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元朝中期起,为适应江海航运发展的需要,上海从一个不起眼的,由农民、渔民、盐民错相居的村落渐渐成为海运船舶的集散地,又因冷铁技术的进步,为造船业的发展带来了契机,这里出现了船作坊林立的景象,其地位显重要。到明、清时已成为国家的手工业制造中心。康熙年间又在此设立了海关,从此上海迅速发展起来,成为重要的港口和商业中心。
然而,近来最为上海人…无论商场巨贾、官场权贵还是贩夫走卒都津津乐道的…不是上海空前繁荣鼎盛的景象,而是江南青年俊彦古立恒买下位于江边尖沙湾那块风水宝地,修建了一处不是天堂却胜似天堂的豪华巨宅…“悦园”
说起古立恒,那可是官场商场都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在弱冠之年科举考试连中三元(解元、会元、状元),因此声名大振。中状元后,乾隆皇帝亲赐其“状元”匾,授都察院左都御使职,从此在京城做了大官,可谓是年轻得意,官运亨通。
可是令所有人大惑不解的是,正当他志得意之时,竟辞官回乡,继承了家族的丝绸生意,随后为了掌握运输主动权,又自办船厂,创立商船队。短短数年,便以一介文人摇身一变,成为令人刮目相看的商业巨子。
他本身就极富传奇般的色彩,而如今修建这座豪宅,更令人对他将事业重心移往上海,在当地拓展事业的前景充了期待。
整座豪宅建筑不仅所用工匠全是从无锡老家带来,而且整个工地被先建好的围墙严密包围着,建造过程中始终不许人随意进入,更令这个建筑充了神秘感,引起百姓的好奇。
直到有一天,当那座位置最高、美仑美奂的“风阁”傲然秀出围墙,展示在人们眼前时,众人以斑窥豹,终于见识到这座庭园建筑之奇妙。
可是,一个月淡星晦的闷热夏夜,江边、巷道间纳凉的人们被尖沙湾天边那道突兀而怪异的彩霞吸引,人人翘首望去。
“吓,真是天下怪事多,怎么这么晚了,还有晚霞呢?”有人纳闷地说。
“啊,不是晚霞,是火…着火啦!迸家大宅着火啦!”当人们发现天边的殷红不是霞光,而是令他们惊羡不已的“风阁”燃起的熊熊大火时,纷纷惊叫。
“快点,救火去呀!”
“不好呢,火烧过墙头了!”
好心的人们蜂拥而去。
围墙上的木门被冲开,人们终于见到了在夜火光中美若仙境的庭园,可惜那座精美绝伦的八角楼正在烈焰中崩裂、坍塌。
如此美如仙境的地方,被大火噬多可惜啊?
无暇欣赏夜中美丽的庭园,就着池塘里的水,大家传递着木桶,试图扑灭无情的烈火。
然而,在那燃烧的断木残椽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浑身冒火的身影。
“滚!我古立恒无须他人救援!”
那立于火焰中的身影,发出如同来自地狱的吼叫。
只见他身形高大,着火的头发在空中散地飞舞,脸似乌金,两颧高耸。在猎猎火焰的映衬下,腾腾烟雾在他周身环绕上一层诡异的五光十彩,白色的身上是耀眼的火苗在跳跃,漆黑的面容上有红色的火龙在奔腾,铜铃似的双目彷佛冒着金红的岩浆…
“啊,鬼耶!冥府鬼王…”
不知是谁首先大喊一声,人们随即齐声惊呼:“快跑啊,鬼火冥宅啊!”一人吶喊,十人呼应,一时间盛水的桶子盆子纷纷落地,人们惊慌地四处逃散。几个胆大的将木桶、铜盆往那个“火鬼”砸去,却不料被他手中燃烧着的木狠狠打个正着。
火焰迅速在这些人身上蔓延,一声声惨叫响起,恐惧的人们夺路而逃。
“主子!”一群汉子赶来,用浸透水的棉被劈头盖脸包住神似鬼魅的身影,更多的人忙着扑救大火,阻断其向四周扩散。
火势渐弱,终至熄灭,只留下遍地狼藉、目疮痍。精美的楼阁,转眼间已变成断壁残垣,在青烟浓雾中呻。
从此,关于“悦园”是冥府鬼宅、大宅主人古立恒是长相奇丑无比、个性凶残冷酷的冥府鬼王的流言,传遍了整个上海。
传说越来越门、越来越夸张,可是没有人想去考察真伪,因为人们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否则人间俗世怎可能有那种美丽绝伦的幽雅景?凡体胎的人又怎会生成那等丑陋之貌,并能手持“火”与烈焰同燃呢?
面对传言,主角只是沉默,彷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传言也增加了好奇者的冒险之心。不少无惧鬼神之说的人或自愿或打赌地前往“悦园”探险,以求一窥古立恒及豪宅之真貌。
然而,前来探险的人要不因不得其门而入无功而返,要不翻墙越壁进来后,也是被五花大绑地在木箱里,扔在大街上,任其在骄曝晒、风吹雨打中哀号,直至有人闻声而来将箱子打开放出他们。
于是人们更加确信“悦园”有世上最美的风景,古立恒是世上最丑恶的魔鬼。
可是“鬼”的魅力依然无穷,八年来,到“悦园”探险的人从未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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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秋高气的午后,寂静的“悦园”又来了一个大胆的闯入者。
身穿绿色绸裳、粉罗裙的妙龄少女,拽着园外那株大树延伸的枝桠跳落在高大的墙头,再攀着墙上的藤萝跳进园内。
落地后,女孩即被园美景吸引。
“哇,仙境!”她瞪着一双美目赞叹着,摸摸那一棵棵鳞叶密生、高大青翠,像圆柱似地环绕着庭园的龙柏,看看整齐排列在墙下的青石花台,脚步不停地在花红柳绿的园林间穿行,当看到那一池碧水时,娇美的脸上现出更多惊喜。
“这岂是凡间景?”她在园中奔跑,驻足在清清的碧水旁放眼四处。
幽静的园内垒石成山,引水为池,平台曲室,有幽有旷;整体结构曲折、陈设古雅,富丽而不失书卷气。假山在北,池塘在中,看似住宅的宏伟楼宇在南,其间有纵横错的小径。假山玲珑秀雅,花木摇曳生姿,水池清澈碧绿,环池小道全以瓦石铺装,纹似水波粼粼,与池水相映成趣。
而那幢三层楼的住宅建筑更是外观气势奇伟。其屋顶铺了彩鳞瓦,并以陶塑的怪兽、翘起的屋角作装饰。相邻两坡屋檐之间的角椽向上高高翘起,屋顶中直线和曲线巧妙地组合,形成向上微翘的飞檐,增添了建筑物飞动轻快的美感。其南有走廊左通轿厅,右达亭榭。
此地幽美的景令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境。
她俯首嗅花香,忘情地掬一捧池水惊扰池鱼儿,无忧无虑的笑声打碎了园内一贯的幽静。
可是突然,彷佛受到惊吓似地,她的笑声顿在喉咙口,脚步滞涩,双目圆睁地瞪着前方一块刻写着“古氏悦园”四个字的巨大石碑。
“老天!”她用手捂住口惊喊出声,但这次绝非因为人的美景所致。
她实在没有想到为了躲避恶徒的纠,自己费劲地爬树越墙,竟闯进了这个令上海人闻之变的“冥府”更没想到这里果真如传言般美若仙境!
原来那几个追她的氓说的是真的!
当他们威胁她不许再跑,否则就进“冥府鬼窟见鬼王”时,她以为那是吓唬她的,于是只顾着朝这条唯一没被他们堵住的路上跑。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不再追她,而由着她跑进这条幽静的小道并爬上树,原来他们害怕!
“这下怎么办?!”她转身看着那幢森然屹立的楼房,心脏猛然紧缩,突然觉得漂亮的窗户后有一双魔鬼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顿时,彷佛有千万针带着刺骨的寒气扎在她身上。
“真是自投罗网!”此刻的她再也无心欣赏美景了。“赶紧逃吧!”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穿过寂静的庭园,往来路退。
可是她才走了几步,眼前就出现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你们是谁?”她仓皇地问。
“请随我们来,主人要见你。”其中一个语气温和但态度强硬地说。
“主人?!”女孩一惊,脸色苍白地口而出:“冥府鬼王!”
她转身想跑,可身形才动就被两个护院左右架住,二话不说往主楼走去。
惊惶失措的她哪里知道她刚才的感觉完全正确,华丽的楼窗后果真有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早在她跳上悦园墙头时就落入那双锐目之中,她又如何跑得掉呢?
秋风带着夏末的酷暑从江上暖暖吹来,太阳散发着亮晶晶的光,照在主楼多格的雕花窗户上。远远看,光彷佛是从里向外发出的。
然而屋内却截然相反,晦暗而寒。
厚重的黑色布帘将美丽的风景挡在窗外,却拒绝不了明媚的阳光透过织物细密的纤维,进入这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空间。
窗帘后,一双阴郁的黑眸透过细小的隙注视着外面的庭园,也注视着那个轻盈奔跑嬉戏的“闯入者”
当护院报告园外有人爬树试图闯入时,他就一直伫立在这,以他特有的方式观察着她。
“带她上来!”此刻他命令道,冷冷的声音没有起伏。
“是。”
尽管主子今天对这个闯入者的态度与以往大有不同,不仅没有立即将来者绑进木箱送走,反而一直站在那里观看,现在又要将她带来,这实在出人意料。但护院还是毫无异议地执行命令。
“…少爷,留下她试试,但请不要伤害她…”说话的是个清瘦的老人,他站在较为明亮的屋中央。
“好吧,留她一个月,看她是否够胆!”阴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她有勇气。”老人肯定地说。“少爷需要这样的女人。”
“哼,你何不说古家需要继承人?!”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冷漠的口气里充了不屑。看来他们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多次,而他很不以为然。
很快,那个“有勇气”的女孩被带来了,但从走进这间屋子起就哆嗦个没完。
看着大喊一声“鬼”后便被吓晕了的女孩,老人没再开口。
“哈,勇气?!”古立恒冷笑一声,俯身抓起那软绵绵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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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漪莲渐渐清醒,发现自己已不在那个挂黑色窗帘的房间,而是躺在一间舒适并透着明亮阳光的卧室内的木上,之前见过的老人正用一块洁白的巾替她擦拭额头。
于是她想起了那个丑陋的鬼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她醒来并面带惧,老人温和地说:“不要害怕,我是这里的总管劳伯。”
“鬼…那个鬼…”漪莲虚弱地呻。
“不,这里没有鬼!”老人不悦地说。“我家主人不是鬼,他是人,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他被大火烧伤…”
“他是人?可他说要我的血吃我的…”听了总管的话,漪莲半信半疑。
老人面上出笑容。“你信他?”老人的笑容真诚而慈祥,神态也很自然。
唉,自己真成了胆小表啦。漪莲不好意思地想,但是想起那张脸,她依然又惊又怕地说:“对、对不起,我真的被吓坏了。”
知道她并未完全相信自己的话,总管不语,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等总管走后,屋内陷入寂静中,漪莲再次陷入那种令人出冷汗的恐惧感中。
她坐在上抱紧自己,不敢闭上眼睛,怕那张斜眼吊眉的面孔又来纠,然而无论怎样做,她都无法克制由心底发出的阵阵颤栗。
“他是人,不是鬼?”她低声念着,反复地说服自己。
是的,总管不会骗人,那个丑八怪应该是人,不是鬼,因为鬼是不可能出现在阳光下的,可是她分明看见窗帘拉开的瞬间,阳光照在他脸上…
呜,就算他是人,他也一定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想起他说话的语气,漪莲发愁着这一个月要怎么熬。
她静静地打量着房间,她从未见过这么华丽贵气的房间,这样典雅的房间和美丽的庭园实在很难令人相信这会是众人口中的“冥府”而她也很惊讶那么丑的人竟有如此高雅的审美观。
他真的很丑!想到那张脸,她又是一阵惊悸。
他很瘦很高,面上一道丑陋的疤痕如同蚯蚓般从他左额角穿过鼻梁,横到右耳下,破坏了原本完美的脸型﹔因灼伤而外翻的右眼睑出鲜红的皮,嘴同样因烧灼而萎缩变形,出洁白的牙齿。
这样一付龇牙咧嘴、瞪眼翻鼻的相貌,不怒不笑时已经令人恐惧惊骇,一旦发怒或大笑时其凶恶貌不难想象。
难道他就是因为被大火毁了容貌而心大变,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吗?
她听说过有关古立恒的传说,知道他三元及第,才学很高,可是今天见到的他是如此丑陋和冷酷,要在这里陪他一个月简直是难以想象!
可是,如今她能怎么办呢?
尽管知道他是人不是鬼,可她还是觉得很害怕、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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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总管送来饭菜。
“为什么是您给我送饭,府上没有丫环吗?”漪莲奇怪地问。
“没有,府上没有女人。”
“那您告诉我规矩,让我自己打理吧。”
“姑娘府上没丫环吗?”老人将饭菜一一摆出。
“没有,我家是小户人家,只有厨娘。所以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老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她。
“好吧,明天一早我来带你去认认地方。”他终于同意。
看到老人和蔼的面容,漪莲心里踏实了许多,她边吃饭边问:“劳伯,如果我不答应留下,他真的会杀了我吗?”
“…”不回答等于默认,漪莲心里一沉。
“他为什么要我陪他一个月?他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你说他受了火伤,可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看到他的伤口还很明显,你都没有替他找大夫看看吗?”
“…”“你为什么都不回答我呢?”
“…”漪莲无奈地看着刚才还与她相谈甚的总管,知道只要问到有关他主人的事,他一定三缄其口,于是她也不问了。
总管安静地坐着,等她将饭菜吃完后,收拾好碗筷,离开前只说了声:“姑娘早点歇着吧,明早见。”
看着老人的背影,漪莲不由叹息。唉,真是个怪老人!
她挑亮了桌上老人为她点上的灯,无法忍受室的幽静,走到前廊上。
透着暑热和阴冷的夜晚渐渐降临。
坐在前廊的围栏前,她看着被月光笼罩的庭园。即使受了惊吓,她仍然不得不赞叹这里的景致美丽非凡,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同样令人眩目。
微风中树木花草轻摇缓摆,在夜里尽展独特的风姿。
月光如水,池面同镜,无论明暗晴、星光月,都在水面上曲折反,呈现出五光十、变化多端的光影,是波涛汹涌的江海无法比拟的。
随着夜的加深,她思念起家人。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独自在外过夜。
不知凤生哥回去了吗?他送完货发现自己不见时一定急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先回家去,还是傻傻地在城里寻找她?
想到疼爱自己的凤生哥哥四处寻找的样子,和爹娘得知自己失踪时不知会有多着急时,她的眼泪滚下面颊。
都怪自己贪玩,非要跟着凤生哥哥来送货,又没有听话在货栈等他卸完货,私自跑出来玩,才会遇到氓无赖,被他们追到此地,又鬼使神差地掉进这个仙境似的豪宅,被迫留下来。
是的,都怪自己的任贪玩!
她又急又悔地趴在围栏上哭起来。
而就在她伤心哭泣时,她的头顶上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少爷,你不该这样对她。”
“是你要我留下她,这不正合你心意吗?”冰冷的声音依然不带感情。
“留下她是希望少爷与她彼此熟悉…可少爷不该那样吓她。”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不。
“连我的脸都不敢看的女人,能留下吗?”他的声音带着怨气。
“让她慢慢适应。”
“那就替我看好她!”
黑色窗帘被重重摔下,屋内陷入无光无影的黑暗。
“唉!老仆无用…可她是个实心眼的小姑娘,不要伤害她…”老人幽幽地说着,走了。
“别哭了!”
伤心的漪莲只顾着哭,没想到一块手帕进她手中,耳边传来低沉且不耐烦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一抹瘦高的身影站在阴暗里,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是古立恒,阴冷的声音是他的招牌。
想到那个丑陋的鬼王正站在她面前,漪莲身上的血凝固了。
“幽…古、古…”她垂下头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立恒,古立恒。”他接上她的话。
“我、我想写个信告诉爹娘,你、你可以帮我送信吗?”她噎地问。
“你会写字?”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起伏…那是惊讶。
“嗯…”“写什么?”声音再次恢复冷漠。
“就说我在、在朋、朋友家玩…一个月后就回去,行吗?”
月里,她长长的睫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布哀伤,古立恒的心无由地一。
“你写吧,笔墨在屋里,明天早晨会有人来取。”他说完,如同来时一样没有脚步声,静静地消失在黑暗中。
听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替她送信,漪莲很诧异。看来他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般冷酷无情。
她展开在她手心的手帕,擦了擦眼泪进屋去。
当信写好后,她的心情似乎不再那么难过,倒在舒适的大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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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漪莲在晨光中迷糊糊地醒来,看到身上的丝被和眼前华丽的大,不由一惊,四下张望,随即想起这是“鬼王”的家,立即清醒了。
她吹灭亮了一夜的灯,穿好衣服走到前廊上,感受清新的空气和明丽的阳光,心情不再像昨天那么沮丧。
趴在栏杆上四下看看,她发现她所住的卧室正位于主楼的第二层,是间有台的华丽房间。
同楼内其他房间一样,这里所有门窗都是木雕镂空的红木,并悬挂着令人不快的黑色窗帘。
阳光给了她勇气和自信,她走回房间“唰唰唰”将遮住视线的所有布帘统统拉开,卷挂在墙边,她可不要让自己也变成黑暗中的幽灵!
一个月!她得尽量让自己这一个月好过一点!
当她打开房门时,看到总管已经依言而来,正站在走廊上等她。
总乖拼到她身后明亮的房间,并没发表意见,脸上出现淡淡的微笑说:“姑娘初来乍到,就由老仆引路吧。”
漪莲没说话,因为她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和自信,在看到眼前阴冷黑暗的走廊和厅堂时,开始消褪了。
她跟在总管身后小心地下楼,看到几个身影模糊的仆人正在楼里打扫,不由惊讶地问:“这么暗,他们怎么看得见呢?”
“习惯了就能看得见。”总管简单地说。
“习惯?!”
漪莲注意到总管在黑暗中脚步稳定,行走自如,不像她东摸西探、行走缓慢。
看来他们都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与做事。
她心里暗自想着,对古立恒更多了股不。身为主人的他喜欢黑暗,竟然也迫使下人们习惯这种不正常的生活方式,多不合理啊!
总管并没有带她走正门,而是沿着楼梯转入一条更黑的走廊,来到一个稍微亮一点的房间,细看后,她认出这里是昨天她被架进来时经过的小厅。
他们刚走近,门就被打开了。那两扇木门在阳光下闪动着红色的光芒,令漪莲一下子不能适应如此强烈的光线而瞇起双眼。
她费了点劲才看清幽暗的门后分别站着两个壮结实的男人,他们全身都罩在黑暗里,只有两只眼睛闪动着光。
面对强悍的他们,她顿时心生怯意,不由停住脚步,靠近总管。
“不用怕,他们是主人的护院,不会伤害你的。”劳伯带她出了门。
她快走几步追在劳伯身边,余悸犹存地问:“为什么我们不从正门出入,要走这道侧门?”
“主人定的规矩。”劳伯淡淡地说。
“为什么?”明知问了劳伯也不会回答,但漪莲实在很不喜欢走阴暗的侧门,故而还是追问。
没想到劳伯这次没有缄默,他回头看了看主楼。
“唉,主人的心结一不解,正门就一难开哪!”劳伯的叹息含着无限的担忧,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刻。
漪莲不再问,但她决心既然要留在这里,她就不要像只小老鼠似的只能由幽暗的侧门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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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劳伯一直耐心地陪着她,告诉她厨房、厕所、洗衣房等生活场所的位置和在这里生活要注意的事情。其间有个黑衣人来找她,说主子叫他来拿信。
“你要帮我送信回家?”鬼王果真守信!漪莲心喜地想。
那个男人点点头,算是回答。
漪莲高兴地将揣在怀里的信取出交给他,心头悬着的事终于放下了。
总管的陪伴安抚了她惶恐不安的心,但她知道总管的事很多,在陪她时,她已经看到他还得不断处理一些琐事,因此自己不能总拖着他。
吃过晚饭后,她向好心的总管保证:“劳伯,明天您不用再来陪我,这一个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个晚上,因为白天与劳伯相处愉快,加上古立恒没有出现,又给家里报了平安,漪莲睡了个安稳的好觉,而且今夜的她没再让灯火亮通宵。
可是在她睡后,幽静的房里出现一道瘦长的身影。
边垂落地面的帐幔被修长的手开,一双在黑暗中闪动着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视着她娇的面容。那双眼中出时而忧虑、时而欣喜、时而困惑的情绪。
良久,房里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知是发自于上睡人儿,还是边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