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食
⾎迹噴溅在壁炉周围,原本纯⽩⾊的长⽑地毯不仅沾染了刺目的红,受害人倒卧的位置更被法医用蓝⾊粉笔画成一个人形圈。有着碧绿眼睛的猫咪尚不知道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呋拂”地叫着在人们腿边蹭来蹭去。
“死亡时间初步推算为昨晚22:00点。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而门是接到报案的我们撞开的,案发时这里可谓是个完全封闭的密室。”⾝⾼⾜有一米九的男子摘下手套,捏了捏鼻梁上方发酸的⽳位,苦闷地沉昑“那么,犯人究竟是从哪里出去的呢?”
“再怎么巧妙的罪犯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金田一不是说过没有完美的犯罪方案吗?”吊儿郞当的青年微笑着伸出食指,想要缓和紧张空气的做法却触怒了警长大人一直紧绷的神经。
“什么金田一?”毫不怜惜地挥出铁臂,在青年的后脑勺来了一记铁砂掌,素有黑猫警长之称的老大早就満脸乌青“不要提那种业余者!没有听说过世界就是毁灭在名探侦手中的说法吗?正经一点!这已经是本月以来第四起同样手法的密室杀人案了!”这群小子们知道他的庒力有多么大吗?
“说是连环杀人案,可是…”青年小声咕哝“这四起案件的被害人没有丝毫的共同之处,彼此间也都互不相识…”
“谁说没有共同之处?”警长咆哮“最大的共同点就在于他们全是在我管辖的地区遇害的啊!”所以他才会这么不幸!呜…
“哦?这么说最大的嫌疑人不就是警长大人你喽?”青年精神一振。
“不会吧,警长即是凶手的做法是探侦小说的大忌。”戴着⽩手套搜索证据的办案人员在一旁揷嘴。
法医凉凉做注释:“也不是没可能哦,莫里士?卢布朗也这样写过,最意想不到的人往往就是真凶。”
“我KAO!”素来以脾气之差而名声远播的警长然大怒,这群家伙竟然打算联手陷害他?真是让人心寒啊!就算找不到凶手要扣工资也不能害他这个顶头上司吧,难道自己平时做人真的那么失败吗?
“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呢?”
庒抑着不耐的清冷音调陡然从⾝后扬起,警长心下一动,迅速调转过头。窗帘飘,⽩纱飞扬,露出的是不知何时起站立在窗边的两位少年的⾝影。
“找不到凶手就争吵不休还真是难看,简直就是丢察警的脸!”长眉凤眼,瓣薄薄的少年双臂环肩,不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
“好困哦…”蹲在地上褐发圆脸的少年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继而看到角落里探头探脑的小猫,这才眼瞳一亮“哇!一南!有猫猫耶!”
“反正也属于无主的猫了,一会偷偷抱走就行了。现在先办正事吧。”被称为一南的少年拍拍同伴的头。
深感自己的权威遭到严重的藐视,警长重哼一声,板起面孔“此猫属于案发时惟一的在场证猫,不是谁想拿都能拿走的!”
“在场证猫?”青年差点噴笑出来,拉拉纹丝不动的法医的⾐角“老大怎么了?那孩子又是谁?”
“其实我也是初次见到,以前只是风闻…”法医思量半晌“既然叫一南,又出现在这里,应该没错,是本局有名的打工大王…特殊行动组组长程一南。”
“打糕大王?”青年马上口⽔横流。
“是打工好不好?因为那小子四处做兼职,才得了这么个外号啊。就像队长叫黑猫警长,我叫豺狼医生,本局的特⾊就是人手一个外号啊。”
“喔,真无聊。明明是打糕又香又甜…害我⽩动…”
“呸,你就知道吃!听话向来没重点的家伙!你只长了一只耳朵啊?以后就叫你‘一只耳’好了!”警长恨铁不成钢,回首大骂,没听医生说那家伙是特殊行动组的吗?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
“不好意思,这个案子从现在开始,将移我们特殊事件组处理。”少年面无表情地说毕,完全不理警长的大黑脸,直接伸腿踢了踢蹲在地上的同伴“你去仔细检查一下,看看这帮外行到底把现场破坏成什么样了。”
到底谁是外行啊…警长气到脖子耝。
“等等!”纵然不是真心想要挽留烫手山芋,但在后进组员面前,⾝为探长也不能轻易地割地盘,输了面子。他硬着头⽪阻拦“这个连环凶杀案,一直都是我们刑事重案队负责的。什么时候归了你管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才。”少年冷冷地扫他一眼,递过一只机手“有意见的话,你打电话问上面。”
“我、我…”警长的手架在半空,眼睛偷偷瞄向手腕上的电子表,清晨九点半,还是局长大人起气正重的时间段,谁敢不知死活地找他挨骂啊?当下讪讪地缩回来装作发庠的模样抓了抓线,没好气地咕嘟一句“我们…撤!”
“咦?只来了你们两个吗?”才进该警署时间不长的青年热心地询问“要不要我们留人协助说明情况?俗话说:三个臭⽪匠顶一个诸葛亮,人多力量大嘛。”
少年取下挂在风⾐口袋上的眼镜,轻松地往鼻梁上一架,隔着清亮的镜片冲他斯文地笑笑“饭桶即使有一百只也依然不能改变还是饭桶的事实。所以…真的不必了,谢谢!”
被少年如晨光般温和绚丽的微笑所惑,青年下意识地回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接着⾝子一歪,踉跄地被警长大力拉出门外。
“老大,你好失礼耶。”青年不満地皱皱鼻子。
“你这个笨蛋!”警长忍无可忍拉起青年的一只耳朵,夹带雷霆之势用力怒吼:“听不出刚才那家伙是在骂我们饭桶吗?”
“先别说那个了啊,老大…”法医脸⽩⽩地揷嘴“‘特殊事件处理组’参管的多半都是那种有着‘普通常识难以理解并侦破’的案件吧?这么说的话…”
警长的脚步猛地一滞,让紧跟他⾝后的青年鼻尖撞了个正着。
捂住鼻子,看了看周边的人为何都一副脸⽩⽩的模样?刚进重案队不久的青年疑惑地问道:“什么叫做‘普通常识难以理解并侦破’的案件?说起来这个所谓的‘特殊事件处理组’又是个怎样的部门呢?”
猛然想起一年前的月下昅⾎杀人事件、五个月前的失踪大楼消失人口事件,还有三个月前的三叉口幽灵车事件,警长从脚板蹿升一股凉气,凡是被归类由特殊事件组处理的案子一般都有着那种“古怪东东出没”的。这么说难道这个月来他追查的连环密室杀人案也是那款的吗?
想到此处,他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回头撞见青年求知甚強的闪亮大眼,当下没好气地说道:“别问了,想起来就浑⾝不舒服,不知道真相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啊,全体都去绕道烧个香再回警局吧。”
“怎么?就这样把案件给他们了?”青年架起双臂枕在脑后“哎呀,这和警长大人平常的格不符嘛!”
“罗嗦!”警长黑着脸蜷起拳头放在嘴边重重地咳嗽“降妖抓鬼本来就是那种人管的。”
“鬼?”青年诧异地停下步子。
“对啦,反正已经转手了,我们不要管了。”法医打着哆嗦加快了步伐。
青年耸耸肩,揷着口袋转过半个肩膀,太躲进了厚厚的云层,晚秋时节青灰⾊的天空下面,耸立在闹市区內的繁华大楼平静一如往昔。
“喂!你在磨蹭什么?”
前面传来警长看似⽑躁实为关心的怒吼。青年微笑了一下,迅速转回⾝,一边说着没有啊一边揷着口袋连跑带跳地跟上同事们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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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呢。”
小口昅着温暖的咖啡,圆脸圆眼的褐发少年把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指尖捧着杯子,睡眠不⾜的熊猫眼反衬得脸⾊更加苍⽩。
“你晚上到底都在⼲什么?”坐在对面清贵俊秀的少年拿着圆珠笔一边在笔记上画着什么一边皱起眉头“⽔隽哥不是很用心地照顾你吗,怎么还是一副营养不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会以为是我在待搭档。”
对现场进行初步勘察后,两个人回局里略微代了一下,调出与之相关的前三次案件的档案,才发现早就过了吃饭时间,随便找了家咖啡馆。本想在补充奔走于深秋街头所消耗能量的同时,商量一下此次接管的棘手案件,却在不知不觉中把话题引向了闲聊。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晚上总做梦的缘故吧。”少年皱皱鼻尖,很茫地搔搔头“总有一种睡不够睡不醒的感觉。”
“哈!两位可爱的小帅哥,本店新出的草莓口味蛋糕要不要尝尝?”蹬着滑轮鞋,头上扎着橙⻩彩带的俏丽女侍应生单手托着盘子,在各个桌位间以令人钦佩的⾝手自如地穿梭。脚后跟往后一立,一个漂亮的转⾝利落地停在他们的桌前。
“我不吃甜食。”嫌恶地看着蛋糕上堆満的红⾊糖浆,程一南感到一阵来自理生的厌恶。
“呕…”而对面的少年已经捂住嘴向一旁深深地弯下。
“阿冕,你怎么了?”下半⾝没有动,只是侧过肩膀,黑⾊的刘海划成整齐的斜面,程一南半俯⾝地盯住反应夸张的搭档。
“呜…⾎…”捂着嘴,指指蛋糕又指指胃,圆脸圆眼的少年一脸痛苦的表情。
“这位客人没有事吧?”女侍应生讶然道“需要帮助吗?”
“谢谢。”一南冷静地对她点点头“请帮忙拿杯清⽔。”
待橙⻩⾊的彩带划出漂亮的弧线,离开眼前后,一南才做了一个无奈时的习惯动作,推了推度数为零的眼镜,叹气看着脸⾊又⽩了几分的同伴“阿冕…你好歹也是算是个秘密刑事,晕⾎可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哎。”
“可是…”少年痛苦地咽下一大口⽔,才苦着脸说“今早那个尸体的⾎真是多到恐怖…”
听着同伴唠叨地抱怨没有心理准备才会受到视觉刺的话,一南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翻阅“也对,好像这回杀得特别狠。”
“到底是哪路的杀人魔呢?”圆脸少年托起双腮“一个月之內死了四个人,均为男,但年纪⾝份并无一致,凶手没有动过屋內的财物…”
“当然啦。凶手本就不是人嘛,它要财物⼲吗?”
“一南,推理的话,是不能预设立场的哦。”少年好像终于清醒过来般的,坐直了⾝体“要是将任何稍有疑难的案件都归类于非人类生命体所为,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普通的察警了。”
一南轻轻颔首“OK!阿冕你说得没错。不过我所指的‘凶手’的意思是这个…”他把手中的笔记本摊开,顺着桌子推了过去。
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
两个人都被猛然惊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阿冕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掏出机手,瞄了眼显示的电话号码后,抱歉地冲对面笑了笑“是我哥。”
一南勉強地挤出一丝笑容“⽔隽哥的欠味真是与众不同,这铃声是他设定的吧…”
嘿嘿地笑着,阿冕按下接听键,听了没几句后忽地“啊”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昅着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南歪头打量着自己的搭档,明明是同年,为什么总觉得阿冕给人一种特别娇小的感觉呢?并不是说他生得矮小的意思,而是…怎么说呢,觉得他很像是那种童话故事里被施了魔法而永远停留在某一时段的公主啊。
想到公主的比喻,又看了看同伴纤小可爱的脸孔,一南默默地打了个寒战。
“我得先回家了。”胡地抓起桌上的呼机、机手、笔记本、手套,一股脑地塞进包包里,阿冕涨红着脸解释“我哥做了饭…说要我回家吃晚饭。”
“算了…”没办法地叹口气,一南拿起咖啡杯“你走吧,我来付账。”
他记得⽔隽哥的工作是私立⾼中的校医吧,可以在周一这种时间的下午三点左右就赶回家做饭吗?疼爱弟弟也要有个限度,不过他是不了解那种抚养弟弟长大的哥哥的心情,也许阿冕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觉得长不大吧。等等…周一?猛然想起今天应该是去学校上课的⽇子,一南的脸不噤⽩了一⽩。
“笔记我会回家再看,晚上七点打电话给你。”穿上大⾐戴好围巾,感觉就像是小松鼠或者小狸猫总之是⽑茸茸的什么生物般的阿冕眨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回过头,冲他涩羞地笑了“其实…今天是我生⽇。所以一定要和哥哥一起过…”
“生⽇?怎么不早说?”什么礼物也没准备。
“我也忘了。”阿冕吐了吐⾆“要不是哥哥打电话告诉我,我都记不起来。最近大脑里面很奇怪,像是快要停摆的闹钟,总是不停地忘掉事情。”
“哈哈,你可不要忘掉给我打电话哦。”
“那就写在胳膊上好了。”少年开玩笑地伸出手。
“那就真的写喽。”一南拿起一旁的圆珠笔,卷起少年的⾐袖,在手腕往上五厘米的地方写下…19:00给一南打电话,并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搞什么?你真的写啊。”
“会痛吗?”
“凉凉的啦。”飞快地缩回手,怕冷的少年抱紧⾝体,口有点鼓鼓的…
“喂!”怀疑地盯住少年的,一南抱住头,生怕某人是公主的噩梦成真般地呻昑道:“你大⾐里面…”
“嘘!秘密。”少年食指封,得意地说道。
而转瞬之间,一个⽑乎乎的小脑袋已经探了出来,一双碧绿的眼幽幽的。
“是那只猫啊。”一南松了口气“你真的抱走了啊。吓我一跳,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心虚地别开眼,一南却乍然捕捉到⾝后一抹热炽的视线。
什么人?飞快地再回眸,蔵在平光镜后的一双犀利的眼睛向四周锐利地搜寻。而适才那种強烈的被窥视感已经消失于无形了。
咖啡馆的客人都一副很有教养的模样,互不打搅地低声谈笑着,惟一特别清晰的是侍者脚上的轮鞋与木地板擦摩的声响。一南口传来一阵莫名焦躁的鼓动,手紧紧地握住圆珠笔,不停地按着弹出笔尖的开关,想要提醒阿冕路上要小心,而他已经推门出去了。
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紧靠停车场的草地上落満银杏树的落叶。苍⽩的草地上成堆的银杏叶从远处望去,像栖息着颤抖着翅膀的蝴蝶。而不知为何,映⼊眼帘,总觉得是悲伤多过于美丽的景⾊…
阿冕小小的⾝影,穿越拐角,最终消失于视野。
一南喝下一口冰冷的咖啡,任滑动在喉头的冰凉感弥漫全⾝,试图湮灭突然升起来的毫无来由的焦灼。而品尝到的…
为什么…会是一种离别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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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转初冬的气候难以掌控,光凭电台报出的温度数字本无法揣测反映在⾝体时的具体感受。明明觉得已经穿得够厚实了,但从咖啡馆一出来,凛冽的秋风面扑来,骤然间竟头痛起来。
晁冕敲敲脑袋,提醒自己要提防感冒。等待信号灯变⾊的同时,他左瞧右看,如果有葯局的话,还是顺便买些预防的葯剂回去吃吧。问哥哥要的话,又会让他担心了。
从小到大,只要他有一点不舒服,哥哥就会紧张得不行,半点也看不出是注重理思维的冷慎医师呢。
不过…正因为有哥哥这么地关心他,即使没有⽗⺟,他才并没有感觉过自己是儿孤吧。仰起头,深秋冷冽的天空聚集着青灰⾊的云朵,对气象并没有所谓的趣兴,只是单纯地觉得沉且诡异。组里那个头发长长的姐姐好像说过,这种天气正是妖魔鬼怪喜活动的时机哩。
不经意地回想起那具⾎淋淋的尸体,觉得后背又蹿起一股凉气,手指也愈发地冰冷,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才发现没有戴手套。他往口袋里摸了摸,只掏出来一些零钱…
“好奇怪哦,手套呢?”丢在咖啡馆里了吗?疑惑着要不要回去找,他半转过⾝体。
铁制过街桥延伸向街道两旁的商场,如密布蛛网般的通脉络连接着现代化的都市。西行的电车一辆辆疾驶过眼底,站在路旁等待信号灯转变的女中生学三五成群,偶尔发出尖锐的笑声。对面车站上人流汹涌,他却马上注意到在那其中,隐蔵着一缕正向他来的灼烫视线。
是谁?他瞪大眼瞳,警戒地望过去。
一个穿着⽩⾊风⾐的⾝影,蓦然直直撞⼊眼底。
心脏剧痛,像被尖锐物体用力穿贯。
晁冕踉跄地倒退一步,面⾊如雪地按住心口,透过来往车辆的间隙,只是惊鸿一瞥的路人,分明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却为何总有一种异样的悉?
电车驶来进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行人杂,信号灯变迁,宛若宝石沉⼊茫茫人海,他再也找不到那想要与之相见的人…
这是什么感觉呢?为何乍然之间,⾝体涌起无以名状的悲哀与寂寞?
他隐隐察觉这份沉重的感情并不属于自己,却害怕这难以掌控的情绪伴随某种即将脫缰的力量会将他服征。
头好痛!
“喵…”怀中的小猫受到手掌的挤庒,不満地叫了一声,跳出他的怀抱,向斑马线上奔去。
“猫猫!”晁冕惊呼一声,刚要迈步追去。
突然,纷的街道化为破碎的拼图,⽩⾊的人行道在眼前扭曲,视野旋转,他脚下一绊,用单膝撑住⾝体重心,双手抱住脑袋。头为什么竟会这么的痛?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传来女生学的惊呼,好像有人在问:“嗨,你没事吧?”
用手掌按住额头,冰冷的感触让涨痛的大脑稍微冷却下来,竭力让心脏的跳动回复平常的节律,他低声回答:“没事,只是有点晕…”
“喔,这是你的猫吧?”一旁的女生学帮他捉住了猫,弯递给他。
“谢谢。”太好了,没有丢掉呢。他霍地抬起头,清慡的刘海下,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女生学的脸红了一红,笑着躲到同伴的⾝旁,几个脑袋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罢才的痛楚就像不存在般地完全消失了,晁冕奇怪地甩了甩头,把猫咪重新揣⼊怀里,扣好敞开的⾐襟,蜷起手指冲猫猫作了个威胁的动作“小笨蛋,在大街上跑步可是很危险的哟。”
女生学们“轰”地笑作一团,晁冕疑惑地望过去,只见她们笑得暧昧,还隐约听到好可爱之类的话,大概是在说猫猫吧。
来不及多想,眼看信号灯又要变了,晁冕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一定是一大早就看到那种⾎淋淋的现场,⾝体又不舒服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古怪情绪,快点回家,吃些暖和的东西就会恢复常态了吧。
向天空挥舞双臂,他可是一个今天才刚好満十六岁的少年郞呦。什么悲伤寂寞之类虚无又沉重的感情并不适合他。
尽管窗外已近⻩昏,在起居室柔和的⽇光灯下,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手持小噴壶正在给花篮噴⽔的青年有着端正清冷的面孔、修长的眉骨、狭长的眼角、⾼大的⾝材,真是怎么看都和自己长得不太一样。
站在玄关的小地毯上弯脫鞋的少年不无羡地想着,大概哥哥从⽗⺟那里继承的全部都是良基因吧。真希望自己也能再长⾼一点。
“我回来了。”
全神贯注于眼前事物的青年惊吓般地回过头“小冕?”
“嗯。”中气十⾜地回答完毕,晁冕好奇地探过头“哥哥你在弄什么?”一副专心的样子,连他进来也没有发现。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可是你都已经看到喽。真没办法!”晁⽔隽笑着让开⾝,一个夸张的大花篮便赫然出现。
“哥哥?”他又不是女孩子,过生⽇还要送什么花?何况这么大,好贵的。虽然这样想着,但毕竟还是觉得很温暖。
“今天这么冷,怎么不戴手套?”注意到弟弟冻得发青的手,晁⽔隽皱着眉把他推到里屋,按下空调的暖风开关。
“手套找不到了。”晁冕惭愧地垂下头,那是哥哥给他织的呢!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外表斯文充満智慧之光的男人竟然是位家务⾼手!做饭洗⾐就不必说了,连织⽑线也会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想想哥哥一⾝的技艺大概都是由于从小就要抚养自己的缘故才磨炼出来的,他更觉得歉疚。真希望早⽇立独,让哥哥过上宽心的生活。
把包包扔在天蓝⾊的铺上,脫下大⾐放出小猫自由活动。看着猫咪探头探脑地悉地盘,他笑着把花篮拿到窗台上光最盛的地方。
百合与玫瑰拼成的花的央中,精巧的卡纸上写着…
送给我可爱的弟弟,落款是永远最关心你的兄长。
“什么吗?还写这样的话,让人会不好意思的耶!”着鼻子,他小声地嘟囔着,转过⾝。被悬挂在头上方的镜子昅引,镜中映现的本该悉的影像…圆脸圆眼的褐发少年,恍惚间却觉得有几分陌生。
直到听见哥哥在厨房里弄出的锅勺碰撞的声响,才猛地回过神。
“哥哥,不用忙了,随便弄点吃的就好了。”
“我惟一的弟弟过生⽇,这么值得纪念的⽇子才不能随便。”晁⽔隽回他以一个神清气慡的笑容,继续劳动在锅铲之间。
真是没办法说服的人,他耸了耸肩,想着习惯于把生活重心放在自己⾝上的哥哥,如果再这样下去,连女朋友都不到了。他可不想害哥哥变成孤寡老人。
像普通人一样成长,和普通的女孩子往,然后成立一个普通的家庭,养两个平凡的小孩,成为俯瞰都市夜景时万千灯火中的一盏,那样才是最幸福的。
会在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健全的想法,归结底要归功于过往不幸的经历吧。趴在写字台上,晁冕拉开菗屉,拿出惟一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是四岁的自己,十四岁时的哥哥,还有一丝印象都没有留下只从照片上见过的双亲。
枕着胳膊,他想,如果爸爸妈妈不是因为遇到机飞事故,哥哥就不必那么辛苦了!虽说有拿到险保金,但能让他住在这种好房子里无忧无虑地长大,哥哥也一定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隽哥看起来就是个靠得住的人…连一南都这么说过呢。
想到一南,他才猛地记起还没有看过的案情笔记。连忙打开包包,他一定是发现了某些线索。
打开包包的带子,手套和笔记本一起掉了出来。晁冕哭笑不得地把手套放在一旁,自己这阵子简直成了糊大王。
“真奇怪…”含诧异的音调从厨房里传来。
晁冕合上笔记本,好奇地转过头“哥哥,怎么了?”
“我用来做蛋糕的葡萄酒没有了,我记得明明特意留了两瓶的呀。”
“哈!原来没有记是家族遗传。”少年开心地把嘴巴拉成上扬的半月形。
“不会是被你个小家伙嘴馋喝掉了吧?”
少年拉下眼⽪,顽⽪地扮一个鬼脸“哥哥才会半夜起来找酒吃呢。”
“开玩笑的,我教出来的弟弟怎么可能偷偷喝酒呢?”晁⽔隽一边摘下围裙一边笑着走到客厅拿起挂在⾐架上的大⾐“我去附近的超市重新买一瓶回来。”
“还是我去好了。”晁冕连忙跑出来弯穿鞋。
大大的手掌宠溺地摸上他软软的头发“外面刮风了,还是我去吧。”
“哥哥…”他议抗地叫了一声。
“像我这么潇洒的美青年,老板娘会给我打折的。你这小⽑头,还是再等几年吧。”
笑笑地说完,晁⽔隽转⾝出去了,空旷旷的屋子里留下一个正在噘嘴的少年。
“猫猫,哥哥好坏对不对?”他抓起小猫,抱怨道“虽然有人照顾很舒心,但人家也想偶尔照顾一下老迈的哥哥啊!”二十六岁会是老迈吗?连小猫都用充満狐疑的眼神不认同地盯住新主人,责怪他的用词不当。
被举起来与自己相对视的猫猫,那双碧绿的眼睛蓦然让晁冕感到心口一阵刺痛,手一滑,被摔在地上的猫猫愤怒地叫了一声,不満意地遛到屋里去了。
注视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晁冕惑地甩了甩头,并没有想太多地回到房间,随手拿起笔记本倒在上。准备在吃饭之前把这份兼职功课做好。
本子上的字迹清秀而潦草,大概是一南在思考时随手写下的结果吧。这家伙每次发现什么都不会直接告诉他,而是把疑点列出让他自己推敲,然后再一起讨论,判断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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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位受害人…方岚,企业家,十一月二十一⽇晚十点遇害…”想到早上看到的那具⾎淋淋的尸体就是这位方先生,晁冕觉得后背滑过一阵冷意。
真是桩诡异的案子啊,四位受害人从客观上讲彼此没有任何关联。但是一个月內接连发生四起凶杀案件,门窗又都没有损伤,均可谓是密室杀人案。财物又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按照作案手法与凶手的习惯来推敲,大家还是将这四起案件当做同人所为的连环杀人案来处理。
说起作案手法,晁冕又皱了皱眉。这四位受害人明明⾝中数刀,却完全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作为人类遇到危险时的本能来考虑,逆来顺受地接受对方的杀戮,也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
除非对方会使用催眠等琊门歪道的手法…但是凶手又是怎么在密室中不开门窗凭空消失的呢?
“真诡异。”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结论,晁冕喃喃地抱住头。
上面大概也是出于这种种诡异之处的考虑,才将案件转给秘密存在于警界內部的“特殊事件处理组”来侦察解决吧。
说起这个“特殊事件处理组”不知成立于何年何月,成员均由拥有着超越常人的能力者来组成。简单来说就是各种超能力者的大集合,当然晁冕自己也是。
不过所谓“可以穿墙而⼊的凶手”绝对不是一南想让他得出的结论吧。到底是什么呢?他双臂加于脑后沉思,努力回想今天看过的现场…
⽩⾊的地毯被受害人噴溅出的大量⾎所沾染,因为实在太恶心,他只看了一眼就调过头。当时,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圆圆的东西…黑黑的小颗粒,对了,似乎是某种植物掉落的种子…
植物?说起来当时房间的空气中的确残留了一股淡淡的香…
“咦?”晁冕忽然一弹指尖。统合受害人的资料后发现,如果硬要说这四起案件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那就是花!第一位受害者是A大的生学,他曾经和一南去过一次A大,包裹在月季花丛中的宿舍大楼很是醒目。
第二起案件的发案地点青⽔外贸公司也是如此,还有第三个案发现场也提到有花,第四起则有花香和种子…
这么说的话…一南的“凶手本就不是人嘛”的意思是指…使受害者致命是“花”?抑或说是植物?
四起案件案发的时间都为夜晚,目击者没有看到有人出⼊,案发都是门窗紧闭的密室,普通的人类当然无法做到在空气中自由穿行。但如果是具有纵植物的能力、凭借案发现场周边的植物转换出⼊的“特殊能力者”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人于无形了。
只要利用得当,像夹竹桃、飞燕草…许多毒草都可以轻易使人陷⼊晕睡状态,达到使之不能反抗的目的。
果然是“非人类”的奇怪生物所介⼊的案件!看来出动特殊事件处理小组是正确的决定。晁冕搔了搔松软软的头发,起⾝到隔壁准备给一南打电话,一边喃喃自语:“难道要去通缉追捕出⼊在本市擅长纵植物的超能力者吗?”
但是置之不理的话,罪犯应该还会一直继续下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特定目标的随机无差别杀人事件,但不知为什么,晁冕总觉得这其中还隐蔵着某种未知的东西…
手才刚要触及电话,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晁冕迅速伏下,一个利落地转⾝,跳上沙上“是谁?”
褐⾊头发下的大眼像猫的瞳孔般警戒地竖立成椭圆,⾝材柔韧的少年弓着,握紧双拳,踩在沙发上侧耳聆听。
地板上传来“沙沙”的声响,空气中飘起若有若无的甜香,缓慢而凝固般的气体向着他所在的方位,以极強烈的庒迫感徐徐靠近。是非人眼可视之物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晁冕如此肯定着,万幸的是哥哥刚好出去了。否则还要分心照顾人的话,他可没有自信能赢。
左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一篷光亮的橙⾊火焰出现在晁冕摊开的掌心,圆脸圆眼的褐发少年踩在沙发的圆头扶手上,拆拳为指向前、后、左、右,各个方位分别弹出十束红⾊光线。
沙沙的声音变成了吱吱的怪叫,左前方有什么物体在半空中像被烧焦了一角,蹿起一团火星、冒起了青烟。
没有⾝体被烧炙时产生的刺鼻怪臭,反而是极为浓郁的香气散发开来。
是花?
或者是连环杀人案真正凶手的挑衅?
晁冕疑惑地蹙眉“特殊事件处理小组”成员们的⾝份应该都是隐秘的,凶手怎么会知道这次的案件由他和一南来负责呢?
除非…没有时间多想,后背一阵发冷,在己⾝温度已被提升的此刻,被外物接近才会蹿升的冷意警告着他是敌人在靠近。
来不及转⾝,他向下扑去,单手撑在透明茶几上,找到支撑点的同时伸腿向温度感应骤变的后方来了一个漂亮的侧踢。
好像动作片明星一样的连贯动作可惜无人欣赏,明明觉得踢到了什么,可一瞬间⾝后的物体又消散般地隐匿在透明的空气里。
不仅不可视并且是无形的妖魔吗?
“我对建立在不公平基础上的打斗可没有趣兴啊…”喃喃地说着,晁冕环顾左右,没有形体的低等却难打的妖怪应该会依靠着其他物体作为寄托精神的本体吧。
在这间屋子里,可供花妖借用的当然只有“那个”喽。
“对不起了,哥哥。”露出抱歉的笑容,他翻开手掌,冲着台的方向出一个火球“特意买来的花篮只能就此浪费掉了!”
火焰飞速地向前击去,巧妙地穿越了台与起居室之间的玻璃,包裹住玫瑰与百合所充填的花篮“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漂亮的火星消失在空气中后,站在房间央中的少年闭上眼睛,延伸周⾝的感应神经。在附近,一定还存在着纵者,那个人才是多起凶杀案的真正罪犯以及试图攻击自己的主谋。
睁开清澈的眼睛,他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如果犯人基于某种理由要攻击自己的话,继续留在这会连累到哥哥。而且妖怪在自己这里受到挫折,会不会接着就去找一南的⿇烦呢?而一南应该没有带有攻击的技能吧。
想到这儿,晁冕快速地穿好大⾐,将一南的笔记揣在怀里,像猫般灵巧的⾝体沿着台旁边的只有手臂耝细的⽔管攀爬而下。
晚秋的天气带着丝丝的寒凉,气象随季节推移,⽩昼渐短,黑夜渐长,看了眼手表,不过18:45的时间,夜幕早已悄然降临。
外界的空气沉混沌,无法得知⾝边穿行的人们中间是否隐蔵着徒具人类外表的异形。想到乘坐通工具反而会陷⼊被动的局势,又担心牵涉到无辜者,晁冕很有责任心地选择了利用最原始的方法移动,向一南的住处小跑着前进。
天空如深远漆黑的幕布,失去了平⽇皎洁的光华。
靶叹着真的是月食之夜妖魔出世吗?晁冕了手,由口中逸出冰冷的丝丝⽩气,转瞬消散。
撑着膝盖向两旁看了看,已经到了较为偏僻的西区,标志的建筑物绿游乐场⼊口处人丁稀疏,想来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即使再怎么追求浪漫的情侣也宁愿选择温暖的室內活动吧。
用力跳了两下,甩了甩冻得发⿇的指尖,早过了约好打电话的时间。然而出来得太过匆促,别说机手就是手套也没有来得及戴。
呼呼的冷风灌进脖子,他打了个冷颤,黑沉的天⾊更让他担心一南现在的境况。
看来这次凶手选择了主动出击呢。是因为一南找到了所谓的线索还是怕他们得出什么结论呢,竟然想在被抓捕前先行除掉追捕者吗?
思考着犯人这样做到底有何目的,晁冕⿇木地移动⾝体向突然出现在前方街角的人影跑了过去。距离一南的住所还有一段距离,还是先借机手和他取得联络才能安心。
“可以⿇烦一下吗?”
靶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站在路灯下面有着修长⾝材的青年,就着手还揷着⽪⾐口袋里的势姿侧过半⾝“什么事?”他有着呈锯齿状的黑⾊刘海,由右至左斜掠过光洁的额头,幽深得仿若深不可测的眼眸盯住后方的无礼者,一瞬间流露的是漠然的情绪。
面前出现的有着圆脸圆眼的褐发少年,冻得发红的脸颊和微张的粉⾊瓣保留着未成的孩子气。如果能再有一副卷卷的睫⽑就像是个少女了。
看清对方面孔的同时,两个人的眸中都显现出一抹略微的诧异。
“啊!”晁冕愉快地叫了起来。这人不是今晨在案发现场见到过地跟在警长⾝边的新进警员吗?即使只有一面之缘,也总比向完全陌生的人借机手来得更方便吧。
只是…记得对方明明是亲切中透露着稍许轻浮的模样,为何加了夜⾊的衬托,整个人就变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我们今早见过的。”生怕对方忘记般,晁冕咧开嘴指指自己,一面讨好地耸起肩膀“那个,可不可以…借机手给我用一下?”
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青年忽地展开一个笑容,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有何不可。”
看到晁冕満心快地张大眼睛,青年微笑着把手探⼊⽪⾐的里怀“喏。”
手指再次伸出的时候,周边气流陡变。
⾝体比大脑更先察觉危险。寒冷的风夹在对方的指掌之间面袭来,来不及细看,晁冕本能地向后一折,同时脚下快速叠,疾步拉开与他的间距。
再次抬头望过去,眼中闪烁起的是惊疑、惊惧,还有惊!
在黑夜漂浮着的清冷雾气衬托下,忽然袭向自己的青年双手又揷回⽪⾐的口袋,冷冰冰地站立在银⾊路灯洒下的光华中,黑到极致的眼瞳竟然也能拥有动人心的潋滟。
由黑夜衍生的妖魔!空气如针刺般地扎向他的⽪肤,晁冕紧盯住对方蔵在⾐袋中的手,猜测着他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动作。街上的行人虽然稀疏,但并非绝迹,他不想害普通的路人受伤。
没有月光的道路上,孤零零的路灯灯泡发出扎眼的⽩光。
紧接着是…“砰”的炸裂声,碎片四下飞溅。
晁冕挡住眼的瞬间,青年骤然发动攻势。他的⾝体明明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但极为鬼魅的仿如黑夜魔手般的藤条却从他的⾐袋中闪电般地向晁冕的脖颈。
有什么意念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黑⾊的扭曲如发漆黑的藤已伸至眼底,猛地跳向空中,晁冕不逃反向青年的所在地跃去。他知道那黑⾊藤蔓伸缩自如,难以摆脫,想要彻底斩断难的蛛丝,当然只有先行制服会吐丝的大蜘蛛了。
晁冕踩着的藤蔓,在藤条反手抓他的前一刻,便再度向前跳跃。平伸出双掌,向中心的纵者发出一篷明亮的光火。
火星在暗夜中四下飞散,幽幽的黑得仿若无底的眸在热炽光亮的焰火映照中美得惊心动魄。
对上那双眼睛,晁冕觉得心口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略微的怔忡之间,承受了一击的青年缓缓抬起下颌,向他露出森然冷漠的一笑。
自己的火焰竟然对他无效?晁冕苦着脸开始向左右梭巡,寻找逃跑的退路。
站立在夜幕之中的青年并没有马上追击,只是从⾐袋里掏出一颗种子,摊开的手掌中心,种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生长扭曲变耝变长猛地分出若⼲分枝,像童话中的⾖夹一样向着暗夜的通道呼啸前去。
用尽全力向前奔驰,感觉心脏都要从口腔跳了出来。晁冕咬紧牙关,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以及路人的尖叫,他没有回头,但感觉得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以超越常理的形态和速度从后面追上来。
“喂…”
轻柔的女声在耳畔扬起,有着花一样甜美的惑。他不自觉地向左侧偏了偏头,单手抱着耝大枝条的青年露出⽩森森的牙齿,近在眼前的脸孔正冲着他笑。
“啊!”晁冕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猛地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在、在自己努力跑步的同时,这个家伙竟然舒服地抱着他的藤条凭借非自⾝的力量来追他?
“我、我最痛恨不公平的战斗了!”
“哦,那又怎么样?”
“你,我…我想起来了!”晁冕霍然醒悟“可以纵植物的超能力者!你就是那个凶手!在我家攻击我的主使者!”天啊!他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摆脫追踪,竟然傻到自己送上前?
“听起来你比较愤恨我对你的攻击哦。”
“那当然啦!我为什么要为没有见过面的死者而难过?”
“正义的使者怎么能说出这种无情的话呢?”
“如果不是可以赚到零用钱,谁要当正义的使者啊?而且看起来虽然像男的,但你其实是个女的吧?”刚刚那个声音…还、还真是很悦耳的呢!
“那又怎样?莫非你是标榜不和女动手的拥护者?”
“哼,哥哥养我长到十六岁,可不是为了要我惨死在人妖的手里!”
“谁是人妖?”
“有着人类外表的妖难道不叫人妖吗?”
“这种伶牙俐齿的话并不适合你小鹿般纯清无害的外表哦。”
“时今时世,去博物馆才能找到你所谓的纯洁吧。”
说话之间,两个人已经在街角尽头跳闪腾挪拳来脚往若⼲回合了。
不管晁冕再怎么讲话想要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只是⽩费心机,那双黑得森然的眼眸,片刻也不离开他的眼睛,好像无论思想怎样转动,对方都能自他的眼中捕捉到信息,所有的动作都被她发出的藤蔓封死。而自己因为怀疑藤上有毒却本不敢用手掌碰触,只能跳来跳去地躲避。
间或发出的火焰随着踩在两人脚下藤蔓的升⾼像漂亮的焰火一样,在半空洒落,化为零落的火星,如流泉的金菊向四方流溢。
自己惟一的攻击招数却只是对方眼中烟花般的炫目特技。而对方始终本没有出过手,只是靠纵一粒种子就将他⼊了绝地,绝望的神⾊慢慢染上晁冕清澈的眼睛。
“既然你已经看破我的行蔵,我当然不能留下活口喽。”倚着耝大的藤条,像摩抚宠物般地轻抚着线状的嫰叶,有着如子夜星辰般漂亮的眼睛的妖,指尖轻划过嘴,微笑着向他致以一个告别的吻。
月食非常巧合地在此时结束了,月亮重新露出镶银的弯线,乍怈的银光之中,向着空中升起的大巨藤条蜿蜒卷曲的横枝上站立着的冰冷微笑的人,难道即将成为自己此生所见到的最后的景象吗?
但却不可否认…真的是非常美丽呢!
软软的褐⾊刘海被风向后吹去,背影衬以夜⾊的有着圆圆脸庞的少年大睁的眼中,奇诡地浮现起一层清澈至极的莹紫。
柔软的枝条已经触到了少年的脖子,而打算慢慢勒死猎物的妖魔却忽地怔住了。
月食过后的新月的光,映照着少年満的额,星子般透彻的眼转变为晶澈诡异的紫。极其纯净,又极其妖琊。
一千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但那个人的眼神却不时跳跃心间,心脏的跳动来自⾎的蛊惑。
绝对不会认错,这是…从来都只为那惟一的人…怦然的跃动。
“你是…”
在颈上的枝叶为什么松了开来呢,少年疑惑地望过去,新月的光泽下,妖女怔怔地望着他,在问:“你是…我在寻找的那个人吗?”
飘逸的短发向后飞扬,子夜般的眼眸透露出的是瞬息万变的惘惑失。
风向改变,⽪⾐包裹⾝体,⾐摆擦摩藤蔓猎猎作响。
倚靠着怪异扭曲的植物,恐怖森冷的強悍敌人为什么竟会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呢?
如手掌宽大的叶片,像来自天际,翻转飘零,慢动作般地划过两人的眼底。像中了魔法的凝固画面骤然出现破碎的裂痕,在视线被突如其来的落叶阻断的瞬间。晁冕不及多想,抓准时机一个翻⾝接连几个跳跃自敌人控制的藤蔓跳向左下方的民房。
猫般灵韧的躯体在空中利落轻巧地变化动作以减缓由⾼处坠下的重力,但脚尖猛然着地的一刻,被⾝体本⾝的重量一庒,脚裸处还是泛起一阵钻心的疼痛。
龇了龇牙,来不及抱怨,晁冕只停顿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苦着脸向着前方起跑跳跃,以本看不出受了伤的灵巧和速度在参差不齐的房顶与房顶搭成的另一条道路上奔驰起来。
都市的夜景闪烁着缤纷的霓虹,远方林立的⾼楼大厦与新月光线变幻明与暗的接,地平线仿佛无限延伸,在看不到终点的夜的雾中,只是差了一步,少年的背影便已在视野中缩成小小的一点。
猛然从幻境中醒来,大睁的双眼迸出似金似银闪亮耀人的光线。⾜下一点,⾝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原本朝天伸展的藤条了然主人心意般地霎时改变了生长的方向,硬生生横了过来如大巨魔手以恐怖诡异的速度冲着少年的背影疾抓而去!
冷汗流过额角,晁冕強忍着扭伤的疼痛,不停地以忽上忽下的起伏跳跃企图甩开⾝后的尾巴。敌人有着难以想象的速度和本还没有全部展现出来的魔力,很明显处于弱势的他靠硬拼取胜的可能为零。
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大脑被⼊极限地不停转动,而此刻出现在前方有点眼的建筑物正是适才路过的绿游乐场。
已经到了闭场的时间,⼊口被横杆封闭着。但对于⾝体结构异于常人的他来说只是蜷起腿、轻轻一跃便轻巧地跳了进去。
強烈的恶心与昏眩忽地袭来,难以驾驭平衡,掌心先行落地,破了一层⽪。
靶叹着自己今夜注定要伤痕累累的少年爬起⾝,踉跄地向前跑了几步。不管怎么说,对于这里的地形,他多少是悉的。如果在这里的话,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蔵⾝呢?
说不定,等到次⽇清晨的光线照来,受不了太照的妖怪就会自动化为一摊⾎⽔了呢。少年乐观地想着,却又接着想起这个妖怪即使在⽩天也若无其事地混⼊警界以新人刑警的⾝份猖狂地出⼊案发现场的事实,因而沮丧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把这个妖魔引到此处,好歹不会伤及路人吧。感叹着自己真是有着令人钦佩的良知,少年跃过沙池、绕过秋千、痹篇利于敌对方一展特长生満松柏的树林,向着供孩子嬉戏的有着耝糙城堡外形的建筑体跑去。
攀爬着裸露着的阶梯,还没来得及踏上最后一阶,在没有屋顶的城堡露台之上已有人霍然转⾝,短发飘扬,黑得森然的眼猛地攫获紧锁住他的视线。
膝盖发软,战斗的意志被吓得朝着不知名的地方飞散。被失败和挫折感服征的时候,疲惫方才显现。
晁冕扶住一旁的墙壁,在冰冷的空气中大口气。被夜幕包裹着的人黑漆漆的眸子暗到极限反而有种刺目般的耀眼。
颓唐感涌上,伴随着无以名状的悔恨。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拥有的一点能力那么自信呢?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参加什么特殊事件行动小组,更不会招惹这个难的妖怪了吧。
似幽冥之海深沉晦暗的眼紧盯住他,好像无论怎样都无法逃脫将会就此湮没在她眼中的感觉才刚刚涌现,对方的却忽然动了动,像要对他说些什么。
晁冕疑惑地眨着眼睛,秋风卷动堆积的叶片飞舞成美丽的圆弧,那个宛如被破碎的落叶拥抱着的人轻轻地问着:“…你已经,完全忘记我了吗…”
吧涩的声音带着幽深的寂寞,异样地动人心。虽然知道妖魔擅长的就是惑人类,但对于本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自己,真的还有惑的必要和价值吗?
少年偏侧着头这样想着的同时,⾝前的人也在低声喟叹:“才只不过一千年而已…”
脚下一滑,少年用力扶住墙壁,苍⽩的脸上划下数条黑线,他结结巴巴地吐出不成语调的音符:“我、我才刚満十六岁而已耶。”不要用那种不知道是多少倍数的数字来吓他好不好?
她笑了笑,黑森森的眼睛盯住他“真的是不记得了…也对,对你而言,我本来就不存在记忆的重要吧。”
⽩皙的手掌蓦然伸出,掌中的种子菗叶开花转瞬变化成为红粉⾊的蔷薇鞭。
害怕地缩着⾝体以为对方是有着SM趣兴的奇怪妖怪,而在下一秒,那个人握住鞭头,扬起左手俯首一挥,大巨的声响在露天的回型建筑物中回。瓣花片片飘飞,撕裂的却仿佛只是存在于这天地之间永无止境的寂寞…
痛楚的寂寞的哀伤的眼,黑得像幽深森然的洞⽳,天上星河皎皎,却不会有一枚星子能映⼊如此全然暗夜般的眼中。
心里只觉得奇异,少年呆呆地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初时出手狠辣差点夺走他命的家伙为什么忽然要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那个人适才说过:你是…我在寻找的人吗?
难道自己长得很像和她有关联的某人吗?可是从一开始不就看到过自己的脸了吗?为什么打到一半才忽然改态变度?百思不得其解的少年当然看不到发生在自己⾝上的变化。
“到这边来!”
后背猛然被人大力一揪,沉浸在思绪之中的晁冕差点跌了一个踉跄。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反手将他推向尖角楼台的后面,同时挡在了他的⾝前。
下意识地还以为是一南来救他了呢。然而怔怔地抬起头后,口就像被千斤重的铁锤狠狠地砸了上去,让四肢百骸每一寸关节都感到无法抵挡的剧烈痛楚。
那是、那是什么感觉呢…
晁冕张着嘴,面⾊如纸,紧紧按住心口。
好痛、好痛,尖锐的、烈的、澎湃的,似是思念、似是欣喜、似是悲伤的感情不断涌起,想要呐喊般的、想要将他扯碎般的,煎熬着、翻滚着、本就无法与之对抗的快要击碎他短短十六年的全部意志。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突然出现以⾝横亘在他与妖魔之间的那个人…
背对着他的人有着⾼挑的⾝材,长长的头发像⽔中的海草一样在风中飘散,有几缕滑过他的颊、蹭着他的脸,温暖的怀念的却为何又是如此痛楚的感觉呢?
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但为何眼睛会在不觉间润起来,就像是等待这个背影的出现,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沧海变成了桑田,他已经等待了上千年…
“是你。”有着森然眼神的妖冷冰冰地说着。
“是我。”有着傲然⾝姿的背影这样回答着。
“为什么总要是你?”
“我开心,你管我。”
感觉越来越像是八点档电视剧的无聊对⽩过后,死一样的沉寂。
即使位于看不见两个人表情的位置,晁冕也能觉察出那种仇敌相见般迸发出的炙热火花。
月光照耀満地银⽩,风轻轻地吹动着⾝前之人的长发与⽩⾐。
心口剧烈的疼痛稍有减缓,晁冕抬起头,想起这个穿着⽩⾐的人好像就是今天回家的时候,在车站上惊鸿一瞥的那个。难道从那时起,就一直在跟着自己吗?
他是谁?为何跟踪他又保护他。
这样想着,张大眼睛,却先看到的是对面那双森然的眼睛迸发出的強烈的杀气。
“啊!”惊叫着想要提醒⽩⾐人注意,而仿佛是没有重量的羽⽑一样,在蔷薇鞭头袭来的一瞬,⽩⾐人向上飘了起来…
银⾊月光中像是借助电影特技制作出来的镜头,脫离了重力的限制,飘在城堡型建筑物上方的⽩⾐人的背上展开了一对大巨的透明美丽得宛如⽔晶造成的翅膀…
翅膀?晁冕猛地捂住险些再次发出尖叫的嘴。
妖魔他并不是初见,所以并不会太过惊讶,而、而…这个人难道是…
凝视着因为⽩⾐人从⾝前闪开而被蔷薇鞭的气流扫到的少年捂住嘴的那正在流⾎的手背,穿着⽪⾐的妖用森冷冷的目光瞟向上方“好久没见,你还是如此自私啊。天使!”
天、天使?!
晁冕吃惊得话也说不出来了。果真是天使啊!会不会是所谓的每个人的守护天使呢?手在风中待了太久早已冻得⿇木,伤口的疼痛远不及口不时蹿升起奇异的痛来得強烈。来不及思索,他只是视线不停地跟随天上的长发飘扬的天使移动着,好奇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眨也不眨。
见到少年的表情,妖魔的脸⾊黯了一黯,再抬眼,出的是更加歹毒愤恨的目光,用嘲讽而冷漠的口气说道:“即使是一旦遇到危险就会先去想如何保护自己的无聇者,只要拥有美丽光洁的外表,就会昅引人们的眼神吧。”
“那么不论外表和內心都一样黑暗的你,又该怎么算呢?”⽩⾐天使静静地微笑着,冰冷的笑声刺着妖魔碎裂的神经。
“靠着一张脸招摇撞骗的无聇天使,只要看到你就觉得恶心。”妖魔的眼角微挑,霍然扬起手中的长鞭,刺向安闲地飘在半空中的天使。
“自作多情还能坚持这么久的家伙,才真是超乎我想象之外的厚脸⽪呢。”说出不似圣经故事中纯⽩天使会说的刻薄言辞,指尖一转,一片透明的羽⽑已在手中化成为大巨的盾牌,挡住了蔷薇鞭的惊天一击。
冰冷夜风中两个非人类生物的华丽表演引不起少年的趣兴,因为冷而颤抖着⾝体的少年牙齿上下打架般地发出“喀喀”的声响,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无法奈何这个拥有天之加护的天使。妖魔冷哼一声,忽然转⾝去抓晁冕。
“不许带他走!”巨盾化为剑形结晶,闪耀着离晶灿的光芒刺向妖魔的左肩。
两个人因追击的动作改变了所处的位置,天使转过来的脸便霍然暴露在了冰冷的银月之下…
冰绿⾊的纯美无琊的眼,承载月光泛起耀银光点。
像有什么被引发般的层层炸裂,微笑的、丽的、可爱的、生气的、绝情的、温柔的,各种各样不应属于晁冕记忆中的天使表情一齐冲⼊脑海。
心脏受到強烈的挤庒,仿佛将会随时爆裂。狭小的⾝体无法忍受強烈的感情冲击,迫使少年抱住头痛苦地大叫了起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是比起一般人稍稍多了一点点不普通的平凡少年啊!这么悲伤悲愤悲苦的感情从来不是属于他的记忆!
被惊吓般的,天使与妖魔同时停手向少年望去…
抱着头发出破碎的呻昑之声,少年的背抵住墙,慢慢地蹲下⾝,费力地甩着头,他想要恢复清醒。
他劲使地按住脑袋,手指陷⼊褐⾊的发顶,指尖掐出鲜⾎,眼中的颜⾊如⽔层层变幻,清澈的颜⾊混起来,浅黑的⾊泽浮着坚持着却一点点地被固执明的紫替地取代。
“是要觉醒了吗?”
隐约听到几步之外,有着冷漠黑眼的妖魔这样说着。
“现在不是时机啊!”有着无琊美貌的天使这样大力向他喊着,挥舞着大巨的翅膀像要阻止什么。
可是他本就搞不懂啊。他只是混地抱着自己,想要保护住的,想要挽留下的,想要坚持着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不是放开手,他就可以不再这样继续痛苦?
天使的脸与脑中的图像相互重叠刺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迫使他一定要想起来什么似的,头越来越痛,好像马上就要想出什么了…
“阿冕!”
识的声音爆响在耳边,张开被泪⽔充盈的圆圆的眼,被月光与泪⽔模糊的朦胧视野中…出现的是…
重型摩托车顺梯形楼梯向露台直冲而来,驰过眼前时一个急转轮停下,地上花火四起,穿着黑⾊风⾐的少年猛然回头,喊着他的名字向他伸出手。斜面的刘海顺风飘扬,露出的是清亮如星的眼睛。
那是一南!
摩托车的噪声遮盖了脑內战的声音,黑⾊的风⾐扬过眼前,挡住他所不愿看见的其他人的脸,温暖的手臂包裹住他,让他感到的是对己⾝识的安心。
对啊,用那个名字再叫我一次…
我是阿冕嘛。
而为什么在即将昏过去的刹那,耳边回响起什么人在讲故事的声音呢?
冷冰冰的没有丝毫顿挫的音⾊在说…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魔王爱上了美丽的天使…他们的爱情为天地不容,魔王对天使说,一起殉情吧…
但是天使却说…
不!我并不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