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了加盖的顶楼,唐宇骏放下元小奇。
元小奇急着按电铃,没有人来开门,她下意识地转动喇叭锁。“咦,没锁耶!”元小奇看了眼唐宇骏。
“先进去吧。”唐宇骏觉得有些不大对,走在她的前面。
里面的灯本来是关着,视线有点暗,等他们两个一进去时,突然灯光大亮,砰砰砰的响炮一发又一发,彩带热热闹闹地飘在两个人的⾝上。
“生⽇快乐!”元小奇五、六个朋友齐声⾼喊。
现在是什么情形?!元小奇愣了一愣,看着他们。
她的朋友们看到唐宇骏和她一起的时候,也傻了眼。“啊,这是怎么回事?”
元小奇皱起眉头。“这正是我想问你们的问题。”她不会⽩⽩被耍了吧?
“今天是你的生⽇,我们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而已啊!”她的好友陈小芳一脸无辜地说道:“你不觉得你赶来之后,发现我没事,然后又有这么多人帮你庆生,这样很赞吗?”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赶来脚还扭到?”元小奇抬起已经肿起来的脚,在那边晃呀晃。
“哇,你这样还爬楼梯上来喔。”朋友们同情地说。
元小奇脫口而出。“我怎么爬啊,当然是…”
是呀,那她是怎么爬上来的呢?她的朋友们把目光转向唐宇骏。嘿,应该有他的“协助”她才能上来吧。
他要怎么协助呢?是搀扶?是背着?还是抱着?呵呵呵~~
她的朋友们一致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元小奇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为了掩饰尴尬,她的手挥动成狗爬的样子。“我就这样爬,这样爬,爬上来的。”说着,还拉长了脖子,学狗叫了两声。
唐宇骏被她逗出了笑。想到他在这里也是尴尬,他说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就走了。”
“不要嘛!”虽然元小奇的朋友们不知道唐宇骏的来历,但是一看他就像不可多得的优质男人,当然要赶紧替元小奇留下来。
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热情地把唐宇骏留下来。“你是小奇的朋友啊,留下来一起帮她过生⽇嘛!今天可是小奇二十岁的生⽇哩!”
“是啊、是啊,留下来吧!”
“至少吃个蛋糕嘛!”说话的是元小奇,她睁大眼睛,巴看着他。“我还没跟你好好说谢谢呢。”
他们的热情和她的目光,让他拒绝不了,他一笑。“那就打搅了。”
“耶!”他们天喜地把蛋糕拿出来庆祝。
陈小芳直率地说道:“小奇,你怎么会认识这么体面的人啊?不像你的风格耶。你认识的应该都是像我们这种住顶楼的穷生学啊!”他们的确是穷生学,一台老旧的冷气机配上电风扇呼呼地吹着,连椅子都没有,唐宇骏也只能坐在地上。他提醒元小奇。“你的脚应该要冰敷。”为了坐得更自在,他随手脫掉外套,把⽪夹拿了起来。
“哇,好体贴喔。”有人去拿⽑巾包着冰块递给元小奇,有人继续追问元小奇。“你还没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没什么啊,我扭到脚的时候他刚好在我旁边,就好心地帮我啊,还跟着过来看看,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哩。”元小奇拿⽑巾把冰块包好,转头问唐宇骏:“先生,你怎么称呼?”
“我姓唐。”唐宇骏并没打算让元小奇知道他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分,这让他和他们相处起来轻松自在。
元小奇的朋友们把点好蜡烛的蛋糕放在她的前面,再度把电灯关上。“先来唱歌吧,等会儿再聊天嘛。”
“祝你生⽇快乐…”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为她庆生,起哄要她许愿。
他们之间简单而热烈的感情感染了唐宇骏,他的眼眸中蓄満着笑意。
“许愿喔…”元小奇偏头想着。“我希望我所认识的人平安快乐健康。希望怪老头,长命百岁。”
元小奇许完第二个愿望之后,朋友哈哈地笑了出来。
“怪老头?!”唐宇骏想着殷君睿的报告,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这号人物?
元小奇紧接着许了第三个愿望。“希望我能在奥运拿下金牌。”她黑亮的眼眸炯炯有神。
三年了,他再度在她眼中看到她箭时的那股豪气和风采,他扬起笑意。
他离家的这几年中,偶尔也会想起台北和殷君睿。但是踏⼊台北时,他仍然觉得疏离,只有她的神采让他的记忆鲜活,甚至让他有种真真切切回到家的感觉。
会有这样的感觉,是来自他对她的想念,只是他不习惯对谁牵挂,所以即使想念终于有了着落,他还是不明究理。
元小奇许完愿后,切了蛋糕,愉快地招呼他享用。旁边有些朋友在,不是和他单独相处,她就自在多了。
“谢谢。”唐宇骏接了过来后,问道:“怪老头是谁啊?”
元小奇另外拿了块蛋糕吃,一边吃,一边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三那年,我爸受伤骨折,学校想要借机让他退休,可是给的退休金又不够。那时我在箭队,训练的费用其实很大,我本来是想要⾼中一毕业,就想办法去找工作,一个怪老头说要资助我,我没接受,没想到这怪老头竟然威胁我们学校,要我一定要接受他的资助。”
她说的事情,他全部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原来她被他当作怪老头。“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怪老头呢?”他尴尬地问。
“当然是啊。”她还理直气壮地反问:“做这种事情的人会正常吗?”
好吧。他苦笑,也只能承认自己怪。“也许他是怪人,但不一定是怪老头吧。”
“应该是啊!我觉得他一定这辈子做了很多亏心事,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做点好事,积德,才硬要别人接受他的好意。我听人家说,人如果积点德的话,死的时候会比较好走。他一定是年事已⾼,才会特别有感触。”元小奇抬着下巴,一副以为自己的推断很合理的样子。
唐宇骏的脸差点没绿掉。他虽然本来就不求她的感,但实在也不愿被她想成这样。
他扯了扯嘴角。“看来,你对他没什么好感,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祝他长命百岁呢?”
“因为我欠他钱啊。唉,老实说,这一点想来也是很闷。如果他不资助我的话,我现在怎么能无后顾之忧地念体育学院,只是我又満气这个老头子自以为是的施舍,所以我只有希望他活得久一点,活到我能还他钱。”说着元小奇还做了个把钱甩出去的潇洒动作。“我会像这样把钱丢还给他。”
唐宇骏完全无话可说。
“咦,你怎么都不吃蛋糕哩?很好吃ㄋㄟ。”元小奇天真地问着他。
这个样子,他还吃得下吗?唐宇骏苦笑。“我给你个建议,还他钱的时候,不要用扔的。”
元小奇的手捂在口。“唉,你都不知道被強迫施舍的感觉有多糟。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想要那个人知道,这样不能被感的。不过说真的,面对一个垂死的老头,我哪还下得了手呢?”
唐宇骏无奈地想。怪老头就怪老头了,他现在还得“垂死”喔。
“你这个人真善良。”元小奇称赞道:“连素未谋面的人,你都这么替他着想。”
唐宇骏笑了笑,无言。
他能说什么?说他每天起,都会在镜子中看到她所谓的“怪老头”吗?
看他们两个人聊得很好,陈小芳嘴角露出了图谋不轨的笑容,拎了瓶葡萄酒走过去。
元小奇以为那是葡萄汁,⾼兴地接过去,她才刚倒了一点,陈小芳就抢过去。“你只能喝一点点。”
“为什么?”元小奇哀怨地摇了摇杯子。
陈小芳一副没空回答她的样子,倒了一大杯给唐宇骏。“这是我们家自己生产的喔,你可以喝看看。”
“你偏心!”元小奇嘟起嘴来,趁着陈小芳把葡萄酒放在一旁的时候,拿过来添进杯子里。
“唐先生,你有女朋友了吗?”陈小芳劈头就问唐宇骏这句话。
元小奇愣大眼睛,唰地转过头,一个失神,倒了一大杯,还差点満了出来。她发现后,赶紧啜了一口。
陈小芳自家酿的葡萄酒,甜甜的,口感上确实很像葡萄汁,不过⼊喉之后,口会有些辣辣的。
虽然她喝了后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陈小芳惊人的一问,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陈小芬继续对唐宇骏说道:“你别误会,我有男朋友了,我是替我们家小奇问的。”
元小奇双颊红热,赶紧制止陈小芳。“你替我问这个⼲什么啦!”
“说你阿呆就是阿呆。”陈小芳转头觑着她。“我要推销你,当然是得趁着人家对你认识还不清楚…”
“陈不大方!”元小奇杀气地挑了挑眉,把陈小芳的名字改掉。“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会拿箭你!”
陈小芳吐了吐⾆头,一旁的朋友刚好在这时招呼着。“小芳,你快点过来,这首歌一定要你主唱才好玩啦!”
“喔。”陈小芳借机遁逃。
他们胡唱着歌,几个大男孩甚至还跳起了腿大舞,嘻闹得很快乐。
唐宇骏笑了笑,眼神有意无意地移到元小奇⾝上。
元小奇脸红得很厉害,都怪陈小芳胡言语,害她现在尴尬得要死。她假装看他们表演,一口一口地灌着葡萄酒。
他们的表演很有趣,但是元小奇的表情更昅引他,让他总是不时地注意着她。
看来他必须承认,这些年来殷君睿的报告对他而言是不够的。他对她有着一份特殊的关心,想知道她的个是否依然开朗,过得好不好,了些什么朋友,家里情形怎么样…
看她现在的样子,他觉得很放心,也觉得开心,被当成怪老头也是值得的。
陈小芳他们不时偷觑着唐宇骏和元小奇的互动。唐宇骏的话虽然不多,但是他看着元小奇的眼神却是温柔而守候的。
呵呵呵,说不定唐宇骏会是老天送给元小奇的生⽇礼物哩!
陈小芳决心再制造唐宇骏和元小奇的相处机会,她说道:“唐先生,我们定了KTV,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唱?”
“不用了。”唐宇骏头摇。
元小奇瞪着陈小芳。拜托,陈小芳想什么她不知道吗?这样真的很怪。
靶受到元小奇杀气腾腾的目光,陈小芳觑瞄了元小奇一眼。“哇,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元小奇不小心打了个酒嗝。
陈小芳本来还以为她是因为害羞才脸红的,现在看看好像有点不对。她看向剩不到半瓶的酒。“天啊!你喝了多少酒啊?”
元小奇愣地张大了眼睛。“这不是葡萄汁吗?”这竟然是酒!完了、完了,她上次喝醉过一次,听说做了很多奇怪的动作,到现在还被传为笑谈。“哎呀,你们还拿葡萄酒来做什么?”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只能喝一点点,我哪知道你会一口气喝这么多。”陈小芳看着她。“看你这样子,我们只好抛弃你,自己去唱KTV了。”
“什么?你们要抛弃我?”糟了,她已经感觉到头脑的了。
“抛弃你是为了保护你,免得你在外面丢脸。”一个朋友认真地说。
元小奇的几个朋友互相换着目光。他们心里浮现的想法是把元小奇丢在这里,说不定可以让她跟这个唐先生好好独处,嘿嘿嘿。
陈小芳说道:“唐先生,小奇就⿇烦你照顾好了。”
呃…唐宇骏有些愣住。这群人真是单纯得让他捏把冷汗。“你们不会担心留下我跟她很危险吗?”
“这样说来也是有点危险啦。”陈小芳眨了眨眼。“她喝醉以后,会一直说我是老虎,然后到处咬人。”
“说!”元小奇急切地反驳。“我不是喊我是猫吗?”她听说是这样。
“是老虎。”陈小芳坚持,她这么说的时候其它人忍不住笑出来。
还有人说道:“唐先生,你顶多是被她咬两口,应该不会吃亏啦。”
元小奇瞪过他们。“我要去找我小学老师。”
“⼲么?”陈小芳问道。
“我要去跟她忏侮,为什么我没有听她的话,从以前她就软我朋友要小心。”唉,她真是友不慎。元小奇开始数落他们。“你们这群人,也不想想…”完蛋了,她发现自己开始有着碎碎念的冲动了。
陈小芳和其它人拍拍她的肩膀,同情地看着她。“你已经开始发作了,保重啊!”他们还真的收了东西,挥挥手潇洒地离开。
元小奇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可恶,如果她的脚没扭伤的话,一定会去踹他们两脚的。
门关上后,只剩下唐宇骏和她相对。
她一脸哀怨地说:“你可以走的,没关系。”
他坚定地头摇,她看了还有些感动,眼睛热热的了。
他却坏心地笑了笑。“我想知道你会喊『我是猫』,还是『我是老虎』。”
元小奇难以置信地瞅着他,双手抓着头。“你是坏人!啊~~他们竟然把我丢给一个坏人。”
说实在的,出于直觉她并不怕他,她只是怕自己会很丢脸而已,她的⾝子轻微地晃动,酒精的作用越来越強烈。
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发直,目光变得呆滞,那模样只能用“可爱得不得了”来形容。
他一笑。他看得出来,她的朋友们是有些作弄她的意思,不过他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她是开心果,跟她在一起,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拌嘴也开心,逗她也开心。
他几乎想捏捏她奼红的脸颊,摸摸她软柔的头发。
她眨了眨眼,突然傻呼呼地一笑“喵”了一声。
酒精催发下,她的理智无用地退化。
他低低笑出,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虽然短,但是摸起来很柔细,蓬蓬松松的,感觉很好。
“呋拂~~”她的眼神和动作,一点都没有猫的敏捷和感,是那种呆头呆脑,但是会惹人疼的猫。
“我是猫,我是猫。”她头摇晃脑,傻愣愣地呆笑。
老天,他完全无法忍住笑意。她的朋友一定曾经为了她的模样而笑翻过。她勾动了他的⾚子之心,他竟然问她:“那你的尾巴呢?”
“尾巴,尾巴…”她双手弓弯,⾝子蜷曲,酒精虽然⿇木了她的痛觉,但是脚扭到还是让她的行动不便,她只能在他⾝边夸张地转头寻找尾巴。
糟了,她实在可爱得太过头了,让他起了奇妙的变化,他不只因为她而快乐,一颗心也变得柔软。
她突然露出了懊恼的表情,好像为了找不到尾巴觉得困扰。
“没关系,就算找不到尾巴,你也还是一只猫。”他这样“安慰”她。
老实说,他本来以为除非是被鬼附⾝了,否则他这辈子大概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跟她的情况有点像是⽗亲和小孩,有些在职场上看起来严肃呆板的人,一碰到自己的小孩,就会变成胡言语的⽩痴,有时候装成超人,有时候装成小飞侠,有时候甚至还可以装成一匹马。
某种程度上,他对她的确像对孩子一样,可是似乎又不完全是这样。
他的心思复杂地转动,她却什么都没想,简单地因为他那句话而受到“安慰”傻里傻气地笑着。
“呋坊拂。”地靠着他轻蹭,她“喜”他。
她的大脑晕晕,没有办法思考,都是凭着本能去做反应。亲近他,让她舒服而愉快。
她挑了挑鼻头,嗅着他⾝上男的气息。她喜他的味道,悦愉地赖在他的⾝边撒娇。
这样的距离,却让唐宇骏无法维持轻松自在了。她靠得太近了,那股人的酒香轻柔地吐在他的⾝上。
这让他有了直接的反应,他的⾝子绷热,肌⾁僵硬。他的心脏冬冬地強烈击打口,他突然很清楚,为什么他并不是只把她当一个小孩看。
她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对他极有昅引力的小女人。这样的贴近方式,让他迅速地意识到这件事情。
他只好哄着她。“乖,不脑瓶这么近。”
“呋坊拂。”她才不管他,还叼咬着他的⾐服,誓死耍赖的模样,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的表情籣单直接,就像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一样,只要他露出投降无奈的样子,她就乐得呵呵地笑。
她扯着他的⾐服,越来越high。
“真的不行啦!”他只能这样重复。
“喔。”拉扯中,两个人滚成一团。
“啊。”虽然她把他庒在下面,却痛苦地哀叫一声,她被撞到脚踝上的冰块,碰撞中,脚踝上剧烈的疼痛狠狠地刺了她一下。
“脚痛吗?”他问。
她的眼角润着泪光,嘴噘着,愣愣地看着他。
那种呆头呆脑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既心疼又觉得好笑。
她突然朝他眨了眨眼,这让他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眨着眼睛。
他深幽的眼眸凝看着她,蓄起了极轻的笑意。
他的心口因为她单纯的眸光而悸动,世界因为她而美好,那种甜藌的感觉,真的是“喜”隔了三年,他终于迟钝地发现,他喜她。
她的头晃呀晃,然后毫无戒心地扑在他的怀里睡去。
“啊?!”他有些错愕,拍了拍她。“喂。”
她文风不动,睡得又香又甜。他低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子,然后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的⾝上。
整理好之后,他本来已经可以走了,却还是待在她⾝边看着她。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再度有了集。之前是他霸道地要⼲预她的人生,现在她以同样強大的力量闯⼊了他的世界。
这一切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她成了他美丽的意外。
他先是笑了,但是一会儿他又皱起了眉头。
他的人生是做好了规划的,几岁要存多少钱给他⺟亲看,几岁的时候要接掌家族事业,几岁的时候该娶什么样的子,这一切他本来都想得好好的,却被她意外地打了。
他陷⼊苦思,却又不自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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