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回过头,一张笑容灿烂的小脸就这么映入陈正皓的眼帘。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又是这个小妮子?!伦敦这么大,他还以为就算他们的目的地相同,应该也不会遇上才是,偏偏这么不凑巧!
他礼貌性地点点头,态度却冷淡多了。“嗯,你也住这里?”最好不是!他在心里暗暗嘀咕。
罢应付完一场烦人的饭局,之前又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飞行,他现在累得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头补眠。更何况,他才刚到英国,连时差都还没有调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处理了许多事务,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站在大厅跟这女人勾勾缠!
不过正在走屎狗运的楼琳可不这么想…尽管在这之前,她这趟英国自由之旅可以说是处处碰壁,衰到不行。可是自从他出现以后,就彷佛在她悲惨的遭遇中投下一道曙光。
当她在德国把自己搞丢的时候,他及时伸出援手解救了她;现在,她沦落到可能要学流浪汉露宿街头时,他又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她的福星嘛!相逢即是有缘,她今天晚上是赖定他了!
“嗯…算是啦!”她语焉不详地答道,脸上的笑容更加好诈了。“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望见她这种表情,陈正皓心中的警铃不自觉地大作。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眼前这个小妮子彷佛在算计什么似的笑容,让他全⾝都起了鸡皮疙瘩。
为了明哲保⾝,他还是别再跟她有所接触吧!“很抱歉,我还有急事,很⾼兴遇…”
他的客套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见楼琳垮下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我只耽误你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拜托啦!”她的眼眶中开始有泪光在闪烁。“有件事情真的非得靠你帮忙不可,如果你不帮我,我可能会流落街头,然后明天被发现弃尸在某个暗巷里耶…”
她说得好卑微、好可怜,连一旁的柜台服务生和路人甲乙丙都朝她投来同情的眼光,陈正皓也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许多锐利视线,刺得他不得不妥协。
他沉昑了一会儿。“如果只有五分钟的话。”
唉…早知道,他就不搭那班需要转机的机飞了!瞧,他现在根本就是被一尊瘟神给缠上了!
相较于他明显的不悦,楼琳却是一脸的眉开眼笑。
“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她再次搓搓手,又露出一副好商的模样。“是这样的,我朋友在预定旅馆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差错,所以我今天晚上是没有地方住了,能不能…”她抬起头看着他,美丽的大眼眨巴眨巴地,充満了期待。
陈正皓挑了挑眉。“不能。”他说得斩钉截铁,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楼琳纤瘦的双肩重重垮下,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这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啊?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样厚脸皮地求他啊!
不管不管!谁教他们这么有缘,伦敦有这么多间旅馆,她却正好碰见他,这样巧合的事情可不是天天有,她非要缠到他答应不可…
楼琳再接再厉,发挥她⾝为么女的独门缠功。“我只要一个小角落能够觉睡补眠的地方就够了,只要给我一小条⽑毯,我可以在沙发窝上一晚。天一亮我就走,绝对绝对不会再⿇烦你的!”她信誓旦旦,只差没有举起手来发誓了。
“问题不是这个。”陈正皓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始有些不耐烦。
这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番”?之前在机场他还觉得她清新可人,现在却只想快快摆脫她,好让自己的耳根清静清静。
“那…难不成你是害怕我手脚不⼲净?”说着,她万般委屈地低下头,彷佛遭到什么天大的冤枉似的。“要是你对我不放心,我可以给你一半、甚至全部的住宿费。我有钱,也住得起这间店酒,可是没有空房间…”
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像是一眨眼就会扑簌簌地滑下脸颊。那模样看来楚楚可怜,连⾝为“受害者”的他都有些良心不安了起来。
忽地,他及时回过神来。搞什么?!瞧她说得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
他们孤男寡女,又完全不认识,她却异想天开地要求他收留她一晚?如果他不是正人君子,她的遭遇会比现在还要凄惨上数百倍!
“很抱歉,我帮不上忙。晚安。”他再次狠下心拒绝。语毕,他转⾝就要走向电梯。
“等、等一下!”岂料,楼琳还不死心,竟然冲过来拉住他的手臂。“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烦你的!我知道这样很厚脸皮,可是我在伦敦没有半个认识的人,所以才…只要一个晚上就好,求求你!”
她诚心诚意地恳求他,希望他能够看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份上,施舍她一小块地方窝,她可不想睡在公园里头,跟蚊子跳蚤作伴!
表面上,他脸上依然是那副⼲我什么事的一号冷淡表情,但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就这么滑过她柔嫰无瑕的脸颊后,陈正皓的心里开始严重动摇…
事实上,他非常非常为难。如果只有一个晚上,他当然不介意帮这可爱的小妮子一个忙。
可是,如果因为这样,而让她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善良绅士,届时要是她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
为了她好,他有必要严厉地拒绝她!“办法不是没有,机场应该设有旅馆,你可以问问…”
听他这么说,楼琳的心真的是凉透了。亏她还把他当成大好人,没想到他这么⻳⽑兼没良心,任凭她再三保证哀求,居然连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冷血动物、欺负弱小!
她、生、气、了!赌上一口气,他越是把她往外头推,她就越是要死缠着他不放…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便哀怨地打断他。“我问过了,他们也没有空房。”
陈正皓顿了顿,又继续劝说。“那么,你可以在机场先窝一阵子…”
虽然连他都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毕竟经过长途旅行,又找了这么多家旅馆,她一定也很疲惫,但是,说什么他也没有办法答应她荒谬的要求。
“你是说,要我一个女孩子,睡在出入复杂的机场大厅?”她用力地倒菗一口气,脸上満是不可置信。
谴责的目光马上从四面八方刺上他全⾝,陈正皓皱起眉头,怀疑眼前的女子是故意要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他双手环胸,实在不想再跟她玩下去。他的耐心和体力已经消磨殆尽,只想早点打发她,赶紧冲上楼去好好休息。
“也不是只有机场…”只是,他才开口说不到几个字,发言权又被眼前那娇小柔弱的女子给截走。
“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去睡在黑漆漆、充満流浪汉的公园?!”她戏剧性地登、登、登后退三大步,眼神惶恐得彷佛他说了什么恐怖的话。
扎在他⾝上的愤怒目光更加刺痛了,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失去贯有理智地跳起来大吼…真的那么闲的话,你们自己让出一个床位给她啊!
他用尽所有意志力隐忍这股冲动,以过人的耐心解释道:“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我们孤男寡女的,一起过夜实在不太全安。你难道不怕被欺负吗?”
他说得相当委婉,希望这小妮子能够快快死心,不要再強人所难了!
然而,他实在太低估楼琳的耐心,如果他一直不答应,她甚至可以跟他耗上一整晚…
不过,已经超过三十几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她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因此她决定速战速决,早点“打败”这个没有一丝丝同情心的男人!
她突然凑近他,瞇起双眼,低下嗓音问:“你是gay吗?”
他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但仍然很快地回答。“不是!”问题怎么会忽然转到他的性向上头?他们不是在讨论旅馆房间的事情吗?
难不成她以为只要他是同性恋,自己的贞操就全安无虞了?!
他蹙起眉,正要开口斥责她太过天真,却见到她奋兴地拍手…
“那就没问题啦!”楼琳拉起被晾在旁边很久的行李箱,热情地拍拍他。“要是你承认自己是gay的话,我也许会怀疑你是为了让我放心而骗我;可是,因为你很诚实地否认,我可以非常放心地相信你!”
陈正皓当场无言以对。这是哪门子的论调?他还以为在听见自己不是同性恋之后,她就会有所顾忌地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竟然还露出一脸开心的表情,说因为他的“诚实”她可以放心地和他共度夜一!
“我…你…”生平第一次,他被逼到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的地步。
楼琳豪气万千地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他,尽管这样的举动对⾝材娇小的她来说,是有些吃力。“你怎么啦?看你一副很累的样子,还是赶紧回房间休息吧!”
第一次在一个小妮子⾝上吃到败仗,他也真是认了!陈正皓挫败地抬起头,已经失去拒绝的力气。
他一语不发地走进电梯,指示侍者按下房间所在的楼层,楼琳赶紧奋力拖着重重的登机箱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沉默地搭着电梯,来到店酒最顶楼的⾼级套房。他掏出房间卡片刷过门上的感应器,古⾊古香的房门便应声而开。
他率先走进房间,开始跟她约法三章。“先说好,我只收留你一个晚上,明天请你…”才说了一半,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停下。
后头一点声音也没有,至少也该有她拖着登机箱进门的噪音吧?陈正皓狐疑地转过⾝,却发现她虚弱地靠在登机箱旁蹲下,一动也不动。
“喂!你怎么了?”他冲过去扶起她,瞥见她那苍白得毫无血⾊的脸⾊,大吃一惊。“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他打横抱起她,讶异地发现怀里的女人轻得可以。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休息,还为她脫下脚上的鞋袜。
“对不起…我,我头好晕…”她头昏眼花,觉得整个世界在她⾝边快速地旋转再旋转,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太出来。
陈正皓骤地感到有些心疼,甚至后悔自己刚才那样不近人情地坚持拒绝她。
床上的女子是那么样的纤瘦柔弱,却一个人在陌生的异国努力奔波,寻找可以住宿的旅馆,还不顾众人眼光,不死心地缠着一个男人不放,也真是为难她了…
“你还没吃晚餐吧?想吃点什么?”他倒了一杯果汁回到床边,轻轻扶起她,看着她慢慢喝完。
喝完微甜的果汁以后,楼琳感觉好多了。“不知道,可是我好饿喔!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了…”她虚弱地扯出一抹无力的笑。
他默默地踱至房间另一角,拿起电话话筒,用客房服务点了一些比较清淡的水果沙拉和小饼⼲。
注视着他这沉默的温柔举动,楼琳悬了一整天的心总算轻轻落了地。
尽管他刚刚真的好冷酷无情,让她心灰意冷,差点没在店酒大厅无助地放声大哭。可是现下他的体贴,却又教她温暖感动得想哭…
“谢谢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她扬起甜甜的微笑,虽然脸⾊还是苍白得吓人。“啊,我不会霸占着你的床,等我的头不晕了,一定马上还给你!”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他保证。
陈正皓胸口一痛,彷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着他的良心。
“你不用烦恼那么多,好好休息就行了。”真是栽在这个小妮子的手里了!他无奈地暗忖。“况且你会贫血头晕,我也要负大半的责任。”
这个男人,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嘛!楼琳情不自噤地加大脸上的笑容,对他的好感又多上几分。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她真幸运!即使遇上这么多糟糕的事情,但是能认识像他这样善良的朋友,也算是这趟旅行的一大收获了。“我叫…苏珊,那你呢?”
她不想报出自己的实真姓名,临时瞎掰了一个很俗气的英文名字。
“苏珊?听起来很像是个国美名字。”陈正皓挑了挑眉,不动声⾊地道。“我是休伯特。”
楼琳无视于他的刺探,依然一派天真地道:“那么,我就叫你『休』,你可以叫我『苏』!”
竟然取起昵称来了!陈正皓哭笑不得,她到底还想要做什么?跟他变成好朋友吗?
要不是她的气⾊仍然很差,嘴唇也尚未恢复血⾊,看她那副兴致⾼昂,活力十足的模样,他还真忍不住要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在装病!
“⾝体不舒服就安分一点。”他沉声说道。
接着,门铃响起,侍者推着银⾊的雅致餐车出现在门外。他吩咐侍者将餐点放在小型酒吧的吧台上。
楼琳慢慢地从柔软的大床起⾝,小心地步向吧台。“哇,看起来好好吃喔!”
几乎有两餐的时间没有进食,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算眼前的食物冷冰冰的,又没有什么味道,她还是吃得⼲⼲净净。
“你应该是饿过头了,必须先吃点容易消化的食物垫胃。”凝视着她秀气的吃相,陈正皓淡淡地说明。
“嗯,谢谢。”她从水果沙拉中抬起脸,开心地赏他一个灿烂的笑靥。
他忽地心中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胸口一样…陈正皓蹙了蹙眉,走至一旁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他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脫轨失序的行为。不但在五星级店酒的大厅,和他最痛恨的⿇烦纠缠不清,甚至收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和自己房同过夜。
这个女人一出现,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原则,天晓得他若再跟她多相处上几个小时,自己会不会兵败如山倒,连这个房间也双手奉上给她?!
幸好明天他就能甩开这尊瘟神,逃离她的魔爪,回到自己原本规律有条理的生活。
不对!他差点忘了,她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呢!看来这门婚事有必要再考虑考虑…
“休先生,你在想什么啊?我都已经吃饱了耶!”楼琳俏皮地调侃心不在焉的男人。“我全⾝都是灰尘,你应该不介意我借用你的浴室吧?”
用过餐点后,她的气⾊总算恢复正常了。
陈正皓回过神,淡淡地点点头,然后绅士地帮她把那一大箱行李搬过来,自己则拿着笔记型电脑,到沙发上去准备明天的代理说明会。
没错!过了这乱七八糟、完全失去控制的夜一,明天他就能摆脫这个女魔头。至于他们之间的婚事,等他签下代理权回国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他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将烦恼抛开,专心研究确认明天所有的流程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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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他准时在七点起床。梳洗着衣完毕之后,他小心地走至大床边,注视着上头睡得十分香甜的女子。
楼琳睡得很沉,就算有人靠近盯着她瞧,也无法惊醒她。那平时看来明亮有神的水眸轻轻闭起,长长的眼睫下,有着一轮因旅途奔波而产生的黑眼圈。
昨天晚上被他当作大瘟神的⿇烦女人,此刻却像个纯洁无瑕的天使般,安稳地睡在他的大床上。陈正皓看得出神,几乎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是要叫她起床。
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脆地放弃摇醒她的想法。
这个女人果然恐怖!她只不过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觉睡,就能让他觉得叫醒她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行为,甚至害他像个呆瓜似的,怔怔地看着她的睡颜发愣!
确认所有该带的资料文件后,他拉上房內所有窗帘,为她遮挡刺眼的阳光,又看了一会儿她安稳甜美的睡颜,才放心地离房开间,下楼享用饭店的早餐。
然而,明知道她只住这么一晚,从今以后,除非刻意相约,他们很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但她灿烂喜悦的笑靥和那沉静纯真的睡脸,就是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样也挥不去…
“静静不说话的话,倒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女人…”下意识地,陈正皓喃喃自语起来。
“您说什么?”计程车司机疑惑地从驾驶座转过头来。
他淡淡地扯动嘴角。“没事,自言自语罢了!”然后便低头继续阅读今天的财经新闻。
尽管她替他惹来不少⿇烦,但是,他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可怕又可爱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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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的英国,阳光依然十分毒辣,但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处,却又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陈正皓在店酒的前一条街走下计程车。连续开了一整天的说明会,几乎有八个小时的时间都在椅子上度过,他决定散步一下,顺便物⾊晚餐的餐厅。
今天他回绝了所有应酬,打算好好休息放松。昨天晚上,他这个⾝⾼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男人缩在一张小小的沙发上,一整夜腾折下来,换来的是全⾝酸痛的下场。
饼多的疲劳层层累积,让他忍不住心情焦躁,如果再和那些无趣乏味的标准英国欧吉桑吃饭,他可能会失礼地半途落跑…
走着走着,他在一家气氛不错的小酒吧前停下。这家酒吧內的客人不多,里头放的爵士蓝调音乐散发出一股慵懒轻松的气氛。
他勾起嘴角,偶尔独自小酌一番也不错。正要踏进店门,⾝后却传来一道他以为短时间內都不会再听到的娇嫰嗓音。
“哈啰,休,又见面啰!”见他背对着自己不转⾝,女子又用更热情的语气呼唤他。“休?休伯特先生…哈啰…”
陈正皓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他老是甩不掉她?难道她真的是阴魂不散的瘟神?
就算再怎么不情不愿,她的大嗓门也已经引起路上所有人的注意,自己不回头也不行。
“苏珊姐小。”他无奈地转过⾝,瞪着对街那位笑得毫无心机的女人。
“说过叫我『苏』就好的,你又忘了。”楼琳从马路那端跑了过来,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好巧噢!你在这附近工作吗?我也是喔!”
“不,我在西南区开会…”他像是猛然察觉什么似的顿住,疑惑地道:“你说你在这附近工作?”她不是离家出走吗?怎么会在这里工作?
“对啊,我今天找了一个早上,还是订不到饭店房间,正好碰到杰森的花店欠缺短期工读生,我就用免费住宿跟他交换工资。”楼琳绽出招牌的灿烂笑容,慡朗地拍拍他。“昨天真是多谢你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杰森?”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号人物?还有,她怎么还是这么蠢?人家随随便便骗她几句,她也相信!
“就是对面那家花店的老板啊!”她指指对街的一间小花店。
陈正皓顺着她的手指将视线转了过去,瞥见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壮年男子正在招呼客人,相貌英俊迷人,耀眼的阳光笑容更是引来不少女客人驻足。
这种男人,一看就知道最会说些甜言藌语欺骗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有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千金姐小才会呆呆地相信,他会单纯得只提供“床位”!
楼琳没有发现⾝边的男人气得快要火山爆发,还径自开心地道:“杰森他人很好喔!不但答应让我打几天的零工,还说过两天要开车带我到处去玩…”
“不准去!”他忍无可忍,失去理智地朝她大吼。“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要住进他家?我不是告诉过你,孤男寡女的情况下,你一个女孩子会被欺负吗?!”
哇咧,他是吃到炸葯喔?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凶啊?楼琳瞠目结舌地瞅着眼前这个气冲冲的男人,只感到一头雾水。
“杰森他不是…”她企图解释清楚。
“走!”也不等她把话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攫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店酒的方向走。
“等一下!”她屈起膝盖,用力将双脚抵在地上,拒绝被他像洋娃娃似的拎来拎去。“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我有帮杰森工作,又不是在他那里白吃白喝,而且杰森他已经…”
他松开她的手腕,冷冷地打断她。“你太单纯了,出国自助旅行还不放聪明一点,到时你连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欺负的都不知道!”见她不肯乖乖合作,又开口闭口都是“杰森”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嘿,这是在拐着弯骂她笨喔?他冷嘲热讽的口吻惹怒了她。
“那么,请问睿智无比的休伯特先生,您有什么⾼见?”她也学他双手环胸,两人就这样在人行道上对峙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觉睡的地方,和免费的当地导游,你一下不许这个,一下又不许那个的,请问我今天晚上要睡哪?敢情你要我回去你那儿继续窝?”
第二次,他再度陷入无言以对的窘境,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招惹来的…
那个女人想要怎么做都是她的自由不是吗?自己又不是她的谁,⼲嘛为了她的安危提心吊胆,还失控地在大街上对她大吼大叫?!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一碰上她,他维持近三十年来的冷静形象,就马上消失无踪?
她根本不是什么瘟神,而是混世大魔王!
“休伯特先生…”大魔王又开始用那软软甜甜的嗓音催促他了。“你决定好了没有?杰森要关店了耶!”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无奈地抹了把脸。反正这个女魔头就是吃定他了,而他也注定要为她打破一切原则,那就认命吧…
“走,你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