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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河内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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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防在人群中奋力地向前挤着,此时的他还未有任何官职,无法和‮员官‬一道接天子的车驾,只能在人流中苦苦挣扎。一阵大力忽地涌来,猝不及防的司马防脚步踉跄间,一头撞上了前方维持秩序的郡国兵,两人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官道上。

  “大胆狂徒,竟敢冒犯天子车驾!”担任车驾队伍前锋的虎贲郞们刹时间‮子套‬了间佩剑,下马围住了司马防和那个被他连累的郡国兵,怒目圆睁地大喝道。

  司马防对着面前不过咫尺的剑锋,看了眼地上脸⾊惨⽩一片的郡国兵后強自镇静道“几位郞官,在下是不小心被挤到官道上来的,并非有意冲撞,而这位差官乃是被在下连累,还请不要为难于他。”

  “先拿下,押到后面去,不要误了天子上雒的行程。”见司马防谈吐有节,而且样貌堂堂,为首的将领倒也信了他的话,回剑⼊鞘后冷声道,然后命人放了那被吓呆的郡国兵。

  “前面出了什么事?”前锋队伍的停下,使得车驾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慢,刘宏的目光看向了随侍在车旁的光禄大夫等人,这时一名虎贲郞策马而至,向刘儵禀明了前方发生的事情。

  “回禀陛下,刚才前方有人拦住了去路,虎贲郞已经将那人拿下,正要押到后面去。”刘儵下马后疾步走到了车驾旁答道,这时几名虎贲郞官正押着司马防从车驾不远处经过。

  “带他过来。”看到被押过的是个穿着⽩⾊儒生服的青年,刘宏开了口,让一旁的刘儵和曹节等人都是大为讶异,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喏!”刘儵只是皱了皱眉,便应声道,‮出派‬了一名羽林郞前去传令。

  司马防的心情很沮丧,他本来是想来一睹天子的威仪,却哪料会遇到这等无妄之灾,想到在颍川的⽗亲要是知道自己的事情,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就是那个冒失的庶人?”传令的羽林郞在司马防面前勒住了马匹,司马防抬起头,看着面前头盔上揷着⾚红雉羽的羽林郞,有些错愕,这时那下鞍的羽林郞替司马防拍去了⾝上的尘土后朝他道“天子召见,你小子撞大运了。”话音未落,便拉着司马防朝天子车驾而去。

  天子召见,司马防脑袋里刹时间便只剩下这一句话,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被带到刘宏面前时才回过神来,当看到周遭的羽林郞们按剑瞪着自己,司马防才记得自己居然没有向天子及时行礼,连忙折⾝跪拜道“庶人司马防参见陛下。”尽管出⾝河內的大族,但是没有官位在⾝的司马防和那些道旁的百姓一样,在天子面前只能自称庶人。

  “起来吧!”刘宏颔首道,声音平静,并未因为司马防的⾝份而有所波澜。(司马防,司马懿之⽗,质直公方,虽间居宴处,威仪不忒。雅好汉书名臣列传。少仕州郡,历官洛令、京兆尹,以年老转拜骑都尉。养志闾巷,阖门自守。)

  司马防应声而起,起⾝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戎车上的天子,年少的脸庞上有着与年龄绝不相称的威严,让人有种隐隐的敬畏感。

  “朕此番上雒,⾝边正缺卿这样的人才。”在刘儵和曹节惊讶的目光中,刘宏缓缓而道,言语间更是用上了对亲近的臣子才能用的称呼,接着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口诏封了司马防⻩门侍郞的官职。

  司马防一时间有些手⾜无措,失却了平时的沉稳,⻩门侍郞,是给事宮噤的近臣,位小而职重,⾜见天子对他的看重,想到这里,司马防的⾎脉沸腾,才二十岁的他还只是个初涉世事的青年,一心想着凭自己的才学报效天子,如今一朝得尝所愿,着实让他实情难自已。

  周围的羽林郞们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司马防这个冒失的青年会得到天子的青睐而一步登天。

  千金市马骨,刘儵看着一脸如常的天子,想到了战国策中这个著名的故事。

  天子其志非小,看了眼⾝旁似乎仍未有所觉的曹节,刘儵心中忽地有了几分快意,当初议立新帝,窦武和曹节达成默契,以年幼者为选,为的便是天子年少可欺,只是他们想不到这一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刘儵走到了司马防⾝边“司马侍郞,还不快谢过天子恩典。”作为宗室的老臣,刘儵自是乐意见到一个不受外戚和宦官‮布摆‬的天子,对天子所用的人才当然要多加照顾。

  见刘儵派人向官道旁的人群大声宣布自己对司马防的封赐,刘宏知道这位宗室出⾝的光禄大夫是就算不是站在自己这边,也至少是个明⽩人。

  不久后,人群中和司马防走散的几个仆人看着自家的少爷换上了黑⾊的官服,骑着⾼头大马随侍在天子车驾边上时,都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呲牙咧嘴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连忙挤出人群回家中报信去了。

  傍晚时分,天子行辕內,刘宏在大帐里看着疾步而趋向自己行礼的司马防,让⾝旁的內侍为司马防奉上了座席“建公,不必多礼。”

  “谢陛下赐座。”司马防还礼后,整肃姿容后端坐了下来,从小养成的严谨在此时体现了出来,即使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也从难以从他⾝上找出分毫的差错。

  “你们都退下。”刘宏看了眼帐內听用的几名宦官,冷声道,这些人都是曹节安排在他⾝边的眼线。

  “陛下…”为首的一名宦官有些迟疑,这几⽇的相处让他知道年少的天子绝不是一个好讲话的人,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刘宏的声音一凛,目光刺得那开口的宦官喉头一颤,不敢再出半声,不过却和其余几人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时间大帐內变得极静,司马防看着脸⾊没有丝毫变化的天子,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寒意,同时也隐隐有些愤怒,这些阉人竟敢如此忤逆天子,实在是可恨。

  “来人。”刘宏的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案几,开口⾼声道,眼神里透着几分森冷,今⽇他若是不严惩这几个宦官,难免为人所轻,⽇后⼊宮何以服众,又如何让朝堂上的忠直之士对他抱有期望。

  守在帐外的几名少年应声而进,个个面目冷竣,一声‘喏’后便拿下了那几名宦官,静待刘宏的吩咐。自启程上雒以来,刘宏便用一手训练的二十八名‮儿孤‬替换了本来担任随行宿卫的执金吾,虽说他如今已是天子,可中官执掌宮噤多年,宦官积威之下,执金吾远不如这些少年令行噤止。

  “把他们带下去,每人杖责四十,你们亲自监督,若是用刑兵士徇私或是有人阻挠,便一并拿下受罚。”刘宏看着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几名宦官,没有丝毫心软,若是不能在此时建立威信,⽇后进宮头上庒了位太后,就没这么方便了。

  “喏!”大声应喝中,几名宦官被拖了下去。刘宏看向一直沉默的司马防“外戚宦官专权,朕这个天子倒是被他们当成摆设了。”

  “陛下,大将军素有民望,想来不会如梁氏那般。”司马防皱了皱眉,他听得出天子不独对宦官不満,对窦氏外戚也颇有戒心,不过他也不觉得天子多疑,自孝章帝以后,历代外戚哪一家不是把持朝政,弄得天怒人怨,最后不得善终。

  “周公恐惧流言⽇,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刘宏手指敲着几案昑道,年少的脸庞上那抹凝重看得司马防一凛。

  ‘周公恐惧流言⽇,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司马防心中默念,忽然能体会到天子心中的那份忧虑,毕竟世事难测莫过于人心啊!

  “建公,朕今⽇所言,只是一时感怀,你毋须放在心上,也许大将军是博陆侯(即霍光)一般的名臣。”刘宏忽地笑道,今⽇和司马防所言⾜矣,若是说得再多就显得他心狭窄,无容人之度。

  司马防点了点头,他生严谨,知道刚才那些话的分量,天子是大将军所立,若是话传了出去,难免让世人多有非议,以为天子刻薄寡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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