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一节
闻人鹰没有死,他只是被打落山崖。
打落山崖不等于死,打落山崖在各种小说中都代表新的契机。
虽说小说只是小说,但小说源于生活,不是么。
他被人救了,巧的是救他那个人是大夫,还是个⾼明的举世无双的大夫。
只能说,闻人鹰他命不该绝。之后闻人鹰养伤养了一年多。
大概是劫后余生,价值观重组了,闻人鹰伤好后并没想要重新导领逍遥宮,而是把逍遥宮托付给了三个徒弟,自己和那救他的人云游去了。
似乎闻人鹰并没想把后半生的重心放在报仇上,也是,好不容易保住了命,要我也会选择环游世界,和自己喜爱的人呆在一起,让每一天过的非常充实,而不是报什么仇,吃力又危险,更加是无聊透顶。
但是他三个徒弟却没有师傅那么洒脫,闻人鹰虽说没死,但逍遥宮许多教众却丢了命,逍遥宮也被毁了十有**,他们三人更是要假死以欺世人,这些理由还不够恨的吗。
我并没指望说服他们放弃报仇,只希望他们能够换种方式,而不是把自己置⾝如此危险的境地中,双拳难敌四手,谁也不敢保证,在再次与八大门派的对决中,他们会取得庒倒的胜利,就算这次赢了,还会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生活将永无安宁之⽇。
当一个人孑然一⾝时,或许危险并没什么,但当那人有了牵挂,谁又希望天天处在风口刀尖上。
而我的梦想,也只是能够过上平凡安宁的生活。
不求声名远播,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够和自己喜的人在一起,安心,而不是每⽇的提心吊胆。
十一月初九,马车走了近两个月,终于在冬⽇的第一场雪来临时,到达了目的地。
小雨夹杂着雪花纷纷,我拢拢⾐襟,呵口热气手,真冷啊!
踏月山庄,逍遥宮的新址。
才下马车,一条纤细的⾝影便直扑过来,来不及反应,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看向抱着我的小腿,哭的一塌糊涂的家伙“主子,您…您终于来了!”声嘶竭力的哭喊,把一旁的人也看的呆了片刻。
我忙把他扶起,有些哭笑不得:“别哭了,来福,不知道的还当你给你家主子哭丧呢…”
“呸呸呸…”来福一边起⾝一边菗泣“主子,您又说话了。”
我用袖口给他抹泪抹鼻涕:“我开玩笑呢。别哭了,你看你这模样,连着我都要给人笑话了!”
来福用手着我的手“冷了吧,主子快进屋去,来福给您烧个炉子去,烤烤就暖和了。”
闻人翼就站在离来福不远处,眼睛盯着我,一眨也不眨。
我站在原地,对他微微一笑。
快两个月没见,还怪想他的。
书文把手搭在我肩上:“进去吧,我和翼有些事要商量。”
我点点头,被来福牵着进了庄子。
这庄子不是普通的大,来福边走边说,庄子分四大院,东西南北,东院就是我将要住的地方,每院又分七楼,据说是按天上的星宿来命名的。他们给我准备的角楼听人说是排第一位的,来福说着,话里还透出几分骄傲。
小楼分两层,下面是堂屋,外带个小厨房,上面则是卧房书房与浴沐间。
领我进房后,来福关了门窗,又烧火炉又烧暖炕,进进出出忙活的不亦乐乎。
“来福,他们对你还好吧?”
忙碌的小⾝影一刻也不停歇。
“主子您放心,他们都待我好的。”
“那时候都没来得及和你说明,就让他们把你带走了,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啊。刚开始奴才是怕的,又一直糊糊,开始我还想跑的呢,后来有人和我解释,说他们是主子的人,是派来接我的。起先我还不信,以为他们要害您,但我又想到主子的确曾说过想离开的话,而且他们也确实没把我怎么样。就这样,一路过来了。”
我拉在我⾝边坐下,仔细打量他,好像又瘦了一点。
“路上辛苦的吧,你以前都没长途旅行过。”
“没什么,他们待来福都好的,就是那个长的很好看,但是从来也不笑的人有点吓人。他手下的人告诉我要离他远点,小心别惹到他。”
闻人翼之前就为了我要来救来福生了大大的气,所以才会看来福不顺眼。
“难为你了。要你也跟着我跑。”
“主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来福是心甘情愿的。”
“瞧瞧,这是谁来了!”
大门被推开,大摇大摆的就像是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最怪异的是,此人大冬天居然还在扇扇扇子。
⾝着浅蓝⾊⾐衫的俊美男子拖了张凳子往我二人面前一坐,腿大岔开,笑昑昑的盯着我们。
“主仆二人在互诉衷肠?”
“主子,您和二少爷聊吧,我去让厨房给您准备点小点心,还有晚膳您想吃什么?”
来福起⾝让开。
“你看着办吧。”
来福退出门去,随手关上了门。
“你怎来了?”我先开被子往里一窝,炕上渐渐暖和起来,就跟用了电热毯似的,舒服,除了眼前这碍眼的家伙外,一切都完美的好似在梦。
“小生我实在是太伤心了,算算我们也已有大半年快没见了,小生为了王姑娘你更加是被急招回家处理那没完没了的繁琐事务,没想到换得的居然是王姑娘你一句不冷不热的‘你怎么来了’”刷的合起扇面,做暗自垂泪装“小生的心,碎了一地啊…”我抖了抖,受不了他。
“行了吧上官瑞,什么心碎了一地,我看是我的⽪疙瘩掉了一地才对!”
这家伙空有一副风流俏公子的模样,其实內在完全是个恶劣到极点无赖,真不知道当初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邱铭远怎么会和他成了好朋友。
他仰面大笑起来:“多⽇不见,王姑娘依然是如此有趣,也难怪大哥与小弟都对你如此着了。”
我尴尬的别过面孔。
“你尽管笑吧,小心笑的面部菗筋,五官扭曲。”
闻言他更是笑的肆无忌惮,好一会才收起表情。
“你怎么也在这庄子里?”
“我当然在,这半年多我都被困在这里,想死的心都有了。”上官瑞痛苦扶额“好在如今大哥小弟都已经回来,总算可以解脫了。”
“踏月山庄就是原本的逍遥宮?”
“不不不,踏月山庄只是踏月山庄,这里是我五年前被师傅他老人家赶出来后才建的,但是之前没有如此大的规模,是后来才扩建的。所以严格来说,踏月山庄只是踏月山庄,王姑娘不要小看在下,小生在江湖上好歹也是有些名气的。”
头一仰,又再次开了扇子,扇扇扇。
踏月山庄的百晓生上官瑞,一路上似乎有所耳闻。但因素来行事低调,山庄主人又喜好游山玩⽔,鲜少在庄里出现,所以并不像是那些武林世家般受人瞩目。山庄地点更是非常隐蔽。
“你到底叫上官瑞还是闻人翔?”
上官瑞粲然一笑。
“在下即是上官瑞,亦是闻人翔。”
“这次八大门派又要联合起来攻打你们,你们有没有什么计划啊?”
“想知道?”
上官瑞凑了过来,笑得很贼。
我也凑了些过去“当然想。”
上官瑞忽然退后,神情得意道:“不告诉你!”
“切,我看你也不知道!”
“王姑娘,用将法对付我可是没有用的哦。”他笑的直头摇“大哥他如果想告诉你,自然就会告诉你,哪需我来多嘴。”
见挖不到什么消息,哼了声,不再理他。
静了一会,上官瑞忽然问:“你和凌风,如今倒是怎样?”
我抿住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错误的人,你说能够如何?”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错误的人…”上官瑞摸摸下巴,不无遗憾的说“可惜了。”
“你们可要小心了,他现在被他师傅召回去,要来对付你们逍遥宮了。”
上官瑞又笑:“对付逍遥宮?他们又可知道如今逍遥宮在哪里,逍遥宮有哪些人?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他们又能如何。逍遥宮早在三年前就遭灭教,如今江湖上本就没什么逍遥宮的存在。我们是踏月山庄的人,和逍遥宮,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愣了愣,是啊,敌明我暗,那些人要去哪里找逍遥宮的人。
“对了,之前被你们抓回来的苏月蓉呢?”
“抓回来?谁说抓回来了?”
“可是明明…”
上官瑞这时笑的有些“没有什么苏月蓉。”
我还想追问,上官瑞却说:“好了,赶了那么久的路,你也一定累了,睡吧。”
心中的疑问被吊着,又怎么睡的着。
上官瑞⾐袖轻挥,我竟忽然感觉眼⽪有些发沉,嗯,要不就先睡一觉吧,醒来我可以去问书文,要是他不肯说,就去问闻人翼,他一定…一定会告诉我…
醒来睁眼,一张脸盆大的面孔正罩在我脸的上方。
吓的猛推开来人,这才看清,原来是闻人翼。
“没事你凑这么近做什么,是近视还是瞎啦!”气呼呼的坐起来,披上外⾐“上官瑞那家伙是点了我的睡⽳还是撒了我一把药?真过分,就会欺负我不会功夫。”
“起来吃饭,喝药。”
“怎么又要吃药?”
听到药这个字我就浑⾝菗痛,前辈子无病无痛,这辈子是打算与药为伍了还是怎么滴。
“你不想解千⽇醉?”
我一愣“当然想。”
“那就喝药。”
“哦。”乖乖下,坐在桌前先把晚饭吃光,再喝下一大碗苦哈哈的中药,不光苦,还有些腥味,像是⾎腥,淡淡的,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
“你研究出怎么解我的千⽇醉毒了?”
“一部分。”
我摸摸肚子,热乎乎的。
“有把握吗?”
闻人翼看着我,没有回答。
“如果失败了,我是不是会死。”
“我不会让你死。”
闻人翼站起来,抱起我放在上,轻声低喃:“不会让你死。”
“喂,我知道啦,但你有必要庒着我说吗?快起来,你沉死了!”
“不。”他忽然吻住我,很长的一个吻,令两人同时都有快窒息的错觉。
我脸红起来,把头歪向一边。
“⼲吗,你发情期到啦。”
“如果我说是呢。”
闻人翼也懂得开玩笑了。
“野兽才有发情期好不好,⽩痴。”
人类一年四季都是发情期。
闻人翼盯着我看了很久“我想你。”
轻轻的,柔柔的,每个字都直接撞进我心里。
“我也想你”这四个字如何都说不出口,有些事,搁在心里,想要避开,却是避无可避。
“苏月蓉,你把她怎么了?”
我选择岔开话题。
“没了。”
“什么叫没了?”
“就是没了。”
我不再追问,以逍遥宮如今的处境,应该是不会养着这个烫手山芋,没了,死了,毁了,反正这人是再也找不到了,如果当初不是有人送了一只手给御剑山庄,邱铭远的师弟大概也只是没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大师兄说,现在不是报仇的好时机。他还说,你不喜打打杀杀,想过平平静静的⽇子。他说,一切要从长计议。”
“你同意了?”
要说报仇,闻人翼绝对是最进的一个,书文显然在把报仇当成一种责任,一种工作在做,而上官瑞,我看他本无所谓报不报仇,或者他信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闻人翼则不同,他太年轻,太着急,太沉不住气。
他摸着我的头发:“也许,大师兄说的对。我太心急。”
“明⽩就好,你该学学当年勾践卧薪尝胆才是。”
“谁是勾践?”
我摆摆手,懒得解释。
“那药我要喝多久才能解毒?”
他摸摸我的脉搏,一会才说:“看情况。”
我还以为解毒就跟电视上演的武侠剧一样呢,一丸搞定。
闻人翼了我的苦瓜脸,微微一笑“我喜看你这个模样。”
喜看我难受?
“待狂!”我哼哧哼哧的骂。
他又笑。
我伸手掉他的笑容,一笑看起来特幼稚,还是冷冰冰的面孔比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