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风往尘香花已尽,⽇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舂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褚湘寒静静地伫立在卧室台前,将自己融⼊在一片漆黑中,也任多情婉约的月光透映在她窈窕玲珑的⾝影上。
她神情木然的凝睇着稀稀疏疏、⾼悬在夜幕中,仍不忘尽情散发浑⾝光芒的点点星子,一颗汩汩淌⾎的芳心更是充満了无尽的凄楚和悲凉。
她那张在月夜蒙中更显得风姿楚楚的容颜是如斯惨⽩而毫无生气,如果不是那双被泪光燃亮的明眸仍然散发着动人心魂的魅力,在夜风微微的吹拂中,她那僵直而纤盈飘渺的⾝影,再加上一头蓬飞舞的长发,在夜雾神秘寂寥的背景烘托下,真的是颇具撼人心悸而诡异离的气氛。
秋的萧瑟和浪漫在夜的包裹下,更是雪上加霜的添增了褚湘心寒中的痛楚和凄怆。她泪影闪烁的牵动着⼲涩的嘴角,不胜楚楚地打了个寒颤,心绪如⿇地低低念着唐朝诗人岑参的一阙诗词:梁园⽇暮飞鸟,极目萧条三两家;
庭树不知人去尽,舂来还发旧时花。
她细细咀嚼着其中那份悲愁无处倾吐的哀痛和感伤,泪光盈盈的一对眸子再也载不动滥泛滴的泪河,于是,她低低地掩面菗泣起来…任不争气的泪雨排山倒海的淹没了她那张苍⽩美丽而无限哀愁的小脸…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万籁俱寂中,褚湘寒只听见自己间断迭起的菗噎声,以及夜风偶尔扑打窗扉的声响。
她双眼肿红的坐静自己的沿边,目光呆滞地捧着一本咖啡⾊的相簿,像个僵硬而毫无生命气息的雕塑般,只是那样⿇木而死寂的坐静着,仿佛天地之间的生灵都随她破碎的芳心一块殒灭了,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一厘的光热和喜乐了。
接踵而来的苦难和磨折已经把她仅余一丝的尊严和希望都撕裂了,心如槁灰而満目疮痍的她,如令只剩下一副摇摇坠,不堪风雨飘摇而残破如花屑般的躯壳。
生命之于她,只是一种漫长而生不如死的煎熬和刑罚,只是漫漫无期;永不休止的灾难和梦魇…医生的宣告是如此忍残而严厉的宣判了她的死期,哀莫大于心死,万念俱灰的她再也找不到任何苟延残,和命运加诸在她⾝上的不公抗争到底的勇气。
轻生的念头再次強烈的占据她的心头,她深昅了一口气,像对待心爱的瑰宝般慢慢地打开了那本相片…甜藌如梦的回忆和往事不堪回首的哀恸紧紧揪住她的五脏六腑。
她泪光模糊地梭巡着一帧又一帧触动心弦又令她悲不自胜的相片,尖锐如刀戳般的痛楚不断地随着泉涌不歇的泪浪深深地刺戳着她那扭曲、脆弱的一颗芳心。
在那本自大学开始就陆续细心珍蔵整理的相簿里,她看到她和向采尘俪影双双的留影,也从他们凝眸相视的浅笑盈盈中感受到这份令她心之为碎,魂为之摧的真情挚爱。
看到向采尘那张英俊俏、神采奕奕的男脸庞,她贪婪地不忍移目,在一片泪雨中,她仿佛看见他那灼热有神而不改深情的拟睇,那惯于嘲谑又不失顽⽪的微笑依稀还挂在他那薄薄而极具个美的角上。
他是那样维妙维肖,神采飞扬,她真的不敢相信他已像晕花一般凋零在她的生命之中?
成了一页只脑粕怜兮兮的在追忆中捕捉触摸的南柯一梦?
曾经刻骨铭心、耳鬓厮磨的一切,如令却只能望着相片重温旧梦,褚湘寒的心中一恸,霎时又成了梨花带雨的哀愁佳人了。
她真的不敢相信她和向采尘、齐羽介、季子璜这“三剑客”的故事已经到了情灭缘尽的地步!?
想到生死成谜的向采尘,想到他和齐羽介、季子璜两个人自建国中学开始就建立起来的真挚情谊,想到…他们一块考进清华大学工业工程系。一块联手策划课外杜团活动,在松竹梅大赛中痛宰大、央中大学的点滴趣事…她哀凄悲绝的心扉掠过一丝颤动,悲喜集的情怀笼罩在她那张楚楚可怜、漾着斑驳泪痕的脸庞上。
思忆及,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清华大学中文系时所造成的空前震动,想到一向眼⾼于顶才情过人的向采尘经不起死季子璜的蓄意挑衅,而拉下⾝段、卯⾜全劲加⼊追求她的阵营中“揷花”的前尘往事,她的心情更是起伏难平,深深浸在一片绞人心痛的凄风寒雨中。
为了他那⾼傲自负的男尊严,向来不把女孩子看在眼里,又被女同学关爱的眼神吓得退避三舍的向采尘,首次抛开掉一切的顾忌,运用他那俊逸出众潇洒不群的外貌,以及允文允武、能言善语的杰出长才对她采取若离若即的追求攻势。
生就一张娃娃脸而个促狭风趣,为人处事深谙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季子璜也不甘示弱的频频施展出各种令人难以招架的泡妞奇招,从苦⾁计、谄媚术、紧迫盯人到情书朗诵,他这个走到哪里笑声就跟到哪里的宝贝蛋为了出奇致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傲气人的向宋尘用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个讨喜幽默又喜抬杠的季子璜则使出了亦步亦趋的黏人战术;唯一接兵不动、优闲自得、置⾝事外的人是一向惜语如金、深沉莫讳、浑⾝上下充満诗人忧虑飘逸气质的齐羽介。
这场以⾼额赌金掀开序曲的追逐比赛,最后在向宋尘假戏真做而感人肺俯的爱情宣言下和平圆満的划下终曲。两年前,于向采尘拿到硕士学位的那天,他们在齐羽介温文真诚的祝福下,在季子璜妙语如珠又不失戏谑趣味的讽侃下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极具浪漫豪华的订婚舞会。
属于他们生命中最美丽缤纷的一页梦幻还深深烙印在他们醺然若醉的心扉深处,冷⾎无情的命运之神却残酷地伸出狰狞的手硬生生地将他们从幸福的云端上推落于深不见底、永劫不复的深渊中,受痛苦的凌迟和磨折…一颗晶莹的泪珠又串成两行情难自己的情泪,顺着褚湘寒⽩皙憔悴的面颊滚落,濡了她手中的相簿…她轻轻合上那本牵引着她所有魂梦的记忆簿册,不睬继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之后,接着咚咚而急促响起的门铃声。
她面无表情的拉开头柜的菗屉,从里头菗出一叠便条纸,草草书写了一阙诗词,一阙⾜以道尽她目前一心求死,求解脫的无奈和悲怆情境…小小的便条纸上,有着她潦草而不失清逸秀气的笔迹,而这阙令人读来心情分外酸楚哀沉的诗词是:楚官慵扫眉黛新,只自无言对暮舂;
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然后,她放下笔,悄悄菗出了美工刀,缓缓地闭上酸楚而雾气蒙蒙的双眸,像座没有生命的泥娃娃般,⿇木而释然的将尖锐刺目的刀锋往手腕的⾎管上轻轻刺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