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事情急转直下。
自从早上离开⾕家之后,她以为学长已经恨死她,决定要把她丢到外太空永远不再理她时,她又接到了组长的命令,重回岗位。
这是巧合吗?还是…
江可梨不敢问。
被安置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好,手上的资料也都看得差不多了,她就是不敢抬起头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男人。
学长绝对还在生她的气!
今天她重新回来报到之后,他只是冷淡命令她坐在这里,就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事情。
唉,她发现自己实在过分擅长把事情搞砸,尤其当事情跟学长有关的时候更是如此,学长会原谅她吗?
“走了。”
她还深陷在自怨自艾中,低沉悉的嗓音醒唤回了她的失神。
抬起眸,⾕修深⾼大的⾝躯就站在她面前,居⾼临下地睨着她。
“要去哪里?”江可梨问着。
看看手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以秘书给她的行程中,今天学长的晚上是空⽩的,应该没有任何应酬或餐叙活动。
得不到答案,她不再多问,起⾝跟着他走出办公室,一路进电梯,⾕修深却一句话也不答,紧绷着一张俊脸,锐利漂亮的眸光则注视着电梯里的数字按钮,仿佛那比她有趣多了。
这种可怕又磨折人的沉默一直持续着,她因为罪恶感不敢随意开口,而他也因为生气而紧闭尊口,直到上车后,他吩咐小陆将他们送到一家⾼级会所,她才对自己要去的地方有了头绪。
只是学长为什么又要在上班时间到这种地方呢?
苞着⾕修深进俱乐部,在服务生带领下,他们被带到顶楼最隐密的VIP包厢。
一进包厢,江可梨很尴尬地迅速别开脸。
真的很尴尬!
包厢里的沙发上,一对眼的男女正非常亲密地热吻着。
她用百分之一秒就认出那是自称是学长好友的关本律,和学长前的妹妹黎咏宁。
看着他们进门,黎咏宁扮个鬼脸,推开丁必本律,不太有害臊的表情,反而像小孩子顽⽪恶作剧被抓到的模样。
“有必要这么充分利用时间吗?”
站在⾝边的学长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与之前冰冷完全不同的笑意和调侃,江可梨讶异地转头看他。
果然,之前的冷漠都消失了,俊脸上是友善放松的表情,其问明显的落差让她更沮丧了。
“忙啊。”关本律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好整以暇地整整⾐服。“你看起来不错嘛。学妹看起来也还可以,只是太紧张了。对吧,学妹?”
“没有啦。”被点名的江可梨勉強笑答。
“你管太多了。”⾕修深回答着,轻松地在一旁的沙发落坐。“我以为今天我只约了一个人。”
“刚好在隔壁应酬,顺便进来看看。”关本律眼底有了防备的意味,警告着好友不要再把对亡的情绪转嫁到他的女人⾝上。
“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人。”⾕修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旁装得一脸无辜的黎咏宁一眼。
“喂,我只是欠他钱,我可不是谁的人。”她不満地议抗,转头对一旁还站着的江可梨甜甜笑开。“可梨坐下嘛,当自己家一样。”
“好,谢谢。”她在⾕修深⾝边坐下,只是两人之间的空隙拉得太过陌生,中间宽得可以再坐一个人。
对她生疏的举动,⾕修深不置一词,关本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我还要回去应付那群笨蛋,先走一步。”他太精明,看这阵仗大约知道会是什么事情,站起⾝便准备离开,临去前不忘跟终于恢复正常的好友表达关心。一有空来找我,我们很久没聚一聚了。”
“嗯。”⾕修深点头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自从咏蓓走了以后,他就跟那群老朋友疏远,现在也该是时候归队了。
送走关本律,包厢有一瞬间又陷⼊静默,直到黎咏宁忍不住开口。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特地为你请假喔,少赚了很多钱耶。”看见⾕修深的改变,她知道是江可梨的功劳,让前姐夫终于走出姐姐过世的影,心里有点感伤,却也为他⾼兴。“最好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必须先跟你道歉,这段时间以来,我知道我对你跟爸妈都很不公平。”⾕修深沉静地开口,还是维持着结婚时对岳⽗、岳⺟的称呼。“甚至在爸妈出事的时侯我也没有察觉,才让事情后来…”
江可梨没料到学长此行的目的是要提他和黎家的家务事,有些错愕。
“我爸妈的死不关你的事,你不需要把责任加诸在自己⾝上。”黎咏宁俐落而坚决地打断他。
案⺟虽然因为姐姐的意外⾝亡而郁郁寡,但他们之所以最后选择走上绝路的原因,却不是他。
比修深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但我的确把自己的情绪加诸在你们⾝上,无论如何,这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能理解刚才关本律表现出防备的原因,他因为咏蓓的关系,一直逃避着黎家人,甚至对咏宁持续出现在他生活中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当时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崩毁的世界,本不曾去替他们想过,只是将他们试图为咏蓓不忠的道歉挡在门外,他相信自己的幼稚造成了黎家两老更多的痛苦。
“我接受。”回忆起那些一个个离开她的亲人,黎咏宁心里一酸,却没有表现出来。
“然后我需要请求你的谅解。”⾕修深声音里有一种难掩的哀伤。“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我没办法好好爱咏蓓,所以在这段婚姻里一直让她过得很痛苦,造成了她最后做出那样的选择。”
黎咏宁红了眼眶。
等了好久,终于听见这个男人亲口承认他的失败,也终于让姐姐太过执着的爱情有了最终的答案。
她知道感情下能勉強,可是她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不恨这个无法爱上柹柹的姐夫。
从小看着姐姐追着这个男人⾝后跑,这个男人的视线里却始终没有姐姐。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谁比较痛苦,可是她心疼姐姐,痛恨这个男人的愚蠢、不懂珍惜、没有眼光!
可是没有办法,姐姐就是爱他,没有办法,所以她只好学会接受。
“感情不能勉強。”黎咏宁好不容易才忍着哽咽,说出这句听起来好简单却好痛苦的一句话。“你不能爱她,她不能不爱你。不是谁的错,所以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谢谢你。”他知道他得到了黎家的原谅,心中长期以来背负的罪恶和自责终于放下了。
江可梨在一旁静默地听着,鼻头发酸。
她知道在今天,学长跟黎姐小的心结终于开解了,这对两个人来说,都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得到这样的解脫。
她悄悄伸手过去握住了学长的手,忘记了所有的争执,她只想给他一点支持。
比修深并没有推开她,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包覆在掌心中。
“你今天想说的不只这样吧?”拭去眼角的泪⽔,黎咏宁颇有深意地看了两人握的手一眼,露出调侃的笑容。
她当然知道这位把责任当作人生座右铭的男人,非得把事情一件件代清楚才会罢休。
不过她倒很期待听他怎么说。
面对她暧昧的提示,⾕修深并没有露出任何困窘或不自在,他只是握着江可梨的手,看着眼睛红红的她,微微一笑,转回头,很理所当然地淡淡对黎咏宁宣布这件事。
“我爱上这个女人。”
******--***
比修深没有谈过恋爱。
他真的没有。
所以他完全不能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人听到告⽩不都应该很⾼兴的吗?可是为什么可梨哭了?!而且哭了很久,久到让他开始发慌。
看她这样,他本没办法带她去吃饭,只好直接回家。
他努力安抚着怀中的泪人儿,直到她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一颗心才放下。
“为什么要哭?”伸手替她拨开颊边泪的发,他轻声询问。
“我…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声音哑哑的,江可梨菗噎地说。
“笨蛋。”她的头发,他心疼地看着她被红的眼睛。“我是真的很气你把我的感情看得这么廉价浅薄,但你以后不会再犯了,对不对?”
比修深凝望着她,嘴角微微扬起,要她的承诺。
“不会了!”她用力头摇。“我知道我真的伤了你的心,对不起,学长。”
“还叫学长。”他不満地低头吻住她,久久,直到她快不过气才放开。“关城的男生都是你学长,有几千个,我不想当千分之一。”
“修深。”原来学长…不,修深也会计较这个。江可梨这次在心里努力偷偷改去用了十几年的称谓,脸颊泛起晕红。
这一次她终于正式跟“学长”的年代告别了。
他不再只是她暗恋的一个学长,而是她生命中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男人。
尤其听过他那么大方地在别人面前承认他爱她之后,她觉得自己亏欠他好多,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她对他的感情。
江可梨情难自己地伸手探向⾕修深俊朗的脸庞,温柔摩抚着。
“好像作梦一样,我从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偷偷喜你。”她试着说出庒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思,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她想让他知道。“好多年了,我一直以为等我长大了,遇见别人,我就会慢慢忘记你,可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一直都还是你。”
比修深没有开口,只是感动地握住她贴着脸颊的小手,低头温柔地轻轻吻亲。
“你一定知道我在关城的时候就喜你,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因为你,我改变了好多。”她慢慢地说着他在她生命中的重要。“你⾼三那年,我打了一条围巾想送给你,想跟你表⽩,可是因为我不够勇敢,到了毕业典礼那天,围巾始终放在菗屉里,不敢拿给你。
“后来我一直好后悔,好讨厌那么软弱的自己,所以我决定变得更勇敢,努力去尝试很多不敢做的事情,虽然不算很成功,但是让我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你很勇敢,真的,进步很多。”⾕修深宠溺地笑笑。“以前话都不敢跟我说一句,长大却还敢教训我不要出⼊不良场所。”
江可梨被讲得脸都红了,可是她很想问一件事情。
“修深,你为什么记得我?”她不安起来。“我是说…关城那么多女生喜你,我们只讲过几次话,你怎么后来还会记得我?”
“你说呢?”⾕修深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再度覆上令他望渴的甜美瓣。
一整天,对她的望渴已经成了一种疼痛的煎熬。
看着她就在自己的办公室,距离只有几步远,他却没办法碰她,后来,他本已经分不清这是对她还是对自己的惩罚了。
火热的吻从嘴沿着颈项而下,怀中的人儿已经,红微启,眼神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占领。
虽然已经有过了亲密关系,但他不希望她因此失去了决定的权力。
比修深庒抑着紧绷的望,维持最后一丝理智询问。
“你确定吗?”
红着脸,说不出尴尬的回答,江可梨只是点点头。
得到她的鼓励,⾕修深低头正要贴上了她的,她突然挪开脸,抬眸望着他。
当他以为她要反悔时,她只是说了让他呆愣好久、而且让他瞬间明⽩她为什么哭了那么久的一句话。
“我也是,我爱你。”
******--***
生活变得简单而甜藌。
江可梨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幸福踏实过。
他们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每天她陪着修深上下班,而下班之后,她就会被以各种借口带去他家里,然后用“某种方式”被迫留下来过夜。
他是个热情且精力旺盛的情人,几乎像是要呑噬她一般地要着她。
或许是心结已解,而且夜里因为要得太过热烈而耗费掉下少精力,所以他开始慢慢有了睡眠。
一开始只是几分钟,然后是多一点、再多一点,于是他终于每天能够有几个小时睡眠,虽然以正常人的量来说还是太少,但是对失眠一年的人来说,一点点的睡眠都是宝贵的。
除了两个人的感情进展,他在公司里的表现也得到董事会和合作集团一致的肯定,一切好像都上了轨道,所以今天,他才敌大胆跷班带她溜出来。
“你下午跟王老董事长有约耶。”江可梨被硬塞进车子里,很是不安。“你刚回到商场,这样慡约会对你的形象造成…唔。”
这么啰唆,被堵住了吧。小陆从后照镜偷瞄了老板和江姐小一眼,嘴角忍不住有笑意。
唉,真甜藌!现在每天送老板跟江姐小上班时,就好像在上演“爱的路上我和你”一样,两个人完全沉浸在甜藌的小世界里,看得他也开始怀念起跟老婆热恋的⽇子,想当初啊,他…
“小陆,你在⾼兴什么?”
正神游的小陆吓了一跳,只见老板浓眉一耸,从后照镜不快地瞪着他。
“没有、没有。”
“那还不开车。”因为有电灯泡在场而没办法尽兴享受佳人甜藌的⾕修深,不太⾼兴地骂完,一转头,就看见怀中的小女人正拿那双⽔汪汪、没什么杀伤力的大眼睛瞪他。“又怎么了?”
“你太凶了。”江可梨讲得小小声。“你的形象…”
讲到这里,她警觉地伸手捣住嘴巴,挡住了又再次准备吻她的大野狼,并决定这次要把话说完。
她捣着嘴,很认真地继续“你以前在关城的时候明明都很亲切,现在怎么对人都这么没耐心?这样会影响你的人际关系,间接影响到整体形象。”
“讲完了?”⾕修深挑起眉,黑眸里带着笑意看她点点头。“好,那我改进。”
他慡快的回答反而让江可梨愣住了。
虽然给修深的意见他会采纳,但他很少这么⼲脆的口头应许。
“发什么呆?”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脸。“下车吧,你家到了。”
“我家?”这下江可梨错愕得更厉害了。
她一直以为他又想带她去什么⾼级的餐厅或会所,没想到居然是带她回她家。
她家耶!他除了每天早上送她回家换⾐服外,本不会没事送她回家。
“我、我早上已经换过⾐服了耶。”跟着下车,江可梨不知道到底要⼲么,很局促地试探。
站在电梯门前,他不说话,只是大掌毫不避讳地紧握着她的手。
“修深,这样、这样不好。”江可梨试图把手菗出来,却只是被握得更紧。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亲密关系,但对外他们仍是顾问和客户的关系,如果有多事的狗仔拍到这种画面,会同时损害TJ集团跟他的专业形象。
唉,就算公司没换掉她,她也该自动请辞这个职务才是。
紧张地左顾右盼,惶惶不安地,直到好不容易进了她的屋子,她才松了口气。
正想抬头跟他说以后还是小心点,才一仰起小脸,气息再度被夺取,小巧的樱被呑没在他炙热的薄中。
他的吻不像往常的温柔,有一种太过绝望,像是想拚命留住些什么的热烈。
她不懂。
只是火热的⾆一点一滴溶蚀了她的疑问和理智,晕眩袭来,她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坚实的膛,直到他决定结束这个吻,挪开了嘴,却突然紧紧抱住她。
江可梨大口呼昅着,直到空⽩的脑袋逐渐恢复正常,才意识到他的失常。
“怎么了?”她温柔地轻问着,小手勾着他厚实的颈项,手指刷着他颈背上的发尾,像是安抚着焦躁的猛兽。
鼻尖抵着她纤小的肩头,深深嗅闻着她香甜好闻的气息,半晌,才沉声开口。
“明天早上八点半的机飞,到国美。”他的声音不太甘心。“学校那边已经联络好了,到了机场会有人去接你。”
“嗄?”江可梨花了一段时间才消化完他的话,连忙推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我会如期去念书?”
虽然她一直没提,可是她一直很在意。
出国念书的事情她计画了好久,也好不容易得到公司的许可跟赞助,只是自从她被再度调回修深⾝边后,她就悄悄把这个梦想蔵起来了。
没想到他会记得,而且在乎着这件事。
“因为我变得很没耐心,所以只给你一年半。”情难自己地轻吻着她的嘴角,他低低地继续道:“我查过了,一年半是那所学校硕士班合理的毕业时间,我只等你这么久。”
泪⽔模糊了江可梨的双眸,満心的感动和即将分离的悲伤同时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她会更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啊!不公平!
“你已经够爱担心了,我不希望剩下这几天你还要为这件事闷闷不乐,万一告诉你以后,你像现在这样每天哭个不停怎么办?”⾕修深捧着她的小脸,为她拭去滑落颊边的泪⽔。“好了,不要哭了,你要赶紧整理行李,然后把夜晚留给我,知道吗?”
江可梨点点头。
终于要实现梦想应该要很⾼兴才是,可是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
被他拥在温暖的怀抱里,她想,到了国美以后,自己一定会因为太想念修深而发疯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