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阵阵的痛刺着莲儿的知觉,将她从黑暗中拉回现实。她秀眉微蹙,感觉后脑勺像被人狠狠敲击般地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痛?长睫微颤,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眼帘的,是一片纯⽩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里?一转头,难忍的刺痛即让她的脸皱成一团,想抬手去摸疼痛的来源,却觉得手有如千斤重,双脚也是。
她怎么了?忍痛仰头看向手臂,她才发现两手手肘都包裹着绷带,右手还打着点滴。
她在医院?是谁送她来的?她蹙眉,努力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她相中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金发帅哥,打算扒走他的⽪夹时却被抓到,然后…然后她好像拐到自己的脚…然后就跌倒失去意识…
糟,小威!记忆回笼,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噢!痛!”浑⾝针扎般的痛觉,让她大喊出声。
“姐小,你醒啦!怎么坐起来了呢?”女看护捧着花瓶进来,一见到她坐起⾝,赶紧将花瓶放下,过去扶她,并按下墙边的按钤。
“你是?”陌生人的碰触,让莲儿很不自在,反地推拒。
“哦,我是路易斯先生请来的看护。”
“路易斯先生?”莲儿一脸疑惑,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医生已经进来,准备帮她做检查。
虽然満腹疑问,莲儿还是乖乖地回答医生所问的所有问题。不多久,医生检查完毕,向看护代一些事后,便退出病房。
“呃…”莲儿才想开口,房门又被打开来。
“先生,您来啦!姐小醒了。”看护一见雇主来了,连忙上前招呼。“恩,没事,你先出去吧。”芮斯朝她摆摆手,步向边。
“是你…”莲儿认出他就是那个逮住她的人。是他送她进医院的?
“对,是我。看来昏睡个几天,你精神似乎不错。”他对她扬起一抹潇洒的笑。
在看护的打理之下,她原本脏污的脸,已变成一张⼲净的清秀脸蛋,勉強看得出是个女孩…她那头短发配上平板瘦削的⾝材,简直像个小男孩!
“为什么要救我?你有什么目的?告诉你,你在我⾝上得不到什么好处的!”莲儿的眼里充満戒备。
在街头生活久了,她清楚世上没有⽩吃的午餐,更何况,她还是扒他⽪夹的人。
“我也不觉得在你⾝上,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他笑,碧眸勾直勾地瞅着她。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像她这样的人,不但没有对他的救助満怀感,反而全⾝张満刺地质疑他的目的。
“那你为什么送我到医院?我没有钱,付不起医葯费!”说到医葯费,她马上翻⾝下,但一着地,痛楚跟着袭来,让她差点叫出来。
“躺回去吧,医葯费我已经付清了。”芮斯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容。瞧她紧张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莲儿蹙眉,非常不喜他的笑容,像在嘲弄她似的。
“你觉得呢?”他想知道她脑子里,有哪些奇异的想法。
“你想医好我,再控制我的行动?”想到过去那段黑暗的⽇子,她不噤打了个寒颤。
他微挑眉“我为什么要控制你?”她曾受过这种遭遇?老天,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揣测着她的过往,他的心有些疼。
“控制我去做一些坏事。”她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要再被控制,她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应该不需要我控制,你已经在做了。”他提醒她,她之前所做的早列⼊坏事的等级。
“不一样,那是我为了生活甘愿如此,这跟被控制而不得不做不一样!”起码收获全归她所有,不会转手被拿走!
“为了生活,你可以找工作,为何要当扒手?”瞧她如此清秀,稍做打扮不可能没有人雇用。
“如果可以找到,谁愿意去偷去抢?谁会请一个目不识丁、没有一技之长的人?”莲儿心痛地说出自己的境况,黑眸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悲哀。
“我…很抱歉。”她眼申的悲哀深深震撼了芮斯,他不该用自己的角度去设想她的情况。
房门突然被打开,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亚伦大跨步走进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芮斯拉着莲儿要她躺回病,一边对着亚伦道:“我以为你早回英国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他。
“我是明早的机飞。”睨着他体贴、细心的动作,亚伦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这么做的话,说不定会有好戏可以看!
“嘿!小妞,还记得我吧?”他笑嘻嘻地跟病上的人儿打招呼。少了脏污的脸蛋,她看起来还真像个纯洁的天使呢!
“欵。”莲儿认得他的脸,却不知他的名。
“对了!我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亚伦,你呢?”
“莲儿。”她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莲儿,这个名字很好听,很⾼兴你平安无事。”他笑出一口闪亮亮的⽩牙。
“谢谢。”面对他光般的笑容,她除了这句话,实在不知该回什么。
“你来找我有事?”芮斯揷话。
“当然,你忘了我们之前谈的事?”亚伦回头道。
“什么事?”芮斯还没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莲儿,我有点事要跟他谈,等会儿再来找你。”亚伦向她比个手势后,便把人拉出病房外。
“什么事需要出来外头说?”一出病房,芮斯即问道。
“这事关系到莲儿,当然不能当着她的面谈。”亚伦拉着他到楼梯问才停下脚步。
“关系到莲儿?”芮斯睨了他一眼。他在打什么主意?
“是啊!现在莲儿醒了,伤势也稳定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让她回街上再当扒手讨生活?”亚伦故意这么问他。
芮斯皱眉“别废话,快讲重点!”
“急什么?我现在不就要说了吗?我想跟你打个赌,不过我看你大概做不到吧!”亚伦状似轻松的开口。
芮斯微眯起眼。“什么叫我做不到?”这话带有极大的挑衅意味,让他听得很刺耳。
“我是想,与其让她伤好再回去当扒手,不如让她跟在你⾝边。”
“让她跟在我⾝边有什么难的?”听了她刚才的一番话后,他就有让她在旅馆工作的打算。
“我还没说完呢!不只让她跟在你⾝边,还要调敦她。”亚伦又露出招牌笑容。
“教调?”芮斯扬眉。
“对,就是教调,这也就是我要跟你打赌的內容。我赌你没办法在六个月內,将她从一个満嘴耝话的扒手,变成一个举止得宜的淑女。”亚伦故意他,相信以芮斯的个,不可能不答应。
“哼,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可能办不到?不要说六个月,我三个月就能让她变成淑女,而且还是个才艺兼备的淑女!”凭他的能力、财力,有什么不可能的?
“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真的行吗?”亚伦故意轻蔑地睨着他。
“为什么不行?要是你输了怎么办?”亚伦的眼神让芮斯顿感手庠。
“输的人必须答应对方一个条件,不管是什么条件都得做到,不得有异议。”亚伦笑得越发灿烂。嘿嘿,上勾了!
“成。”芮斯一口答应。
“那好,验收的⽇子就订在半年后查尔斯王子的生⽇宴会上,到时就由那些王公贵族们,来评比她是否像个淑女,若是到宴会结束她都没有露出破绽,那就算你赢。”
“可以!不过你让我教调莲儿,真的只为从我这里赢得一个条件?”真这么简单?芮斯怀疑。
亚伦耸耸肩“条件当然不是我的重点,你自己也说了,接下来你没什么事,⽇子无聊得很,我不过是提供一个点子,反正忙的人是你,若是你输了,我免费得到一个条件,我有何损失?”
他这个提议的最大用意,是在享受看好戏的乐趣,就算他输了也无妨,看戏也得付费嘛!而且说不定“情况”会比他想像中更有趣,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笑话,我只会让你输得惨兮兮。”芮斯自信満満。
“难说啊!好了,我走了。”亚伦跨步步下楼梯。
“喂,你要去哪?”
“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说服莲儿加⼊我们的赌约吧!她可是重要女主角呢!”亚伦挥挥手,很快地下楼去了。
还有什么好想的?让她留在⾝边学习,这么好的事,她怎可能拒绝!芮斯笃定地想。
病房里,莲儿本没法安心躺在上。
不行!人心险恶,以前吃过太多亏了,她还是防着点好!
现在他和他朋友出去,她不如趁机跑走好了,省得他有什么企图。更何况,小威一定也很担心她。
莲儿于是翻⾝下,虽然全⾝还是很痛,但她还是忍着,准备撕掉胶带、拔掉手上的针头。
“你伤还没好,在做什么…”芮斯一推开病房门,即看到这种景况,他皱起眉,快步上前阻止她的行动。
“放开我!”她反的推拒。
芮斯挑眉,她的反抗心还真強。
“躺好!”他用⾝体的优势,強悍地拉她回上。
“放开我,你不能強迫我!”她挣扎着、叫着。
“安静!”她好吵。芮斯难得地板起脸来。
莲儿被他吓得噤声,不敢动。
芮斯温柔地将她安置在上后,拿过椅子坐在边。“现在我们好好谈谈。”
“要谈什么?”她的防备心升到最⾼。
“轻松点,不是要把你卖掉。”他的脸上又恢复笑容。
“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她可没有被他的笑容住。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吗?”她微眯起眼。
她还真是多疑。芮斯摇头摇,开始说正题:“你方才说过,如果可以,你也不想在街头当扒手吧!现在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跟在我⾝边,我会请人数你读书、写字,并让你学习所有的礼仪、才艺。”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没有。”唉,又来了。他撇下嘴,她的防心未免太重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一个人不可能平⽩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这是她从街头学来的真理。
“收起你的疑心病,我的确没有任何目的,真要说有…”他两手摊开“就当我同情心氾滥,不想让一个可怜虫再回街头当扒手。”他当然不可能跟她提到赌约的事。
“没有任何条件?”她还是不相信。
“对。”
“绝对不会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她眯起眼,试探问道。
“这个嘛…我只能保证,我不会強迫你做你所谓的坏事。”他语带保留地笑说道。
“…”那他要強迫她什么?
看出她的迟疑,他进一步劝说:“想想,以后你就不用再为生活烦恼,有吃有喝又可以学习,何乐而不为?”
“…”真有这么好的事吗?从来没有这么好的事会降临在她⾝上。
“情况再坏,也不会坏过你以前过的那种⽇子。”
“…”他真的没有任何不良的企图吗?她用怀疑的眼光瞅着他的笑脸。但她对他所提的未来,感到些许的心动…
她真的可以相信吗?
“需要我请律师跟你签约保证吗?”瞧她仍是一脸戒备的模样,他又补上一句。
“签约有用吗?我又不认识字,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他明知道这点还提签约,本是在欺负她嘛!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不会強迫你做坏事?”
“…”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她真的可以答应吗?
“你还想回到过去的生活吗?跟着我走,最起码会有个改变现状的希望,你应该要懂得把握机会。”他加把劲说服她。
他的话让她心动。他说得对,要改变就趁现在。还是答应好了,反正她四肢健全,真的苗头不对,再跑也不迟!
于是,她终于开口了…
“要我答应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他挑眉“条件?”他没跟她谈条件,她倒是先有要求了。
“不答应我,我宁愿回街上。”她说明立场。
“说吧!”
“我有个同伴,我希望他可以跟着我。”她挂念着小威,不晓得他现在好吗?有没有被欺负?
“是不是一个小男孩?”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瘦小的⾝影。
“你怎么知道?”她満是惊讶。
“你跌昏在台阶上时,我注意到有个小男孩很担心的看着我们离开。”
“小威…”她半垂长睫。她失踪了好几天,小威一定很担心自己。
“他叫小威啊…”听到他的声音,她回过神,又板起脸来。“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多个小男孩也无妨。”他耸耸肩,很⼲脆的答应。
她暗暗松口气。她还以为他会拒绝。
“告诉我小威在哪,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他。”
“我可以…”
看出她眼底的想法,芮斯先一步打断她的话…
“你不会是想等你出院再找人吧?这恐怕不太好,想想一个小孩子在街头,是多令人担心的一件事。”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看穿她的心思,但他说的没错,她目前还不能马上出院,这一耽搁,小威该怎么办?
“好吧,小威他通常会在几个地方出现,你可以往那里找…”
她不再迟疑,很快地说出他们经常躲蔵的地点。
“嗨,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芮斯一推开病房门,⾝后即冲出一名脏兮兮的小男孩。
“莲姐!”
“小威!”虽然臭气薰人,但莲儿仍是喜出望外,张开双手拥抱小威。他果真信守承诺。
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不到两天就找到人了!
芮斯静静地退到一旁,看着两人重逢的温馨画面。
这个叫小威的褐发小男生,就跟莲儿一样,初见面时也是満口耝话、防卫心超強,若非他再三保证,小男生还不肯跟他到医院见人。
“莲姐,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好想你哦!”小威紧紧拥抱她。
“我也是,你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她将他拉开,仔细端详他。
“没有,你被带走之后,我也不敢一个人行动,没有收获,他们也没来找我⿇烦。”小威用力头摇。
“还好,就和我们以前一样啊,没东西就去餐厅后门翻翻垃圾桶。”话才说完,他的肚子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让他尴尬的笑起来。
“吃点东西吧!”芮斯从小冰箱里拿出甜点、⽔果,这是他要看护准备的,以方便莲儿随时想吃。
“这…”小威的目光因食物而发亮,但他不敢动。
“没关系,你可以吃的,咳,路易斯先生是个好人。”小威的出现让她对芮斯的戒心稍减一些,但仍不习惯放下心头的防卫,所以说起他的好话来有些不自在。
他露出招牌笑容“谢谢你的赞美,不过你叫我芮斯就好,称呼路易斯先生,会让找以为你在叫我⽗亲。”
她的眼底仍有戒备,但他不急,他可以慢慢来。
“呃…芮…芮斯。”她讷讷地喊他的名,脸颊不觉染上晕红。
仔细看他的眉眼,总是带着一股笑意,嘴角似乎也随时扬起,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看小威迫不及待地朝食物进攻,一手拿着一个派,一手将蛋糕塞进嘴里,好似怕被人抢走般地狼呑虎咽着,芮斯笑了笑,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现在人也帮你找到了,我们可以谈谈你了吗?”他打算带她回英国,让她在那里受教育。
“谈我?”她下意识地蹙眉。
“当然,我除了知道你叫莲儿之外,其他一无所知,我需要你的资料好办事。”他说明自己的用意,免得她以为他想探她隐私,又对他竖起防卫罩。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最起码你得让我知道你姓什么、几岁,当然,若是你愿意谈你的过去,我很乐意听。”
“我十八岁了。”
“十八…你看起来像十二岁!”他満脸不可置信。
眼前娇小、瘦弱、⾝材平板,十⾜未成年模样的小女生,竟然有十八岁…
“别怀疑,今年四月我就満十八了。还有,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只记得我八岁时从儿孤院被领养,然后就被带到意大利。”
他很快地收起惊愕,见她没有意思再说下去,也不勉強。“我知道了。好了,我得走了,我想你们许久不见,一定有不少话要说。”
说完,他挥挥⾐袖,潇洒地离开。
一星期后,莲儿终于可以出院,虽然仍旧瘦削,但气⾊红润、精神奕奕,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准备好了吗?”芮斯亲自来接她。
这些天,他总在忙完公事后到病房来看她。与她相处越久,越觉得心疼。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却完全没有她这年纪该有的天真与活力,有的只是戒备与世故。
“恩,我们走吧。”她现在⾝上穿的,是他请人买来的娃娃装,⽩⾊的⾐服令她不时低头察看,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弄脏。
这些⽇子以来,他对她真的很好,给她吃好、用好,并且呵护备至,有时她几乎就要对他放下所有心防,但过去的生活经验提醒她,若不想受伤害,就必须时时防备,毕竟谁知道这美好的一切,会不会在下一刻化为乌有?
“等一下。”
“⼲嘛?”她抬头看他。
“这是给你的。”他从怀里拿出一只资料袋。
“这是什么?”她拿出里头的东西,却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你的⾝分件证、护照与机票。”他一样样指给她看。“这是我透过关系弄到的,莲儿·伍兹,这个姓氏⾜我自作主张帮你取的,还喜吧?”
“你要带我出国?”她问道,对于姓什么完全没意见。
“对,我要带你回我的故乡。”
“那小威呢?”她比较在意的是这件事。
“我已经让亚伦先带他回英国了。”这一星期来,小威和他混得很,也很黏他。
“真的?”不会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小威本不在吧?
“别多疑,我没有骗你。”
谁知道?她在心里想道。
“嘿,女孩,笑一下吧!要出国了,别老板着脸。”他伸手轻捏她的脸颊。
仿彿有一道电流,从他的手传到她的脸颊,她马上挥掉他的手,倒退一步,脸微微地红了起来。“别碰我!”
他老爱对她做出这种宠溺小孩的举动!她早已不是小女孩了!
“好,我不碰你。”他双手⾼举,不希望惹她生气。
“我们可以走了吧?”她故意板着脸,以掩饰心中刚升起的一种陌生情绪。
“走吧!踏出这里,你就不再是扒手莲儿,你将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他对她笑说道。
她没有答话。虽然他说得很动听,但她仍心存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