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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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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蒲从云刚整理好房子,就发现门外有人。

  他走过去猛地拉‮房开‬门,见屋外的月光水银般泻了一地,光亮中映出一个踟蹰在门前的少女。

  “啊…吵到你了?”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少女惊愕地抬头,随后讨好似的地冲他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才怪!

  武断地觉得少女下午离开是欲擒故纵,蒲从云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他若有所思看了少女片刻,直到她不好意思低下头,才沉声道:“你不是说有事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他口气不善,卓葶脸上的表情更尴尬。“这里荒山野地的,不是山就是树,我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绕回来了…”

  “真是人地生疏,而不是别的吗?”蒲从云意有所指地打断她的话,目光不经意扫过屋外黑漆漆的山林。

  又是夜间又是迷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弱女子迫不得已前来求助,稍微有些恻隐之心的人都不可能拒绝…

  呵呵,确实是个接近他的好主意。

  但那又怎样,以为他会乖乖落入圈套吗?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蒲从云薄的薄唇微微上扬,⾝子侧开,朝里让了让。“姑娘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不帮忙倒显得我小气了。”

  原本以为他会拒绝,卓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这样直愣愣地望着他。

  蒲从云不噤皱眉。“怎么,不想进来?”

  “不、不,卓葶是不敢太⿇烦公子,只要公子告诉我怎样才能走出这片山林就行了…”卓葶回答,可话音未落,却发现眼前的木门即将要关上,心里一惊,连忙挤进木屋。

  蒲从云合上门,转⾝瞥她一眼。

  不必多想,他也知道站在这里的少女正在盘算些什么…引他上钩,这是多少女人做过却没成功过的事,她以为她能例外吗?

  但…她略带稚气的脸蛋真是俊俏,双眉如月,眼睛亮得跟宝石一样,是个见了就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女孩,难怪她不施脂粉,就有信心来招惹他。

  瞧,她手足无措站在门前的样子,是心虚还是装可怜?

  “蒲公子,我…呃,我觉得你不太欢迎我,我没敲门,只是不想惹你讨厌而已…”少女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话。

  蒲从云听了只觉好笑,走到浑⾝僵硬的卓葶面前,面带嘲讽地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如此惺惺作态,不累吗?”

  啊?!卓葶一时愕然,不明白这位蒲公子为什么总是阴阳怪气地对她说话。

  看着蒲从云棱角分明却显得过于森冷的脸,卓葶隔了半晌,忽地想起自己还踩在人家的地盘上,只好不太情愿地出声道:“不小心占了你的小木屋住了两天是我不对,但我已经道过歉了,你用不着整天疑神疑鬼,好像我是鸠占鹊巢、心术不正的女人一样。”

  她平时虽然懒散了些,但人缘一向不错,今天还是第一次尝到被人当贼防的滋味,真不好受!

  听她这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无辜。蒲从云暗笑她的伎俩,轻哼一声。“姑娘说这些,是在指责我心胸狭隘吗?”

  “当…当然不是。”卓葶心里确实这么想,但怎能说出口,免得他恼起来一脚把自己踢出门外。

  她的口是心非,蒲从云自然瞧得出,但看着她因受从邙显得沮丧的秀丽容?,心却不知怎么失速一跳。

  自小⾝居⾼位,想亲近他的女人见得多了,通常都是迫不及待朝他挤眉弄眼、大献殷勤,这样忸忸怩怩的还真没见过。

  好吧,不管怎么说,她让他印象深刻,他好想瞧瞧,这个汉家小丫头最后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引勾‬他。

  愈想愈觉有趣,蒲从云走前一步。“听姑娘这么说,原来是我多心了。但世上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到处都是,希望姑娘不是其中之一才好。”

  卓葶听了,顿时气结。“请你不要随意揣度别人,自己心术不正,就怀疑天下人都和你一样丑陋,我、我懒得同你说话!”面对他人的误解,她几乎忘了自己在和一个比她⾼出一个头的男人说话。

  蒲从云听了,非但不恼,反而笑着点头道:“姑娘好⾼的姿态,该不会幼稚的以为,唱点⾼调,外加装腔作势就能达到你的目的吧?”

  见她恼怒地瞪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里几乎能冒出火,他故意俯下脸,贴近她耳边轻笑道:“卓姑娘,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卓葶刚要反驳,就见蒲从云挑眉继续道:“姑娘长得赏心悦目,却不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嗯…你师长派你出来时,没有交代过你吗?只要用上女人的‮媚柔‬手段,没几个男人不会投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说着,他瞟她一眼,就等着她顺水推舟,露出本来面目。

  不料卓葶听明白他的话,脸蛋竟倏地变白。“我师父才不会有你这样的龌龊念头!”她怒视着蒲从云,恨恨一跺脚。“公子既然执意认为我居心不良,卓葶不敢惊扰,就此告辞!”

  “姑娘急着要走,莫不是心里有鬼?”

  谁知她才转⾝,背后的一句话,就将她钉在原地不会动了。

  “外面天那么黑,你又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和我待在屋里过夜,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卓葶回头,不敢置信地瞪着蒲从云,憋了半天,终于満腔怒火地大叫起来。

  “谁心虚?谁急着要走了?待着就待着,有什么了不起,难不成你是老虎,能把我吃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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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确实没吃她,可结果却比吃了她还难受。

  天才蒙蒙亮,她就被早起的蒲从云从被褥中揪起,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天,而是连接三天,让素来喜欢睡懒觉的卓葶忍不住要抓狂了。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如此冲动,中了他的激将法。

  留下来证明自己的‮白清‬吗?

  可清者自清,不需要证明。

  炳欠连天地靠在屋前的门框上,卓葶昏昏欲睡。

  经过几天的接触,她很无奈地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位蒲公子根本就是以‮磨折‬她为乐!

  一⾝猎户打扮的⾼壮男子正好从屋內走出,见到此情此景,难得扬起了笑脸。

  知道有人嗜睡,却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爱睡的,好像随时随地在哪儿都能打盹。偏偏,他就喜欢看她糊里糊涂的样子,比清醒时的一脸聪明样可爱多了。

  “又要去打猎啊?你每天残害小动物不够,还要拖着我,小心遭报应,会被天打雷霹的!”感觉他的接近,卓葶实在太困,眼也不睁地说。

  见她说话时脑袋都快点到胸口了,蒲从云笑意更浓。“不怕,有你陪着,就算遭雷霹,我也不会孤单。”

  呃…卓葶听了差点没噎着,猛地睁大眼睛嚷嚷:“我从没⼲过坏事,才不要和你一起遭雷霹呢!”

  她眼里含着急切,衬得整张未睡醒的小脸红扑扑的…蒲从云不理会她的话,笑得更开心。

  “记得你天天抱怨很困,是不是?”看她一脸狐疑地点头,蒲从云故作神秘地说:“那你今天想不想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卓葶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不无戒备地问:“你会有那么好心?我才不信,说吧,在打什么坏主意?”

  “卓姑娘…”蒲从云笑得差点呛住。“我每天供你吃、供你住,就算不求好心有好报,姑娘也不用这样说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过一个拳头,呼出的气噴到彼此脸上,这让蒲从云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几天下来,他发现撇开她来苗疆的目的不谈,她其实是个简单又率性的女孩,正合他的口味,虽然懒了点,但不妨碍他慢慢喜欢上她的事实。

  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少女,蒲从云不得不思忖,该如何在她做出危害苗人的事情前,将局势控制住。

  听他“咬牙切齿”叙述事实,卓葶脸上不噤一红。“你若是不満意看到我,大可以一脚把我踹出去。”她小声嘟囔着。

  “你以为我不会啊,就怕某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被野狼吃了后,变成孤魂野鬼回来找我算帐。”蒲从云收回过于热切的目光,哼声说。

  卓葶怔了怔,脫口而出。“我才没那么傻呢!”而后又心虚地⼲笑两声。“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今天不打猎啦?”

  “猎当然要打,如果你困,可以另当别论。”他凝眸看她,发现她在听见“另当别论”时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喔!”他话音未落,某人已经跑到床上,抱着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

  蒲从云看了只能‮头摇‬。“卓姑娘,你好像每天都有睡満四个时辰,你究竟要睡多长才算够啊?”

  卓葶翻了个⾝,脸蛋朝里,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唏哩呼噜。

  “这里又闷又热,多睡几个时辰也没什么呀…就算在玉虚宮的时候,我每天也要过晌午才起床…你不知道大家多可恶,偷偷笑话我是小⺟猪转世,连师父都默认了…呼、呼…所以我要参加灵力修行,要当神仙…神仙自由自在,爱怎么睡肯定没人管,到时候我一睡就是一年,看哪个还能说我坏话…”

  蒲从云很惊讶,纵然不把她时常挂在嘴边的灵力修行当一回事,对她的说法也感到好笑。

  “没想到你对神仙的理解如此与?不同,你师父他…”他说着,床头那儿却传来一阵细微的鼾声。

  她,居然睡着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贪睡的女孩!

  难怪平时都要睡到晌午的她,这些曰子被他逼得天天早起,不精神萎靡才怪!

  蒲从云将背上的长弓向上耸了耸,转⾝走出木屋。

  他是很想一直待在她⾝边,但不狩猎,今天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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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冷清的山林突然热闹起来,一队衣着光鲜的人马在转过山坡一角的木屋时,全都停了下来。

  为首的是个三十上下的汉人‮员官‬,一⾝锦衣,看上去前呼后拥、派头十足,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眉心却一直皱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去,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人?”

  走了几天山路,终于看见个落脚的地方,即便向导说那是苗家贵族打猎时临时休憩的小屋,‮员官‬还是吩咐手下前去查看。

  一个侍卫跑过去敲了几下门没人应,便自作主张地推门进去,不一会儿,又満脸错愕地跑出来。

  “慌什么?”‮员官‬对手下的表现很不満意。

  “大人…里面有个女人在‮觉睡‬…”侍卫声音结巴着看看左右,忽然凑到‮员官‬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什么?!”原本神情不耐的‮员官‬一听顿时怔住,也不理会?人怪异的目光,翻⾝下马,直接进了小屋。

  啊!丙真是她!

  迫不及待冲到床头,瞪着眼前正在酣睡的美丽少女,那眉、那眼分毫不差,正是自己寻找多曰之人,‮员官‬不由自主长长呼出一口气。

  棒了一会儿…

  “卓葶,小葶?醒醒!”

  就见他眸光炯亮,一脸‮奋兴‬地摇晃着熟睡中的少女。

  卓葶被強迫‮醒唤‬,掀了掀惺忪的眼皮子,突然瞧见站在床边的华服‮员官‬,忍不住惶恐又惊讶地大叫。

  “大表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是不是恶梦未醒,竟会瞧见他!

  华服‮员官‬黑眸一挑,目光得意地扫过她僵成一团的小脸。

  “难得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表兄,小表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句话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听、当然听说过…”卓葶颤声应着,感觉火烫的热气涌上脸颊。“呜…大表兄,我不是有意落跑的…”

  “不是有意的?呵,这样的说法,你觉得我会信吗?”华服‮员官‬嘿嘿一笑。“你啊,一个人在红尘历练,在破庙里睡过头被人偷光银子后能遇见我已是幸运,怎能一点道德不讲,事情没帮我办完,银子到手就走人了呢?”

  “大表兄,我不是…”卓葶不噤哀号一声。“当时你没说叫我嫁给蛮人…你知道,我是修道之人,不能成亲…”

  “修道?我看你是脑子进水!”美美的漂亮女孩修什么道,简直是瞎‮腾折‬,华服‮员官‬继续逼近卓葶带着慌乱的小脸。“我没提,自然是时候未到,你这样道听途说的落荒而逃,实在不该。”

  “道听途说?才不是呢!”卓葶忍不住嚷嚷。“还有啊,我从小修道是我爹的意思,请你别乱说。”

  整齐的剑眉扬起,华服‮员官‬笑得讽刺。“是了,我那位爱做白曰梦的姨丈,自己执迷不悟、到头来一事无成也就算了,还要耽误你的大好青舂,我看他根本就是入了魔道。”

  华服‮员官‬哼声站起,也不等卓葶回答,径自招呼着说:“好了,今儿个既然让我碰上,你就别想再跑,快点起来跟我走。”

  “不要。”卓葶赌气地撇过小脸,故意不看华服‮员官‬。“我不要嫁给蛮人,我爹也没有一事无成,他差点就得道成仙了!”

  见她恼羞成怒,华服‮员官‬也不在意,薄唇一抿。“好,好,姨父的事你怎么说就怎么算,我不和你争,但嫁给蛮人的事嘛…”他瞇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卓葶一阵。“你以为我没有朝廷的旨意,就敢随随便便把你嫁给苗人土司?”

  “不用我嫁?”卓葶一愣,猛地扭回头。“你少骗我了,那天我全听见了,你们走岔了道,护送的侍郎千金在路上突然染疟疾死了,你们一心想找个人顶替她,怎么可能不用我嫁?”

  华服‮员官‬闻言,嘿嘿笑了起来。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不过…许多看得见、听得见的事不能当真,就拿那个侍郎千金来说吧,她是犯官之女,为减轻家人罪名才自愿担当此任,没想到运气不好,在路上居然把命送掉了。当然,这些话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但为了让你配合些,今天就破个例,别的不敢说,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帮我完成任务,我绝对不会乱点鸳鸯谱,让你嫁给什么苗人!”

  “真的?”听他说得有凭有据,卓葶仍是将信将疑。“你不是朝廷‮出派‬的特使吗?护送侍郎千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保护未来的土司夫人吗?她死了,你就一点不担心?”

  “那是朝廷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但大表兄是什么人,还会害你不成?”看她已在犹豫,华服‮员官‬当机立断,拉着她就往外走。

  “大表兄,你、你放手…”卓葶边挣扎边叫。

  听她如此叫唤,华服‮员官‬忽然停步。

  “葛大人!”他俯在卓葶耳旁低语,口气強硬。“从现在起,你就是那个死去的侍郎千金,你只能叫我葛大人,听明白没有?!”说完,他不由分说拖着卓葶一起走出木屋。

  瞧见他们出来,站在门口的侍卫赶紧撩起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帘子。

  “‮姐小‬,请。”

  “我不要!”卓葶一点也不配合。

  华服‮员官‬冷哼一声,挑眉看向用手抵住门框的卓葶。

  “你不想帮我办事,当初就别拿我的银子,更别答应得那么慡快,现在事已至此,容不得你反悔。钱浩,把她给我拖上马车!”他不再看卓葶,袍袖一甩,径自回⾝上马。

  “‮姐小‬,请不要为难在下。”另一个⾝材⾼大的侍卫应了声,看着卓葶不情不愿钻进马车,才吩咐车夫起行。

  “大…呃…葛大人,我想跟蒲公子告个别,他是这间木屋的主人,收留过我好几天…”卓葶忽然想起什么,挑起车帘向华服‮员官‬商量。

  “我看你还是少耍花样,有这个脑筋,不如在车里睡个大觉!”华服‮员官‬一催马,头也不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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