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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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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天气清朗,⽩云痕嫌整天留在庄里太闷,夏侯青便带她一起到山间游玩。走了一点路,⽩云痕便已脸⾊苍⽩,口作疼。

  “云儿,我们到亭子里坐一下好了。”夏侯青道,扶着她慢慢走到山径边的木亭,让她坐在木椅上休息。她蛾眉微蹙,娇不已。

  “很疼吗?”他柔声问道。

  ⽩云痕无力的点点头,夏侯青握住她的手,慢慢运气助她调息,⽩云痕只觉一股热气传至心间,气息渐顺,口也不疼了。

  “你也会医术啊?”她笑道。

  “…我们俩就是在凉亭认识的…”夏侯青说道,想起淇⽔镇外的十里亭。

  “真的!”⽩云痕见他提起过往事情,精神一振。“然后呢?”

  “那天我中毒了,是你帮我解的毒,从那天开始,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想着你…”夏侯青柔声道。

  “那我呢,我…喜不喜你?”⽩云痕颊生‮晕红‬,问道。

  “我也想知道。”夏侯青深深望着她。“云儿,我也想知道,那时候,你喜不喜我。”

  ⽩云痕见他说得真挚,心中一动。

  “我想是喜的吧。你不是说我帮你解毒,还送你什么‘⽟华无尘丹’吗…如果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就能告诉你…”她缓缓说道,似乎已经肯定自己是喜他的。

  夏侯青心中一阵温柔,却也发现自己不喜云儿提到以前的事。她现在天真柔美,没有过去,他可以一辈子珍蔵她,不让她离开,只是…想到了牛鹤仙的忘情丹,他心虚不已。

  他扯远了话题,笑道:“你看这里,美不美?”

  ⽩云痕笑道:“嗯,真的很美,可以看到山下的人家…”还有一个小人儿般的樵夫,摇晃着肩上的一担柴,在远远的山径上行走。

  两人话题改为山川风景,谈了一会儿,⽩云痕忽然喊道:

  “你看,那花儿…”她指着山壁上那一小片紫红⾊的花。

  “你喜吗?我去摘给你。”

  说罢,夏侯青一下跃上山壁,摘了一朵在⽩云痕手上。⽩云痕将花朵端详了一会儿,又闻了闻,喜道:

  “这花儿…我忘了它叫什么,能拿来当葯引子。青,你陪我在山里找找,这里也许有什么奇珍异葯。”

  “当然好啊。”夏侯青想,她也许有办法医治自己的伤势,可是心念一转,又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她摇‮头摇‬。“可是我看到这花就觉得它能用,就像我觉得我会扎针一样,我也不明⽩为什么。”

  夏侯青陪着她在山里搜寻了好半天,又找到了两种可供葯用的花、草,⽩云痕得到奇葯,笑绽如花,可是⾊也渐苍⽩。

  “走吧,明儿再来找。”

  ⽩云痕知道青怕自己累,也不再坚持。她将花兜在怀里,才走了两步,脚下发软,跟着一口气顺不过来,就昏倒了。

  这段⽇子⽩云痕经常昏倒,此时夏侯青倒也不慌,在山径旁找了个地方让她靠着休息。望着她苍⽩的脸,夏侯青只觉得非常担心。牛鹤仙的葯无法治她的伤,现在的她就像风中残烛一样…他抱紧她,似乎怕这山风也要将她吹熄了。

  ⽩云痕在他安稳的怀里幽幽醒转,她不动声息的抬眼望他,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远方,心头不噤怔忡。她从没见过青这么忧虑的模样…她当然不知道他的所有心思全都是为自己,只觉得他安稳、平实,却是深如千尺之潭。

  “青…”她不噤幽幽唤他的名字。和他才相处多少⽇子啊,为什么对他的感情会这样幽远、深刻呢!

  夏侯青目光从远方调转至⽩云痕脸庞,对上她的満眼深情,心中也是

  是山风醉人,还是情意醉人,抑或醉人的其实是怀里的云痕,夏侯青缓缓低下头,吻她柔软的,深刻、动人,教此时弱不噤风的她几乎承受不起。

  她合上眼,在他的离开之后,蔵进他健朗怀,两人就这样亲亲依偎着,在山风里…

  天⾊渐晚,夏侯青想扶她起来,⽩云痕却不肯,轻声道:

  “我还想再坐一下。”她眷恋和他相依的片刻;她把什么都忘了,却反而更深刻的眷恋着他。“傻云儿,天冷了。”

  是啊,的确冷。

  ⽩云痕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还是不肯起来。

  夏侯青温雅笑了,抱起她,稳稳走下山去。⽩云痕将头靠在他肩上,山风徐徐,把她的心也吹得漾起来。

  鱼鸣庄里,夏侯靖远正在找⽩云痕,见到夏侯青扶着她回来,心下甚是不乐。

  ⽩云痕倒是非常⾼兴。

  “靖远,你看我找到什么了。”她把兜在怀里的花草拿出来给他看。“我想到一个葯方可以调养⾝体。”

  “真的,那太好了…”

  “希望有用。我每天喝葯,好生厌烦。”她巧笑道:“这些还要晒⼲了才行…”

  “我叫人给你准备。”夏侯靖远抢在青前面说道。不过他并不希望⽩云痕恢复,似乎觉得柔弱的她更好掌握。“你不该玩得这么累,看你的气⾊…这么差。”他不悦的望了夏侯青一眼。

  “没关系的,有青陪着我…”⽩云痕道,也回头望了青一眼。

  “休息一下吧。”夏侯靖远道。

  “可是我还要晒葯…”

  “让小丫头去帮你做就行了。”夏侯靖远说完,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头扶着⽩云痕回房休息。待她们走后,夏侯靖远说道:

  “我跟爹说过了,他希望你能到广州去。”

  “去广州⼲什么?”夏侯青讶然。

  “当然是去当分舵主喽。”夏侯靖远笑道。

  “你居然打主意打到我⾝上来了!云儿现在武功尽失,我绝对不会离开她的,如果要走,我也会带她走。”

  “她有伤,舟车劳顿的,恐怕⾝子担不了。”

  夏侯青顿了一顿。她的⾝子的确担不了,方才只走了那么点路就昏倒了,哪里能随他奔波到广州…

  “你都算计好了,是不是?”他质问道。

  夏侯靖远哈哈一笑,道:“我惟一失算的,是让你轻易找到云姑娘,不过,把你弄走也是一样的。在爹面前,你赢不了我。”

  夏侯青格耿直淡泊,想法与⽗亲总是不对盘;而靖远谋虑深远,野心,武功又得夏侯贯天亲传,三个兄弟当中,他被夏侯贯天视为最能继承帮內大业的人,加上他年事已⾼,对靖远的提议总是采纳的多,所以两人要是真的斗上了,只怕青还是斗不过靖远。

  “可惜的是,感情却不是可以算计得到的。”夏侯青丢下话,掉头离开。

  ***

  ⽩云痕服用自己调制的葯方,果然⾝子慢慢好多了,也不再需要每天喝牛鹤仙的葯汤,更不再动不动就昏倒。

  一个清慡的晨间,夏侯青来到海棠居,和三、四个丫头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云痕,他走到庭中,正心慌意,忽然听得⽩云痕喊他:

  “青,我在这里。”

  夏侯青抬头一看,见⽩云痕居然在屋顶上笑着同他挥手。夏侯青松了口气,跟着跃上屋顶,在她⾝边坐下。

  “你怎么上来的?”他笑。

  “早上看到一只鸟儿好漂亮,追着追着,见它飞了起来,我提气一跃就上来了。”⽩云痕精神的笑道。她本活泼,失去记忆令她扫除了心中霾,加上⾝体慢慢康复,整个人越发灵动,神采飞扬。

  “鸟儿抓到没有?”

  “没有。”⽩云痕笑道。

  “看来你的武功快恢复了。怎么不下去,一直待在这儿?”

  “这里好风、好云、好天…好看啊!”她笑,不愿意说自己上得来,却不敢下去。

  她不说,夏侯青当然也料想得到。

  “来,我带你下去。”

  说完,他搂着她的,⽩云痕却顽⽪的轻轻挣开,斜坡似的屋顶,哪能让她这样玩闹,果然脚下一个不稳,摔将下去。

  ⽩云痕惊叫一声,夏侯青双脚倒挂金钩似的勾住屋檐,伸手一探,稳稳拉住她,接着向上一抛,⽩云痕飞⾝而起,她“哇”的一声绽开笑颜。夏侯青翻⾝一跃,打横抱住了她,翩然落地。

  这一下她又是害怕,又是喜,心里扑通跳个不停。两人对望了一会儿,⽩云痕笑绽如花,青看得痴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她的笑语。

  ⽩云痕让他看得有些窘,便缓缓松开勾着他颈子的手,道:“我要去看看我晒的葯草…”

  “我陪你去。”夏侯青轻轻将她放下来,两人慢慢分开,却仍是望着对方。

  ⽩云痕的葯草就晒在一旁,他二人沉浸在忘情的注视里,直到⽩云痕碰翻了晾着的葯,这才回过神来,她赧颜一笑,静静蹲下来捡拾。

  夏侯青也蹲下来帮忙捡拾,然后再把架子放好。

  秋风萧萧,刮得落叶満地打滚,几片半枯⻩叶滚到⽩云痕脚边,她拾起一片,放在手心。

  “怎么不起来?”夏侯青回头见她仍是蹲着,走过去扶起她,问道:“不舒服吗?”

  ⽩云痕慢慢站起,深彻心髓的疼像忽来的狂风骤雨,打她温煦的心。她两行清泪潸潸滑落,就滴在手心那片半枯叶片上。

  “云儿!”夏侯青一惊,忽见她手心那片枯叶上刻了一字,刻痕的部分⼲了、透了,破破碎碎的一个“鸿”字镂在叶上,几乎要随着秋风不知去向。

  她将叶片捧在心上,悲伤说道:

  “青,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为什么落泪、为什么心疼,她真的不明⽩,跟“鸿”有关吗?他是一件事,还是一个人?

  “你慢慢会想起来的,你慢慢会想起来的…”他拭去她的泪⽔,将她拥⼊怀里,紧紧、紧紧的抱着。忘情丹的葯效会退去,只是,她満心都是虞胜雪的影子,都是沈断鸿,如果她想起了他们,心里还能容得下他吗?

  他忽然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住她,⾆尖有她咸咸的泪⽔,他一尝便醉了,痴痴狂狂。

  “云儿,我们成亲,好不?我绝不让你离开我,就算你想起了什么…”

  听到他的话,⽩云痕更是惶惑不已,她紧紧偎倚在他怀中,似乎这是悲伤的她惟一的去处…

  这样的心痛,让她对过去未知的记忆害怕、迟疑。

  她会想起什么呢?想起来的事情,会让自己离开他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宁可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夏侯遥光和夏侯靖远一起到了海棠居,老远就见到青拥着⽩云痕,夏侯靖远冲动的想过去拆散他们,夏侯遥光一下按住他的肩头。

  “靖远,云姑娘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自己兄弟,别再为难青。”

  甭鸿绝意痴心无痕

  踏月从沈断鸿房里出来,在门口与逐星碰个正着。

  “断鸿不在房里?”他问。

  “没有。”她道。

  两人同时回头望向房內,踏月为他准备的女装,依旧搁在桌上,动也没动过。

  栖云⾕里轻风翦翦,冷月寂寂,秋风吹瘦飞瀑,夜露平添旧愁。

  沈断鸿‮立独‬月下,摺扇轻摇,鬓发微扬,像一株深⾕苍松,尽痹啤雅风流,却让人料不透在想些什么。

  逐星、资踏月在冷泉边找到了他,两人心头均是一震。他真的非常像虞胜雪,难道真如江湖术士所说,他是投错了胎?如今回想起来,这一切的机缘,究竟是巧合,还是注定?

  沈断鸿知觉他们来了,合起摺扇,略略回过了头。

  “断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逐星道。

  沈断鸿沉昑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想下山去找师⽗。”

  逐星一惊,道:“你还想杀她报仇!你真的以为杀了她就能泯灭恩仇?”

  沈断鸿望着前方,任凭心事起伏,只是沉默不语。毒伤好了之后,他连眼里的焕发也熄灭了。

  “逐星大哥,踏月姐姐,”他沉着声,走到他俩跟前,道:“这十年来,断鸿⾝受两位大恩,只怕今生无以为报。”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公子的孩子,算起来也是我们的少主。云儿姑娘虽然任,却也可怜,我们不和她争辩,就怕这些年委屈了你。”踏月慢慢说道。

  “踏月姐姐,你和逐星大哥对我非常好,断鸿在这里绝不委屈,只是…断鸿这次出⾕,便不再回来了。”他平静说道。

  踏月望着他。她能明⽩断鸿所做的决定,他想下山找云儿姑娘,确定她是不是仍然好好的,也许找不着,但至少那可以成为流浪的目标。栖云⾕是个伤心的地方,她不也希望云儿姑娘别再回来吗。

  只是断鸿一走,栖云⾕就真的沉寂了。

  “你去不去你爹坟前认祖归宗,还你原来的⾝份?你叫虞敏。”踏月说道。她希望断鸿能回复女儿之⾝,拥有正常的感情。

  可是,⾐装可以随意更换,心又该怎么换呢?“不…我心里一直认沈半残是我爹,不管我叫什么名字,我永远都是我,这是不会改变的。”

  “断鸿,你想去哪儿?”逐星问道。

  “我暂时也还没有主意。也许买艘船,大江南北的闯,说不定哪天咱们又在哪个天涯海角相遇,那时断鸿已经是个海盗头儿了也说不定。”他淡淡笑道。

  “你这孩子…”逐星脸上笑着,心里却也几分沉痛。断鸿真的是男儿子,只可惜…要是惜没死,和他双宿双飞不也是美事?

  不过他担心的也正是他的男儿子。

  “我希望你能化解和小云儿之间的仇恨…你和小云儿都一样痴、一样傻,公子从来就没恨过你娘和玄鹰,而你娘和玄鹰在死前更丝毫没有恨意,但是你和小云儿却自己跌进了仇恨的深渊里,这绝不是他们愿意见到的。”逐星道。

  “断鸿,云儿姑娘当初恨苦了你娘,但你娘死后,她却懊悔了一辈子…是不是你也要走到那步田地,让一切都无法挽回?”踏月说道。

  “我…”沈断鸿一时语塞。多年来,他勤练武艺,机心算尽,尽管矛盾痛苦,报仇仍是他惟一的目标,现在放下了,似乎连活下去的必要也没有…

  “我绝不让你们两人相残!”逐星断然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你二人其中一个死于另一人之手,那我就像这条手臂一样。”

  他说罢,竟然半跪在地上,举起⾝旁一块大石,往自己右手掌砸下。

  这一下⾜以击碎掌骨,这手就等于废了。

  “逐星大哥!”沈断鸿大骇,闪⾝到他跟前,提劲拨开大石,一下跪倒在他面前,哭道:“别这样,断鸿答应你就是。”

  沈断鸿孑然一⾝出了⾕,什么都没带,却也什么都没留下。情,他没留下;恨,他也没留下。看似潇洒的走了一段路,却刻意痹篇往淇⽔镇的官道。

  究竟去哪里呢?难道真的买条船吗?

  茶棚在秋风里瑟瑟抖着,沈断鸿一个人在长条凳上兀自沉昑。

  店伴端来了一盅茶,也像茶棚似的瑟瑟抖着,沈断鸿瞥了他一眼,心下发笑。就算真的想去买条船,还有个死烂打的夏侯靖远得先撂倒,否则他永远不得安宁。

  吃完了茶,沈断鸿略略支着头休息一下,恍惚中有人靠近,他猛地抬起头,昅尖嘴巴,运气将方才喝进肚里的茶疾噴而出,中手上紧握匕首的茶棚店伴。

  “你!”那店伴骇得慌忙退开,但已溅得一头一脸都是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方才沈断鸿喝的茶里有毒,这店伴当然也是假冒的,想趁他中毒时下手杀他。

  “没错,我没中毒。”沈断鸿潇洒笑道:“你大概没打听清楚,才会对栖云⾕的沈断鸿使毒。”

  使毒不仅要不动声⾊,还要巧、妙,才能制人于无形。

  这世上能对他使毒的人,大概只有他的师⽗…⽩云痕。

  那店伴不再分说,拔腿便跑,沈断鸿也不追,由地上捡了颗石头,往那店伴背上掷去“噗”的一声,店伴被掷中⽳道,倒地动弹不得。

  察觉⾝后飒然有风,沈断鸿双手撑住桌面,脚下轻蹬,旋⾝‮腿双‬踢出,又是两个家伙中击。沈断鸿踢得颇重,那两人一退数步,咬牙又勉強上阵。“等等!”

  沈断鸿摺扇“豁”的一声展开,那两人竟是面面相衬,停⾜不敢前。

  “我今儿心情实在不太好,本来想找个人好好揍一顿,可是又需要有人替我去和夏侯靖远传话,你们俩谁要去,我就不揍他了。”他煽着扇子,好整以暇说道。

  那两人也来不及纳闷为什么沈断鸿会知道他们的来路,只是争着说要去替他传话。

  沈断鸿本就轻狂,加上心里忧郁,于是变得更加放。他忽然笑道:

  “夏侯靖远到底花多少银子请你们来杀我?”“五百两,不论是不是黑驼帮的人,都可以拿你的人头去领赏。”

  “五百两!没想到我倩这么多,怪不得连三脚猫也来凑热闹…”

  “黑驼帮三公子婚期近了,他的娘子据说美如天仙,婚仪就不只一千两了!”

  “哦?你的意思是…夏侯青比我值得更多?”他不服气的笑道。

  “青表哥当然比你值得更多了。”茶棚里忽然多了一个甜美的女声答了沈断鸿的问题。

  沈断鸿往声音来处望去,竟是一个娇美的小姑娘。

  “姑娘是…”

  “你不记得我!”她小嘴一噘,不悦说道。

  沈断鸿微微一怔,实在对这位小姑娘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得答道:“你是夏侯青的表妹。”

  “对。”她甜甜一笑,道:“我叫段菲如。”

  其实她只见过沈断鸿两次而已,一次在鱼鸣庄,一次在湖心亭,可是这两次沈断鸿都没有注意到她。

  沈断鸿见她颇为娇美天真,于是笑道:“你倒是说说看,夏侯青怎么比我值得更多。”

  “如果是我靖远表哥就不及你。”她道,同时慢慢走进茶棚。“青表哥虽然没有你俊美,可是他温和善良,待人有礼,脾气又好,遇见他的人都愿意和他游。”

  “是吗?”沈断鸿酸溜溜的冷哼一声,心想:难怪师⽗喜他。

  忽然,他心下一凛,问道:“他要和谁成亲?”

  “和你师⽗⽩云痕啊!我说青表哥好,连靖远表哥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和你师⽗两人,好得如藌里调油…”

  沈断鸿一听⽩云痕没死,先是大喜,跟着竟觉心如刀割。原来那夜恶斗之后,师⽗也让人救了,亏自己一心挂念着她,她却终于还是撇下自己嫁人去,对象还是夏侯家的人…夏侯靖远几次要置他于死地,而师⽗居然要嫁⼊夏侯家…

  他只觉眼眶烫热,他别过⾝去,冷然说道:

  “滚吧…回去告诉夏侯青,沈断鸿会去送礼,也顺便让夏侯靖远别忙了,我一并去问候他。”

  先前那两人一听沈断鸿谁也不揍了,拔腿便跑;段菲如却反而在一张长凳子上坐下。

  “你为什么不走?”沈断鸿冷冷喝道。

  段菲如一听,差点气⽩了脸。原来方才他那句“滚吧”也把自己包含在內了!

  “我不知道你是在同我说话。”这种无礼的话,她就装作没听见。

  沈断鸿也不答话,径自拂袖离去。一路上明知段菲如一直跟在⾝后,却也不搭理。

  来到镇上一家饭馆,店伴了来,问道:“客倌要什么?”

  “拿酒来。”

  “客倌要什么酒?”

  沈断鸿不再说话,店伴只好又说:“那小的先给您来壶花雕好了。”说罢,急急下去了。凶神恶煞似的江湖人,还是少惹为妙。

  沈断鸿握着酒杯,靠在鼻边闻了闻香气,然后一口喝⼲了。

  “花雕…这名字真是好…”他幽幽沉昑道!“花雕零,叶雕零,兜兜转转了心…”

  了,醉了;痴了,苦了,兜兜转转,零落成泥…他轻狂倒酒,又是一仰而尽…

  花雕零,叶雕零,兜兜转转述了心。

  奔负长夜不寐人,苦思芳菲任酩酊。

  沈断鸿岂止喝了二亚酒,只见他不曾停杯的一直喝到店家要打烊,才烂醉的从间摸出银两付了帐。

  踉踉跄跄的走在街上,秋夜凉,心头更凉,模模糊糊的似乎来到一处池边,他虽然醉,却也明⽩知道那是⽔池。在楼云⾕,他就是在这冷泉里练功,池里总是漂満‮瓣花‬…

  是的,练功…师⽗会在一旁教导他心法。

  “凝神自守,气聚…”沈断鸿醉之间,念出心法口诀,跟着就要往池里跳。

  “哎!”一直跟在他⾝后的段菲如及时拉住他。“醉成这样,跳下去不淹死才怪!”

  沈断鸿仰躺在池边,索大叫了几声,惊动了宿鸟,惊动了黑夜,却不敢惊动他酩酊大醉的深情,他小心的保持沉默,低低沉昑…

  “谁言侠者随心

  花落萧娑,问剑如何?

  凭任痴心作烟萝。

  哀筝风拂思沉恻,

  情意销磨,谁替悲歌?

  只换昑留细细和。”

  他说的是些什么醉话,段菲如一句也没听懂,惟一清楚的是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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