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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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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都,大诺颜(蒙古语,将军)府。

  世祖皇帝忽必烈的金孙、太子真金最宠爱的儿子--“怀宁王”孛儿只斤·铁穆耳,正斜倚在披着虎⽪的大榻上。美人烹茶、俏婢捶腿,把威严的大诺颜府当成了他自己的享乐窝。

  门那里,正站着一位穿着朝服的大诺颜…⾚烈。

  ⾚烈的面⾊还算平静,可是一双大手却一会儿握紧、一会儿张开,看得出正在极力抑制內心的不快。

  罢才在朝堂上,他和丞相脫脫狠狠的吵了一架,此时満腔的怒气还没消退,一进门竟看见在朝堂上附和脫脫、海削自己一顿的铁穆耳,正大剌剌的躺在虎⽪榻上。

  当下,他的怒火更是燃烧得炽烈。

  “哟~~是谁给你气受啦?怎么尊贵的大诺颜像吃了火葯似的?”铁穆耳没心没肺的丢出一句。

  “滚出去!”他的话就像导火线,彻底点燃⾚烈濒临‮炸爆‬的怒火。

  天哪!大诺颜居然要王爷滚出去?!谁不知道这怀宁王铁穆耳可是皇上最最宠爱的皇太孙呢!

  美人与俏婢吓得面无⾎⾊“匡啷”一声,失手将上好的青瓷杯子摔在地上。

  这可是他最喜的一套茶具!

  ⾚烈的脸⾊更加铁青了。

  “怎么,没听见大诺颜让你们滚吗?”铁穆耳细长的眸子一扫,四两拨千斤的道。

  “是是是,美娘告退。”

  “奴婢告退。”

  美人和俏婢忙不迭的退下,赶紧逃离眼前的危机。

  “大诺颜正值壮年,难怪火气这么旺。”铁穆耳笑嘻嘻的道“我就说嘛!这大诺颜府空的,没个泻火的人怎么行?等我回去奏请皇爷爷赐你一个…”

  “你给我滚!”不提皇帝还好,一提起皇帝,⾚烈心中的怒火又一次往上窜。

  “大诺颜今天还真是吃了火葯呢!”铁穆耳吃吃的笑起来。

  “哼!”⾚烈狠瞪他一眼。

  “想不到皇爷爷演起戏来也是毫不含糊呢!”

  “演戏?”⾚烈一怔。

  “是啊!如果不演戏,你这大元皇朝的大权臣怎么会走投无路,只好浪迹江湖呢?”铁穆耳从虎榻上支起大半⾝子。

  “什么走投无路、什么浪迹江湖,你都给我说清楚!”⾚烈瞇起一双湛绿虎眸,危险的道。

  敝不得这些天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本很欣赏他的老皇帝,忽然一反常态的当众挑剔他、斥责他,更当堂驳回他所有的建议;甚至在他和脫脫争辩时,还将他轰出朝堂。

  直觉告诉他,自己似乎被这对奷诈的祖孙俩算计了。

  “其实很简单,是皇帝爷爷他老人家器重你,决定派你一个秘密任务。”铁穆耳故作神秘的附耳道。

  “大丈夫的行为不要鬼鬼祟祟的。”⾚烈一把“扫”开他。

  “哈哈!就是怕你这句话,皇爷爷和我才决定先斩后奏的。”铁穆耳咧嘴一笑。

  “先斩后奏?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看见他奷诈的笑脸,⾚烈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嗯~~这江南的茶叶就是和我们大漠的酥油茶不一样,讲究火候、用⽔、时机,还得慢慢品尝才有味道。”铁穆耳慢条斯理的喝一口清茶。

  “你--”⾚烈额角的青筋暴凸。

  “听说这时候江南的茶叶是最好的,不如大诺颜去江南的时候顺便帮我弄一些回来。”

  “去江南?”谁说他要去江南了?

  ⾚烈还在琢磨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突地“匡啷”一声,仅剩的那只青瓷茶杯也跌落地上摔成了好几片。

  懊死,他一定是故意的!⾚烈怒目而视。

  “现在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铁穆耳凑到他的鼻子前,一脸欠揍的样子。

  铁穆耳他是中琊了吗?他俩是好安答(蒙古语,兄弟),他怎么可能为了一只茶杯去伤害从小玩到大的友伴呢?

  ⾚烈一边伸手去摸他的额角,一边思索是不是该找个萨満巫师来给他跳神驱琊。

  谁想--

  “来人,大诺颜想要谋刺本王啊!”他的手还没摸到他咧!铁穆耳忽然一把扭住他的手“惊慌失措”的大喊道。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出鞘的钢刀、雪亮的长,将整个大厅围得密密实实的。

  看那阵仗,分明是老早就在外面埋伏好的。

  包夸张的是,⾚烈发现自己好意去试探他体温的右手,不知何时竟被塞了一把刀,而那把刀还架在铁穆耳的脖子上!

  “铁穆耳,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烈有些着恼。

  “当然是等着看一场好戏啦!”铁穆耳朝他眨眨眼,庒低声音道。

  “好戏?我不喜被人当成傻瓜耍…”他试图菗开手,可是铁穆耳按着他的手却更用力了。

  他的动作很巧妙,由在场众人的角度看来,就像⾚烈拿刀挟持他一样。

  “脫脫丞相,你找到大诺颜谋反的罪证了吗?”⾚烈还没说完,铁穆耳已经提⾼嗓门朝外面大喊一声。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大诺颜的书房里。”在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团团护卫下,脫脫拿着几张牛⽪信笺,开心得如获至宝。

  “谋反?铁穆耳你…”这玩笑越开越大了!⾚烈简直快抓狂。

  “脫脫丞相,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不必顾及大诺颜和我的关系。我们皇室中人,一向都很注重大义灭亲的。”刀就“架”在脖子上,铁穆耳仍一脸无所谓的道。

  “大诺颜谋反证据确凿,皇帝陛下有旨,即刻捉拿大诺颜⼊狱,如有违抗当场榜杀。”话一说完,脫脫就机警的闪进保护他的侍卫之中。

  “谋反?!你和皇帝究竟在搞什么鬼?”⾚烈自然看出脫脫打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庒低了嗓音质问铁穆耳。

  “大诺颜,我这可是送一个偌大的功劳给你啊!”铁穆耳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道。

  “该死的,你知道我不喜…”被人耍着玩!

  在⾚烈的怒吼声中,铁穆耳故意一掌击在他的膛上。

  “你--”吃痛之余,⾚烈气得一把扣住他的脖子。

  气恼中,他完全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钢刀,当下竟将铁穆耳的脖子割了一道⾎口子。

  “⾚烈,你、你居然谋杀铁穆耳殿下?!来人啊!不要让大诺颜逃了!”脫脫躲在侍卫⾝后哇啦哇啦的指挥。?那间,刀箭出鞘、剑拔弩张,就连五支连发的连珠弩都架上十几张,大有将⾚烈当堂杀了的意思。

  “你这家伙,还不快拿我当人质,你不想活命了吗?”铁穆耳在他耳边咬牙低吼。“该死!”⾚烈低咒一声。他庒不想依这对狡猾的祖孙俩的剧本演戏,奈何这对狡猾透顶的祖孙没留其他出路给他。他只得扣住铁穆耳,大吼道:“哪个敢不让开,我就要了怀宁王的命!”

  “脫脫大人,现在该怎么办?”侍卫们既不敢擅自放走钦命要犯,又不敢贸然动手,只能包围住⾚烈。

  一时间,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铁穆耳,要不要打个赌,看看我究竟会不会真的杀了你呢?”⾚烈凑到他耳畔,森然道。

  懊死,他好像玩得太过火,真的惹⽑了这个暴躁的家伙哩!铁穆耳暗暗诅咒,脸上还不忘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脫脫,你还不叫他们让开,伤了我你怎么向皇爷爷代!”铁穆耳“苍⽩”着脸。

  脫脫虽然有意趁此良机将⾚烈杀死,却也不敢担这害死皇孙的罪责。于是,他心里虽然很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挥手让侍卫们放行。

  不多久,大都的北门‮狂疯‬的冲出两人一骑,马上赫然是畏罪潜逃的⾚烈,和传言中被他挟持做了人质的怀宁王铁穆耳。

  “⾚烈老兄,此去江南山长⽔远,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等你完成任务,我会奏请皇爷爷在皇宮里给你设宴庆祝的。”铁穆耳在他耳边凉凉的道。

  “哼!”⾚烈的反应是一把将他丢下马。

  “该死!”铁穆耳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止住跌势。

  爬起⾝,他瞇起那双狐狸眼,望着⾚烈扬长而去的滚滚烟尘,一抹诡异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远处,策马狂奔的⾚烈彷佛感觉到什么不祥,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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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年来江南地区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死气。

  梅家居住的小山村也是连年歉收,村民们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不是留在家里等死,就是上山去做了绿林大盗。

  去年梅家夫妇相继死于贫病之后,梅家只剩下姐弟四个。

  年方十七的梅怜⽩并没有像当年产婆说的那样,长成一个⽩⽩嫰嫰引来无数追求者的大美人;相反的,艰苦的⽇子使得她的⾝子瘦瘦小小的,全然没有十七岁少女的风韵。

  她⾝上唯一能和当年那个⽩嫰娃娃扯上关系的,就只有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了。不过,大得离谱的黑眼睛嵌在瘦得没巴掌大的小脸上,只让人更觉得她瘦得可怜而已。

  这天。

  连⽇的大雨使得梅家仅剩的两间小屋又塌了一间,一大家子只能挤在仅存的那间小石屋里。

  梅雨季的雨滴滴答答下个没完,听在梅怜⽩心中,点点滴滴都是一个愁字。

  “姐姐,我饿我饿…”最小的梅幼⽩躺在家中唯一算得完好的一张上,蜡⻩小脸烧得通红,⼲裂的小嘴里不住呢喃着。

  “小⽩乖,先把葯喝了,姐姐一会儿再给你东西吃喔!”梅怜⽩手里端着缺了口的葯碗,嘴里骗哄着。

  说是葯,其实不过是她按照半本葯书上画的,到后山上胡采回来的葯草而已。

  “小⽩肚子饿饿,哇哇哇哇…”香香的米饭变成了苦苦的葯汁,年幼的梅幼⽩哪肯依,哇哇的就给她哭起来。

  “吵死人了,你给我闭嘴!”情暴烈的‮二老‬梅亦⽩终于忍不住暴怒,跳起来骂道。

  “哇哇哇哇…”听见骂声,梅幼⽩哭得更厉害了。

  “再哭!再哭我就打断你的腿!”

  “哇哇哇…”

  “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梅怜⽩赶紧放下葯碗,柔声哄慰道,再转头瞪一眼梅亦⽩“你少说两句,小⽩还小呢!”

  “哼!”梅亦⽩走到一旁,悻悻的坐下不吭声了。

  “大姐,我们也赶紧逃吧!再不走,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村子里了。”一直静‮坐静‬在旁边的梅笑⽩开口道。

  “逃?”梅怜⽩一怔。

  “嗯。”梅笑⽩点点头“刚才我看见村西的李家抬了两口棺材出来,听说李大叔和他的孙子都死了。”

  “死、死了?”梅怜⽩结巴了一下。李大叔的⾝子骨硬朗得很,能独力推动一辆大车,这么強壮的人居然说死就死了?

  “嗯,村里恐怕已经出现疫病了。”梅笑⽩点点头。大灾之时必有大疫,这些⽇子村里已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了。

  “那、那…”梅怜⽩慌得六神无主。

  “咱们得赶紧走才成,如果等官府知道了消息,就必死无疑了。”在官府看来,他们这些南人是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的,一把火将出现疫病的村庄烧了是常有的事。

  “可是家里已经没钱了,而且小⽩还在生病呢!”梅怜⽩左右为难。

  “我早说过让我去山上跟胡豹他们做买卖,你就是不答应。如果早答应我上山,现在我们也不会坐着等死了!”梅亦⽩暴躁的说。

  “胡豹他们做的不是买卖,而是杀人抢劫的勾当,我们梅家是清清⽩⽩的人家,怎么能去做那样的事?”梅怜⽩坚持道。

  “那你就等着大家一起饿死好了!哼!”梅亦⽩气得跺跺脚,气呼呼的冲出小石屋。

  “唉,你去哪…”梅怜⽩追在他⾝后喊,可他理都不理,一会儿就跑得不见踪影。

  “大姐,大哥就这火爆脾气,等脾气过去了他就会回来,你别急啊!”梅笑⽩追出来,将一件还算厚实的破⾐披在梅怜⽩⾐着单薄的肩头。

  “二弟…”梅怜⽩一脸感动,才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几个乡人惊慌的跑过去。

  出什么事了?两人彼此对望一眼。

  “官军烧了刘家屯啦!那里面的人全都烧死了,没一个能逃出来。”

  “刘家屯?就是出现疫病的那个刘家屯吗?”

  “是啊是啊!我们也快逃走吧!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们这里了。”

  “…”村里纷纷的,四处可见打好包袱要逃走的人。

  “笑⽩,你也跟他们一起逃吧!”梅怜⽩急道。

  “可是大姐你们…”

  “我还不能走,我得等亦⽩回来。”她忙碌的将一些⾐裳打包,想了想,又将家里仅剩的半两碎银子悄悄的塞进小包袱里。

  “那--我们一起等大哥。”

  “不行,再晚就出不去了!你和亦⽩是梅家的男丁,能保一个是一个。”⺟亲临终前曾再三叮嘱要她照顾好弟弟们。

  “大姐,你…”梅笑⽩尚要争辩,却被她一把推出石屋。

  那只小包袱“啪”的掉在他脚边,破旧的柴门随即紧紧关上了。

  “大姐,你快开门啊!”梅笑⽩在外面拍门道。

  “你快走吧!再迟就走不了了!二弟,梅家以后就全靠你了。”梅怜⽩用单薄的⾝子抵着门板,催促道。

  “大姐,我在前面的三清镇上等你们,你们一定要来啊!”梅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只得对着屋里大喊道。

  “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处这世,哪里不死人,哪家不是骨⾁离散?她心里有数,这一别,恐怕再也见不着面了。

  “大姐,你们要保重啊!”千言万语化作了这一句。

  “好,你也--保重。”门內传来梅怜⽩略带哽咽的叮嘱。

  梅笑⽩一步一回头的加⼊了逃难的队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小村庄。

  “呜呜…”梅怜⽩伸手捂住嘴,却无法阻止自己不哭出声来。

  等大弟回来只是她的借口而已,因为,少少的一锭碎银子本无法供他们一家人逃生,与其全家饿死在半路上,还不如将希望留给最有可能逃生的人。

  这是理智所做的最好安排,可--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二弟,梅怜⽩的泪⽔就忍不住宾滚而下。

  “姐姐,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和小⽩一样,也在痛痛?”蓦的,⾝后传来梅幼⽩细细的声音。

  “也痛痛?”梅怜⽩大惊回头,却发现梅幼⽩可爱的小脸上竟长出一个个小小的脓包!

  天哪!她飞跑过去,‮开解‬他的⾐裳一看,就连那小小的⾝体上也都是脓包!

  “小⽩好痛喔!”梅幼⽩用细细的手臂抱着她撒娇道。

  “别怕,姐姐一会儿就给你熬葯去。吃了葯,小⽩就不痛了。”梅怜⽩嘴里安慰着弟弟,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她再也无法用小⽩只是着凉发烧来安慰自己了。疫病的初期就是像小⽩这样,刚开始是发烧不退,然后就是生出脓疮,再然后…

  她彷佛看见死亡的魔爪已经悬在小⽩的头顶了!

  “姐姐,不哭不哭,小⽩再也不喊饿了。”看见姐姐流泪,梅幼⽩伸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手,替她擦眼泪。

  “嗯,姐姐不哭了。”梅怜⽩嘴里答应着,眼泪却止不住的一串串滑落黑瘦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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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的铁穆耳!见鬼的铁穆耳…”这已经是⾚烈第几百次诅咒那个陷害他的家伙了。

  不过是想要他到江南来调查而已,却弄得他到处被人追杀!堂堂大诺颜竟成了通缉要犯,被迫整逃讷躲西蔵的。

  ⾚烈一边強迫自己迈步,一边发誓,只要他有命回到大都,就一定要铁穆耳好看!可是…他越来越没力气,每迈一步都像要耗掉他所有的体力。

  “该死!”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虚弱得连刀也拿不动!他忍不住诅咒。

  而在这之前,⾚烈也无法想象像他这么悍勇的蒙古勇士,竟会被自己的同胞像狗一样的追猎。

  此时他能感觉到追兵就在他⾝后不远处,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很快他就会再陷⼊他们的重重包围里,而这次,他没有自信能够再次击退他们。

  忽然,他隐隐看见山下似乎有座村庄,从前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能及时混⼊人群之中,就可以使对方惑,暂时拖住追兵的脚步。

  不是他自夸,只要他一回复过来,就算再多一倍的追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体力的流失远比他想象的更快!

  终于,他精疲力竭的瘫倒在山路上,他忍不住自嘲:哈!铁穆耳啊铁穆耳,这次我还真的要被你玩死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心一横、牙一咬,⼲脆翻⾝从山路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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