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呋拂…”黎茵蹲在地上，打开了猫罐头，引猫儿上门。

　　没错，这也是她的任务之一，帮委托人找回心爱的宠物。

　　小痹是只纯白色的波斯猫，肥滋滋的，颈子上带有特制的铃铛，很容易辨别，所以她没花几天时间就在它走失的地区找到它了。

　　可是，小痹似乎很怕她，一看到她手上拿著网子，就飞快的躲人了这栋老旧的大厦内，害得她只能跟著它爬楼梯上来，累翻她了。

　　也因为小痹不让她靠近，她还特地又爬了一次楼梯，买了几罐猫罐头，想说它这几天大概没有好好吃饭，肚子饿了应该会乖乖上当才对。

　　猫罐头还真有效，小痹饿得直口水，但它落街头的这几天，很有可能被人欺负了，所以对她一直保有戒心，就这么和她对峙著，不肯上前来吃。

　　“小痹，过来吃吧！鞭头很好吃的喔！”黎茵使出浑身解数，装天真、装无，希冀能减低猫咪的戒心。

　　小痹观察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看她一脸无辜，终于慢地靠了过来，吃起了罐头。

　　成功了！黎茵应该趁这时候把它抱起的，但看到它那么饿，她干脆让它好好吃饭，不吵他了。

　　其实她是勉强接下这个案子的，欧翰亚的案子虽然结束了，但她没拍到关键照片，根本没办法差领酬劳。

　　再加上，她又不敢老实跟委托人说，欧翰亚强吻了她这个证据，就陷被她这个爱慕者掐死，所以她决定瞒著她实情，先帮其他客人找宠物。

　　还是找宠物比较好，小痹好可爱喔！它不会像“某人”一样，让她试凄受罪，霸道地夺走她的初吻，还害她感冒了好几天…

　　敝了！她干嘛还想起欧翰亚啊？她都决定跟他不相往来，而且欧牧升也回信给她了，他似乎不讨厌她向他埋怨东埋怨西的，她好开心喔！又马上回信给他了。

　　“很好吃吧？姐姐再开一罐给你吃好了…”黎茵想摸摸它柔顺的，想说待会要先把它带回家洗澡，再送还给委托人。

　　没想到她的手才落下，小痹就自卫的跃起，抓伤了她的手，痛得她手背上多了道猫爪印，还渗著血丝。

　　但她没有喊痛的时间，眼看小痹都跳到栏杆上了，那栏杆生锈得很严重，随著风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她可不希望小痹掉下去！

　　“小痹，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把你带回家…”黎茵小心翼翼地走近它，就怕它猫大人一个想不开跳下去，她就闹出一条猫命了！

　　“乖，过来吧！你的主人一直很想念你…”说著，她大概是太紧张了，右手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栏杆，一小段的栏杆还真的垮了下去，吓得她心脏差点休克。

　　她探了探大厦下头，庆聿没伤人，然后继续回头和猫咪对峙，但她却没想到，栏杆一个落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在他人的角度看来，根本没看到那只猫，只见她一个人在栏杆边缘晃来晃去的，加上这栋大厦有过自杀的传闻，免不了有替身之说，好多人都误以为她被鬼魂附身，想跳楼自杀了。

　　几分钟后，消防车来了，警察也来了，全都在楼下待命。

　　只有黎茵不知情，她一心只想把小痹带回到它主人的身边，就算它只是只猫，她的任务是这么微不足道，但，她还是必须完成她的工作。

　　欧翰亚在外头和客户用完了午餐，就开著车想回公司午休，但前方的路段占了消防车和警车，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阻挡了他的去路。

　　他一向没有八卦的闲情逸致，想绕道而行，却在瞥见那待在六楼上的身影时，硬是刹了车，从未有的心惊胆战涌上了他的心。

　　那不是黎茵吗？那妮子在干嘛？在顶楼上走来走去的，搞得连警察、消防车都出动了，她是想闹自杀吗？

　　不！她一向那么乐观活泼，怎么可能会想不开？难不成是他那个吻…她喜欢的人是牧升，他却强吻了她，所以她才会一时想不开？

　　虽然这个猜臆涸其张，但欧翰亚被眼前的情势给唬住了，一时之间他无法冷静判断，当真以为她要寻死。

　　开什么玩笑，才一个吻而已她就想闹自杀，她脑袋有问题吗？他可不想因为他的关系害她死去，然后内疚一辈子！

　　“小姐，有话好说，请你不要想不开啊！”某个警官拿著麦克风，向她喊话。

　　欧翰亚把车停妥后，快步冲向了警戒线，跑到大厦门口。

　　“年轻人，你不能上去，会刺到她的！”警官挡住了他。

　　“我认识她，我会把她带下来的！”欧翰亚留下手机号码，铁了心就是要把她拖下来，不许她随便寻死。

　　电梯坏了，他只好一层层的爬，爬上了顶楼，他还没口气，就见黎茵站在栅栏边缘，随时都有跳下去的可能，他不假思索地喊出了声…

　　“黎茵，你可别自杀！”由于事出突然，黎茵陡地吓了一跳，转身，就见欧翰亚不知何时已站在她对面。他的俊容绷紧著，呼吸声异常急速，额际不断有汗水滑下来。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跑来这个地方？他刚刚还说了她想自杀。

　　呸呸…乌鸦嘴，她黎茵恨不得长命百岁咧！

　　她该冲上去骂他一顿，问他为什么要诅咒她，顺便算算他强吻她的那笔烂帐，但此刻她忙得很，什么前仇新恨都先放在一旁吧！

　　“别说，我没有要自杀啦！”黎茵脑子都是她的任务，根本没心思应付他，而且他突然跑来，还害猫咪更害怕了，讨厌死了！

　　“可是你…”“你快走啦！别管我！”黎茵凶巴巴地赶人了。

　　她就那么讨厌看到他吗？那个吻果然造成了她的阴影。

　　她愈推说她没有要自杀，他愈不相信。欧翰亚伫立在原地，姿态很强硬，摆明跟她卯上了。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下去。”

　　这男人还真霸道！黎茵快受不了他了。

　　“拜托你别吵我好不好，我还有要事要办…”

　　什么要事？她就那么急著自杀吗？

　　“你年纪轻轻的，不要因为被我强吻了就想自杀…”欧翰亚还想劝她。

　　“自杀？”他不是在诅咒她，他是真的担心她被他强吻了想寻死？

　　黎茵额上冒出三条黑线了，呵呵干笑道：“我什么时候要自杀了？我是在捉猫好不好！”她不经意往下一看。好奇怪！楼下怎么会停了那么多辆消防车和警车？还摊开了偌大的软垫…

　　“小姐，请你不要想不开，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那个警官是在跟她说话？呃…她还以为是哪辆广告车在做宣传，吵死人了。

　　这回她真的糗大了，捉猫捉到被误以为想跳楼自杀…

　　突然，黎茵心一怔，回想起了他刚上楼时那汗水涔涔的模样。他是因为担心她，才会为她爬了七层楼，想说服她别自杀的吧？他明明不需要这么做的…

　　很微妙地，上回被他强吻，还被他甩掉的阴影，似乎逐渐退散了，只留下他关心她的表情，让她有点小鹿撞…

　　“捉猫？”欧翰亚错愕地喊出了口，终于看到了地上的波斯猫，他一瞬也不瞬地定住了她，难以理解。

　　黎茵被他看得脸蛋有点发烫，她别过脸，不太自在。“欧翰亚，麻烦你跟楼下的警察伯伯说，我没有要自杀好吗？”他再这么盯著她看，她会分心的。

　　她蹲下身，继续哄著猫咪。她的任务可遗没结束呢！

　　“小痹，我带你回家吧！别理这个臭男人…”

　　欧翰亚并没有听她的话离开，就连警官打了手机给他，他说明是场误会后，仍是留在原地想劝她下楼。

　　虽然她无意自杀，但她一个女孩子家留在顶楼，同样很危险，天色一暗，就怕她会失足掉下去。

　　“黎茵，我们一起…”下去吧！

　　后面三个字他突然说不出口，因为他看到她手背上的爪痕。

　　都血了，她一点都不痛吗？

　　盯著她那哄著猫儿的甜美微笑，欧翰亚失神了，某种异样的情愫涌上了他心口，浅浅地、淡淡地、不著痕迹地滋润了他向来刚强的心。

　　她不是想当个侦探吗？怎么会沦落到帮客户捉猫，还忙得那么自得其乐？仿佛在她眼底，帮客户找到猫儿是件很神圣的事情，她非得办到不可！

　　她是认真的，为了当个称职的侦探，她是真的卯足劲在拚命…

　　“我来帮你吧！”他是真心想帮她的，好早早离开这个大厦，回去公司上班。

　　“我在那边放了一罐猫罐头，你帮我打开，小痹很爱吃的。”

　　欧翰亚照她的话做，打开了猫罐头，再递给她：黎茵则负责引小痹过来。没了剑拔弩张，他们之间的互动变得默契十足。

　　“欧翰亚，你后退一点好不好？你太靠近小痹，它会害怕的…”

　　“你自己才要小心点，别为了捉猫太接近栏杆。”

　　“我才不会有危险呢！小痹愈来愈信任我了，它会跑来我这里的…”黎茵费了一点力气哄著，小痹真的朝她走了过来，她太开心了，忍不住地拍了拍手，吓得小痹以为她要攻击它，一个跃起，往她秀气的脸上一抓…

　　来不及喊痛，黎茵一见小痹闯了祸就想跳下楼，她紧张地追了过去，想抱住它，没想到脚下一滑，整个人朝栅栏处撞去…

　　“啊…”死定了！她会摔死的！

　　“小心！”

　　黎茵以为她会跌个粉身碎骨，却被欧翰亚用力拉了一把，搂在怀里。

　　她浑身发著抖，恐惧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感觉到他紧紧地抱住她，还有…

　　怦怦怦…他的心疾跳著，彷佛有多么担心她的安危，除此，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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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喔！”受了一顿惊吓后，黎茵这才记起颊上的抓伤，唉唉叫痛著。

　　“脸都划花了吧！”欧翰亚本想带她到医院擦葯的，但她很怕医院，打死都不肯去看医生，他只好载她到公司，吩咐秘书拿来医葯箱，亲自替她上葯了。

　　“对，我是小花猫，呋拂…”黎茵还有心情自我揶揄，她的左右颊都多了一道爪痕，真的像极了猫咪，幸好伤口下深。

　　“都毁容了你还笑得出来？”欧翰亚快被她打败了，不过她这个样子好可爱，他差点笑出声。

　　“你少诅咒我了，我才不会毁容呢！幸好小痹也捉到了，我没有白挨疼。”黎茵看着关在笼子里的小痹，笑了笑。

　　它大概是累了吧！吃了正呼呼大睡著。

　　猫咪不愧是九命怪猫，从六楼跳了下去却毫发无伤，还恰巧的躲在欧翰亚的车下，经由附近居民的帮忙，才合力捉到了它。

　　她终于完成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任务，这滋味简直透了，好有成就感喔！

　　黎茵的口涨涨的，泪水就凝结在她的眼眶，随时都有爆发的倾向。

　　怎么办？她好想哭喔…

　　“要擦优碘消毒了…”欧翰亚提醒她一声，怎知她竟是了鼻，一副要哭的模样。“你干嘛？我葯都还没擦…”

　　黎茵眼眶一红，咬了咬，就这么稀哩哗啦地哭了起来。

　　欧翰亚没想到她会突然大哭，一时惊慌失措。“黎茵，你哭什么啊？我保证我不会让你毁容的…”

　　她刚刚的蛮不在乎只是逞强吧！再怎么说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她当然会担心毁容了…

　　“我、我这里跳得好快…”黎茵按了按口，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你呼吸困难吗？”是毁容的事实让她大受打击吗？

　　黎茵用力地点点头，哭得像个泪人儿，快要不过气了。

　　“我带你去医院吧！”欧翰亚看她又是哭个没停又是呼吸困难的，生怕她心脏出了什么毛病，拿了车钥匙就想载她到医院去。

　　黎茵抹了抹泪水，闷闷地道：“去医院干嘛？我只是第一次完成任务，太兴奋了，呼吸困难而已…”

　　“笨蛋，那有什么好哭的？”欧翰亚气绝，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想弹痛她的额头惩罚她，最后却无奈的叹了口气，揩去她个不停的泪水。

　　她的泪太过晶莹美丽，他沾上的指像是被熨烫了，掹收了回去，但她的泪水却还是重重地滴入了他心坎，将他整颗心都撼动了…

　　她真是个笨蛋，哪有人为了这一点小事哭的？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如麻，看到她哭时，他想把她搂入怀里；她笑了，他也跟著她感到高兴…

　　他揩去她泪水的指太过亲昵，黎茵耳子都红了，她的心也隐隐发烫著，但她不想让他发现。

　　“这就叫作喜极而泣啊！难道你都没有因为一件事感动到哭过吗？”

　　“没有。”

　　自他成年后，有了继承家族企业的自觉以来，他就少了大喜大乐的情绪，因为他必须随时保持冷静，好在变化万千的商场站稳脚步。

　　“冷血动物。”黎茵哼了声，他当然不会了解她的心情了。

　　欧翰亚撇撇，真的有几分冷血动物的阴冷。

　　“敢叫我冷血动物，你呢？是你的泪腺有问题吧？毁容了还—点都不紧张，反倒是为这点小事哭。”

　　“你还敢说，我会毁容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突然跑来，我也不会被小痹抓伤！”

　　“搞清楚，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摔死了！不，也许不是你摔死，是下面哪个倒楣的人被你死！”

　　两人舌剑地斗啊斗，黎茵输了，她嘟著嘴，看似闹脾气，其实是闹别扭。

　　是他救了她啊！她怎么可能忘得了…她一直都记得，他抱著她的温度，就跟那天他请她暍的那杯热咖啡一样，好温暖喔！

　　而且他才不是冷血动物呢！当时他紧紧地抱住她，她清楚地听到了他疾快的心跳声，她知道他担心她，他被她吓坏了…

　　瞬间，她忘了他曾对她不假辞过，还把她当成小似的拎起丢，摔疼了她的小股。他难得的温柔让她太受宠若惊了，她只想被他紧紧地抱住不放…

　　“谁叫你跑去顶楼捉猫了？要是摔下来了怎么办？好歹你也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欧翰亚的训话没完没了，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罗唆的老头子。

　　敝了！他干嘛要那么担心她？还不假思索地拉了她一把，就怕她掉下楼？

　　不要命的是他吧？要是他没拉好她，他可是会跟她一起滚下地摔死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什么，就算换成其他人落难，他还是会去救人的，何况，她还是他弟弟的同学，于情于理，他都该帮她的。

　　“案子是不分大小的，帮客户找回宠物，也是侦探的工作啊！”黎茵说得很认真。

　　就算遇到的不是离奇的杀人事件，就算她没办法成为顶尖的侦探，只要她全心全力的去完成她的任务，她就是个最的侦探！在她感动落泪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是、是，你说的都对，不哭了？”她的泪水很美，他舍不得她多—滴，那会让他的心有些莫名的沉重。

　　她还是适合笑！他喜欢看着她笑。

　　“我是喜极而泣，才不是爱哭鬼呢！”黎茵调皮地扮了扮鬼脸。

　　“把睑擦一擦，该擦葯了。”欧翰亚了张面纸给她。

　　黎茵擦了擦脸，顺便揩揩鼻水，当他帮她擦上了优碘时，她痛得唉唉叫著，可怜兮兮极了。

　　“痛、痛啊…”她拚命的左躲右躲。

　　“别躲，不想毁容就乖乖坐好。”

　　“你不要每次都拿毁容来威胁我，明明是你太鲁了！”

　　欧翰亚拿她没辙，于是放轻了动作，就怕她又哇哇大叫了。

　　她看着他，灵秀的黑眸覆上了一层连她都不懂的情意，她不想着，等他上完葯后，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互不相关了？

　　那他们…还能见面吗？

　　“不要这样看我。”

　　黎茵羞红了脸，嘀咕著：“小气！看一下又下会死人…”

　　“我怕你会电到我。”欧翰亚似笑非笑，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黎茵真的不敢看他了，她眼光瞄著，小脸也不安分地动著。

　　黎茵一副委屈样，噘著红。“我是怕电到你才不敢看你的耶！”

　　她在向他撒娇吗？

　　欧翰亚低低笑出了声，宠爱似的捏捏她的鼻。

　　黎茵羞答答的，仿佛只要多看他一眼，她的脸又会红了。

　　其实她一直都挂念著他，当他夺走了他的初吻，又不负责的丢下她时，虽然她真的恨死了他，但矛盾的，她也同样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自从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之后，一切都变得无法理解了。

　　她明明喜欢的是欧牧升，还和他通信得很愉快，但—再牵动她情绪的，却是眼前这个男人，她是不是太三心二意了？

　　“好了，这样就变成名符其实的小猫咪了。”

　　什么小猫咪？

　　黎茵回过神，接过他递来的镜子一瞧，只见他不知何时已帮她上完葯了，她的左右颊上还贴上了OK绷…

　　“好丑啊！我不敢走出去了啦！”他肯定是故意整她的！

　　那就不要走！欧翰亚看着她捣住了脸，心底涌出了要她留下来的冲动。

　　当然他要她不要走，绝不是对她动了什么感情，而是有事情想拜托她…

　　“黎茵。”

　　“嗯？”黎茵十指张开，出了一双明眸。

　　欧翰亚扬起了，看似温和无害，黑眸却闪过些许的恶意。

　　“你说你是侦探，那我可以委托你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