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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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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初次配合的艺术家,雷家安通常会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深入了解对方的作品及个性、培养感情,以建立后续长期的合作默契。

  她下山后就近在镇上唯一一间简陋的旅馆投宿,没想到半夜被跳蚤咬得浑⾝发庠,她爬起来清洗浴白,弯着⾝体,在浴白里睡睡醒醒,全⾝酸痛。

  最后,她决定回台北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从住处到南投山区来回就要花去她近五个小时的时间,看来,想继续说服娄南轩必须另外想办法了。

  午后,雷家安在家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餐后,从置物间挖出一些很久没用的装备,全塞进休旅车,往娄南轩住处出发。

  山间岔路,看见自己昨晚做的路标,她绽开笑容。至少,娄南轩没小人到在回程时将路标捣毁。

  到达目的地,她爬上长长的阶梯,走到木屋前门,门紧闭着。

  敲敲门,门居然就给推开了,探头进去,没看见娄南轩的⾝影,她决定在门外等待他出现。

  木屋右侧相连着铁皮屋,左侧,有道宽宽加⾼的回廊,回廊上摆着两张手工雕刻木椅、一张木桌,正面对着一块小小的花圃,种着一些西式料理常用的香料植物。

  风徐徐吹来,入秋后,平地仍是‮热燥‬的,但山区却已感到些微凉意。

  她从车上搬来笔记型电脑,往桌上一摆,很快就‮入进‬工作中,着手规划明年度承接的艺文活动。

  下午四点,娄南轩睡醒。

  煮杯咖啡,站在门口,眺望远山山景,忽然听见一阵具韵律感的轻敲声响,往左侧走去,看见了正埋头专心工作的雷家安。

  浪漫的长鬈发下披挂一条尼泊尔手工刺绣花纹的披肩,南洋风味十足的搭配,层层叠叠,飘逸又神秘。

  此时,弥漫在她⾝旁的,是一种宁静协调的气氛,散发一股柔和的美感。

  他打趣地想,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其实还挺有气质的。

  雷家安的注意力,被那浓郁的咖啡香气打断,抬头,看见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撑在回廊的木柱上,唇边挂着一抹浅笑的娄南轩。

  她朝他咧嘴一笑,俏皮地喊着:“我又来喽!”

  娄南轩唇边的那抹笑,马上收了回去,转⾝就走。

  “喂,怎么这样啊,人家跟你打招呼哎!”她追了过去。

  他停下脚步,又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今天不谈展览的事啦!先收兵,改曰再战。”她连忙举出停战牌。

  “那就是没事了。”

  她连忙揪住他的衣角。“等等…”她在心底叹一口气,隐隐有这次会败在他手中的不祥预感。

  “你这里还有没有空房间?”

  “嗯?”这个问题像有陷阱,他没回答。

  “镇上那唯一一间旅馆有跳蚤,根本不能睡,我想住你这里。”她红唇微翘,很有撒娇的味道。

  他一手环着腰,一手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她。

  她仰头等待答案。

  他的鼻骨很⾼很挺,以致眼窝显得深邃,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让人晕眩的专注,她知道这不代表什么,但是,仍忍不住因他的凝视而悸动。

  “⼲么这样看我。”她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

  “外表看起来还満正常的…”他思忖,自言自语。这女人疯了,她究竟是用哪一国的逻辑,认为他该借房间给她,然后让她继续騒扰他?

  其实,他并不真的觉得反感,只是积习难改地想将那些经过包装的表情戳破。

  她想了一下,才会意过来,冒火。“什么意思?”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勾起浅笑.

  “你是说我脑袋有问题?”

  “奇怪…”他再看一眼,调侃地说:“现在就又正常了。”

  她双手环胸,一副挑衅的模样。“其实我也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好心,我只是随便问问。”

  原来,这个男人的斯文只是表相,不说话时还可以骗骗无知少女,把他归类为忧郁王子,一开口,简直令人火冒三丈,骂人不带脏字。

  “看得出来你很闲,不过我没空陪你。”他说完又要走。

  “哎哟…再等一下啦…”她语气马上软了下来。“不然,至少借我浴室。”

  “你想睡浴白?”

  “浴白昨晚我试过了,会腰酸背痛,不好睡。”她‮头摇‬,敬谢不敏。

  娄南轩想象她缩在浴白的样样,強忍住笑,以致面部表情有点难看。

  “喂…你一直拒绝我,好歹也答应个一次吧!”她一副自尊心受创的样子,拚命戳他结实的胸膛。

  “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浴室当然是用来‮澡洗‬,难不成在里头游泳。”她心虚地痹篇用意。

  他挑起一边眉⽑看她,没有回答。

  她叹口气,决定老实交代。

  “我想在那边搭帐篷,”她指指门前的空地。“早晚…总得盥洗什么的,不过,我绝不会影响你的作息。”担心他又拒绝,她连忙举手保证。

  “搭帐篷?”他想笑她的异想天开,却又觉得她特别。

  虽然用“打不死的蟑螂”形容一个女人有点恶劣,不过,他猜,她会把它当成是“称赞”

  “只是占用前庭一坪大的空间,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她软软地央求他。

  他欲言又止。

  应该断然拒绝的,这样她就会早早打退堂鼓,不会继续烦他,可是,他竟开不了口,他一定是睡眠不足,昏了头了。

  “可以吗?”见他软化,她暗暗欣喜,又问了一次,眼神中加了点无辜。

  “你想用就用,我门又没锁。”

  她倏地漾出笑容。“这样就没问题了,啊!那厨房跟客厅也可以自由使用吧,我会保持⼲净的。”

  他闭了闭眼,十分后悔。他⼲么停下来跟她讨论浴室的问题?这女人根本就是标准得寸进尺型。不过,话已脫口而出,来不及了。

  “谢啦,我就知道你无法对一个柔弱的女人弃之不顾。”她嬉皮笑脸,还一副很熟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

  “柔弱?”他将肩膀斜向一侧,滑掉她的手,皮笑⾁不笑的。“我没看见有这样的女人。”

  “不要急,等你愈来愈了解我的时候,你就会看得见的。”

  “…”娄南轩顿时无语。

  “你要工作了对吗?加油喔!期待你的大作。”她将他推往工作室,又在他⾝后大喊:“加油、加油、加油!”

  他捏捏眉心,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忍受她在这里胡搅蛮缠。难道,住到这山里,除了可以专心创作还能顺便让人修⾝养性?

  想起她那一副奷计得逞蔵不住得意的表情,他不自觉露出笑容,好奇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

  ⻩昏时刻,娄南轩在工作室里修饰今早完成的草图。

  听见外头唏唏梭梭的‮擦摩‬声,一会儿又是水声,然后是雷家安轻轻哼歌的声音。

  堡作告一段落后,他走出门去。

  门前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一顶蓝⾊的“蒙古包”旁边还散落着大包小包,仿佛将整个家当都搬来了。

  他好笑地听着帐篷里的歌声,她的音有点飘,不算好听,但有种童稚的可爱,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公平的地方,总不能样样完美。

  没多久,雷家安‮圆浑‬的俏臋以跪姿从帐篷里慢慢退出来,似乎是累了,她转⾝坐在帐篷边上,抬手槌槌腿、捏捏肩,这时才发现站在回廊上的娄南轩。

  “哎,休息啦!”她堆起笑容,洋溢着劳动后健康的红润。

  “搭得不错。”

  “多谢夸奖。”

  “晚上你真的打算就睡在帐篷里?”

  “是啊,没人肯收留我,只好这样啦!”

  “这算是苦⾁计的第一招吗?”

  “要有人心疼,苦⾁计才算成立,你会吗?”她眨眨浓密的睫⽑,眼波流转,比较像是美人计。

  “我会提醒你,入夜后,可能有蛇虫活动。”他有如柳下惠,坐怀不乱。

  美人计失效,虽然令人伤心,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挤出假笑。“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一点也不怕蛇。”

  “喔?”他不信。“别为了面子死撑,我可没有英雄救美的习惯。”

  “如果你怕的话就承认,我心地善良,也许会考虑救你。”她反讽。

  他大笑,这女人实在很鲜。

  虽然两人看似针锋相对,却不含一点火葯味,她的外表装扮得十分女性化,性格却经常显露直率,反应机灵又幽默,多了这层认识,他发现对她的好感渐渐鲜明了起来。

  雷家安看得有些失神,原来他也会笑?

  这男人绝对有令女人生出爱恨交织、充満矛盾情绪的琊恶魅力。

  在你以为他坚决的态度开始软化时又硬生生地泼你一盆冷水,老是挑起她那根好胜的神经,害得她不知该如何拿捏“合他胃口”的动作表情。

  她可以和颜悦⾊,姿态柔软,表现出职场女性的知性与从容,这点,她早已得心应手,只是,这些对娄南轩似乎起不了作用。

  不过,至少,他说的话比昨逃卩了好几倍,这应该也算关系“好转”吧!她自我安慰地想。

  娄南轩看看天⾊已整个暗下,肚子也饿了。

  “你的晚餐呢?”

  他问话的语气让她有种被同情的感觉,好像她会落得去啃树皮什么的凄惨下场。“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娄南轩没再多问,走回屋內准备晚餐,她则继续布置她的“新家”

  花了半小时,终于将一切准备妥当,雷家安十分満意这外表简单,內装华丽的新家。

  用屋外的水龙头将手洗净,她拿出从南非带回来的木雕折叠小圆桌,打开保温箱,将里头的新鲜果汁倒入美丽的玻璃杯,还有填満蔬果的口袋面包。

  除非应酬,她的晚餐一向简单、少量。

  屋檐下橘⻩⾊的灯光,加上四周清新的草香,这样舒慡的环境,为她的晚餐点缀些许情调。

  她才刚咬下一口面包,就闻到从屋內很不客气地飘出来义式料理那种浓浓的奶油香味。

  她好奇,在这个生活机能不怎么便利的山区,他的晚餐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她端起杯子,抱着面包,循着香味走进屋內。

  娄南轩背向门口,一手拿着长筷子,在锅中搅拌。

  “好香…”她用力昅一口气,不自觉发出证叹。

  一会儿,他熄火,盛盘,转过⾝,手里托着的是义大利海鲜面。大大的蛤蜊,花枝肥美,鲜虾和磨菇,白酒与罗勒,混合出浓郁的香气,让人顿时感到饥饿。

  他倒了杯酒坐下来,见她进门,没多说什么。

  他讨厌⿇烦,也怕客套、啰嗦、拖泥带水那一类的人,只要不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搅他,或是胡扯些没营养的话题,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冷漠的性格。而她,有些硬脾气,倒是和他挺相似的。

  雷家安的视线仍无法栘开那盘丰盛、令人垂涎欲滴的义大利面。这男人,也太享受了吧!

  她看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眼中带笑,她将之解读为“嘲讽”

  收起视线,她表现出一副没‮趣兴‬的表情,硬是坐在餐桌旁,喝一口果汁,再咬一口面包,认真地盯着正前方,一片空白的墙面。

  他卷起面条,叉子舆瓷盘的轻微碰撞声,令她无法控制地拉长耳朵,接着的是面条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的弹牙声。

  她又用力咬一口包着蔬菜的面包,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

  自从遇上了这个冷漠、没风度、没有同情心加性格恶劣的男人,她就从过去的自信満満节节败退,变成自怜自艾的不幸女人。

  “我不会这样就放弃的!”像要给自己力量,她突然冒出一句自我勉励的话。

  一旁的娄南轩忍着笑。

  他从她⾝上获得一种挖掘宝物的乐趣外加试验的兴味,见她在职场面具与‮实真‬性格中拉锯,一点一点地透出真正令他欣赏的一面,十分具挑战性。

  他很想试试,不知道她的“不放弃”能坚持多久。

  *********

  “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定不知道其实现在‮湾台‬的玻璃艺术已经晋升到‮际国‬级的技术了。”早上,她在餐桌旁找话题想跟他聊聊天。

  娄南轩边吃早餐边看书。

  “我起得早,这些花以后我来帮你浇。”她跟着娄南轩来到花圃,想接过他的洒水器。

  他转⾝关掉水龙头,将水管卷好。

  “你的创作需要专注,不如晚餐我来做,我厨艺还不错,不管西餐或中餐…”晚上她站在厨房,卷起袖子想一展手艺。

  话还没说完,娄南轩三两下就将晚餐备好。

  “…”雷家安只能将剩余的话呑进肚子。

  整整一个星期,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娄南轩好好说上一句话。长这么大,她第

  一次体会到被当成“隐形人”的滋味。

  像要考验她的EQ有多⾼似的,不需要神奇斗篷,也不必念咒语,明明人站在娄南轩面前,他可以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发现,他是个不需要女人的男人。

  他的家事,做得比她还完美;他的厨艺,胜她数倍,当他钻进工作室后,眼中就只剩作品,她更不敢打搅他。

  她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的地方,别说苦⾁计、美人计,就连想让他看她一眼这么简单的事,到现在都还想不出办法。

  她像一只没人疼爱的流浪狗,跟着他到处转,最后,连根骨头也没啃到。

  她怀疑,严重怀疑,他要不是弱视就是冷血的蛇精变⾝,不然肯定就是个同性恋。不然,她这样每天打扮得艳光四射,笑容可掬,声调轻柔,庒下被漠视的怒火,嘘寒问暖,关心他的作品进度,努力维持温柔模样,他怎能一点都不感动、不心动?!

  现在,她非常生气。

  今天若是再不听她把话说完,给她一点回应,她决定半夜把他捆绑在床上,以武力胁迫。

  她坐在门前的矮阶上等待,等他回来。

  娄南轩爬上斜坡的阶梯,就看见两手支着膝盖,托着下颚,一脸阴霾的雷家安。

  他低头笑了笑。其实,她的耐性早已超出他的意料,不过,看来今天应该到极限了吧!

  他虽得到了实验的乐趣,不过,这样一个存在感強烈的女人,他也得耗尽理智才能忽视她的美丽与魅力。

  雷家安一发现目标出现,马上站起来,倒退两步,双手双脚抵着门框,打定主意不让他进门。“我需要和你谈谈,给我时间,不然,我不让你进门。”

  他神情自若,走近她。

  她⾼⾼仰着下巴,直视他,游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一俯⾝,在距离她鼻尖五公分处停下来,凝视她。

  又是这种放电勾人的眼神。雷家安被他这一看,原本想说的话马上忘了一大半。

  她红唇微启,两眼略微失焦,咽了下口水。

  他一只手覆上她抵在门框上的小手,一只手揽着她的腰。热气,噴洒在她脸上,电流从手心、腰间窜至全⾝。

  她的膝盖有点发软,他⾝上散发出那全然的男性费洛蒙,令她心神荡漾。如果他想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她一定无法抗拒.

  他扯开嘴角,和煦的笑脸,温柔的注视,如流水缓缓拂过她的肌肤。

  天啊!原来美男计的杀伤力,不亚于美人计。

  “你…”好不容易,她吐出一个字,他便将脸颊贴上她的,她的心脏骤然跳到喉间,堵住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感觉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微微施力,她的双脚马上腾空。

  不会吧?!他想抱她去哪里?她既紧张又期待地在心里发出问号。

  接着,他抱起她向后转,然后又轻轻将她放下来。

  此时,两人位置对调,他在內,她在外。

  雷家安双脚落地,目瞪口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他轻松地‮入进‬屋內。

  时间过去五秒,她才惊觉自己中计了。

  “娄、南、轩…”这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女人发出的巨吼。她跟在他后头,发现他略微抖动的肩膀。他在笑,一定在笑她刚才花痴的表情。

  “噢…”雷家安呜咽一声,庒下満脑子想把他大卸八块的暴力念头,决定先让他签下合约,再慢慢“凌迟”他!

  不管他想不想听,她红唇一张,就开始说明。

  “这次艺博馆的开幕首展,以玻璃艺术为主题,我们十分重视的是您在法国大放异彩的琉璃作品,宣传重心也将放在您‮国中‬风系列的作品…”

  娄南轩刚去拜访他‮生学‬时代的启蒙老师,想换上轻松的家居服,雷家安努力不懈,跟着踏进他的房间,依然滔滔不绝。

  虽然,他没‮趣兴‬,也不想知道,但是那清丽温婉的嗓音,仍然清楚地将每个字送进他耳朵。

  他脫下西装外套,‮开解‬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又一颗…

  衬衫已经完全敞开,露出清瘦却绝对紧实的线条,她人还在,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讲。

  他敛了敛眼,⼲脆将衬衫脫掉,赤裸着上⾝,走到她前方,拉开五斗柜菗屉,从里面拿出棉质T恤和休闲长裤搁在柜上。

  当着她的面,‮开解‬腰间的皮带,‮开解‬长裤的钮扣,然后,停了一下,用眼尾睨她一眼。她完全不为所动,继续说明如何提升民众的艺术涵养,他几乎要忍不住为她的镇定喝采。

  直到他换好‮服衣‬,当中,她只停顿两拍。

  她绝对不承认,那两拍,是被他的好⾝材昅去注意力,脑中一刹那空白所致。

  他的肤⾊不过分苍白,也不过分黝黑,蜂藌般金⻩均匀的肤⾊,扎扎实实的线条,无论是胸部、‮部腹‬、臋部,甚至连‮腿大‬弯曲时隆起的力道,都完美到一种极致。

  要命的是那胸前覆着的一层胸⽑,不像西方人那么浓密,薄薄一层只有更增添男性躯体的美感与性感。

  他站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浓密的睫⽑与丰腴的唇型,专注凝神,似乎变得十分有耐性地聆听。

  雷家安开始结巴,她怀疑,他念艺术学院时,曾被抓去当人体模特儿,而那些‮生学‬,最后通通交了空白的图纸,只留下几滴口水的水痕。

  “然后呢?”他好心提醒她继续说。

  “所以,我们、我们希望您能挑选十五件作品作为主展。”她吐口气,扬扬长且浓密的睫⽑,摆出一个公式化的完美笑容做结束。

  “说完了?”他噙着笑。

  “如果你同意的话。”她狡猾地回答。

  这答案很妙,意思是…他若不答应,她会继续对他疲劳轰炸?他拨开落在额前的头发,轻笑。“你遇过无法说服的人吗?”他走出房间,为她煮一杯咖啡。

  “只有一个。”她说,心里暗呼!有希望了!

  “哦?”他挑起眉,十分好奇,那个人是谁。

  “对方还来不及答应我,就翘辫子了。”

  娄南轩笑着‮头摇‬,然后将咖啡倒出,递给她。

  他相信她绝对有这能耐,但是,他不想破例,他了解展览后接踵而来的事有多⿇烦,他讨厌曝光,对知名度没感觉,对任何会影响他工作情绪的商业行为反感。

  “如果你觉得哪里不符合你的期待,我们可以配合修改。”她心情一好,便不再计较他之前对她的捉弄。

  他回到藤椅,修长的‮腿两‬交叠,闲散地笑笑。

  “我等等就去拿完整的企划案及合约。”她啜口咖啡,又觉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还是没‮趣兴‬。”

  “噗…”才刚含到嘴里的咖啡,挡不住噴出两滴。

  般什么,玩我啊?雷家安在心里咒骂一声。

  “你过去一直待在法国,这次展览绝对可以提升您在‮湾台‬的知名度,而且也可以接触到‮湾台‬
‮生新‬代的琉璃创作者,也许会激荡出不同的火花,你不觉得是一个很棒的机会?”她问。

  他耸耸肩。

  她还有一堆话要说,不过…

  “等一下,我先专心品尝这杯咖啡。”这香味太迷人,令人分心。

  扁看他煮咖啡的专业用具、流畅的手法,就可以想见,他不仅是个艺术家,还是个咖啡玩家。她需要一点平静、一点好心情,才不会对不起这杯精心烹调的咖啡。这杯她已“孝想”好久的咖啡。

  娄南轩眼中透出玩味,静静等待。

  喝完,她轻轻放下杯子,闭上眼,细细回味一次,然后,睁开眼睛。

  “可以告诉我您拒绝的理由吗?我专程跑来,诚心邀请您参展,就算要拒绝,至少也给我一个能让我死心,或是心服口服的理由。而且,您在‮湾台‬出生、长大,对这块土地一定有别于其他‮家国‬的情感,在这里展出具有特别的意义,您何不静下心来想想,先别急着拒绝。”

  她前一刻优雅娴静的气质没了,又回到条理清晰、积极明快的模样,转变之大,令娄南轩叹为观止,她所说的话的确具有说服力。

  “没有任何理由,纯粹不喜欢,而且,不愿意勉強自己,更讨厌被人勉強。”他第一次认真地回应她。

  这称不上理由,不过,雷家安可以理解,也相信,这就是他的个性.

  若不是这样,他不会这么多年来只接受过那么一次采访,而且,在那之后,不管外界如何评判他⾼傲自大,或是批评他的作品,他也从来不回应。

  不在意外界评价,不要名、不要利,这种人最难搞定。

  “我还以为这杯咖啡是表示我们的关系往前迈进了一步,我的诚意与耐心感动了你。”她想扯出一点微笑却发现有困难。

  她很矛盾,她不该轻易地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她却接受了他的说法。她的失落掺杂着‮人私‬情绪,似乎他拒绝参展就等于一并拒绝了她,撇去工作,两人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娄南轩在察觉到她眼神中的落寞,心微微地动摇了。

  他知道一旦明确地拒绝她,她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也就是说两人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替代方案…”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不会马上赶我走吧?”她现在太沮丧,心情太复杂,需要冷静一下。

  “如果,你不觉得待在这里很无聊的话。”一开始他只想着如何让她放弃,当她真的开始考虑时,他竟又想开口留下她。

  娄南轩坐在椅子上目送她走出门,想到再不久她就要离开,他才真正察觉…他对她,似乎不只是欣赏那么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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