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组照片。

　　第一张，灿烂的腊梅林。

　　十四岁的少女站在树下，鼻子和脸颊都被冻得红红的，‮红粉‬⾊大⾐映衬着鹅⻩⾊的腊梅花，眼眸中尽是‮涩羞‬，流转着语还休。

　　谢语清的指尖从照片上划过，划过少女的卷发、⾐服和鞋子，最后回到少女的脸上。

　　情窦初开。

　　分明是酷冷到极至的冬天，为何这照片看起来却那般舂意盎然？

　　第二张，奔腾而下的瀑布。

　　瀑布落⼊潭中，溅起⽔花无限。头扎马尾的少女挽着管站在竹筏上面，歪头一笑，露出整齐洁⽩的牙齿。

　　那么快乐。

　　那么张扬彻底、没心没肺地快乐着。

　　第三张，密林静幽。

　　斜晖脉脉的林间小路上，静静地停放着一辆单车。少女坐在梧桐树下，垂眼，表情无限温柔。她的膝上枕着一个人的脑袋，那人脸上盖了本书，似乎是睡着了。

　　好一派的安详温馨，透过相纸，扑面而来。

　　谢语清将相框盖倒。三张脸从她眼前消失了，仿佛岁月一去不回。

　　置⾝处，是个大书房。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整个房间被光线一分为二：光照到的地方，明净亮堂；光照不到的地方，暗清冷。

　　而她，恰恰坐在界处的沙发上，⾝子浸在光里，脸却隐没于影中。形体一如格，切割成二。

　　“滴铃铃…”电话声大作。

　　她坐着，伸手接过来。

　　“清清，是妈妈。”电话那边停了一下，半响后又说“东西收拾好了吗？该出门了。”她有些木然地点头，嗯了一声。

　　“临走前记得打电话跟叔叔伯伯他们道个别。”

　　“嗯。”“那好，我们三小时后机场见。”咯哒一声，电话挂断了。她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有些恍惚不知⾝在何处。

　　视线落到桌上最后一帧竖立着的相框上，照片里，是张忧郁的脸。

　　眼眸不再‮涩羞‬、不再温柔，也不再快乐。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医院，那少女站在医院门口，凉凉一双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爱与哀愁，从来都是不可分离的连体儿。

　　青舂那么残酷，在一瞬间便将她的世界彻底颠覆。十七年的岁月成了一场笑话，而笑话里的其他人依然扮演着各自的角⾊，勤恳而⿇木。

　　谢语清用手捂住脸，深深地埋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