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天过海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晋王很快便派了暮岚去给严子冀送信,让他尽快带兵赶至村落与我们汇合。原本他想要通知那些尾随我们的护卫现⾝保护,被我以会惊扰到村中猎户为由说服他让那些人驻扎在离村落不远处的山坳中,以烟火为信号,有了动静再赶来救人不迟。想来晋王也是觉得那妖人有伤在⾝,短时间內不会再来,这才应允了。
我一整⽇都伴在邱铭远⾝旁,他一直都没有醒转,我担心的连一口⽔都喝不下。上官瑞又为他戴上了人⽪面具,掩住了因为中毒而显青黑的不寻常面⾊。不能让晋王他们知晓邱铭远是中毒且命在旦夕。他知我重视御七,定然不会坐视他死去而什么都不做。那⽇妖人来袭他也是看到的,知道我才是那人的真正目标,很有可能猜到我会用自己去换解药救人,进而把我看管起来。
相处了这些时⽇,晋王知我手无缚之力又心慈仁善,定不会逃脫去敌国做质子维护两国和平的大任,对我显然是放松了警惕,而我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上官瑞脸⾊沉重的说:“你真打算那样做?”
我看着依然昏不醒的邱铭远重重点头。
“为什么?”上官瑞露出少有的正经神⾊“你贵为一国亲王,⾝份何等尊贵。他不过是你众多护卫之一而已,就算你对他有情,为了他而牺牲自己,值得吗?”
若换了真正的玲珑,自然是不会这样做。古时人分九等,所有人都是在为王族服务,草民草民…人命不过如同草芥,但对于我来说…“众生平等,不是么?况且,如果他因我而丢了命,将来我无法向他夫人代。”这言论出自一个王室成员之口,着实让人感到震惊之余还带了几分古怪“你不用怀疑,我的确是玲珑,只是不记得从前罢了。”不用看我也能猜到上官瑞现在心中在想些什么。
“世上再要找一人来冒充号称美貌天下第一的玲珑王爷,确非易事。”他停了下,续道:“但也并非全无可能。”
我木然的抬眼看他“你可以拉拉我的脸,看我是否也戴了张假面具。”
上官瑞道:“我相信你的脸是真的,但天下样貌相似之人,渊帝如果有心去寻,也一定能够找到。”
我冷笑,握住邱铭远冰凉的手,再次垂下眼睫“你也信那些民间传言,认为我皇兄因爱我⼊骨才把我囚于深宮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吗?”
“不过是因我⽗王去的突然,再加上之前哥哥们为争夺皇位而引致宮中事务一片混,这才把我出宮立府之事给耽搁了。”我用当⽇来福搪塞我的话来应付他“民间流言总喜把王室妖魔化。我皇兄贵为天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冒天下之大不违,将我囚噤。他是个好皇帝,励精图治,关心民生,整⽇为国事劳。”说到这里我不噤恨恨咬牙,有琴渊精于权谋,擅于算计,但不可否认,对于百姓来说,他的确是个圣明君主,无情的皇帝才是好皇帝,多情的那是昏君。“如果皇兄像传言所说,怎可能舍得牺牲我来换取两国的和平呢。就算是为了男人的脸面,也会与曜⽇拼死到底的。”
上官瑞没有说话,许是在猜度我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又道:“他为了千百万崟月子民,也断不会献上一个假的玲珑。”看来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怀疑我⾝份的实真,但似乎他管的有些宽了,难道是百晓生的职业病?
“你以自己去为秋兄换取解药,待晋王发现传信回曜⽇与崟月,秋兄一样也是死罪难逃,两国更是会再次开战。所以你这样做,表面上看来是为秋兄舍⾝,其实是陷他于更大的不义。”
“你之前不是说人就该活的潇洒,不该顾及太多吗?”我用他的话反驳他。
他皱起浓眉,两手环凝视我:“我只是站在秋兄的立场上来分析这件事的后果罢了。”
之前我用来福的生死作为我好好活下去的依托,但思及有琴渊扣住来福不过是害怕我向他人传授兵法而已,如果我失踪,或者死亡,他也就没了顾及,来福自然就不会有危险。
“你可以说我不顾大局。”我轻轻叹气,很想结束这样的谈话,让我觉得吃力“我只是不要他现在就死去,因为我而死去…只要他活着,就一定有机会救我回来,如果他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做个圣人也是需要执念的,当一个人觉得生无可恋之时,心早已⿇木,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人的生活是否美満,战争是否会令生灵涂炭呢。
安静了许久,上官瑞忽然说:“你一天都未吃东西了,我去叫人给你做些吃的。”说完便很快走了出去,连我想和他说吃不下都未来得及。
抬头往窗外望,夕最后一抹余晖也堕⼊了黑暗中。
我起⾝想去点灯,却发现坐的太久下半⾝有些⿇痹,腿一软,重又坐了回去。心里涩涩的很难受,不断告诫自己⾝处这陌生的空间该以平常心来看待所有的一切,可想起这段⽇子里发生的所有事,一幕幕,一桩桩,都让我感到无力。我问自己,有一点喜有琴渊吗?答案是肯定的,单说他与书文相似的脸就一度牵动了我的心弦,再加上与他…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天真的以为几⽇相处下来,他对我多少也会有些感情,却不知早已被他算计了。而邱铭远的出现,的确是在我的意料之外,说是爱,不如说是依赖更加确切,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够失去他。袖中的拳头渐渐握紧,想要救他的心更加坚定。
吱嘎一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木门被推开,上官瑞走了进来,⾝后跟着的是村中一位猎户的儿子,叫做李小虎,才十二岁却长得与我一般⾼了。不知是他发育的太好还是玲珑发育的太糟,小虎的手中端着一只盛了饭菜的木碗。我勉強的笑了笑,指了指桌子,示意他我现在不饿,一会再吃。
小虎把碗搁在桌上,表情天真的安慰我说:“姐姐你不用担心,大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隔着面纱对他笑,点点头。
突然,小虎的⾝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我惊骇的弹起:“你⼲什么?!”
上官瑞把倒在地上的小虎抱起来放在上,说:“你不是要出去找那个下毒的人?”
“可是…”
“你真以为靠你自己能够躲过村內村外的侍卫溜出去?”上官瑞嘴角挂上嘲讽的笑。
不得不承认,我也正在为这事伤脑筋。
“快,换上他的⾐服。然后把你的⾐服给他穿上。”上官瑞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点起油灯,忙碌起来。我一时之间脑子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他,他转头瞪我“快啊,难道说连换⾐服还要我帮你?”
我忙头摇,手开始动起来,脫下小虎的⾐服,再脫下自己的⾐服,一炷香的功夫才算是把这项“大巨”的工程完成。而上官瑞那里也同时完工了,手中摊着两张⾁⾊透明人⽪面具。“坐下,我为你戴上。”我依言坐好,带着他手上余温的面具被他细心的一点点贴于面上。长久以来我都觉得他像是个,除了知道他是铭远的朋友之外,其他一无所知。但目前可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小生自知才貌出众,钟情于在下的江湖女子也不在少数,但被像您这样的大美人勾直勾的盯住,还是倍感荣耀。”他嘴角露出坏笑。
我哼了声,闭上眼睛。
过了会,他道:“好了。”我睁开眼,他拿出一面铜镜递给我,镜中人耝眉塌鼻小眼睛,赫然是活脫脫的一个李小虎,虽说是看过邱铭远的易容术,但真当发生在自己⾝上时还是觉得很神奇。我摸摸左脸再摸摸右脸,只是有个问题“这头发…怎么办?”
小虎的发质耝而硬,还有些微微泛⻩,与玲珑那头保养得宜,柔顺黑亮的可以去做洗发⽔广告的头发相差何止千里。
这时代的男子都只是冠起头顶处的头发,另一半则是垂放下的,而小虎年纪尚小,只是随意绑了个马尾,头发也远不及我的长。
上官瑞摸着下巴想了想,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把剪子,略有些为难的说:“把你的头发剪短一些,你不会在意吧?”我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对于古人来说,⾝体发肤受之⽗⺟,不可轻易妄动,尤其是皇室成员。“剪吧。”我淡淡说,本来长达际的头发就让我感到很不方便。
咔嚓咔嚓几下,长发便被剪去了一半,上官瑞的手艺真是不敢恭维,简直就像是狗啃出的一样。然后他把我的头发,绑出一个难看的马尾。之后又往我手上,露出的脖颈上涂了些油腻腻的东西,遮盖住原本的⽩皙。
全部准备妥当已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上官瑞把装扮成我的小虎摆放成像是趴在桌上睡着的模样,黑灯瞎火的远远看去的确是难辨真伪。
我端起桌上的碗筷,最后看了邱铭远一眼,对⾝旁的上官瑞说:“走吧。”
他点点头,吹熄了油灯,与我一同出了屋子。
月已升至头顶,我觉得有些紧张,端着碗的手也略有些颤抖。
“上官公子,请留步。”是晋王!
“镇静些。”上官瑞小声提醒我,我点点头,两人转过⾝。面走来的正是晋王,青岚和秋岚紧随其后。他看我一眼,应该说是看了我手中丝毫未动的饭碗一眼,视线并未多做停留“他还是没有吃?”
上官瑞点头“劝了很久还是不肯吃,说是没有胃口。”
晋王面露忧⾊,看来他倒是关心我。“七护卫的伤势如何?”
上官瑞面⾊平和的说:“还在昏,我喂他吃了丹药,大约再过十二个时辰才会醒转。”
“我去看看他们。”晋王这话说的我心中一紧,他现在去了不是要穿帮!
上官瑞忙说:“殿下现在最好别去,王爷他刚刚睡着。他不吃不喝的陪护了一整天,让他休息会吧,您不如再过一个时辰去看他,到时也好把他醒唤,让他回屋休息。”
晋王转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木门,轻轻叹气“好吧。”
晋王走的有些怅然,看他进⼊另一间茅屋我才敢大口气“吓死我了!”
上官瑞轻轻一笑“走吧。”
顺利的出了村落,上官瑞为我指了一条往山林深处去的道路。
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上官瑞道:“我想那人一定还在附近,要引他现⾝必定要四下无人才行。放心,我会跟着你的。”
“上次你不是从他手中把我救了回来,你确定你跟着他还会出现?”
上官瑞似是一副懒得与我解释的模样“相信我,不出半个时辰,他定会出现。顶多…我跟的远些就是了。”
既然他这样说,我就信他一回,赌上一赌了。
山路崎岖,又是黑夜,月光虽亮但树林过于茂密,遮挡去了大部分的光亮,我走的格外吃力。玲珑这副⾝体一直就是养尊处优,别说是爬山,就是长一点的路大约都没走过,不消一刻钟便已经累的气如牛。
我靠着一颗树缓缓坐下休息,把头埋紧双膝中,静静听着林子里发出的细微动静。
头顶忽然掠过一阵风,很轻很轻的“扑”一声,听起来就像是一片薄纸落地,我知道,一定是他来了。
我徐徐抬头,⾼大的⾝影优雅的立在我面前,背着月光,漆黑一片,仅能够辨识今晚他没有戴面纱也没有戴斗笠。
“你在找我?”
我咽了口口⽔,低下头去,闷闷的说:“把解药给我。”
他没有很快回答,过了几秒才说“我说过,他很快就会死。”
“把解药给我。”我重复。
他沉默不语。
“你的目的只是得到我。”我一面说一面缓缓撕去脸上的伪装“现在我答应你,和你走。请把解药给我。”
他终于开口:“没有那样简单,我和他…”
“你想说的是你们以前的江湖恩怨?”我冷冷地说,站了起来,为了救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人,不管是面对任何人与事,仿佛中凝聚起一股从不曾拥有的勇气。“我知道你是逍遥宮的人,对于你们被八大派围攻的事我只能说很遗憾,但御七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令他⾝中剧毒,真是为了报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打不过便用毒,为天下人所不齿。”
他哼了声“逍遥宮在正派人士心中本就是琊教。”
“琊教就不用遵守江湖道义?我一直以为逍遥宮被八大门派围攻不过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对你们不了解,因惧怕你们出神⼊化的武功而产生的偏行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用话他“好歹当年他们也是正大光明的围攻你们,没用下毒这等险狠毒的下九流损招,你现在的行为不过是证明了当初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你们只是一群为江湖所不容的肮脏鼠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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