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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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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儿迟到了。她跑过另一道永无止境的长廊,听到某处的钟敲响了九点一刻。她不管到了哪里,都只找到一扇又一扇的金门和一条又一条高雅的长廊。根据波莉的说法,餐厅是在一楼,而她只要右转三次、左转一次再右转一次就会看见楼梯。但喜儿一定在哪里转错了弯,而今尽管她试着找到正确的路,终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迷路了。

  “这地方起码有一百个仆人,而我竟然一个也碰不到。”她对着一幅表情严肃的柯氏祖先肖像画说道。“大家都上哪儿去了?”她绕过转角,瞪着另一条空无一人的长廊。

  另一个残酷的钟当当响起来,现在她已经迟到半小时了。她起精致的衣裳裙襬冲到下一条长廊,朝两边看看,左转右輚其实都无差,反正都是一样的长廊。

  “公爵阁下喜欢准时晚餐,”华太太是这样说的。“九点正。这是贝尔摩传统之一。”

  “噢,我的天,”她双手攫紧衣襬。“怎么会有人喜欢住这么大的房子呢?”

  她可以看见亚力,接着画面变成双臂抱、脚不耐地打着地板、垂眼瞪着喜儿的华太太。她迟到了,而且喜儿确信那相当于窃取贝尔摩庄园的银器。

  但更重要的是,迟到并非开始她婚姻生活的好方法,尤其她又必须对她丈夫“自白”更得先把路铺好。她瞪着钟,它的指针一秒也没停。铺路的时机早就过了,她不咬着下

  时钟指针?喜儿脑中有个主意在成形。她集中精神闭上眼睛整整一分钟,深一口气对时钟念道:“噢,请听我说,将我的家里所有的钟时间倒转!”她缓缓移动伸出的手指,指针也跟着缓缓回到差两分九点处。她微微一笑,有效了!为自己倍感骄傲之余,她看看两边的走廊,决定可以再施点魔法。

  她抬高下巴与双手,闭上双眼试着想象一间餐厅。由于无法想象贝尔摩的餐厅会是什么模样,于是她改而想象各式精致可口的美食,想得她的胃都咕噜噜作响起来。“噢,魔法出现将我带走,”她念道。“去到贝尔摩的食物摆的地方!”

  然后她张开双眼,她的头顶上挂了各式用盐包裹起来的兽和拔了的鸟。

  这里不是餐厅。

  一阵冰冷的空气袭向她,她颤抖着一手抵着墙,这才明白自己在冰窖内,所有的墙都是一块块冰堆起来的。她缓缓摸索到几呎外的大木门。某种东西勾住了她的头发,她抬头一看,恶心地伸手拍走一个倒挂的头,赶忙打开门。

  她走进另一个黑漆漆又的房间,随即被一大袋洋葱绊倒,落在马铃薯小山上。在七手八脚地试着爬起来时,她不知打哪儿抓到一把芦笋。把芦笋丢开后,她又试着爬出来,却发现自己正望着成堆的菜蔬后面,一罐罐排列直到天花板、数量足可喂全世界的人的各式腌渍食物与果酱。整个房间充了鲜鱼与带土蔬菜的气味。

  现在她人是在食品室里。

  不过,她想道,至少我来对楼了。

  微开的门使她能听见门后的厨房忙碌的声响…食物烹煮的滋滋声、锅腕瓢盆的铿铿声和一大队仆人努力工作的声音。难怪找不到任何人,她想道,听起来他们全都集合在这里。

  喜儿挣扎着站起来拍拍手,心想总算找到人问清楚方向了。她跨过几堆蔬果和盐渍鱼,走进厨房并停下脚步。

  真是人的香味。加了大蒜、薄荷等香料的炖香直袭她所有的感官,她的肚子开始为它的空虚而抗议起来。喜儿完全没被注意到地看着用食品室里那些不吸引人的材料创造出如此美食的神奇过程。

  大约五呎外,一个女人正在大桌上面团。

  “打搅一下。”喜儿说道。

  女人回过头来,霎时整个僵住了。她捧着面团旋过身深深行了个礼。“阁下!”

  三秒钟内整个房间除了正在炖的锅外,一片鸦雀无声。每一双震惊的眼睛都直盯着喜儿。

  “我似乎有点迷路了,我…”

  偌大的双扇门大开并撞上墙,向来沉着的韩森慌乱地冲进厨房。“出大子了!”他大嚷道。“新公爵夫人不见了!”他发现每个仆人都看着同一个地方,也跟着望了过去。

  喜儿抬手试探、不好意思地朝他摆一下手。

  “阁下!”

  喜儿发现自己正瞪着他低垂的头。“恐怕我是迷路了,请你带路到餐厅好吗?”

  他直起身子,再度成为英格兰仆人的典范:双肩直、下颚高抬、声音控制得宜。“当然,请阁下随我来”

  喜儿随他穿过安静的厨房,感觉每一双眼睛都随着她在移动。大约一分钟后,在一条长廊尽头,韩森推开另一道双扇门宣布道:“贝尔摩公爵夫人阁下驾到。”

  她口气振作自己,下巴抬得像华太太一样高并走进去。房内一群正在跟公爵说话的仆人、汤生及华太太都沉默下来转向她,脸上全都带着相同的、不赞同的神情。

  他们像红海般一分为二。除了领巾外一身黑色衣饰的他看来英俊无比,看在她渴极了的双眼中就像珍贵的水。然后她犯了看他的脸的错误,因为他的表情是严厉而不以为然的。

  喜儿第三次感到她的心沉到脚底。

  就在这时,时钟敲了九响,亚力蹙起眉恼怒地瞥一眼壁炉架上的金色时钟。“钟坏了,拿去修好。”

  “是的,阁下。”华太太取饼钟走向门口。

  鲍爵转向喜儿。“你迟到了。”

  “我迷路了。”

  华太太经过她身边时仍不停地摇头,而且喜儿觉得似乎听见她叨念着什么亵渎贝尔摩的传统。

  亚力走向她,伸出一只僵硬的胳臂给她,但她却情愿为一个安慰的微笑付出一切。“以后我会派韩森为你带路。”在她能感觉他低头注视着她的一分钟后,他放柔声音说道:“我猜对你来说,这地方大概像个古老的吧。”

  他为她找到了台阶,于是她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并抬头朝他粲然一笑。她被原谅了。

  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有些惘,彷佛从来没人对他微笑过,而他也不知如何反应似的。他转开去,表情再度变得严肃,眼睛看着所有的地方就只不看她。转回来,她想道,转回来好让我击倒那堵冰墙。但他却没那么做。

  “不久你就会认得路的。”他领她走向桌子。“我希望是在短时间内。”

  另一个命令,对此她只能哀伤地点点头,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好机会。他在一张大得似乎足可容纳庄园内每一个仆人的玫瑰木餐桌尽头为她拉开一张椅子,她坐下并以为他会坐在她旁边,当他走到另一头时她简直藏不住她的惊讶。

  他一挥手、至少她认为是,虽然隔这么远不用望远镜根本无法分辨…一队仆人立即走向餐桌,开始上第一道菜。每样菜一道接一道地都是以喜儿所见最沉重、精致的银盘盛装,一道比一道更加丰盛,而且容器与食物搭配得宜。她面前一共有七支叉子、三支刀和四支汤匙,每一支上面都有贝尔摩徽饰。

  喜儿望着那些刀叉又看看她的盘子,现在她究竟该用哪一支呢?犹豫不决好一会儿后,韩森不着痕迹地递给她左边的第一支叉子。

  “谢谢你。”她轻声说道,然后才开始吃。随着送上来的每一道菜,她在韩森的“指导”下由左而右地用每一支餐具吃每一道菜…一小口。

  一小时后,喜儿下一口波特酒调味的红烧牛,室内安静得使她觉得自己食物的声音大家都听得见。食不知味地嚼着另一口食物时,她不安地突然感到一股孤独的感觉。虽然有一整排靠墙静候指示的仆从,汤生、韩森和公爵也都在,她却有种在这个陌生的新地方被孤立了的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是美丽的,但却显得冰冷而僵硬,因为其间没有愉悦、没有笑声、没有音乐,除了偶尔有汤匙碰到无价的银盘或脆弱的瓷器的声音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她仍想办法在这中间自得其乐一番。她爱幻想的思路一旦接管一切,暖烘烘的愉悦便遍她全身。她看见烛光在水晶玻璃杯上映出的光芒,感觉彷佛自星辰间喝水一般。而室内其它各处的蜡烛映在两边嵌着镜子的墙上,更使人忘了现在是晚上而且这房间没有窗户。

  喜儿望着桌子中央的枝状烛台,如果能把它向右移一点,她就能看得到亚力了。看看在餐桌旁一字排开、有若雕像的仆人们,她拿起餐巾假装要拭嘴,实则是用来掩住她的手。一弹指和用手指一指后,烛台滑向桌缘。

  她藏在亚麻餐巾后微笑着,现在她看见的就是亚力而不是蜡烛了。他正举起一叉子的某种食物要送进嘴里,却在还没到时抬起头来,双眼与她的锁。他们每回目光会总会引起某种类似魔法的反应,即令隔着这么一大段距离,她仍感觉体内有火花一闪,几乎就像是她下了一颗星星似的。

  她体内的悸动愈来愈强烈,甚至就算她用魔法也无法打消这个咒语。它比巫术更强而有力、比海更加扣紧人心、比夏季阳光更温暖。

  他的嘴噬了叉子再将之出来,眼睛一径在她脸上,然后移向她的嘴。她缓缓举杯轻啜冰凉的水,眼睛改而盯住他的嘴…那张曾如此亲密地吻着她、使她除了他的感觉与滋味什么都拋诸脑后的嘴。

  她的呼吸和心脏像是在海滩长跑过般地加速起来。他放下叉子举起酒杯就,彷佛在浅尝她的与颈般地浅酌美酒。时间似乎静止并化为回忆:他的吻、他的滋味、他吹拂在她发间的鼻息。

  片刻后,执事汤生走过来将烛台挪回原处。乍然被扯回现实的她对着他的背皱起眉,等他为她上了下一道菜转而为亚力服务时,她又动动手指,满意地笑望着烛台滑回桌边。今晚她的魔法倒是有效的。

  汤生回过身,直视前方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注意力突然回到烛台上。他蹙起眉并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一下头后,又把烛台挪回她视线的中央。她正打算再故技重施时,却看见四个仆人走过来要撤走盘子。顾及耐心的美德,她只得等待又等待,最后改而偏头自烛台左下方偷睹一下她丈夫。如果她脖子再伸长些,就看得到他握酒杯黝黑的大手。

  “西乐巴吗?”

  韩林的声音几几乎使她由椅子上跳起来,她慌乱地盯着她的盘子,等韩森指出要用什么餐具。

  “西乐巴?”

  “上帝保佑你。”她低声喃喃道。

  他大声地清清喉咙。“要西乐巴吗,阁下?”他将一盘缀饰着水果与油的布丁拿给她看。

  “哦,好。”

  他将一杯布丁放在她面前的盘子上,再将柄上有徽饰的小汤匙递给她。

  “谢谢你。”她轻声道,并吃两口等仆人们离开。然后她右手握着布丁斑脚杯的杯脚,左手的手指动了动。

  烛台轻轻滑向桌边,她再度有了无阻碍的视野。但汤生一分钟后又将之移回原位。他刚转过身她马上又动动手指,他转回来,摇着他白发生辉的头把烛台移回来。她等他转过去又做一次,他倏地旋身回来并将之移回来,同时拉拉桌巾,大概是认为它会滑动吧。

  这回她决定等待更好的时机。汤生走回餐桌那边监督送回厨房的菜肴,一面不时回头看看,直到最后他的疑虑消失并忙于工作。

  忍住愉快的微笑,她期待地动动手指。结果烛台却以闪电般的速度…滑过桌缘。

  “噢,我的天!”

  欧布桑地毯的易燃着实令人惊讶,而一个三十呎高的房间充烟雾、十五个人灭火及亚力动作的速度也同样令人难以置信。她还没自椅子站起来他已冲到她身边并把她拉到门口,仆人们则将一桶桶的水往冒烟的地毯上倒。

  尽管浓烟四窜,火倒是几分钟内便熄灭了,他们俩都站在门边看着。望着烟散尽后红地毯上黑色的大,她不感到万分愧疚,更怀疑亚力会有什么想法。首先她的迟到违反了贝尔摩传统,然后她又毁了一条贝尔摩地毯。偷偷瞥一眼他棱角分明的脸,显然他是没什么感觉。

  我很抱歉,她沉默地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破坏任何东西或惹恼你的。

  他毫无表情的脸转向她。“你先回房吧。韩森会给你带路,我马上上去。”

  她在他漆黑的眼中搜寻着某种可以幻想的什么,结果看见了一闪而逝的渴望、需求。

  那是什么?

  他伸出一指摩抚着她的嘴。这个还有更多。

  她嘴发干、双手出汗地转身离开,他已藉表情告诉她他要的是什么。喜儿安静地随韩森上楼,纳闷着亚力若发现他实际上得到的是什么后会有什么想法。

  XXXXX

  这时的亚力正在“得到”的,是刮胡子。

  他坐在他浴室里的椅子上,他的侍从伯斯正将肥皂泡沫自他脸上抹去。他卧室内的钟敲响整点,几分钟后小沙龙里的钟敲响了半点钟的声音,接着穿衣间敲响了一刻,亚力拿起他的怀表,表面上指着四十五分。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

  洛斯看看他自己的表。“十一点四十分,阁下。”

  “找人来把所有的钟调整一遍。”

  侍从点点头,举起一件前口袋用金线绣着贝尔摩徽饰的绿长袍让亚力穿上。之后他走向墨绿色大理石的壁炉,自架上的盘中取了烟斗和烟丝,点燃后,站在壁炉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面着烟。

  他浑身紧绷,肩上和背后的肌更是绷得死紧。他走向胡桃木酒柜倒了杯白兰地,然后拿着烟斗和白兰地在火前坐下。

  听着一墙之隔后他的新娘房内供水系统发出的声响,他回忆起晚餐时每回他看向她,她总是将水杯举在嘴边…一张经常不请自来地盘据着他思绪的嘴,以及一张这整天下来从未离开他脑海几分钟以上、甚而令他的消化系统大的脸蛋。他一整晚都无法集中精神,很可能他的经理已认为他是疯了。事实上他对自己也有这个怀疑。他从不曾未经前思后想便莽撞行事的,直到今天。他喝了一大口白兰地。

  他完全不相信白痴莫的胡言语,但这一整天所发生的事着实令人不安。原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娶了喜儿是最容易的解决办法,至少他毋需再合那些劳啥子社规矩费劲儿追求她,最后落了个被甩的下场。

  尽管非常努力,他却几乎无法想起茱莉的模样,脑中一再浮现的是在客栈里小苏朮兰一头棕发如波般倾泻而下的娇态。在他所认识的女人…这中间包括了每个绅士都会有的、相当数目的情妇…当中,从没有哪一个有长到足以将他们两人绕起来的头发。在上。

  他又喝了一口酒,望着火中突然出现的一张娇俏的小脸,那翡翠般的绿眸、雪白的肌肤和的双

  “公爵阁下还有其它吩咐吗?”

  “一颗痣。”

  “什么?”

  “呣?”

  “阁下?”

  亚力瞪着洛斯,这才将一些理智摇入他向来理性的脑子里。“没事了。”

  卧室的门掩上的同时,隔墙他子那边又有声音传来。他的子。他瞪着墙壁,然后驱走他在为新婚夜鼓足勇气与她是个苏格兰人的想法。

  但她同时也是英格兰人。事实上罗氏家族是全英格兰最古老、优异的家族之一,与施家无分轩轾,而他们的头衔与贝尔摩一样可追溯至十二世纪。

  他搁下烟斗,思索着她的家族,并告诉自己他做的是对的。他举起白兰地,想起了她的秀发,又告诉自己他做得极了。他站起来想着她的嘴,这回他不再告诉自己什么,而是直接走向相连的门。

  XXXXX

  “我是个女巫。”

  不,那样不好。喜儿双手背在身后,在壁炉前的小地毯上来回踱着步,偶尔还得分心跨过正在火边睡觉的“西宝”

  一会儿后,她停下来一挥手。“我有个小秘密。”

  她皱起眉,摇摇头。这也不好。

  想来她丈夫大概会认为女巫的身分不只是个小秘密吧。手指轻叩着壁炉架,她凝视着架上的长镜,彷佛它会给她答案似的。一、两秒后,她坚决地束紧了身上玫瑰便袍的带并往后一站,双手朝镜子偏着头说道:“亚力,有件关于我的事是你该知道的。”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皱皱鼻子,听起来像是大难临头似的。

  她转个身又开始踱步,最后在一张摇椅前停下来。或许她不该太直接。“亚力,你知道我可以把你变成一只癞虾蟆吗?”

  她沮丧地叹口气沉坐入椅中。“那只有在他有幽默感的情况下才会有效。”

  她以手托着下巴,靠在椅臂望着“西宝”时钟敲响两点时,牠刚好也打了个鼾。她抬眼看看,心想现在应该是十二点。精致的铜钟的指针开始像强风中的风向般疯狂地旋转起来。

  “噢,停止!”她的声音中充厌恶,结果时钟的主发条刺耳地铿一声弹了出来。

  壁炉内的火忽地大起来,火焰彷佛咆哮似地跃动着。一扇门喀地合上,她转过头。

  亚力就站在房间的另一端。

  她自椅上站起来,但两人都未发一言,只闻火焰哔啪作响的声音。

  “西宝”嘶嘶作声。

  喜儿的心跳有若雷鸣。

  亚儿的下颚绷紧。

  时钟当当响起。

  他掉开视线,突然皱起眉。“这屋里的钟到底都怎么了?”他三个大步走到壁炉前瞪着那个出了问题的钟。

  喜儿后退,让摇椅挡在他们中间,紧抓着椅背说道:“那正是我想和你谈谈的。”

  他转身。

  “谈钟吗?我不是来谈这个的。”他走向她。

  “既然你提起来,我只是想…”

  “别管钟的事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夜。”

  “我知道,但你应该先知道这件事。”

  “把你的头发放下来。”他站在不到两呎外低声道。

  “我…”

  “我说,把你的头发放下来。”

  “呃,如果你真的要我”

  “小苏格兰”

  一听见他那魔法师般低沉的嗓音,她连忙取下头发上的发针。他注视着她,蓝眼中燃起极类似喜悦的光芒。她模糊地想着如果她照他的要求去做,那么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将一切和盘托出时,他或许会比较容易接受。

  她的头发直泻下她的后背,由于它的重量常会扯痛她的头皮,因此放下后她总要梳理一番以纾解头皮的负担。她举起手时,亚力不知何时竟已来到她身后,而且双手抓住了她的。

  “让我来。”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近得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接着她感到他的双手像梳子般温柔地穿过她发间。他将她的头拉靠在他肩上并俯望着她的脸,他的嘴就在一息之外。

  他吻了她。一手握着她的头发,另一手则沿着她的颈项与下颚落下雪片般的轻触。他轻着她的的舌使她同样急切地接受他的吻,就像她喜悦的心接受他成为她的爱一般。

  最后一丝理性说道:告诉他,告诉他但他却将她在他怀里转个身,他的从未离开过她的,而她的双臂也绕上他的脖子。他的嘴缓缓吻向她的双颊、下巴,然后是她的耳朵。

  “上帝,小苏格兰,我多么需要你。”他的双手扣住她的后将她举起紧贴着他,这同时他的舌头则探入她耳中。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她在火热、美妙的亲吻之间说道。

  “你要说什么都成,只要让我碰你。”他的手罩住她的脯。

  “我是个女巫。”

  “你想作什么都行,只要是在上就好。”他的嘴掩住她的并领她走向,然后一膝跪在上面将她放倒在上,一条胳臂仍然环在她后背使她拱身向他。他的离开她的嘴。

  她推着他的肩膀。“亚力,求求你听我说嘛。”

  他的嘴掩上她的房,隔着薄薄的丝料拉扯着它。

  她呻着捧住他的头要推开它,却怎么也无法成功。他的另一手移向她的,而后往下至她的腿际起她的衣襬。她感觉他温暖的手掌抚过她大腿柔的内侧,不口气推开他的手。

  他皱着眉抬起头来。

  她七手八脚地自他身下爬出来跪在枕头上,呼吸凌乱而急促。“我是个女巫,一个真正的女巫。”

  他双眼半瞇,两手依然撑在垫上,而视线更是一直没离开过她。他的蓝眼炙热,沉重的呼吸中有着热情与怒气。“这不是游戏的时间,老婆。”

  “这不是游戏。”她喃喃道,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会使用咒语的苏格兰女巫。”

  “我完全不怀疑你苏格兰的那一半会认为你是个女巫。”

  “我没有疯,亚力!这是真的呀!”她看得出他眼底的不信。她环视房内,想找出某种能取信于他的方式。她看到了那坏掉的钟。

  她举起一只手臂。“看好。J她指向时钟。“长针与短针,回到你们开始的地方。”

  时钟当地响了一声,但什么也没发生。亚力摇摇头,跳下站在边。他一手前额,然后再望向她,他的表情变得宽容有耐多了。“也许我们该放慢速度。你还纯真而年轻,我了解的。”他开始绕过。“你吓到了,但是…”

  “我没有吓到!我是一个女巫!”她溜下不让他抓到,傲然昂起下巴站着。下定决心又有点绝望的她这回用两只手。“请聆听我的咒语,把这钟修好!”霎时间她双眼闪过希望、惊讶,然后是骄傲。她微笑地指着壁炉架。“看吧?”

  他傲然摇一下头,他的表情告诉她这回他就暂且迁就她。他瞥壁炉架一眼再转回头并迅速又转了回去,令她光是看他就头昏了。他摇摇头,再看了钟一次。

  紧绷而沉默的片刻后,他缓缓走向壁炉,机警的双眼一直没离开过时钟。他朝它伸出手却又迟疑着,彷佛怕它会咬他似的,而后他的手才试探地碰触玻璃的钟面。

  “这原来是坏的。”他转身面对她,脸上有着震惊、惘的表情。

  “现在你信我了吗?”她双臂抱的模样活是华太太的再版。

  “你是怎么做的?”

  “巫术。”

  他瞇起双眼,双抿起。“没有这种东酉的。”

  “姑妈就说过英格兰人全是些石脑袋。”她低语道,四下寻找着其它能证明她所言为真的办法,她的视线盯住了壁炉。“往后退,拜托,离火远一点。”

  他退向一张摇椅并抓住椅背,表情有些不安。

  她举起双手并活动十指以集中精神,这需要一点时间。

  “他们说所有苏格兰人都是疯子。”他几不可闻地喃喃自语道。

  “我听见啦。”她说道,眼睛一径盯住火,然后她唱似地说道:“噢,燃烧的火焰,做你敢做的吧。吐出火舌,宣告你的存在!”

  壁炉内原本小小的一簇火苗突然间窜向烟卤,爆发般的热度袭向房内四处和她丈夫惊愕的脸上,他往后退,皱眉的脸上一片通红,并且一径盯着火。

  你要证据吗?她沉默地问道。我就给你证据。“噢,跃动的火焰啊,消失!”她一弹手指,熊熊烈焰倏地消逝无踪。

  好半晌,亚力只是站在那儿不动、不言不语,几乎看不出来有没有在呼吸。

  “我是个女巫。”

  他闻言看向她。“这可不是什么童话故事,女巫根本是不存在的。”他像是想说服自己似的。

  “我存在。”

  “老天在上,我是贝尔摩公爵,”他威胁地降低声音。“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愚。这是某种…把戏,我可不认为它有趣。你是贝尔摩公爵夫人。”他大步走向相连的门并打开它,回头瞪着她。“我几分钟后会回来,届时你要解释你的行为。”说完他就走了。

  喜儿丧气地跌坐在缘,令她的长发也沉重地落在她四周,她抓起一束头发往肩后甩。

  这正是女巫不向凡人表身分的原因,她想道,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她叹口气,看来要使他相信她该做的还多着呢。

  另一个房间传来玻璃碰撞清脆的声响,然后是沉默。她躺靠在枕上,灼热的双眼,然后闭起来并等待着。

  听见关门的声音,她眨着服睛坐起来,对手中握着一大杯琥珀体的他微微一笑,但得到的响应却只是冰冷的注视。他走向大椅并斜倚着其中一张,站在那儿喝一小口酒,不耐地用一只手指轻敲玻璃杯。“现在,老婆,解释一下你的小把戏吧。”

  “它不是什么把戏。”

  他又瞇起眼睛。“你说谎。”

  她认命地叹口气自上滑下,赤着脚走向他。她的目光自他生气的脸转向另一张椅子,于是抬起手并闭上眼睛,试着想象椅子悬在半空中的景象。

  集中精神一会儿之后,她弹一下手指。“起!”

  “天杀的!”

  她睁开眼睛往上看,亚力和椅子都在离地五呎的半空中。“噢,我的天!”

  他俯视着地板。“这没有正在发生。”

  “是的,它有。”

  “不可能,该死!”他怒视着她。

  “当然可能。”

  “我在作梦,”他顽固地说道。“把我摇醒。”

  “亚力,我是女巫,你不能命令我不是。”

  愤怒的红自他脸上褪去。“你是女巫。”

  她点点头。

  “我和一个女巫结婚了。”他平板地说着,然后环顾四周彷佛在等着恶魔出现在他四周似的。“女巫?”他皱眉又太阳,然后俯视五呎下的地板,又看向她。“女巫。”

  她点点头。

  “你是个女巫。”他对着房间宣称道。悬在半空中的他看看酒杯,一口喝光所有的酒。

  “我是啊。”

  他瞪着空杯半晌,而后低头望向地板,动动两腿并看着它们在空中晃,接着又看看他的脚和地毯之间的距离,才又直视着她。

  “你相信我了吗?”

  “快把我下去,现在!”

  喜儿缓缓放低手臂,椅子和她丈夫同时重重地落到地上,玻璃杯自他手中落到地毯上。

  “噢,亚力!”她说着跑向正非常不像公爵地趴在地上的他。“我好抱歉!”

  她朝他伸出手。

  他畏缩一下并退离开她。

  “亚力”

  他一径警觉地盯着她,手脚并用地站起来。

  她朝他走近,双臂展开。“求求你。”

  “走开!”

  “我知道这是一个意外,但是…”

  他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愤怒。“意外?”他咬牙说道。

  她咬住下

  “一个意外?”现在他的脖子变成紫了。

  她低望着自己紧握的双手,他充厌恶的表情令她无法忍受继续看下去。知道他视她为某种怪物实在太伤人了,她的喉咙开始发痛。

  “意外是在你的口袋里找到了一顶被忘记的王冠,老婆,不是…”他走向壁炉,对着时钟愤愤地一挥手。“…不是发现你的新娘是个是个”他试着说出那字眼,连连又挥了好几次手。

  她紧闭双眼并咽一下,但眼泪还是汨汨下。“女巫。”她轻声道。

  接着是一段折磨、愤怒的沉默。

  “全能的上帝全能的上帝!”

  她张开双眼,看着他脸上愤怒的神色褪去。

  “我不相信这个,”他视而不见地看着她。“我不相信我娶了你了,在证人面前,在教堂里。”他举步恍惚地走向门口。

  她在他经过时迟疑、请求地对他伸出手。他却避得远远的、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地喃喃道:“新任贝尔摩夫人…是个该死的女巫。”

  她喉咙紧缩地咽着,一手掩嘴彷佛要避免哭出来似的。门喀地打开,而后砰地合上。

  颤巍巍的口气后,她转身透过泪汪汪的双眼望着关上的门,而后拖着身子、受伤地爬上。她脑中闪过他震惊、厌恶、生气的各种表情。她从没告诉过别人她是女巫,也没预料到会惹来如此的厌恶,而对方竟是她自己的丈夫。可能有人会爱怪物吗?

  她的胃不停翻腾扭绞,直到自觉就快因羞而生病了。她将膝盖缩在前,握拳的双手紧抓着单,彷佛它是这世上她仅有的依靠。

  她口作痛,无法控制沉重的呼吸,就像她无法控制倾泻而下的泪水一样。她扭紧了单,最后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内藏住她的啜泣声。窗外下起大雨,就像天空也在哭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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