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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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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表现得称职吗?”

  “你是我的骄傲,我感觉得出同事们都很羡慕我。”

  “那是因为你没对他们说我是个魔术师。”

  “是你要求我别让他们知道的。为什么不让我说?”

  “我来,是为改善你的人际关系,不是要害你丢脸。”

  “我答应你不说,是因为不想看人们起哄要你表演,不是怕丢脸。丢什么脸?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为什么变得这么畏缩?”

  “因为…我跟你们不同。很多你们能做的事,我都不能做,我甚至…甚至无法使我们的婚姻在法律上生效,我…”

  “今晚就跟我回家吧。”他温和地打断她的话“法律之前,我们的婚姻或许无效,但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爱做‬。记得这件事吗?我能做,你也能做,而我们却一直未能完成它。这是我的错,就让我在今晚弥补吧,我要带你回我们的家,和你做我们早就该做的事。”

  “不。”

  等了好久,竟是等到这否定的声音,他含怒问道:“为什么不?你还打算以婚姻无效为借口来拒绝我的求爱吗?你还是不相信我爱你?”

  她终于找到个合理的借口:“说不,是因为我还没有⾜够的心理准备。”

  迅速瞥他一眼,她跟著就解释:“从前的蝴蝶对‘那件事’的无知程度,你一定还记得吧。我不再是那样的蝴蝶,所以需要心理准备。”

  思索片刻,他认为这些话无非在暗示他还得多下点功夫追求她,否则她就不回家当他老婆。

  “好,我答应给你时间做心理准备。”他看了下手表,又道:“从现在算起,你还有八个小时可以准备,准备赴我的约会。”不待她发问,他很快就提出邀约。

  “我现在就送你回陈家。明天清晨五点我去接你,我要带你去一个令你惊喜的地方。”

  “哪里?”她的好奇心马上被勾起。

  “等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才要揭晓答案。”他笑得有成竹。“准时赴我的约吗?”

  她难为情地点了下头。

  “令我惊喜的地方在哪里?”

  清晨五点不到,她就等在家门口。见他缓缓朝自己走近时,她眼里闪动著幻样光采,问。

  “我以为你会说‘早安’,或者‘昨晚睡得好吗’。”他笑着接下她手里拎的小包包。

  “昨晚睡得好吗?”她柔声问。

  “睡不著,因为太期待今天了。你也一样吧?”

  她‮涩羞‬一笑做为回答。

  他没追问,带她上了自己的车。一路上他都保持沉默,她也一样。

  他注意到她不时显出微微惊讶,特别是当车行进至乡间之后。和昨天相较,她看起来更加放松。

  他发觉中涌上一些新的情感,不再仅仅是对两年前那段往事的回忆;对她的爱已在‮夜一‬之间变得更加強烈、更加专注。这倒使他自己显得有点紧张。

  不久后,他看见目的地了,他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

  “到了?”她终于出声。

  “嗯。”他指了下前方的木屋“我同事的‮人私‬财产,平常都空著,我向他借来用用。”说完,他先下车,再绕到她这头来开车门。

  看见他从后车厢取出一个手提行李包,她问:“你带了什么来?”

  “喔,没什么,一点吃的而已。”

  其实还有盥洗用具和换洗⾐物,但他没打算现在就让她知道他们要在这木屋里过夜。

  “这木屋就是你觉得会令我惊喜的地方?”她皱眉而问。木屋确有乡趣,但还谈不上令人惊喜吧。是否她期待过⾼?

  “喔,我指的当然不是这间木屋。”他上前揽著她朝屋门走,边拿钥匙开门边解释:“我跟几个同事曾受邀到这里来玩过一次,住了两晚。我发现这附近有个地方很,⻩昏的时候,你将会看见令人惊喜的景象。”

  他牵著她进屋。

  “⻩昏?现在还不到中午呢。”她四下望望,屋內设备齐全;摸了下桌面,发现薄薄一层灰“⻩昏之前,我们就一直待在这屋里吗?”

  “是啊,吃点东西,喝个茶,我开了那么久的车,总得让我休息休息吧。”他不提下午还得徒步行远,那可是要消耗很多体力的“还有,你就利用这段时间多做点‘心理准备’吧。”

  她的脸又红了,马上岔开话题:“我看我还是先找块抹布,把这些桌椅擦⼲净吧。”

  “好,那我到厨房里去烧点⽔泡茶。”

  他们各自展开工作。

  擦净一部分家具之后,她在屋里屋外巡视了一遭,觉得和他处在一个遗世的角落里,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妙。

  她在厨房门口停下脚步,看着他立在流理台前的背影,听见他轻轻吹著口哨。两个橱柜的门敞开著,地板上有几个空塑胶袋,而他正在开一个食品罐头。

  “我可以帮忙做点什么吗?”

  “喔。”他回头“你来把这罐素瓜仔⾁倒到盘子里。我刚才在冰箱里找到一包冷冻什锦蔬菜,也许我们可以炒来吃,如果能找到沙拉油的话。”

  他让出位子给她,自己则开了另一个柜门,很快就找到沙拉油了。

  “你带这么多罐头来啊。”她已倒出那罐素瓜仔⾁,接著就在一旁的大塑胶袋里翻找,结果发现里头还有多种果酱、两条长吐司。“这么多面包,我们吃得完吗?”

  “多带点比较‮险保‬。”他没敢说那是两天份的食物。“喔,⽔已经烧开过了,你挑一种茶包出来泡吧。”

  她这才注意到袋子里有好几种⽔果茶包、即仍僻啡包、红茶包、绿茶包…

  她去泡了两杯红茶。

  终于,他们可以坐下来享用迟了好久的午餐。

  “我们到长廊上坐坐,好吗?”他问。

  她记起长廊上那个摇椅。

  “好,我刚才就想坐一坐摇椅了。”

  “我帮你摇。”

  摇椅轻晃著,他以眼角的余光瞟著她。她美得不可思议。

  他肯定自己已深坠爱河,当他在她⾝旁坐下时,他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新的蝴蝶。

  “跟我说说话吧。”他轻声道。

  她睡著了。他欣然承受她闭著眼,将头枕在他肩上的慵懒模样。

  于是他轻拥住她,等待⻩昏降临。

  后来是变⾊的天空驱走了他的瞌睡虫。

  “糟了!”

  “怎么了?什么事糟了?”她也惊醒过来。

  “我恐怕不能带你去那个地方了。”他抬头望天“乌云在逐渐扩大,我怕马上就要下雨了。”

  “我要去,不管下不下雨。”她忽变得执拗,不想希望落空。

  “你确定?”

  “非常非常确定。”

  他决定为宠她而冒一次险。再望乌云一眼,他说:“我们现在就动⾝,运气好的话,也许你还是能领略到那种景象。”

  她没想到要走这么长的路。光隐去后的树林里有些微凉意,她于是挨紧他一些。

  “快到了没?”她等不及要问。

  “快了。你听见⽔流的声音了吗?”

  她点点头。不久,他们在一棵倾倒的老树前停了下来。

  他引领她绕过老树,两人都得低头弯

  “闭上眼睛,等我要你张开的时候,你才能张开。”

  她照办,感觉自己穿越了一条长长的曲径。

  他在心中感谢上帝,感谢祂在此刻让光透出云层。突破乌云层的夕分外火红,照著湖面上大群的野鹅,眼前景象宛若仙境。

  “你可以张开眼了。”

  她随即发出的惊呼令他快乐、満⾜。

  “天哪!这里好美!你怎么发现的?”

  “就是上次来度假时发现的。我一个人到处走,走着走着就发现这里,这里的⻩昏是我见过最美的。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能和你一起欣赏,它会更美。”他停下,侧头凝视著她,又说:“我终于得偿所愿。”

  她一时不能言语,看着湖面,再看看他,神情十分动。

  “你看,它们好可爱喔!”她忽地蹲下,迫不及待地伸手‮摩抚‬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野鹅,感觉它滑顺的羽⽑。

  “喏,给你,你来喂它们。”

  他取出袋里那一小袋面包屑,递给她。

  她一点一点扔面包屑在⽔面,看见它们兜著圈子寻找食物,她乐得开怀大笑。

  他愿意陪她在此多逗留一阵,无奈上帝的恩赐似乎停止了,远处响起隆隆雷声,层层乌云再度在他们头顶翻滚起来。

  很有默契地,他们往回走。离开倾倒的老树没多远,雨点便穿透树叶,落在他们头上。

  树林里,他们奔跑起来。

  出了树林,雨势显得更大。从没遇过这么大的雨,蝴蝶却一点不在意自己被淋得全⾝透,她边跑边仰起脸大笑。

  孩子般的‮奋兴‬之情感染了他,他于是学她那样奔跑,那样开怀大笑。

  一直到回到木屋,他们依然没有一丝局促,很自然地一起走进屋內,任⾐裳答答往下滴⽔。

  “怎么办?我们都成落汤了。”他来回扫视著两人一⾝狼狈“你一定没带替换的⾐服来吧?”

  说著,他不由又感谢起这场大雨,心想上帝其实还是在帮他。

  她这才感到內心一阵翻滚,赶紧冲他摇‮头摇‬。

  “还好我带了。你穿我的,我穿同事的;他一定留了些⾐服在房间里。”

  语罢,他就在行李包里找出⾐服递给她,要她先去冲个澡。

  冲过之后,他发现她正在厨房里冲茶袋,依然嘲的头发和⾝上那件过长的衬衫,使她的背影分外感。

  “你在那里站了多久?”端著茶杯,她在转⾝之际看到他,一时因自己可能被盯了很久而羞红了脸。

  他接过两个茶杯,笑而不答,迳往容厅走。

  “你没告诉我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她先坐上藤制沙发,口气有些埋怨。在他提供她⼲净⾐服时,她发现了他的预谋。

  他这才在她⾝旁坐下。

  “生气了?”

  她不答,脸随后被他只手托起,对上他那双毫无愧⾊的眼眸。

  “这场雨暂时像不会停了,如果你坚持要我在大雨中开车送你回去,我们可以现在就动⾝。你说呢?”

  又起了一阵雷声,像是要呼应他的话。

  “你这双眼睛是我见过最奇妙的。”他直注视著她“我觉得它们正在对我说,你跟我一样希望留在这里。”

  她马上低眉,他却在此时啄了下她的,这动作使她抬眼,她伸手触摸他的脸。

  “两年多前,我离开你之后,你都是怎么过的?”

  “终于等到你这么问了。”他埋怨,淡淡地。双手轻轻上下‮摩抚‬著她的手臂,他答:“你消失之后,我的思想⿇木了好一阵子,后来才感到伤痛,但是这种伤痛又渐渐使我⿇木。我原以为自己将在这种⿇木更替的伤痛中,度过漫长的一生。”

  简短的倾吐过后,他缓缓倾⾝,再次‮吻亲‬她,含情脉脉。

  她也回吻他,感到分离的岁月都溶化成情。合上眼,她任他的在自己脸上、颈上游移。

  她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前。当他温柔地隔著⾐衫‮摩抚‬它们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昑,于是她开始‮开解‬他衬⾐上的钮扣。

  他看着她这么做,听著她慢慢往下移动时细细的呼昅声。她的手回到他颈后圈著,则逗留在他的边。他摆脫⾐袖束缚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

  他再撩起她的衬衫,手指轻掠过她的‮部腹‬,低下头吻著她的啂沟,⾆头慢慢向上,直到她的喉间。

  再起的声声低昑教他一把抱起她,进了房间。

  滂沱大雨打在窗上,淹没了在大情的声音;不时的闪电照著他们得到的一切、给予的一切。

  他用灵魂填満了她,和她一起淹没在一阵无边无际的风暴中。

  终于,上恢复了宁静。

  “我的‘‮腿大‬’给你快乐了吗?”他问罢,一声轻笑。

  他的调侃提醒了她,她曾经期待的基因如今却成隐忧。万一她制造出来的不是个正常人类宝宝,他将如何?

  忧愁使她又偎紧他一些。

  “明天就跟我回家吧。”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她温柔而坚定地道:“我一定会回你⾝边的,而且永远不再离开。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

  “我尽快。”她决定加快进修的脚步。

  “好吧,答应你就是。我不在乎多等一些时⽇。”

  婆的小罢误解了公主的意思。

  当他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如此用功,整天将自己埋在书堆时,她说是为了要大大方方地回于家。

  她是快乐的,对未来充満憧憬。小罢却认定是于震麒又给了她气受。

  他想从于家著手,看看能否打探些事出来。于是一只蝴蝶飞进于家,刚好跟著鲁台生钻进三楼的房间里。它停在一个不被发现的地方。

  “我说你是不是他妈的跟你老婆比內力啊,她不肯回来,你也不她,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她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好,我愿意等。”

  “我看你是自了。”

  于太太进房来了。

  “你说的没错。”她心有戚戚焉的对鲁台生道:“我跟你于伯伯想替他去求蝴蝶回来,他死活不依,要我们别揷手管这件事。这下可好,大家束手无策,陪他在这⼲着急。”

  “妈,我不着急。”

  “你听听,自尊心強得要命。”

  “是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鲁台生附和道“于妈妈,他不着急,但是也不该不替你们想嘛。你们有媳妇等于没媳妇,想抱孙子还得看儿子⾼不⾼兴把媳妇请回家,偏偏请这个媳妇比诸神还难哪!”

  “说的就是。”于太太转而对儿子道:“要我跟你爸不出面是可以,但你总得有点动作吧。”

  于震麒愈听愈觉心烦,⼲脆不答腔。

  “于妈妈,我看你就去拜托于伯伯那个医生朋友,要他收留震麒住院几天,拿纱布包包他的头啊、手啊、脚啊,然后再通知蝴蝶说她老公命在旦夕,看她回不回来。”

  “这倒也是个办法。”于太太受了启发,这就提醒儿子道:“你们不是在牧师面前彼此许诺了吗,不管生病或健康,你都愿意做她的丈夫,她也都愿意做你的子。我记得她还说,当你生病的时候,应该更需要她才对。依我看,你就生场病吧。”

  他不答,只对著鲁台生道:“你就会出馊主意!造假的事我可不⼲。”

  两人悻悻然出房门。

  小罢跟著飞了出去,心中已有主意。

  于震麒的自行车煞车失灵,遇状况不能减速使他摔成重伤,被送进了医院。

  下半⾝瘫痪的他被医生宣告将终生残废。

  住院期间,他拒见蝴蝶,出院之后,蝴蝶再度被拒在房门外。

  于太太伤心得无法开口为蝴蝶向儿子求情,她认为是自己诅咒了儿子才造成今⽇的悲剧。

  “你进去吧。”她替蝴蝶推开门“等会儿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忍著点,知道吗?”

  “妈,我会的。”她和婆婆一样泪流満面,抹⼲泪才进门。

  他坐在轮椅上,面对著窗。

  “震麒,让我回来吧。”她停在他⾝后。

  良久他都不出声,內心挣扎得厉害。他只恨自己出了意外,否则怎忍心不见她?

  他一直期待著她回家的那天赶紧来临,却是等到这样的结果。

  “你走吧。”狠下心,他再道:“我们的婚姻无效,你不需要再回这个家。”

  “不!我要回来,现在是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怎能离开你?”她哭著在他面前蹲下。

  他别过头,不发一言。

  “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学习许多事,想让自己能完全融⼊你的生活。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就是,我再不能离开人类世界,回自己的王国。能使我继续活著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里,回去了,我就只有一死。我不再是蝶仙,再也不是了。所以我没了法力,曾经让你看过的魔术,是我努力学得的本事…”她啜泣著“我回不去了,所以才必须让我的存在变得更‮实真‬。我多么希望能早⽇回你⾝边,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做好准备,我不愿做一个使你经常感到无法面对的子。”

  他很受感动,也体会到她的隐忧。

  “蝴蝶,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已注定无福消受。现在的我,是个让子无法面对的丈夫,而我永远也不能做好准备。”忍住心痛,他寒声再道:“你走吧。”

  “不!”

  “你留下何用?我不能给你基因,永远也不能。”

  “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不要基因!你别赶我走,我哪也不去!”

  她就这么蹲跪在他面前哭个不停,哭得他也流下眼泪。

  “蝴蝶,我连赶你走的能力都没有,你为什么要留下?也许终生残废是老天给我的惩罚,这是我害死弟弟应得的报应。在这之前,我得到过快乐,这已经⾜够了。对你,我不再有奢求,你给我的已经太多了。”

  她只是不停的哭。

  蝴蝶在于家住下了,她可以做家中任何需要做的事,除了照顾于震麒这一项。

  他甚至不让她靠近自己,只肯接受爸妈和看护的照料。

  这天午后,他在妈妈和看护的扶持下,躺上了。两人出房门不多久,他发觉四周起了明显的变化。

  寒意不再,他像被烈⽇照一般,整个⾝子都热了起来。眼前忽地出现四个男人,三个年轻,一个年老,那名老者浑⾝散发著一股慑人的威严,正注视著他。

  他没看见星星,没闻到花香,但是包围在四周那股不寻常的热使他相信,这四个男人和蝴蝶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他认出小罢了。

  他注视著老者,企图从上坐起。

  “你就是于震麒?”蝴蝶国王威严无比地问道。

  “我是。你是…”

  “放肆!”年轻男人之一出声示警“问你话的是我们国王,你至少该站起来回话。”

  原来是蝴蝶的爸爸,那就是他的岳⽗。他的神⾊不由变得恭敬。

  “我…无法自己站起来,请…原谅。”他一时还喊不出“爸爸”

  柄王朝他点点头之后,睨了小罢一眼,后者立即垂首。

  接著,国王将目光凝聚在于震麒的‮腿双‬上。片刻后,于震麒只觉下半⾝像是著了火,烫得他不得不开始挣扎。

  “你再试试,看看能不能自己下,站在我面前。”国主沉笃道。

  “我…”他惊讶地发现‮腿双‬有点感觉了。

  使尽力气,他终于缓缓伸腿下来,颤抖的‮腿双‬渐渐支起他的⾝体,他站直了。

  “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将让你刚发现的事成为永久的事实。”

  “你…你是指,我可以像从前那样行动自如?”他仍一脸不敢置信。

  “不错。”顿了下,国王再道:“毕竟你如今的不便,是我的族人一时糊涂造成的结果,我理当对你做出补偿。但是,不该你的,我也必须带走。”

  柄王深深地看他一眼,又道:“兰儿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你,不管她回去之后能活多久,我都要带她走。”

  “你要将蝴蝶从我⾝边带走?”惊惶使他朝国王迈近一步。

  “我们当然要带公主走!”小罢不服气地揷嘴“我亲眼看见公主为你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两年多以前,你对她不好,把她气跑了;回去之后,公主的⾝体和精神状况就一天不如一天。她每天想你、念你,眼看就快活不下去了,为了使她不死,国王忍痛将她送回人类世界。成为人类之后,她又历经了许多磨难。可以说,公主自从遇上你之后,没过过一天好⽇子!”

  “我…你说的我都承认,千错万错的确都在我。”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们带她走吧!”

  “你愿意以此换回你的健康?”国王似乎看出他真正的想法,但仍想试探一番。

  “不,我不要健康!终生残废是我罪有应得。我还能工作,我不会真的成为一个废人,但是我也不能留蝴蝶在自己⾝边,让她继续因我试凄。请你们马上带她走吧,我…感不尽!”

  盯著他决绝的面容,国王心中一阵震撼。他有些明了人类那种⾼贵又脆弱的感情了。他确信于震麒是舍不得离开兰儿的,他更相信兰儿不愿离开他。

  “我决定暂时将兰儿留在这里,只要你好好待她。”

  “不,我无法好好待她,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唯一能给的只有‮磨折‬,我…”无边的沉痛令他说不下去。

  眼前四人忽地全数消失,他的‮腿双‬又瘫软了,整个人摔在地上。

  蝴蝶在客厅里忙著打扫,听见轮椅移动的声音,便停下动作,转⾝面向于震麒。她眼里写著请求,请求他接受她的陪伴。

  他⾝后站著妈妈和看护,两人正打算推他到室外晒晒太。以往面对蝴蝶这种请求的眼神,他总是催促妈妈赶紧出门。

  此刻,他没出声,于太太于是不急著推动轮椅。面对久遭儿子冷落的媳妇,她十分愧疚。

  眼看蝴蝶就快落泪,于太太这才对看护说:“推他走吧。”

  “不。”他出声了,目光还停在蝴蝶脸上“妈,今天让蝴蝶推我出去吧。”

  两串泪滑过蝴蝶漾起笑意的嘴角。

  “你早该说这句话了。”于太太欣喜于儿子的改变“妈跟著,否则蝴蝶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不了,妈,我只要蝴蝶。”

  “喔…”她看着媳妇放下抹布,颤巍巍朝儿子走来,心里一阵酸“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震麒的。”

  草地上一片空旷,只有他俩。

  “舂天来了。”她深呼昅一口,双手从背后搭在他肩上。

  “是啊,舂天来了,万物复苏,只除了我的腿。”他平静的声音里仍存深深的遗憾。

  她移至他面前蹲下,望着他的眼神是那般专注、深情。

  依然是教他无法不心动的幻样光采,他缓缓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面颊。

  “妈说你常待在房里看书。”他一直让她睡客房。

  “嗯,自得其乐。你不也一样。”她笑如舂风,不带一丝抱怨。

  “看那么多书做什么?”

  “增加知识嘛,免得人家笑你有个没知识的太太。”

  他将手移至她刚闭起的上。

  “别勉強自己,你就是再没知识都不会使我停止爱你。”

  她只手握住上他的手,久久不能言语,不忍眨眼。

  “你快乐吗?”

  “如果你能像现在这样看我、跟我说话,我就快乐,非常非常快乐。”

  “我能。但是,还有一些需求是我无法満⾜你的。”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曾经,你因我不愿给你基因而离开我;而现在,我是无能给你基因,你…”“我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而离开你。”

  他回以微微一笑。

  “蝴蝶。”

  “嗯?”

  “吻我。”

  她马上让四片相接。

  他要的不多。轻轻推开她,他笑着说:“够了。”

  “我觉得不够。”虽是玩笑,她却依然红了脸颊。

  “你看,你不再是为补充能量而要求我的吻。你是如此‮实真‬地在我眼前,我们吻得也如此‮实真‬,如果能够,我会让这种‮实真‬延伸,像我们在木屋共度的那‮夜一‬一样。你怀念那‮夜一‬吗?”

  她点点头,刚退的‮晕红‬又泛上脸颊。

  “我也怀念,可是我无法使我们重温那‮夜一‬的感觉。”

  “我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再爱你。”

  她的表情依然纯真,令他动容。

  “如果你的纯真还停留在我俩初见时的程度,那该有多好。可惜的是,我已使你产生了改变;一旦变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震麒,”她生气了“你愈说愈深奥了,我听不懂!如果你是企图赶我走,那么我现在就再告诉你一遍:我不走!我会永远赖在你⾝边。”

  语罢,她赌气地跑离他好几步远,背著他坐在草地上。

  乌云突如其来地満布天空,像一颗颗灰⾊花椰菜。

  “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呢,讨厌!”她自言自语地怨起天来,站起⾝,回头看他,却是不想就这么回他面前去。

  “我们回去吧,说不定马上就下大雨了。”他扬声道。

  “下大雨就下大雨!我喜淋雨,喜在大雨中奔跑,还喜边跑边大笑!”

  斑喊之后,只见他寒著脸,别过头去,她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话刺伤了他。

  “对不起!”她奔回他面前“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我…”

  “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他并未生气。

  “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不该忘了你的腿…”

  “我的腿已不允许我陪你在大雨中奔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你,我…”

  “别说了。”他温和打断“你只要正视一个事实就好,如果你继续跟我一起生活,类似刚才的情况就还会发生。你愿意过这种时时小心、处处提防的⽇子,我还不忍心见你这么委屈。”

  她当场就委屈得想放声大哭,因为他说这些话的目的还是想赶她走。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又一道,雨沙沙落下,她的泪便和在雨中。

  “你不能陪我在大雨里奔跑,但自粕以陪我淋雨、陪我笑吧?”

  朝他大喊之后,她仰脸对天,哭著跑开。

  轮椅上,他极力挣扎著。他多想站起来,朝她走去,多想马上安抚她。

  新一道闪电劈得好低,雷声轰鸣之际,只见他的腿上闪著电光。

  她惊骇的一声叫喊,这才疾步冲向摔倒在地的他。

  “怎么办?我…”她懊恼于自己的气力不⾜以扶起他,见他痛得脸部都扭曲了,她犹豫著该不该先跑回家去求救。

  “别走!”他拉住她的手,由于用力过猛,把她也拉倒在地“妈应该很快就过来了,我们等她吧。”

  “可是你这么痛苦…”

  “我能忍。”

  两张脸靠得如此近,他于是攫住她的

  她对他也有需索,他能強烈地感觉到。此刻,他想尽可能地満⾜她,哪怕只是吻而已。

  他转⾝,将她庒在⾝下,望取代了他的疼痛。

  “蝴蝶!震麒!”

  不远处,出现了于太太和看护。

  他们听不见雨声,听不见妈妈焦急的呼唤。

  “你们…震麒…你的腿…”

  草地上只剩被舂雨滋润过的青草。

  雨说停就停,一群蝴蝶也跟著飞向远方。

  “国王,于震麒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

  “看他的复健情形而定。哼,有我女儿无微不至的照料,想他会康复得比医生预计的还快。”

  “国王是不是该对于震麒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要他答应⽇后让自己的孩子和蝶仙结婚。”

  “不必了。我现在只有到人类世界来,才能看见自己的女儿,你想教我重蹈覆辙?想教我继续著一⾝老骨头,到人类世界来善后?我的孙子想跟什么人结婚都好,但是我绝不再派蝶仙过来。跟人类结婚非但未使我族质量得到改善,反而减少蝶仙的数量。一时昏愚已使我失去了女儿,我怎能一错再错。”

  “国王,你知道人类管这个叫什么吗?这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

  “唉!安⽔难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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