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雒阳豪强的覆灭
夜漏将尽,天明时分,整顿完毕的北军五营领取了武库的重型装备后和羽林军一起出发,开始按照天子的旨意对雒城周和司隶地区属于宦官羽的地方豪強进行清剿,出发前天子出派的使节更是向他们宣布,从豪強家抄出的钱财中,天子将拿出两成用来赏赐他们,这个消息让本就士气旺盛的帝国士兵更加昂,都是⾼呼着‘天子万岁!’出城直奔那些豪強的庄园。***
度过了不眠之夜的雒居民们起来后,才知道原本不可一世的宦官集团已经灰飞烟灭,北宮太后还政于天子,大将军窦武改任司空,昨夜的刀兵声正是帝国的士兵在天子的诏令下诛除意图谋反的宦官集团及其羽,只有一部分余侥幸逃脫,不过帝国最精锐的五营兵士和天子的亲军羽林军已经前往追击,用不了多久就能消灭这些叛逆。
由于百官一直都在南宮官署连夜办公,再加上天子亲自坐镇尚书台,雒城始终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在城门兵接替了执金吾后,整个城內的秩序恢复了平静,而那些晚上被拿下的大胆百姓在经过负责治安的北部尉的狱吏简单盘问后就被释放了出来,当然那些被抓了现行,想趁火打劫的流氓无赖都一一重惩。
夜一无眠的帝国官僚们看着窗外透进的晨曦,都是了肿红的双眼,保持着矜持的姿态走出了官署,和同僚们打着招呼,在天子的威严下,外戚退出了帝国的政治舞台,而宦官集团则被摧毁,他们期待已久的盛世终于露出了曙光。
被升任为尚书令的龚強撑着倦意,昨夜尚书台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天子仿佛有着无尽的精力一般,一面关注着城中的局势,一面进行员官的人事任免,昨天一晚上,尚书台签发的任免诏书比他过去几年见到的加在一起还多。
司马防同样彻夜未眠,他和吕強带着忠于天子的宦官和宮人一直都忙于收拾宮殿,而郭喜光是协调御厨房,准备尚书台和南宮官署以及护卫宮殿的士兵的膳食就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和生气的南宮相比,太后所在的北宮就显得凄凉多了,长乐五官吏作为宦官集团的重要人物受到了羽林军的重点打击,在长乐宮宿卫军的倒戈帮助下,只是抵抗了没多久就被抓捕或格杀。
孤零零地呆在德殿內,窦妙美丽的脸庞上有几分嘲弄,眼前的宮殿是这世上最冰冷无情的地方。
“太后,司空求见。”新来的宦官急步走进了宮殿,让失神的窦妙惊醒过来,开口问道“司空是谁?”
“昨夜天子已经下诏让大将军就司空位了。”宦官一边回答着,一边让⾝后的小⻩门领着窦武进来了“臣等就不打扰太后和司空了。”说完恭敬地退了出去。
“爹。”看到似乎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的窦武,窦妙忘了自己还是这个帝国的太后,就像小时候那样扑在⽗亲怀中,哭了起来。
窦武没有说话,虽然窦氏不会如以往的外戚那般有权势,可是却能得到善终,而且天子也赐他和其他窦氏的亲友可以随时进宮探望太后,其实天子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看着像孩子般哭泣的女儿,窦武想到了天子那冰冷的少年脸庞,心中默道。
在升起的朝中,刘宏走出了尚书台,看着湛蓝的天穹,闭上了眼睛,但只是过了片刻,他就再次走回了尚书台,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因为这次动,帝国在西北对叛羌人的军事打击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希望李膺能借着这个机会节制段颎这个凉州名将,尽快结束战争,现在还不是彻底解决羌人叛问题的时候,这时候扩大战争,只会让帝国的财政进一步恶化。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自去一趟凉州!”走⼊尚书台的刹那,刘宏自语道,他很想在场战上看下正在为这个帝国浴⾎奋战的董卓和那些凉州军士兵。
“汉升。”回头看向⾝后始终沉默的⻩忠,刘宏的声音有些低沉“朕想让你去凉州,替朕看一些人,然后回来后告诉朕,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忠有些奇怪于天子的目光,他无法理解其中复杂的感情,但是出于对天子的崇敬和忠诚,他相信天子这么做一定有着什么深意,于是他只是在迟疑了一下之后,直了⾝躯,像接受军令那般答道“喏!”
看着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忠,刘宏笑了笑,他很想知道已被羽林军的士兵称为箭神的⻩忠和正当壮年,可以双带两鞬,左右驰的董卓相遇时,两人会不会一分⾼下。
小憩了一会的陈蕃从天子让人从府库中搬出的大榻上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当尚书台一道接着一道的任免诏书发过来时,他是心惊⾁跳了好一阵子,生怕天子会一下子将朝中的官吏清理一遍而使得政局不稳,不过当他和胡广一合计的时候才发觉,天子并没有动太多朝堂上的官僚,而是以各官署的下属职官为主,将一大批平时忠于职守,没有任何背景的官吏提拔了上来,同时清除了一批靠行贿赂得到官职的人,虽然看上去数量大巨,但是整个帝国的官僚系统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变动。
“陛下施政老到,你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胡广从官署外走进,⾝后跟着的几名中年官吏手中提着食盒,他们都算是胡广和陈蕃的弟子辈,一向执礼甚恭。
“陛下还在尚书台?”陈蕃看着坐到大榻上来的胡广,一边喝着御膳房做的粥,一边问道。
“还在呢,我刚劝了一回,陛下没答应,反倒是劝我回宅邸休息。”胡广笑着道,历事六朝的他第一次看到帝国出了这么一位勤政的天子。
“陛下年少,这么熬夜太伤⾝体,等会我去劝劝。”陈蕃喝下了碗中剩下的小米粥,大汉好不容易来了那么一位中兴之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想到前几位天子都是中年驾崩,陈蕃腾地站了起来。
雒城外,只是匆匆得了消息的地方豪強们甚至连选择都没有想好,就来了羽林军的打击,彻夜而来的帝国士兵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态,领队的军官大声宣读完天子的诏令,也不理会那些地方豪強,手臂一挥,⾝后的士兵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进攻。
尽管自光武皇帝中兴以后,帝国的地方豪強实力逐渐增強,但是面对帝国的精锐士兵,依然没有半分胜算,再加上他们丝毫没有想到年少的天子会那么迅速地发兵讨伐他们,是以都准备不⾜,甚至当羽林军手中的帝国制式弓弩发出尖利的呼啸时,他们还没有从先前天子的那道讨伐诏令中回过神来。
“天子有令,反被迫为奴者,协助王师诛除叛逆,皆释放为平民,赐予田产。”杀⼊庄园的羽林军⾼声呼喊,动摇着那些被豪強掠为家奴的庄丁的抵抗意志,本就没有动员的这些庄丁几乎是在听到羽林军的大喝声后就有一大半掉转武器开始倒戈相向,在这些庄丁的帮助下,分散开来攻打各庄园的羽林军的推进速度极快,而且源源不断地有被豪強呑并田产而被迫为奴的庄户拿着农具前来。
几乎到中午时分,各支羽林军都打到了豪強庄园中修建最坚固的邬堡,这时候让羽林军们惊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衫褴褛,拿着简陋农具的老百姓爆发出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凶悍,甚至比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更加勇猛,不畏生死地攻打邬堡。而邬堡中一些亲人在外的庄丁也是和属于豪強的心腹发生了冲突,在混中,羽林军抓住了机会,強登女墙,攻陷了一处又一处的邬堡,而那些冲⼊的老百姓则像红了眼的狼一样,看到豪強的家人,不管男女老幼,见人就杀。
羽林军们纵容了这些平时被豪強奴役庒迫的老百姓,当然那些想要趁掠夺财物的都被格杀于当场,天子释放为他们平民,并赐予良田,已经是君恩似海,更何况这其中的两成是天子赏赐给他们的,是对他们忠诚的褒奖,怎么能容他人染指。
到⼊夜时,豪強们的家人几乎被屠戮一空,来不及自裁的豪強则被羽林军及时从那些杀红眼的老百姓手中抢下,看管了起来,按照天子的诏令,这些豪強要送到雒接受廷尉府的审问调查后,将他们的罪状公布于天下,然后明正典刑,于南宮外的广场上问斩,重振帝国松弛的法纪。
雒地方上的豪強在羽林军雷霆般的打击下,连挣扎的⽔花都没溅起,就遭到了覆灭,而这时整装出发的北军五营已经以急行军的速度进⼊了司隶地区,连夜开始了強攻。
当羽林军的信使飞马将捷报送⼊南宮后,依然在各官署办公的官僚们松了一口气,接着再次如昨天一般,尚书台的诏书如流⽔一般发了下来,豪強几乎被清空的雒地方上需要大批的官吏去丈量土地,安抚民众,恢复生产。
尚书台內,刘宏命田丰拟完最后一道诏令后,终于在陈蕃第五次的劝谏后,回到了建章宮休息,他这个天子不回,南宮官署外的帝国官僚没一个能回家,毕竟这不是他过去执掌的财阀,而是一个雄霸东方的帝国。
当听到天子终于回了建章宮,南宮官署內的百官们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在将手头的事务托给守夜的同僚或下属后,三三两两的成群结伴,脸上保持着矜持的笑意,讨论着帝国以后的施政方向,脚步轻快地步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