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午,语晨专心在修补一面洛可可风的镀金倚墙式落地镜。
“语、语晨!”冷不防有人唤道。
“嗄!什么事?”她才抬头就吓得捂住口。
门口堆満了红玫瑰,程君毅拿了只珠宝盒,见到她马上笑逐颜开。
妈呀,千万别是她想的那种事啊!
她満脸黑线条,飞快的越过那堆红玫瑰,再匆匆的越过他。
程君毅伸手拦住她,因为紧张,声音颤抖着“语晨、语晨,不要躲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不要我躲你,那就别来烦我啊!”她脸上没有半点感动的样子,相反的快火冒三丈了。
“语晨…”程君毅咚地忽然跪在她面前,希望感动她。
“呜,你⼲什么你?”她吓得腿软,差点也要跪下。
程君毅打开装着钻戒的珠宝盒,很诚恳地说:“语晨,请你嫁给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谢谢,我觉得我已经很幸福了。”如果没有他的求婚,她肯定更幸福。
因为让她幸福的,必须是能让她怦然心动、浑然忘我的男人,绝对不是这个猪头啦!
“你、你先起来再说。”她伸手拉他,怕引起街坊邻居的注目。他不依,直跪着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嗄,来这套。她平常太小觑他了。“你起不起来?”再不起来,她准备拿扫把赶人了。咱咱咱咕咱…
忽地,一阵呼鼓掌声叫语晨吓一跳,她在作恶梦吗?
除了姑姑季戚芳,隔壁的宋婆婆、对街的秦妈妈、李大叔、何怕一票人不知从哪儿一下子冒出来,反正不该来的都、来、了!
“答应吧!语晨,答应、答应、答应、答应…”大伙开始鼓噪,好像非把语晨嫁掉不可。
“瞧,我算得神准吧!”季戚芳得意地眨眨眼。
语晨听了面容菗搐、额头冷汗涔涔的气道:“拜托!你爱算命的⽑病什么时候才会戒掉?整天拿人家的命算来算去,还说命运好好玩,本拿人家的命来玩嘛!”
“语晨,我们结婚吧!”在众人的注目下,程君毅再递上珠宝盒,情意绵绵的看着她。
这一剎那,语晨真想去跳海!
她瞪众人一眼,对着程君毅发脾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没脑袋!”
程君毅没头没脑的急道:“我发誓,结婚以后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呵!以后全都听她的,这小子想得还真远…咦!不对,看来他可没那么容易就打退堂鼓。
“我绝不会跟你结婚,你起来别挡着我。”天!再给她听到结婚这个字眼,她就要去跳海或撞山壁了。
他仍不放弃的说:“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烦。”她气得跺脚,转⾝就冲了出去。
气疯了的她,一时不小心…
砰!她猛地撞上路边横挂的招牌,痛得捂着头蹲下⾝,整个人眼冒金星,快晕倒了。
“你还好吧?”有个好心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没事。”她窘急的站起⾝,不料却撞上一堵厚墙…呃,是⾁墙,害她整个人被反弹,眼看又要再次倒跌在地了。
原以为就要摔倒了,倏地被一双大手抱住,她回神一看,整个人傻了“单、单…我…唉!”
为什么又在这种糗态下见到他?
乍见单行焰,加上这种哭无泪的状况,她声音变得很微弱,微弱得让他以为她要昏倒了。
“你有没有怎样?”感觉到一双小手紧紧揪着他膛,微微颤着,他不自觉更用力抱紧她。
“嗯…”俯在他⾝上的人儿抬起头,抚着额头,半眯星眸看着他“没事…早安。”
早安?!
他蹙起浓眉。她本分辨不出时间和晨昏,还说没事。
“给我看看!”他拉开她的手,发现她掌心沾着⾎渍,额角肿了一个包“糟糕,流⾎了。”
“没…关系。”她眼角都冒出泪珠了,仍死命硬撑·
“你得去看医生。”他扶着她定。
轰隆!唉!老天爷觉得她还不够衰、不够惨是不是?刚刚还是⾼照,一转眼就变天,一阵骤雨打了下来。
两人只好加快脚步,才走到半路的石阶上,冷不防听见一声怒吼“混蛋,你放开她!”
接着是一记拳头挥向单行焰,由于他扶着语晨,一时闪避不及,硬是挨下这一拳。
骤雨中,语晨惊叫一声,随即怒斥道:“程君毅!你⼲什么打人?”
外表斯文的他,竟然会动手打人?而且他打的是单行焰耶!再环顾四周,姑姑和邻居一起赶到,也被这一幕吓坏了,想上前劝阻却被语晨制止。
“你们别说话,不准说一句话,不然出人命你们负责。”她知道人多,事情就更复杂。
“语晨,他、他搂着你。”程君毅绷着脸瞪单行焰。
“那又怎样?”⽩痴,他有什么资格生气,竟然还敢打人?
“他怎么可以抱着你?”他愤恨的眼神极不友善。
单行焰冷眼旁观,对她轻声道:“看样子,我想你最好向他解释一下。”
呜…他一定误会她和程君毅的关系了。
她毅然说道:“没必要,他又不是我的谁。”
程君毅大受打击,伸手去拉她,痴痴地说:“语晨,你明知道我是爱你的。”
语晨也不管伤口还在痛,闪躲开他的手,反往单行焰⾝上偎去。
程君毅来回打量他们亲密的模样,像是揪痛了心问:“我追了你这么久,除了牵手什么都不能做,跟你求婚,你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我多痛苦、多难堪,你有替我想过吗?你怎能这样对我?”
天地良心,她有对他怎样吗?
语晨握着拳头气愤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不可能的,是你自己不肯听,既然我让你痛苦难堪,还向我求婚⼲么,不怕你下半辈子毁在我手上吗?”
“语晨,女孩子说话不要太、太…”季戚芳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
“不要太直接、太泼辣是不是?可是不这样我还真怕他听不懂。”语晨接道。
很久没遇到这么直率的人了,单行焰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不料,程君毅还不懂得放弃,再问:“你是不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求婚?”
为了让程君毅死心,她刻意暧昧的勾住单行焰的臂膀说:“我无法承诺你什么,请别再着我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程君毅气愤的指着他们质问:“你们、你们认识多久了,难道有比我们久吗?你竟在我面前和他搂搂抱抱,这样算什么?”
“你管不着!”管那么多,她才想问他这样算什么咧!
语晨气得翻了个⽩眼…不,是快要翻脸了,抿紧了不吭声,希望他马上消失。
“你、你好忍残。”程君毅的痴心快崩溃了。
语晨马上“晓以大义”“是啊!所以你千万别为我难过伤心,这样不值得。”
程君毅的理智被她的无情击溃,将怒气转向单行焰再度挥拳“可恶,你知不知道我追她追得多辛苦?竟敢抢我的女朋友,你找死…”
单行焰还被语晨搂着,怕她被打到,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以躲开攻击。一旁有邻居看不过去,跑来拉开程君毅,他却狂疯挣扎、争闹不休。
雨⽔已淋得三人透,语晨厉声阻止“程君毅,你够了没?敢再打他,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样的维护无疑是火上加油,程君毅动的口不择言“哼!我还以为你有多⾼贵、多纯洁,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女人。”
“我就是喜他,而且我们的关系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亲密。”语晨气炸了,不顾一切攀住单行焰的脖子,吻上他的。
单行焰神⾊一僵,随即没令她失望的双手搂紧她,反客为主地狂热回吻她。
当他们轻的从热吻中分开,可怜的程君毅看傻了眼,眼底的怒意全被她的行为震得呆若木、无法动弹。
而语晨也后悔的。糟了,他八成以为她是个随便的女人了。
单行焰冷冷地盯着杵在原地的程君毅,然后道:“她说得够清楚了,还不滚?”
程君毅闻言委靡不振的离开,语晨才尴尬的开口“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单行焰俯下头看她,关心道:“你的伤口得赶紧处理才行。”
“等…”她犹豫着。
“什么事?”
“我这样对他是不是很忍残?”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温柔,嗓音柔软低沈“你不爱他,勉強结了婚也不会幸福,如果答应他那才是真的忍残。”
语晨一听抬头,脸上闪过诧异,眼睛一亮笑了…他轻易的就知道她。但因为他的话,她忽然想哭。
“这道理并不难懂,是不是?”他微笑,目光闪动“走吧!”
突地,她瘫靠在他的前,无力地低昑了声。
“怎么了,很痛?”
“我的…”她低头指着脚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单行焰一看,不噤失笑。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鞋跟又卡在石里,且一样是烟雨蒙的天气,难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马上蹲下⾝“你先把鞋于脫了,我帮你把鞋子弄出来。”
其实,此刻单行焰的心情很复杂,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你只是一番好意,没别的意思,顺手帮忙而已。”
但又隐约听见另一个声音说:“不,你喜她,对她有好感。”
他叹息,在心底酸涩提醒自己,他不要爱情,爱是会伤人的,爱令人自私、丑陋、狂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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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一杯茶、一朵花、一副画、一场雨都叫语晨喜悦。
可是,现在即使中了乐透头奖,她可能也没啥感觉,因为,她已两天没见到单行焰了。
今天上午她去按他家门铃,站在门口等了好久都没人出来应门,其实自昨天开始,她总共按了不下十次的门铃都没人回应。
后来,还是姑姑叫她进屋“你快进来,傻瓜似的站在太底下晒,⼲什么呀?”
见她委靡不振的回屋里,季戚芳奇怪地睨了她一眼“⼲么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中琊啦!”
“姑姑。”她不答反问:“一个深情的男人,是不是比一个完美男人更值得女人去爱?”
季戚芳喜不自胜猛点头“你终于想通啦,其实程君毅对你一往情深…”
“我说的不是程君毅。”
“那是谁?”
“单行焰。”她蠢蠢动的心,管也管不住啊!
“跟你淋了一⾝的那个?”
“姑姑,我要那个男人!”她幽幽的说。
“你、你何以这么确定?他爱你吗?”
“不知道。但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上了,而且那种喜是一辈子的。”其实,会有这种感觉连她自己都不明⽩为什么。
季戚芳语重心长的说:“语晨,你何苦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呢?其实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是,没错!靶情是可以培养,但爱情不能。”她打断道。
“有夫缘就能,你和程君毅就有这个缘分。”
被姑姑越说越⽑,为掩饰心底的不安,语晨嗓门大声起来“哈!我听你瞎掰胡扯,既使世间有集容貌、气质、才⼲、品味、痴情于一⾝,又无可挑剔的十好先生、完美男人,我都不要了!”
“你才七八糟胡来,什么一喜就是一辈子,真是莫名其妙。爱你的男人你不屑,反而要去爱一个不知道爱不爱你的男人,你你你…”季戚芳咬咬牙,一副想掐死她的表情。
“我对程君毅就是没感觉,再好一切仍是枉然,如果是真心所爱的,就无怨无悔、至死方休。”语晨套用了单行焰说过的话。
至死方休!
这前所未有的念头,就让她在上躺了一个下午、一个⻩昏,连晚餐都没吃。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叹息声,她不自觉瞪向角落的S型情侣椅,是它吗?是它在叹息吗?
她惊疑不定的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心里想道:完了、完了你…季语晨,连幻听出现了。
她背脊发⿇大气不敢一下,瞪着那张情侣椅,半晌,隐约又听见一阵叹息声,这次她确定不是幻听,是真的!而且是从外面…隔壁传来的。
她马上跑到台喊道:“单行焰?”然后侧耳倾听,过了一阵子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然像中了蛊似的从台爬过去。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总算全安无虞的跳到隔壁台上。
发现落地窗没锁,她想都不想就打开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借着外面的月光照映,隐约可以看出寝室的是空的,她摸索着要去开灯,却又听到一声叹息似的呻昑。
这次她更确定不是幻听,便大胆的举步搜寻,走出寝室便是客厅,终于看见有人趴卧在沙发上…
她慢慢的走上前,蹲下试着叫他“单行焰?!”
他眉头紧锁,面容充満了痛苦。
砰砰砰!语晨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楼下大门倏地传来阵阵击撞声,紧接着一连串的咒骂声暴起“你他妈的有没有在里头?是不是死啦,快开门啊!”这么烈的撞门声,她吓呆了,而单行焰竟还睡得跟猪一样,一动也不动。
砰…
终于,楼下大门狠狠被踹开,单行焰只呻昑地动了一下。
她该、该怎么办?且楼下的人是谁,是来寻仇打架的吗?
“单行焰、单行焰,你该死的给滚我出来,莫名其妙两天没上班,电话也不接,搞什么鬼?”
那活像讨债的叫嚣声渐近,一个⾝形比单行焰略矮却更耝壮魁梧的男人走上楼,横眉竖目的瞪视他们。
她抱着单行焰,整个人都缩到沙发上惊吓的说:“我、我们…”抖了半逃诙不出一句话。
呜…她不知该如何应付一个能把门踹开的壮汉。
庞德一个箭步上前,耝鲁的推了单行焰一把,见他动也不动,倏地惊道:“天!他是不是快死了?”
死!
语晨惊骇不已,伸手探了探单行焰的额,发现温度好烫“他他他生病…”
庞德一脸为之气结的样子“废话!看他这副死相也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有没有给他看医生吃葯?”
“呃,看、看医生…”她刚来哪知道哇!
庞德不等她说完,不耐烦的说:“走走走!”
“去哪?你又是谁?”她仍缩在沙发上不动。
庞德瞪着她回道:“我?我姓庞,叫我阿德。这家伙病成这样还不看医生,想不死也很难,走啦!”
说着,他弯⾝扶起单行焰,走了两步回头对仍呆愣在原地的语晨吼道:“快走啊!再慢一点他就真的会死,你要负责吗?”
“哦…”这么严重。她连忙跟上。
走到门口,还有一段石阶要走,庞德又开口骂“妈的,没事住这种鸟地方,连出个门都⿇烦死了。”
说着,他把昏沉沉的单行焰半扛在肩上,走下石阶,然后把他塞进路边的车子后座。
“快上车,快点!”他催完语晨上车,就发动引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飙下去。
这时候,语晨才有机会仔细端详单行焰的脸⾊,见冷汗自他额际流下,便菗了面纸替他擦拭,免得病情加重。
“语…保重…语…没…”单行焰眼睫动了动,似乎看了她一眼,嘴里吐出一连串不知所以的呓语。
不知怎地,他那苍⽩的脸就是揪痛了她的心,倏然一阵心酸,眼泪竟一串又一串的掉。
“别…哭…我没…事…”他努力的睁开眼,大掌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又昏昏的睡去。
“他这样病了几天?”庞德问。
语晨想了想“大概、大概两天吧!”
“大概?”他不満的从照后镜里瞪她,还责备道:“姐小,你这女朋友是怎么当的,对他莫不关心就算了,连他病了几天都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她想了想恍然说:“我们一起淋的雨,我都没事,怎知道他会病成这样?”
“哇靠!你们这些谈恋爱的人是太⽩目还是太⽩痴了,真的去⼲这种无聊事。淋雨?哼哼!”他又是热嘲又是冷讽,脚下猛踩油门,车子箭般冲出。
嗄!谁和谁谈恋爱?
语晨怔愣着,一个不留神,单行焰⾼大的⾝躯随着山路左右摇晃,咚一声,脑袋扎实地撞在车窗上。
痛疼让单行焰忍不住发出低昑。
“你有没有搞错,他都病成这样,你还让他去撞到脑袋?你知不知道他这颗脑袋多值钱?”庞德又是一阵骂不绝口。
她哪知道呀!只知道单行焰会去撞脑袋,都是他把车子开得似云霄飞车的原故,但语晨不敢拂逆他,赶紧将单行焰软趴趴的⾝躯抱紧,免得再听他鬼吼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