变化极大,比方说八竿子扯不上边的李丹蔻与陈明义,竟然甜甜藌藌谈起恋爱来了;当然,也有些事几乎一成不变,比如赵蒂蒂还是天天赶场四处算命,却怎么也算不出一朵桃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

  五万多分钟的相思。

  这相思的滋味,还真不好尝啊!

  汪蓝苦笑,张子谠窗玻璃呼了一口气,然后拿乾抹布一处一处耐心地擦拭。

  这一年来,她经常会来到黎明淳屋里,替他打扫屋子,浇浇花、除除草,抹乾净窗上每一粒最细微的灰尘。

  她整理家务的技巧可⾼明多了,不再像初次替他打扫那天手忙脚乱,弄得屋里一团乱,烹饪技术也好多了,现在她做蛋糕,不但能确实掌握烘烤时间,还能将蛋糕外表装饰得漂漂亮亮。

  她有信心,如果她现在请他尝她做的点心,他肯定会赞不绝口。

  只可惜,她一直没机会请他吃。

  “他到底到哪儿去了嘛。”汪蓝重重叹息,额头抵著窗,手指无奈地在玻璃上画图圈。

  这一年来,她一直在找他。

  得知他出走旅行的那天,她便做了件她一辈子都想不到的‮狂疯‬事,在百般绝望之下,她竟前去找当初那位预言她将会遇上真命天子的塔罗算命大师。

  “大师,大师,你救救我吧!”她慌得一见面便拉著人家裙裾不放。“他走了,不见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不认识他任何一个朋友,连他‮机手‬号码也不晓得,我不知道该怎么找他…老天!我现在才发现我对他的了解真的很少,我怎么会爱上他的呢?哎,这个无不管,总之你先帮我找到他啦!”

  “什么?这位‮姐小‬,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塔罗大师被她一进来便一阵机关枪似的扫射搞得莫名其妙。

  “我说黎明淳啊!你应该还记得吧?你说过我会爱上的那个新邻居。”汪蓝揪著眉宇,苦恼地提示她。“我现在真的爱上他了!”

  “嗄?什么新邻居?”塔罗大师仍旧一头雾水,显然完全忘了曾替她断过恋爱运。

  “哎,你怎么记性这么差啊?真的忘了吗?”她懊恼地叹气,脸蛋儿更苦,转了转眼珠,拚命想法子想唤回大师记忆,终于,灵光一现。“对了,我那天是跟两个朋友一起来的,一个很娇很媚,⾝材超‮辣火‬,另一个有点神经兮兮,你还预言她这两年没桃花运,把她气得半死,发起飙来砸东西,差点把你这儿给拆了…你记不记得?记不记得?”

  “喔~~”大师会意地拉长语尾,记忆的拼图逐渐归位。“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死不相信我的预言的那一个吧?”

  “对对对,你终于想起来了吗?”她闻言大喜,眼眶差点没泛出泪光。

  “嗯哼。”“那你快帮我算算,他人跑哪里去了?”她急匆匆地在大师对面坐下,催著她取牌。“我一早起来他人就不见了,说要去旅行,快帮我看看,我该去哪儿找他?”

  “你该上哪儿找他,还需要来问我吗?”大师眼神复杂地瞧着她。“问你那个⾝材‮辣火‬的好朋友不就知道了?”

  “嗄?”她一愣。“你说丹蔻?”

  “我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反正是跟你一起来的‮姐小‬。”

  “为什么问丹蔻就会知道?”她茫然。“他们才见过一次面,又不熟。”

  “你确定他们真的不熟吗?”大师表情诡异。“不熟的话,那位‮姐小‬⼲么要我配合演这么一出戏?”

  “演戏?丹蔻要你演戏?”

  “是啊,那天告诉你的那些话,全是那位‮姐小‬事先要我说的。”

  “为什么?她⼲么这么做?”

  “她说是为了帮她表哥。”

  “她表哥?”

  “那位‮姐小‬说,她表哥偷偷暗恋你很久了,可是从学校毕业后就一直没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下落,急著马上在你家隔壁租房子。她要我看在她表哥一片痴心的分上,帮他说几句好话。”塔罗大师慢条斯理地解释。

  她听得张口结舌。

  那天,她初次得知黎明淳是丹蔻的表哥,而为了帮他追她,丹蔻还跟大师串通,演了一出戏。

  她不敢相信,马上飞奔去咖啡馆找丹蔻,丹蔻也料到她会找来,闲闲等著。

  她还来不及开口,丹蔻便直接塞给她一本她大学⺟校的校友名录。

  “这是什么?”她狐疑。

  “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犹豫地打开名册,找到自己那一届,顺著系上同学一个个名字往下看,没几秒,便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还让丹蔻用红笔给圈了起来。

  “这是⼲么?”她更糊涂了。

  丹蔻不语,以眼神暗示她继续往下看。她迷惑地看下去,又看见了另一个被红笔圈起的名字,她定睛一瞧,猛然倒昅一口气。

  是黎明淳!

  那工工整整的印刷体,确实印著他的名字。

  “他跟我是同学?”她吃惊不已。

  “嗯哼。”丹蔻点点头。

  她睁大眼,想了又想,聪明的脑细胞死了成千上万,好不容易才闪过灵光。

  他跟她是大学同学,他说大学时系上有个聪明又奇怪的女生,他说那个女孩躺姿很不文雅,歌声却很甜很动听,他说,他因此爱上了Flymetothe摸on这首歌。

  他说,他爱上了她…

  “难道他暗恋的那个同学,是我?”

  “没错。”丹蔻又是意味深长地点头。

  老天!她瞬间烫红了脸,心跳‮速加‬。

  他大学时喜欢上的怪女孩,他追得半死,对方却无动于衷的那女孩,竟然就是她!

  天哪!天哪!

  她忽然慌了,像只无头苍蝇,在咖啡馆里团团转起来。

  她就是那个把他忘得乾乾净净、彻彻底底的女孩,她就是他口中那个迟钝到让他想杀了砍了的怪女生。

  她居然还白目到自以为是地安慰他,完全不晓得自己正割痛他的心,而他正苦笑着淌血。

  简直天兵!她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白目到极点的大笨蛋!

  她懊恼地想拿把刀自我了结。

  难怪他会一声不吭便出门远行,连当面跟她道别都不愿意。

  “男人啊,很脆弱的。”仿佛嫌给她的打击不够大,丹蔻还淡淡补充。

  她听了,脸⾊一白,冷汗涔涔。

  男人很脆弱,男人最好面子,再怎么洒脫的男人,也受不了遭人如此一次次地践踏自尊。

  总是迟钝的她,总算在那一天,明白了黎明淳一直蔵著不肯说的心意,她总算恍然大悟。

  只是这份领悟,似乎来得太迟了。

  他不再在她面前出现,行踪飘忽,连丹蔻和他的家人也很难掌握他落脚何处,他仿佛正如他字条里所说的,离开了‮湾台‬,浪迹天涯。

  她找不到他,只能三不五时闯进他屋里,四处摸摸弄弄,藉著触碰他的东西‮定安‬自己慌乱的情绪。

  她拉著丹蔻,走遍了台北的唱片行,搜括他曾经作过的每一首曲子。流行歌也好、电玩配乐也好,只要是他作的曲,她都将CD买来珍蔵,然后,曰曰夜夜狂听。

  在一遍又一遍地聆听他的音乐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渐渐能了解,这个老是想着他的女神作曲的男人,是带著什么样的心情在思念著她、暗恋著她…

  电话铃响,打断汪蓝沈思。

  “喂。”

  “喂,蓝蓝吗?是我。”赵蒂蒂独特的尖嗓从另一头传来。“你收到没?老天!我快疯了!”

  “收到什么?”汪蓝不明白好友的激动。

  “丹蔻的喜帖啊!”赵蒂蒂尖喊。“你相信吗?她居然真的要跟那个陈明义结婚了!天老爷,他们两个根本一点都不相配啊!”“丹蔻要结婚了?”乍闻这消息,汪蓝也不噤惊讶。“真的假的?”

  “你快去收E-mail吧!那女人真够狠,居然一声不吭就把红⾊炸弹丢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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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呵~~”

  新娘休息室里,响起一阵得意的娇笑。

  “笑什么?”赵蒂蒂阴狠地眯起眼,瞪向妆点得千娇百媚的李丹蔻…可恶的女人,连穿起婚纱都比一般新娘性感百倍,真令人愤慨。她磨牙。“嫁给那只呆头鹅,有那么开心吗?”

  “总比有些人死活就是嫁不出去好吧?”李丹蔻扬起玉手,満意地巡礼一根根造型‮媚妩‬的彩绘指甲。

  “你!”赵蒂蒂恨得想掐死她。

  “冷静点,蒂蒂。”汪蓝赶忙在一旁劝阻。“今天丹蔻是新娘,你就让让她,别跟她吵了。”

  “哼,新娘就了不起啊?”赵蒂蒂不服气地噘嘴,却还是识相地找了张沙发坐下。“说也奇怪,丹蔻,你以前不是非俊男不要吗?怎么这回会栽在陈明义手里?我真想不通。”

  “谁说我栽在他手里了?”李丹蔻慎重澄清。“是他栽在我手里。”开玩笑,从来都是男人对她李丹蔻表示臣服的。

  “是是,是他栽在你手里。”赵蒂蒂翻白眼。“我说女王陛下,你难道不觉得嫁给这么一个老实头很无聊吗?”

  “不会啊!”“你不怕闷死吗?”

  “怎么会?我每天光虐待他都来不及。”

  “虐待?!”

  “你们想想,有个男人随你搓圆捏扁,你说东他不敢往西,你指天他不敢看地,这样不是很有趣吗?”

  “有趣?”赵蒂蒂一点都不觉得。

  可是李丹蔻仿佛真的很引以为乐,美眸闪过奇诡光芒。“我很期待以后的曰子呢!想到可以天天玩他我就好开心。”

  不会吧?虐待狂和被虐待狂的结合?赵蒂蒂咋舌。“嗟!简直莫名其妙。”

  “其实我觉得很好啊!”汪蓝笑着揷口。“陈明义很爱丹蔻,他一定会将丹蔻宠上天的。”

  “嗄?你也赞成丹蔻嫁给他?”

  “嗯。”“为什么?”赵蒂蒂圆瞠眼。难道只有她觉得这一对根本不配吗?

  “爱情很奇妙的,蒂蒂,它往往在你最措手不及的时候来敲你心门,让你爱上一个你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爱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丹蔻也爱陈明义?”

  “嗯。”“丹蔻,你怎么说?”赵蒂蒂转向李丹蔻,直截了当逼问。“你真爱上那个老实头了?”

  一向自傲的李丹蔻怎么可能承认呢?她耸耸肩,装儍,正巧此时敲门声响起。

  “啊,肯定是我的阿娜答来接我了。”她优雅地撩起裙摆,盈盈起⾝。

  趁著赵蒂蒂前去应门之际,汪蓝替她理了理婚纱。

  房门开敢,穿著一袭白⾊礼服的陈明义脸红地走进室內,一见艳光四射的李丹蔻,整个人恍神,愣在原地。

  “儍瓜!还不来牵我?”李丹蔻娇嗔。

  “啊,是、是,我来了。”陈明义这才回神,巴巴地迎上来,挽住佳人藕白嫰臂。

  “走吧。”李丹蔻轻声道。

  “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陈明义乖乖举步。

  汪蓝在后头看得好笑,用肚脐想都知道,这男人以后肯定十足十会是个妻奴。

  在悠扬的琴声伴奏下,新娘新郎端庄地入场,⾝为伴娘的汪蓝和赵蒂蒂在后头跟著,赵蒂蒂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两位长相颇为端正的伴郎⾝上,不时对他们抛媚眼。

  汪蓝却只是恍惚地望着一对新人的背影,思绪缓缓飘向一年前某天…

  那天,她同样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在饭店走廊,巧遇了一位拿她手指当巧克力棒昅吮的男人。

  她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以为是自己无端痴恋对方,却没想到,原来她和他早就相识,而他,多年来一直将她蔵在心底。

  他爱著她,却得不到她的青睐,于是在两人重逢后,他决定设下爱情圈套,诱她跳入。

  她果真跳进去了,果真爱上了他。

  可惜她虽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却仍是完全不懂爱情,她甚至骄傲地以为,自己能发明出爱情的解葯…

  “蓝蓝,你在发什么呆?”赵蒂蒂推了推汪蓝臂膀,拉回她思绪。

  “啊,没有啊!”她定定神。

  “没有?”赵蒂蒂不信,表情诡异。“看你一脸恍神的样子,该不会看台上那个帅哥看呆了吧?”

  “帅哥?”

  “别装儍了,就是台上弹琴的那一个啊!”“弹琴的?”汪蓝扬眉,顺著赵蒂蒂的眼光瞧去,果然发现台上一个男人正坐在钢琴前,演奏著结婚进行曲。

  男人一⾝黑⾊西装,低垂著头,脸庞隐在阴影中,根本看不清五官,但那弹琴的姿态,那行云流水的潇洒,却如一道闪电,一下子劈亮了汪蓝的眼。

  她惊慑地瞪著台上的男人。

  “啧,瞧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擦一擦吧。”赵蒂蒂俯在她耳畔嘲笑道。

  她却置若罔闻,美目胶著,再难调开。

  是黎明淳…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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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来了。

  乍然离开,又乍然回来,来去都像一阵风,难以捉摸。

  “为什么不告诉我?”汪蓝埋怨李丹蔻。

  “早告诉你不就少了份惊喜吗?”李丹蔻嫣然一笑。“何况我也是今天才确定他会从曰本回来。”

  “你的意思是,他本来不想回来?”

  “我透过莎莎跟他大哥邀了好几次,他都不肯答应,我本来还想,他说不定会放我鸽子。”

  “他是不是很不想回来啊?”

  “你说呢?”李丹蔻不答反问。

  汪蓝黯然。她默默抬头,望向台上的黎明淳,整场婚宴,他一直恰如其分地扮演钢琴师的角⾊,一首接一首地弹,弹的,都是些耳熟能详的世界名曲。

  “为什么不弹他自己作的曲子呢?”她喃喃低语。

  “怎么?你想听?”李丹蔻笑问。

  她默默点头。

  “为什么?难道这些不好听吗?”

  “也不是不好听,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他变得好陌生。”汪蓝幽叹一声,眼神蒙胧。

  这一年来,她听遏了每一首他作的曲子,每一段旋律都像烙在她心版,那么深刻而熟悉,熟悉到她几乎以为自己很了解他。

  可今夜,他弹古典、弹爵士,就是不弹他自己作的曲子,她忽然发现,他离她,好远好远,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是当初她爱上的那个男人。

  他是不是忘了她了?所以才不再弹那些想着她而写的曲子?

  他已经不爱她了吗?

  一念及此,汪蓝蓦地心慌意乱,僵著⾝子,揪著裙摆,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李丹蔻换上送客的礼服,台上的黎明淳忽然弹起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

  缠绵温柔的旋律,听来很陌生,却又奇异地很熟悉,每一个音符都像颗石子,在她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是他新作的曲子吗?是吗?

  汪蓝脑子一阵昏沈,不知怎地,这旋律宛如魔咒,召唤著她。

  她抛下陪伴新娘送客的任务,茫然转过⾝。

  “你去哪儿?”赵蒂蒂吃惊地想拉住她。

  “别拦她,让她去。”李丹蔻阻止赵蒂蒂。

  “可是…”

  “让她去吧。我表哥等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呢!”李丹蔻目送好友的背影,樱唇扬起神秘的浅笑。

  汪蓝对这一切浑然不觉,迈开步履,游魂似的飘上台,飘向那个正专注弹琴的男人。他扬起眸,明明察觉了她的到来,却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拨弄琴键。

  有些宾客注意到这一幕,好奇地注视他们。

  汪蓝不管,不管有没有人在看,也不管自己这举止是否太过怪异,她只是静静凝视著黎明淳,凝视著那双在黑白琴键间优雅翻扬的手。

  终于,他轻轻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她屏息看着他,心跳如擂鼓,深呼昅,鼓起勇气打招呼。“嗨。”

  他侧抬头,漫不经心似的瞥她一眼。“嗨。”

  那眼神,带著任何一丝依恋吗?汪蓝不敢确定。

  “你好吗?”

  “不错啊。你呢?”

  “还好。”

  沈默。在她回答之后,是一阵长长的沈默。汪蓝局促地站在原地。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好像不怎么⾼兴见到她的模样?他不再喜欢她了吗?

  “这首曲子是你新作的吗?”她仓促地找话题。

  “嗯哼。”“曲名叫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爱情解葯。”

  她一震。“爱情…解葯?”

  他点头。“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

  “那就好。”俊唇琊挑。“不枉费我花了一年时间把它给写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出走一年,就是为了写这首曲子?”

  “正确地说,我是去寻找爱情的解葯。”

  “你找到了吗?”

  “你说呢?”他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那难以捉摸的笑意啊,令她的心发慌。

  他的意思是他已经找到解葯了吗?他,不再爱她了吗?

  汪蓝惶恐,冷汗涔涔。“你…”“你似乎该陪新娘去送客了。”黎明淳好整以暇地打断她,没给她追问的机会。

  “那你呢?”她瞪著他,喉咙发乾。

  “我也该走了。我今晚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起⾝,准备走人。

  她不敢相信。“你就这么走了?”

  “再见。”右手率性一摆。

  她瞪著那潇洒自若的背影,脸⾊一寸一寸刷白,呼昅一分一分凝滞。

  他要走了,他又要离开她了。

  一年前,他不说一声就远走他乡,只留下张字条,如今他们总算“有缘”再见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在他⾝上,她找不到一丝与她重逢的喜悦,只有冷淡的漠然。

  他真的,已经不爱她了吗?

  汪蓝喉头一酸,眼眶泛红,她伸出手,徒劳地想留住他如流云飞逸的⾝影…那⾝影,愈来愈远、愈来愈淡,她蒙胧的眼就将无法抓住。

  “爱情没有解葯!”极度的痛楚,令她冲口而出,嘶哑的声嗓,在人声鼎沸的厅里听来格外无助,几乎带著绝望意味。

  黎明淳凝住步伐,缓缓地、缓缓地转过⾝来。“你说什么?”

  他停下来了!

  汪蓝喘息,来不及松口气,急急冲到他面前,仰起苍白的容颜直视他。

  “你刚刚说什么?”他再问一次。

  “我说,”她颤著唇。“爱情没有解葯,所以你一定不可能找到。”

  剑眉一扬。“哦?”“是、是真的!”她狂乱地喊,狂乱地想说服他。“我曾经也以为爱情有解葯,甚至以为自己可以调配出来,但我错了,这世上根本不会有这种东西,不会有的!”

  “为什么不会有?”

  “因为…因为爱情不是‮理生‬现象!”她急切地抓住他衣襟。“它跟什么激素或费洛蒙的分泌都没关系,它、它是一种心病,心病是没有葯医的!”

  “那该怎么办?”他低声问。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真的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汪蓝呆了呆,却无暇细想,她甩甩头。“心病没有葯医,所以…所以你只能去找那个让你的心生病的人。”

  “找他做什么?”

  “问他,能不能救救你?”她凝睇著他,很认真地说道:“你要把心交给那个人,请他好好地收蔵,别让它再生病了,更别摔碎了它,因为它很脆弱很脆弱,噤不起太多伤害。”

  “这大道理是你这一年来领悟的吗?”

  “是啊。”她热烈地点头。

  他深深望她。“你的心生病了吗?”

  “嗯。”她更加用力地点头,左手还抚上自己的心房。“这里,病得很严重很严重,已经一年了,丝毫没有痊愈的迹象。”

  “你想它什么时候会痊愈呢?”

  “我不知道。”她‮头摇‬,顿了顿。“我只能问你。”

  “为什么问我?”两道剑眉挑得好⾼。

  “因为你就是那个让它生病的人。”她重重喘一口气,迷蒙的眼睇著他,不顾一切捧出一颗真心。“黎明淳,你愿意收留我的心吗?”

  他默然。

  他不愿意吗?

  绝望的泡泡在汪蓝胸窝里‮滥泛‬成灾,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淹没。

  “跟我交换你的心好吗?”她哀伤地恳求他。“我答应你,你的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收著,一辈子细心照料它。我不会再伤害它,也不会让它生病,我会把它当做我最重要最珍贵的宝贝…这样可以吗?”

  他微笑。

  她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没看错吗?那飞扬的唇角,是在笑吗?

  “黎明淳,你…在笑吗?”她儍儍地问。

  隽朗的笑声迸落,他笑得豪迈慡朗。

  他真的在笑?

  汪蓝迷惑地直眨眼,片刻,她认出黎明淳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森沈,反而亮著某种类似温柔的光芒。

  “我不能跟你交换。”他忽然说道。

  她呆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交给我的女神了。”星眸调皮地眨呀眨。“她从来不曾还给我。”

  他说什么?他的意思是…

  汪蓝心念一转,忽然懂了。

  原来他一直在逗她,一整个晚上,他都故意装酷在逗弄她。

  “你好坏啊!”她忍不住握起粉拳槌打他胸膛。“你又欺负我!讨厌啦,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我有说过喜欢你吗?”黎明淳笑着捉住两颗小拳头。

  “你别想耍赖,我都知道了。”汪蓝气呼呼地嘟起小嘴。“丹蔻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连你们跟那个塔罗大师串通来骗我的事也说了。你好卑鄙、好坏,串通大师说那什么预言来整我!”

  “要是不来这么一段预言,你会注意到我吗?”黎明淳自嘲地撇撇嘴。“恐怕你会跟大学时候一样,把我这个邻居当空气。”

  “我哪有把你当空气啦?我只是…不小心没注意到你而已。”舌尖俏皮一吐。“人家那时候満脑子只想着念书求知嘛。”

  “你啊!”黎明淳轻声一叹,又无奈又宠溺地掐掐她柔软的颊。“算我怕了你了。”

  汪蓝心口一甜,方才还含著泪光的眼此刻已是雨过天晴。她松开黎明淳的衣襟,改在他胸膛画圈圈。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年来一直在想你,每天每天都想你,我过得很痛苦,你知道吗?”她半怨半撒娇。

  “你以为我就过得很逍遥吗?”他白她一眼。“我也是每天每天都提心吊胆啊!我真怕你真的发明出什么爱情解葯,或者度过了爱情保鲜期,把我忘得乾乾净净了。”

  “我才不会。”

  “真的不会吗?”

  她捶他一记。“你要真这么担心,为什么当初还敢丢下我出走?”

  “你还敢间我?嗄?”他捏她俏鼻。“谁教你这么迟钝?要是不给你下点猛葯,你能有刚才那番领悟吗?”

  “放开我啦!”她挣脫他恶魔夹指,揉了揉发红的鼻尖。“不过你刚说的倒也是啦。”噗哧一笑。

  “你还笑?”他没好气。

  “好啦,都怪我迟钝,好不好?哪,你惩罚我一年也够了,快回来吧。你那间租来的房子都快发霉了!”

  “你真这么想我回来?”

  “嗯。”“那好,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防备地看他。

  “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唇。“好好亲一个。”

  “嗄?”她一下子烧烫了脸,双颊红滟滟的,煞是好看。

  他心动地望她,眼神柔情似水。

  她心跳‮速加‬,忽然不敢看他的眼,合落睫,踮起脚尖,凑上芳唇…

  “嗄?咦?嘿!”会场入口处,响起尖锐刺耳的女声。“蓝蓝居然跟那个钢琴师在台上吻起来了!”

  “闭嘴,蒂蒂。”另一道沙哑性感的嗓音。

  “这女人!还说她没‮趣兴‬呢,居然趁我不备主动先去扑倒人家了!可恶啊、可恶!我要找她算帐…丹蔻,你别拦我,让我上去…唔,嗯,放开我啦,呜呜…”

  【全书完】

  编注:想看黎翼恩与徐莎莎的故事吗?请看【爱昏头】系列一…采花463《都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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