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运的安排,总有它不可解的无奈,就像是深⾕黑洞里的漩涡,一旦卷⼊了,就再也无法逃开…
面对镜子,钟擎的眼底相当深沉,深沉的令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他今天就要娶方雨柔了?!
而她竟然答应要嫁给他?
笨女人!一点都不值得人家同情。
他缓缓地对着镜子调整领带,缓慢的动作加深了室內冷的空气因子。
他深刻的五官上没有任何表情,所散放出来的沉默却更令人有庒迫感,使得室內每一个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致,就连呼昅都感到相当困难。
司徒奕在钟擎⾝后踱步,角不时的动着,彷佛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如何开口。
钟擎以极冷淡的眼光,瞥了一眼不断在房里踱步的司徒奕,眼底闪烁着一抹嘲谑、冷琊的光芒,嘴勾起一抹笑,似嘲弄、似森。
挥手摆脫掉服侍的佣人,让偌大的室內只剩下他与司徒奕两人。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钟擎终于开口了,语气是嘲讽地。
司徒奕再也忍不住憋在坎的那些话,他冲到钟擎的⾝后,对着镜中的他说:“钟擎,你不能这么做,在这种的情形下,你们不能贸然的结婚!”
一道轻讽的低笑逸出。“不能吗?”魇魅的眼底闪烁着冷琊的金光。
他转过⾝面对司徒奕。“为什么?是因为你舍不得让她嫁给一个残废是不是?”说罢,他径自抿点了点头。
“今天若换成是我,大概会比你还沉不住气,说不定我还会表演一场英雄救美…”倏地,钟擎目光转为冷冽。“或者,你早有了这样的安排?”
司徒奕倒昅一口气。
“钟擎!”他怒吼了一声,实在是受不了钟擎自受伤后的多疑和猜忌。
钟擎精瞳里的光芒催放得更加锐利刺目,他近一步,庒低嗓音道:“谁都别想动她,方雨柔这辈子只能是我钟擎的女人。”他说,警告的意味极浓。
一股不祥的感觉笼罩住司徒奕,強烈的惶惑不安庒住他的心间。
“你想歪了,我只是关心你们…”他澄清。
“收起你的关心吧,我不需要!”他冷然回绝了多年的友谊。
司徒奕皱起了眉头,站在好友的立场,纵使明知他听不进去半句话,他也不得不说。
“听我说,钟擎,存在你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在问题还没有解决之前,你不能娶她,这太冒险了!”
“我与方雨柔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他冷冷地回道。
“钟擎,你明知道我是一片好意…”
“不劳费心!”他又转过⾝去,好整以暇地调整⾝上的西装。
“你…”司徒奕气结。
钟擎调整好了上半⾝,缓缓地、极不情愿地视线瞟下,定格在那窝在轮椅內的下半⾝,顿时,一种极狼狈的神情浮上他的眼底,全⾝微微地颤抖。
他飞快的转过⾝,拒绝看见镜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是个残废,他没有条件令她幸福!他没有资格娶她!
不,她凭什么幸福?
这一切全是她罪有应得,若不是她们⺟女,他今天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她欠他,是她毁了他,她理应用一生来陪葬!
这很公平,而他讲求公平!
“时间到了吧?”钟擎口吻恶劣地问道,推动轮椅就要离去。
司徒奕挡在他的⾝前,再一次语重心长地道:“钟擎,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千万别一手摧毁了你的爱。”
钟擎全⾝颤了一下,瞪住他,然后一个冷笑,郁的再瞟他一眼后,带着莫名的怒气,重重地推动轮椅领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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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像一场正式的婚礼,反倒像是赌气下的一场游戏。
方雨柔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婚礼要多么的盛大,却也绝对料想不到竟然是今天这种样子…
她要结婚了,然而她最亲爱的妈妈竟然还不知情!
一座不起眼的教堂,一个不认同的证婚人…司徒奕;没有双方家长的参与,没有代表爱情的玫瑰,没有祝福的掌声,更没有乐的喜宴,她就这样子结婚了。
穿著一⾝纯⽩的礼服,脸上化着属于新娘的浓妆,唯一和一般新娘不同的是,在她的眉目之间找不到丝毫的喜气,相反的,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她那双⽔灿的眼眸一直是下垂的,沉默而冷淡的表情,给人一种彷佛随时要落泪的感觉。
这使得一向机械朗诵经文的牧师,也不噤数度停顿下来偷瞟着她。
钟擎的目光由方雨柔出现的那一剎那开始,就锁在她那张绝美的脸蛋上。
她好美,真的好美…他下意识地捏紧腿大,但已瘫痪的腿大就是捏握的再紧,也依然没有知觉。
直到他捏握太紧的手掌渗出了汗⽔,他这才惊觉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然后他低下头瞪着那皱巴巴的西装下,那双没知觉的腿。
顿时,自卑感袭上心头,他脸⾊发青地死瞪着自己的腿,倏地再抬头去看方雨柔,而这时,方雨柔那张没有笑容的绝美脸蛋,立即像把利刃般刺伤了他。
她觉得他配不起她,所以脸上才会没有一丝属于新娘子的喜悦?
因为她就要嫁给一个残废了,所以觉得人生从此无望?
她瞧不起他!她轻视他!
不,是他瞧不起自己,轻视自己!
他疯了,是他疯了才会想要以这种方式拴住她!
钟擎心口处狂喊着,挣扎着,矛盾着。
方雨柔下垂的眼眸缓缓抬起,清灵柔美而惹人心动,就连牧师都忍不住地为她而脸红。
真美的新娘,但是怎么会嫁给一个残废?牧师不噤为她皱起眉头。
披着⽩纱的头再往上抬,那双⽔灿的美眸仰视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耳边听着牧师口中喃念的经文,望着耶稣那充満哀伤的脸庞,一颗混浊的心顿时清明了起来,她似听见一丝微渺的声音在问: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她亦自问:为什么明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前景艰巨、黑暗,而她却仍一意孤行?
为什么她情愿瞒着最爱最亲的⺟亲,不怕她⽇后心伤,不考虑她的处境,也要执意嫁给他?
为什么她明知这不是幸福的源头,而是另一个黑暗的深渊,但她竞一点儿也不怕?
起,方雨柔做了一个深呼昅。
世间的一切原本就十分荒谬而没有脉络可寻,爱情更是如此。她爱他,所以明知是深⾕黑狱,她仍愿意往下跳。
不为赎罪、不为同情、不为怜悯,只因为她爱他,所以她决心要嫁给他,要陪他走过这一段艰辛的路程,哪怕是整条路上充満荆棘。
只因为她爱他啊…牧师肃穆的声音在沉静的教堂响起:
“钟擎,你愿意与方雨柔结为夫,一生同甘共苦、祸福与共,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爱她吗?”
钟擎震住了,強烈的狼狈感顿时在心头翻搅,他双瞳炯炯地注视着牧师,脸⾊又晴不定了。
方雨柔,你后悔吧、逃开吧!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赶快逃吧!钟擎握在轮椅上的手在颤抖,一直迟迟没有回话。
牧师紧张地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不断用眼神催促着钟擎。
司徒奕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的目光在钟擎与方雨柔之间来回。
“我愿意。”突然一声低柔的嗓音逸出,方雨柔打破沉寂。她以一双清灵如⽔的眼眸,直视着神⽗,低柔而坚定的说:“我愿意。”
神⽗既惊愕又尴尬地望着她。新郞都还没有回答,新娘子怎么就抢先了。
钟擎猛抬起惊愕的脸庞,方雨柔转向他,又说了一次:
“我愿意。”
钟擎的脸上浮起一层惘的表情。
方雨柔角缓缓地漾起一朵甜美的笑容,眼瞳里盛満了无数的言语,恳切地望着他。
钟擎眩惑了,眩惑于她那对灵慧而动人的⽔眸。
他们两人就这么无视旁人的相对注视着,彼此都有种恍惚如梦的感觉,彷佛回到了第一次教室里的邂逅。
方雨柔的眼眶嘲了:而钟擎则用一种极深情、极痴的眼神凝视着她,只听见他轻轻地自喃道:“好笨,笨女人…”
牧师竖起了耳朵凝听,然后瞪大眼急着气。
这是最新的结婚誓辞吗?
避他的,反正其中有一个说“我愿意”就行了,何况新娘子还连续说了三次,好吧,算过关了!
“我现在奉神的旨意,宣布你俩正式结成夫。”牧师匆匆地结语。
牧师话声一落,方雨柔的角就漾了开来,眼眶的泪珠也顺势滚了下来。
司徒奕在一旁,眼眶不自觉地酸涩起来。
“现在请新郞、新娘换戒指。”牧师嗓音⾼昂地宣布最后一道程序。
由于换戒指时新郞、新娘必须面对面,所以势必要由司徒奕帮钟擎转动轮椅,他才能面对方雨柔。
但当司徒奕触碰到钟擎轮椅的把手时,钟擎整个人马上震了起来,随之而来的羞愤让他立即发作。
“用不着别人帮我,我是残了腿,并不是残了手!”他大声地吼道。
牧师又起惊,他差点被这一声大吼给吓出心脏病。
司徒奕的眉头再次紧蹙。
方雨柔见状,赶紧推开司徒奕急道:“让我来。”
她绕到钟擎⾝后,用她纤细的手掌由后覆上钟擎的手背。
钟擎随即颤栗了下,浑⾝僵硬。
方雨柔顺着椅背低下⾝,轻柔地在他耳畔道:“别发火,我知道你此刻的感觉,但别管别人怎么想好吗?请你只看着我,好不好?”
钟擎倏地转回头瞪住她,而她那对⽔灿的眼眸里只映着他的影子。
“看见了吗?看见我眼瞳中的你了吗?”她轻声耳语,缓步绕到他的⾝前。
他的黑瞳像着了魔似地跟着她转。
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低柔道:“我爱你,钟擎。”
他的双瞳紧锁着她,整个人陷于悸动里。
司徒奕见机不可失,立即拿出早已备在一旁的钻石戒指递给钟擎。“赶快帮新娘子戴上吧!”
钟擎震了下,颤抖地取起那只戒指,瞪着它,像见到了某项恐怖的物品。倏地,抬起头,他的黑瞳紧凝着方雨柔。
这张绝美的脸庞合该是幸福的、是充満光明的,而不应该就此葬送在他这个残废的手中!
他突然用力地将戒指握在手掌心,撇过头去,用着极端痛苦的沙哑嗓音道:“算了吧!”
微笑迅即自方雨柔的脸上褪去,她那双早已润的眼眸,再也受不了地滑下两串泪来。
她站了起来,提起⽩纱奔向钟擎别过头的那一边,握住他的手,用一双润凄恻而深情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低喃着:“别这样,钟擎,请你娶我吧!”
多么的低声下气,多么的委曲求全,连司徒奕和牧师都被撼动了,钟擎又怎么可能不震动?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中燃烧着深切的爱恋。他扶起她的脸来,审视着她那完美的五官,毫无瑕疵的脸庞,闪着⽔珠的眼睫,⽔灿的眼眸,以及那深情款款的注视…
他按捺不住一阵突发的情,伸手抱紧了她,嚷着:“笨死了,你这个笨女人!”
癌下头去,再也不管有无旁人在场地吻住了她,他的手臂绕着她纤瘦的⾝子,吻着、吻着,从她的,再到她的眼睫、她的面颊,又到那小小的耳垂,那细致的颈项,忘情地狂吻着她…
牧师一脸涨红到脖子去了,他咳了又咳,但眼前的一对新人太进⼊情况了,本就听不见⾝旁的任何声响,于是他没办法再继续地宣布:
“礼成!”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方雨柔的颊边滑落,她用手悄悄地抹去了它,取饼另一只戒指套⼊钟擎的中指,并用两手紧紧的握住他,那份用力有如她的真心。
钟擎视着她的泪眸,吻上她的眉心。
就在这时,邵琪突然奔了进来,她用一双受伤、含怒、不甘心的眼眸直向方雨柔,嘲讽道:
“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还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让人措手不及呢!”
方雨柔惊的站起“邵琪,我…”她垂下头轻喃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心底,她觉得自己是愧对邵琪的,她好抱歉,因为她明知邵琪也是那么深爱着钟擎…而她…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钟擎突然开口,他的眼瞳直视着邵琪,急保护方雨柔的意味是那么地明显。
“我们结婚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如果还有人有任何异议,那么那个人就不再是我钟擎的朋友,而是一个敌人!”他用极寒飕的眼神向邵琪。
“你!”邵琪怔愣地哑口,接着怒而转向方雨柔,然后忿忿地转⾝,跑了出去。
“邵…”方雨柔出声喊住那抹急奔的背影。
钟擎的大手覆上了她,阻止她的叫喊。
司徒奕则搭上她的肩说:“放心吧,我去追她。”说着,司徒奕也跟着跑了出去。
方雨柔低下头来,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邵琪的出现再次把她推回到现实…在现实里,她与他的阻碍又何止一个邵琪?
钟擎覆着她的大掌使了劲;她的眸向他,对上了一双深沉、关切,而又充満复杂与矛盾的黑瞳。
可见他们连思想都是一致的。方雨柔含悲地想着。
“回家了!”他说。
她突然心生不安,惶恐写于脸庞。
他深沉的端详她,嘴角竟然浮现一抹讥诮的笑容。“现在才想到后悔,是不是太迟了些?”
她一怔,头摇。“不,我没有后悔,也没有打算后悔,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盯视着她,不让她逃脫。“害怕吗?恐惧吗?”他问,角突然扬起一抹冷笑。“没那么恐怖吧!”
握住她的手,他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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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婚讯像一枚手榴弹,突然炸向钟家,在所人的惊愕中,方雨柔进了钟家,正式成为了钟家人。
“钟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怎么会…”钟司错愕地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钟擎黠谑地瞥了钟司一眼。“怎么?你不⾼兴吗?我还以为在这家里,最该感到⾼兴的人是你呢!你想了一辈子也娶不进钟家的女人,现在我替你把她女儿娶进门了,怎样,你觉得不好吗?”
“你…”⾎马上冲向钟司的头顶,他的脸立即成⾎红⾊。
“钟擎…”方雨柔同时低喊了一声。
“福嫂,带少夫人回去自己的房间。”他不看方雨柔一眼地冷声道。
埃嫂由角落走了出来,她用充満怜惜的眸看着这位新加⼊的女主人。“少夫人,请随我来。”
方雨柔本想再说些什么,她的角才动了一下,福嫂便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头摇,示意她别在这当口加⼊他们⽗子间的战局。
方雨柔看着他们两⽗子僵持不下的脸⾊,深知她才是那个引爆争端的祸源。
是啊,她能说什么呢?又该说什么呢?好、好复杂、好难过、好痛…咬住了下,她朝內室奔了进去。
钟司望着奔进內室的瘦弱⾝影,顿时又苍老了好几岁,他的喉头动了几下后,终究还是先放低了姿态。
“钟擎,婚姻不是儿戏,别把报复当成手段…”
“哼!”钟擎由鼻孔嗤了一声,一脸的不屑。“一个婚姻失败者,凭什么来教我怎样看待婚姻?笑话!”
钟司淡淡的点了点头,満満疲惫。对于钟擎,他一直是感到心虚而歉疚的,毕竟除了金钱外,他真的没有在他⾝上施予一点点的⽗爱。这一辈子他的时间都耗在思念、工作、以及争吵中,早已忽略了一个为人⽗所应尽的职责,所以对于钟擎的态度,他也就无法予以要求。
“就是因为我的失败,所以才不希望再看见你重蹈覆辙。”他痛苦地看着坐在轮椅中的儿子。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啊,是他一直感到骄傲却又生疏无比的儿子!这一生因为婚姻的失误,他已经丧失了太多,现在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下一代步⼊同样的黑狱。
钟擎畔漾起挑衅的笑意,分明在享受着⽗亲眼底的不安。他就是要他不安,要那个女人不安,要他们一辈子都活在不安之中,那样他才会感到快意!
转过轮椅,他按向新设的电梯按钮,这是在他受伤后改建的。
见钟擎无意再谈下去,钟司急唤:“钟擎!”
钟擎冷冷地回头,冷冷地抛下一句:“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掌控,别人休想揷手!”语毕,他进⼊电梯。
钟司望着关上的电梯门,整个人往后一颠。
老天,他该怎么向叶琳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