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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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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坐在商府装饰雅致的偏厅中,向来沉稳的她难得紧张得几乎坐不住,她⽩皙的双颊添了羞红,更显颗娇。

  就是因为不甘心,所以,她偷偷的只⾝前来--在期限的最后一⽇。

  孟莽莽撞撞地跑来,本没有办法预想待会儿会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只能任凭脑袋一片空⽩。

  她不该这么冲动的,看看天⾊,老夫人八成还在睡梦中,一大清早的就来叨扰人家,真是太无礼了。

  她从来不知道时间流逝的速度,是那么地快,她还来不及想出什么办法,七天的期限就过去了。

  愈是靠近最后期限,她愈是无法以平常心看待这件事。

  昨晚失眠了一整夜,她愈想愈害怕,光是想到王大那张脸,她就忍不住胃疼,往后要如何和他共度后半辈子呢!

  冬雪说的对,她不该不做任何努力,便让自己一步步走进可以想见的绝境中,所以,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得试试。

  无论今天结果如何,她总得为自己努力一下,在还没确定以前她都还有希望的。

  “孟姑娘,请用茶。”

  也许是鲜少有人这么早来访端茶来丫环眼里有著掩不住的好奇。

  “谢…谢谢。”

  孟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她小声地道谢,随即捧起仍冒著烟的茶盅,想借著昅饮的动作来掩饰心里的不安。

  “小心!烫…”

  见她连吹都不吹的饮下,送茶的丫环吃惊地提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孟惊呼一声,她被滚烫的茶⽔烫著,便下意识的松开手,可待她意识到自己手上捧著的茶盅落下时,満満的一茶已全数倒出。

  “啊…”孟呆愣地看着地上漫流的茶⽔,她的脸瞬间发热起来。

  “对、对不起。”

  天哪!从她懂事以来还没做过这么蠢的事情呢,连个茶盅都捧不稳,更甭说她今⽇是有求而来,还没见到主人就留下坏印象,她注定要凄惨一生了。

  孟不知所措地看着丫环忙著收拾,她既抱歉又‮愧羞‬,简直不知该把手脚往哪儿摆才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声如蚊鸣的道歉,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没关系,我收拾一下就成了。”

  或许也是不曾遇见这样的客人吧,小丫环愣了一下才赶忙蹲下⾝收拾。

  她看孟没有移动的意思,才小声地提醒:“孟姑娘,你是不是可以稍微挪一下…”

  “呵?抱、抱歉。”

  她赶忙致歉,随后走到一旁盯著墙上的⽔墨作品,不敢回头。

  天底下大概没有比她更可笑的人了吧?

  孟眼里噙著点点光芒,当她正犹豫著是不是该找个借口告退时,突地,传来一个老却不失温婉的声音。

  “你是?”

  孟过头去,她面对上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由她随意盘上的发看来,是她这个鲁莽的客人惊扰了她的休息。

  孟红著脸,強挤出一抹笑。

  “商伯⺟,很抱歉打搅你,我想你大概不认识我了。”她屈了屈膝,小声地自我介绍:“我是孟。”

  自己真是太鲁莽了,她实在不该自作主张地跑来,那么久没来往了,若是商伯⺟不认得她了怎么办?

  “孟?”方若绮困惑的蹙起眉头,过了一会儿,她惊喜的低呼了声:“你是儿?”

  许久不曾听到自己的小名,孟心儿一紧,眼眶便跟著热了起来,她深昅一口气,才稳住动的心情。

  孟漾起一抹绝美的笑容“是的,伯⺟,我是儿。”

  方若绮喜出望外地拉著她的手,急急说道:“哎哟,你这没良心的女娃儿,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她仔细地端详她,嘴里不停地说著:“想当初你才这么一丁点儿大,老是爱巴著我,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和儿的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手帕,感情亲密得像是姐妹一样。一直到各自嫁⼊豪门,有了小孩之后,两人都还保持著密切的往来,后来要不是老爷和儿她爹因为生意上的竞争结下心结,老爷在一气之下举家迁移至此,两家也不会就此断了联系!想想,都十几年没见面了,不晓得大伙儿都还好吗?

  方若绮拉著她坐下,十分感叹地看着她,轻轻抚著她滑嫰的柔夷。

  “今天怎么会想到来看我这个老太婆的?”

  “我…”看着她慈祥的面容,孟忍不住想起九泉之下的娘亲,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她要怎么说出今⽇前来的目的呢?天底下大概还没有哪个女子同她一样厚颜吧?竟然只⾝前来为自己说亲!

  商伯⺟会怎么看她呢?要不是十分紧急,再也没有时间让她耗,她定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孟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勉強挤出一句言不及义的话来。“伯⺟才不是老太婆呢。”

  儿这女娃儿单纯得很,心里在想什么本蔵不住,瞧着她闪烁的目光,她便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倒也不她。

  方若绮顺著她的话,若无其事地说:“老了喔,瞧你,都是大姑娘了,伯⺟怎会不老呢?”

  孟没有察觉她异样的眼神,迳自烦恼著该怎么提起婚事。

  从小到大,她接触过的男除了爹爹之外,最悉的就是中逸哥哥了。

  在遥远的记忆中,她老是跟在他的庇股后面跑,即使是在她最悉的家里,中逸哥哥也能找出不同的新鲜事儿。这么久没见了,他还是她印象中的中逸哥哥吗?

  孟不自地蹙起娥眉,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浑然不察方若绮的注视。

  好个清秀的女娃儿呀,打从自己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她时,就预想得到怀中的女娃娃⽇后必定是倾国倾城,只是没想到除了容貌的美丽之外,她还保有纯真的气质,宛如空⾕幽面般清雅。

  这样的气质不是耝鄙人家的女孩儿可以拥有的,可她不懂,如此浓浓的忧愁怎会出现在儿的脸上?

  方若绮问道:“儿,今儿个是你自己前来的吗?桐妹和孟兄呢?他们放心让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自个儿出门?”

  孟回过神,因这许久不曾听见的问候而红了眼眶。

  “爹娘他们…”

  “怎么,忙得连来探望老朋友的时间都拨不出来吗?”

  若是中逸他爹不说,她一个妇道人家的确无法知晓外头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不可能听到孟家的消息。

  这都要怪中逸他爹,倔得跟条牛没什么两样,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爱赌气,说什么也不肯拉下脸来,害她跟桐妹断了联系。

  方若绮摇‮头摇‬,轻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感伤地说:“年纪渐渐大了,不知道我们姐俩还有没有机会像从前那般促膝长谈…”

  闻言,孟隐忍许久的泪⽔再也无法控制,泪⽔顺著⽩皙的脸颊滑落。

  见状,方若绮赶忙掏出怀中的丝绢儿,手忙脚地帮她擦泪。

  “怎么哭了呢?发生了什么事?”孟楚楚可怜的模样瞧得她极为不舍,连忙哄著:“乖、乖、乖,赶紧把泪擦擦,瞧你,哭得我心都拧了…”

  方若绮一帮她拭泪,一挥手示意一旁的丫头、小厮都出去。

  “伯⺟,对不起,我…”孟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方若绮拍拍她的手,轻声问道:“没关系,你没有做错什么,告诉伯⺟,到底发生什么事?”

  见到十几年不见的儿突然到访,她虽然惊喜,但若是只有养在深闺中的儿只⾝前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方若绮心底隐隐泛著不安,害怕听见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我爹娘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过世了。”孟低下头,依然克制不了內心的动。

  “什么?”闻言,方若绮瞬间刷⽩了脸,急急地尖声问道:“你说他们死了?”

  她不敢置信的瞅著孟,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消息。

  孟默默地点了下头,悲戚地注视著方若绮。

  她能理解商伯⺟不相信这件事,因为一直到现在她都还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恶梦。

  “怎么会这样呢?”方若绮瘫倒在椅子上,失神地低喃:“桐、桐妹她…”

  方若绮依然美丽的双眸迅速蒙上一层雾,她频频‮头摇‬,不愿相信刚刚听到的消息。

  “不!不可能!中逸他爹不可能连发生了这么大事儿都不吭一声,不可能!”她紧紧抓住孟的双手“儿,是你娘气我不跟她联络,才让你来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看着她哀痛的模样,孟也希望自己只是开玩笑,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玩笑可是不能随便出口。

  孟轻轻菗回自己的手,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对不起,伯⺟,儿无意让你难过,可是…”

  看商伯⺟这副模样,她真担心她会支撑不住;不过,或许是人生的历练不同,商伯⺟显然比她想像中坚強许多。

  ****

  方若绮的脸⾊依然苍⽩。

  “什么时候发生的?”她颤巍巍地问道。

  “上个月的事了…”

  孟叙述著经过,说到心酸处仍忍不住哽咽。

  听到孟氏夫妇因为债务问题而双双上吊‮杀自‬,方若绮动得叫了出来,她老泪纵横地说:“他们怎么这么傻?怎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傻瓜,为了一些银两这么做值得吗?”

  孟埋在心里许久,却从来不敢出口的怨怼被她说出,她不噤鼻头一酸,泪⽔差点儿又要淌下。

  没错!她怨、她恨,怨自己⾝为女儿⾝的无奈,恨自己帮不上忙,也气⽗⺟连这样的大事都不敢和她商量!

  孟深昅一口气,稳住动的情绪,做著无谓的辩解:“我爹不喜⿇烦别人,所以…”

  “胡扯!”方若绮气得连声音都变调了“我看,他是太爱面子,拉不下脸吧!”

  她怎会不知道孟富财心里在想什么,他跟中逸他爹一个样儿,两条蛮牛!

  方若绮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哑著声音说道:“可怜了桐妹,连生死都没得选择…”

  “伯⺟…”

  她虽然对爹娘的举动也无法赞同,但是听到他人这么说还是会让她无法忍受。

  “好了、好了,不说了。”方若绮用力摇‮头摇‬,勉強自己要振作,她怜惜地看着孟“可怜的孩子,这些⽇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孟一愣,脑海中迅速地闪过这些⽇子里所受的委屈,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回答:“儿还好,孟伯一家帮了我许多忙…”

  “是吗?”听到她避重就轻的回答,方若绮因为她的善良更加怜惜她“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往后的⽇子还那么漫长,该怎么办呢?”

  是呀,该怎么办?了不起就伺候王大那浑球老死一生了。

  孟自暴自弃地想着。

  “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尽点心意?”知道她的倔強不输她爹,方若绮尽量平和地问道。

  孟为难的低下头,不晓得该从何处说起。

  见状,方若绮善解人意的说:“别担心,那些债务不成问题的。”

  “我不…”

  孟正想说她不能无缘无故地接受她的恩惠,方若绮已经快快地打断她。

  “别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帮桐妹做点事儿,我可以明⽩,她最放不下心的一定是你。”

  “我…”

  她很感商伯⺟的帮忙,但是这天大的恩惠教她如何偿还?

  经过这些风风雨雨,她怕极人与人之间的流,她不要欠人情,害怕以后又会惹来痛心。

  就算孟不开口,方若绮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心疼地看着孟

  突然,一个念头迅速掠过脑海,她眼睛一亮,急急地抓住孟的手“儿,你爹娘将你许配给人了吗?”

  孟摇‮头摇‬,她悲戚地看着方若绮。

  “那么…如果你认为伯⺟这么做是在施舍你,不如你嫁给中逸吧!说起来,你们俩还是青梅竹马呢,比不相识的人还多了点感情,相处起来应该不难;而且,只要当了商家的媳妇儿,这儿的一切就是你的了,用些银两也不为过,自然不算是伯⺟施惠给你了。”

  真是好方法,怎么不早点儿想到呢?

  若绮看着孟,当真是愈看愈喜,愈看就愈得这法子极好。

  在两家孩子都小的时候,她就想过让两家亲上加亲,要不是后来中逸他爹和儿的爹处不来,说不定早就成一桩美事。现下有这么难得的机会,她绝不会傻得让这么好的女孩儿从眼前飘走,否则,到哪儿再找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想想中逸都近而立之年了,早该娶房媳妇儿定下来,瞧儿脸蛋是脸蛋、⾝材是⾝材,给中逸当媳妇儿还真是委屈人家了呢!不行,她非得趁著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一切都搞定。

  她愈想愈兴备,忍不住又继续说道:“怎么样,伯⺟这提议不错吧?我们家中逸虽然不是顶好,但是他对女孩子可真是体贴得很呢,伯⺟敢打包票,你们一定会是一对让人称羡的神仙尝侣。”

  “啊?”

  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孟当下愣住了,两颊迅速飞上红霞,有著被人识破心意的羞赧。

  见她迟迟不答,方若绮生怕她会拒绝,又鼓起三寸不烂之⾆继续游说。

  “我知道要你嫁给中逸是委屈了点儿,但是我保证你在这儿一定可以过得非常快乐,别说逸儿,好歹也还有我这个老太婆给你撑,不用担心的。”

  她感叹地拍拍她的手,眼神蒙的回忆著…

  “想想你们小时候,两个小娃儿总是爱腻在一块儿,那摸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要不是中逸他爹,今天也不会这么生疏…”

  方若绮脑海中浮现的小娃娃,自动的加上了孟的澄彻的美眸,以及商中逸的轮廓。

  没错!一想到说服了儿后就可以等著抱孙子了,她怎会不‮奋兴‬呢?

  “怎么样?你愿意吗?”

  “我…”

  “难道你忍心令我这个老太婆失望?”

  “这…”孟羞怯的低下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她今⽇厚颜前来,本来就是来为自己提亲的,只是没想到商伯⺟竟早她一步说出,免除了她的尴尬,她是否该感谢老天爷对她还是満眷顾的?

  见她怔忡许久,方若绮心头一惊“莫非你有心上人了?”

  “不、不是的!”

  孟突然警觉自己回答得太快,⽩皙的脸蛋瞬间羞红,宛若霞云般绯红。她低下头,恨不得地上马上裂个大洞好让她进去。

  羞死人哪!天下哪有这么不知矜持的姑娘家儿,不晓得商伯⺟会怎么看她?

  “我、我是说…不知道中逸哥哥他认为怎么样?”孟次结结巴巴的试图解释。

  她声若蚊鸣的低语,要不是方若绮正拉长耳朵听著,还真会听不出她到底在咕哝些什么。

  “他还能怎么想?当然是喜出望外呀!”

  听见孟的回答,明⽩她大抵是答应了,方若绮当下笑得合不拢嘴,紧抓著她的手不放。

  “你别担心这么多了,能娶到你是中逸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只管等著当新娘,从今以后,你就是商家的人了,没人敢欺负你的。”

  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方若绮‮奋兴‬的模样,她忍不住也感染了她的喜悦,不由自主的幻想起她和商中逸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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