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料事如神
太正空,吴远明等人吃了一顿树林中猎来的野味,半饥半的上了路,不过在方向的选择上却出现了矛盾,郑家姐妹坚持要到河间府西南面的饶去与陈近南等人会合,吴远明却要求她们跟着自己走正南的献县南下,到江南去找吴远明的⼲爹姚启圣等人。争执之下,结果刘大⿇子也站到了郑家姐妹一边…因为他还有二十几个手下和天地会在一起,刘大⿇子必须带上他们才能回骆马湖。
“世子,既然这些人不愿意和你走,那就让末将护送你南下吧。”乘郑家姐妹和刘大⿇子分神的时候,李雄飞悄悄向吴远明建议道:“在路上,末将还可以菗调一些西选官的人手,末将以命担保,一定能全安的把世子护送回云南。”
“我不会云南。”吴远明摇头摇,低声答道:“我要先到江南找到一个人,找到他我才能放心回云南。”
“到江南去找一个人?什么人?”李雄飞十分之诧异。吴远明又摇头摇,低声道:“一个很关键很重要的人物,没有他,我们平西王府在与朝廷的…中没有胜算!”
“臭贼,你们在嘀咕什么?”郑莘发现了吴远明和李雄飞之间的低声谈,冲过来抓住吴远明的胳膊就往那边拖,嚷嚷道:“别想耍花招,你必须和我们到饶去和师傅会合,然后你再去那里我不管。”说着,郑莘也是低声向吴远明威胁道:“臭贼,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那块金牌…哼哼。”“现在我有人保护,你就算揭穿我⾝份又有什么了不起?”吴远明暗暗嘀咕着被郑莘拉到郑雪和刘大⿇子面前,刘大⿇子大叫道:“吴兄弟,咱们俩一见投缘,就别分开走了。你先和哥哥去饶把那帮兔崽子接回来,然后把和哥哥一起南下,到骆马湖好好喝上几天的酒。”
“刘大哥,不是小弟愿意和你分开。”吴远明愁眉苦脸的答道:“只是小弟担心,你们就算到了饶,也找不到天地会和骆马湖的弟兄了。不要忘了,昨天晚上鞑子骑兵主要就是盯上他们,只怕他们早已经被杀散了。”
“哼,不要以为只有你们会有被鞑子盯上的准备。”郑莘哼哼道:“昨天在到杀⻳大会会场之前,我师傅也考虑过被鞑子军队袭击的可能,就在会场西南十五里外的一处树林里设下埋伏,只要鞑子骑兵敢追进树林…哼!就让他们尝尝变烤猪的滋味!”
“不要想得那么轻松,你们的对手很可能是周培公!”吴远明面⾊郁的说道:“昨天晚上周培公没在杀⻳大会上露面,当时我就有些担心,后来那些鞑子骑兵出现,我很担心领兵的人就是周培公啊。”
郑莘満不在乎的哼哼道:“什么周培公、周培⺟?在我师傅面前,什么都不是!”说着,郑莘又拉起吴远明的胳膊摇晃道:“吴大哥,就这么说定了,你和我们一起先去饶找我师傅,然后再去南方。”吴远明无奈,只好点头说道:“好吧,我和你们去南,但你们几个必须化妆,小心驶得万年船明⽩吗?”
经过协商后,吴远明和郑家姐妹各退一步,吴远明陪着郑家姐妹去找陈近南,郑家姐妹按吴远明的要求做了化装,刘大⿇子也在吴远明的再三要求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化装,还有抢来的马匹上的一切饰物也被剔除,吴远明这才带着李雄飞和残存的三名吴三桂军队悍卒起程,陪着郑家姐妹等人取道西南赶往饶。
虽说郑家姐妹很看不起吴远明那副胆小模样,但走了二十来里路后,刚到有人烟的地方,郑家姐妹和刘大⿇子等人就不得不承认吴远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吴远明等人刚到的第一个小山村里,都有地保带着乡勇在排查可疑人物,吴远明等人刚进村口就被地保拦住,那地保大叫道:“站住,你们是那里来的?来这里⼲什么?”
“京北城,到饶走亲戚。”吴远明抢先用字正腔圆的京北口音答道。那地保听到是京北口音松了口气,态度也和蔼了许多“这位爷,府尹大人有令,河间府这几天要戒严,凡是经过河间的外地人都得出示路引,爷,请你拿路引给小人看一下。”
“没问题。”吴远明顺口回答一句,又在怀里翻翻,徉装抱歉的说道:“瞧我这记,不好意思,我们的路引在大管家那里统一保管,可他走在我们前面了。莘莘,拿十两银子给这位地保大哥。”和吴远明共乘一骑的郑莘狠狠瞪一眼吴远明,嘀咕一句“不叫你表弟掏”这才把十两银子抛进那地保手里。吴远明又解释道:“这位地保大哥,我们是京城郑亲王府上的,就到王爷在饶的庄子里押运些东西,行过方便吧。”
“这个…”那地保有些迟疑,但是看在⽩花花的银子面子上,那地保还是点头道:“我放你们过去倒没什么,只是我有言在先,前面的村子和关卡都有人把守,尤其是饶那边,戒严更是厉害,你们没有路引,过得了我这关,也过不了前面的关卡。这位爷,小的劝你们一句,还是别过去了,⽩花银子买路不说,搞不好还会被抓到军营里去审问…你们又带得有女眷,实在危险。要不你们到河间府去补一个路引,再往前就没问题了。”
“查得这么严?”吴远明和郑家姐妹等人对视一眼,吴远明又试探着问道:“这位地保大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竟然查得这么严?烦劳你对我们详细说一下,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回河间去补路引了。”
“发生大事情了。”看在银子的份上,那地保很慡快的答道:“我也是听府里来的官差说的,昨天晚上河间府有大批的反贼聚会,京里来的钦差大人调动军队剿灭,发生了大厮杀,后来那些反贼就往饶撤退,还在路上的一处树林里布置了火计,准备用火烧官军。幸亏钦差周大人明察秋毫,在进树林前先用火箭,不仅提前引燃了反贼蔵在树林里的火药硫磺,还烧死烧伤了不少反贼。后来钦差周大人断定反贼将在饶会合,就让府尹大人下令饶一带戒严,严查到饶的一切人等。”说到这里,那地保又补充一句“还有,我听说钦差周大人从天津调来八旗老爷的骑兵参与抓捕反贼,今天早上已经到河间府了。”
待那地保说完,郑家姐妹的两张俏脸已经变得比死人还⽩,吴远明怕她们走露风声,忙向那地保一拱手道:“如此多谢了,看来这饶没有路引还真去不了,我们回河间去补路引去,回见。”说吧,吴远明一拍马头,回⾝就往来路走,那边刘大⿇子和郑雪还有些迟疑,吴远明又叫道:“刘大哥,雪儿,快回去补路引,你们想被抓去军营里问话吗?”郑雪和刘大⿇子无奈,只得随吴远明回头。
策马行了三四里路后,刚脫离那些地保和乡勇的视线,郑莘就忍不住惊叫道:“臭贼,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师傅的计策被那个姓周的给看破了,这下我们天地会可惨了。”郑雪和刘大⿇子则异口同声的问道:“我师傅(我那些兄弟)会有危险吗?”
“有没有危险我不知道,不过以陈总舵主的武艺,他应该没危险。”吴远明沉着脸说道:“如果我是陈总舵主的话,选择大队人马集体转移显然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化整为零分头撤退,到全安的地方再重新会合。但饶已经被鞑子盯上,这个地方不可能再用做会合的地方,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天地会新的会合地点。”
“可我师傅事先没有准备另外的会合地点啊?叫我们怎么找?”郑雪提出疑问道。吴远明捏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盘算着问道:“郑姑娘,你们天地会在北方,有没有好的蔵⾝地点?或者能够给你们提供掩护的据点?”
“北方是鞑子老窝,我们在这边发展困难,除了在济南府有一个分舵之外,其他地方就没有了。”郑雪轻皱娥眉答道。郑雪皱眉的原因是经过历城一事后,济南府显然也不那么全安了,不太适合用于大队人马集结。刘大⿇子忽然揷口道:“那你师傅们会不会去山东蓬莱于老七或者河南确山王小七的地盘?那两个好汉占海占山对抗鞑子,你们天地会如果和他们有联系,去投靠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收留的。”
“我们天地会虽然不怎么歧视这些山大王,但从不和他们往来,应该不会去找他们。”郑雪头摇答道。吴远明向郑雪微微一笑,心说你这丫头怎么歧视骆马湖⽔匪?郑雪明⽩吴远明的意思,冰冷的脸上没来由的一红,扭开头低声说道:“我被师傅骂了,以后我也不说那些话了,行了吧?”
“不去那两个好兄弟那里,那⿇烦了,他们会去那里了?”刘大⿇子是个慡快人,早把郑雪那天晚上冒犯他的事情抛在脑后,搔着头问道。吴远明也是皱起了眉头,扭头向李雄飞问道:“表弟,你在江湖上行走,据你掌握的情况,可猜得到天地会重新集结会合的地方?”
“天地会的反贼…天地会的人一向神出鬼没,我猜不到。”李雄飞很坦⽩的头摇道。因为吴三桂一家和天地会的矛盾,所以李雄飞叫天地会反贼也叫成了习惯,这也引起了郑家姐妹的強烈不慡,不约而同的哼哼起来。好在吴远明忽然灵机一动,大叫道:“我知道了,天地会的肯定会去骆马湖会合!”
“到骆马湖会合?”郑家姐妹面面相窥,对吴远明的话将信将疑。刘大⿇子则大喜道:“吴兄弟,你肯定陈总舵主会带着人去骆马湖吗?真是那样的话,我可得多买些好酒回去,准备和陈总舵主好好的喝一场!”
“肯定!”吴远明坚定的点点头,解释道:“你们想想,郑雪和郑莘你们姐妹在天地会地位尊贵,你们俩要是失踪了的话,你们师傅肯定会找到你们才能回湾台。而你们是和骆马湖湖主刘大哥一起失踪的,陈总舵主肯定会到骆马湖去找你们!而且骆马湖离河间府并没有多远,做为会合地点也十分全安,刘大哥你的二十几个兄弟又在陈总舵主⾝边,他们了解骆马湖的地形⽔文,更了解刘大哥你好客的脾气,如果我是陈总舵主的话,就一定把会合地点选在骆马湖…除此之外又没有更全安可靠的地方了。”
“哈哈,那太好了,我们快回骆马湖准备好酒!”刘大⿇子开心的大笑起来,名扬天下的天地会总陈近南到刘大⿇子家做客,这份荣幸可不是一般的土匪山大王可以拥有的。而郑家姐妹经过协商后也同意了吴远明的观点,答应与吴远明等人到骆马湖去等陈近南,至于李雄飞等人…就当他们不存在吧,吴远明这个正牌主子在这里,他们还没有提出意见的权利。倒是郑雪菗空向吴远明幽幽的低声说道:“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总之我是被你骗得跟你走了。”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吴远明瞟了一眼郑雪,目视前方淡淡的答道。不想吴远明的声音大了些被郑莘听到,郑莘马上在马背上一蹦三尺⾼,扭给头揪着吴远明的耳朵嚷嚷道:“你对我姐姐说什么?你答应我姐姐的事?什么事?我可警告你,不许打我姐姐的主意!”小丫头的大叫大嚷引得刘大⿇子和李雄飞等人纷纷侧目,让郑雪冰冷的俏颜很难得的红到脖子,拍马冲到了最前方躲避妹妹质疑的目光,留下吴远明被郑莘揪着耳朵教训“我再一次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姐姐的歪主意,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万顷碧波渺无边,⽔天一⾊笼云烟。鸟飞苇金鳞跃,渔鼓声里送归帆。
沿着官道一路南行,换人不换马,紧赶慢赶的赶往骆马湖,到了临清州,吴远明等人舍马乘舟走运河南下,直到上了船,两辈子都没乘过船的吴远明才发现自己有晕船的⽑病,好在郑雪颇通医术,弄来一些安神的草药给吴远明服下,加上郑莘的悉心照料,吴远明这才慢慢的适应了船上生活。到了邳城后,吴远明等人又换船乘马,终于在康熙八年八月初一的傍晚十分赶到了进骆马湖的码头所在的窑湾集,也得以见识了闻名天下的骆马湖夕景。
不得不承认,刘大⿇子确实是一个很好客的主人,人还没进码头,才在窑湾集上,刘大⿇子就叫嚷着要多买好酒带回去准备招待客人,并且说到做到把集上唯一一家酒铺里的酒都包圆了。但吴远明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而是在担心陈近南们等人到骆马湖会合带给刘大⿇子不仅仅是荣誉,很可能还会把灾难带到这个地方,所以吴远明向刘大⿇子提议道:“刘大哥,我们不光只能买酒,还得多买些火药、硫磺和火油这些东西,预防万一。”
“买那些东西⼲什么?”正在招呼老板搬酒的刘大⿇子一楞,接着又反应过来,拍着口说道:“放心,骆马湖这一带的鞑子军队都被大哥给打怕了,你们在这里绝对全安,用不着那些玩意。”说着,刘大⿇子向在旁边点头哈赔笑的酒铺老板肩膀上一拍,大笑道:“不信你问他,我刘大⿇子四个字在骆马湖这一带的分量有多重?”
“是啊,是啊。”那酒铺的老板赔笑道:“刘湖主的名字在骆马湖,就是正在大哭的小孩子听了也不敢不听话,至于附近几个州县的官军,那更是闻风而逃。小人们也是拖了刘湖主的福,官府都不敢到我们这里来收税。”
“只怕这次来的不是附近的官军啊。”吴远明摇头摇心中长叹一声,坚持道:“把你们店里所有的火药、硫磺、土硝和火油都卖给我们,再去外地多进些这样的货,越快越好,越多越好,我们出⾼价收购。”说着,吴远明从郑莘那里抢来几张银票递给那酒铺老板“拿去,这是定金,不管多少货我们都要。顺便通知一下你的同行,让他们也贩来火药卖给我们,只要是你介绍的商人,我都给你佣金。”
“好的,没问题。”那酒铺老板见吴远明出手大方,早乐得合不拢嘴,拍着脯保证,一定能在第二天就给吴远明等人弄到大批的火药和硫磺…因为他小舅子就是做鞭炮卖的。惟有郑莘气得是双目噴火,揪着吴远明的耳朵大骂“臭贼,你这败家子,两百两银子的银票,你竟然全买这些没用的玩意。”如果不是郑雪把她拉开,只怕吴远明的耳朵都要被她给揪下来。
刘大⿇子的话倒也不是吹牛,他到码头上只是随便转了一圈,很快的,码头就涌来许多附近渔村的渔民,七手八脚的把酒和火药硫磺等物搬到码头上,因为桐油是造船必须的材料,所以光是在窑集镇里,吴远明就买到了近百桶的桐油。这些东西一起被装上渔船,刘大⿇子又亲自带路,带着吴远明等人赶往他的老巢所在地骆马湖中的关场岛。
在距离关场岛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骆马湖⽔匪的二当家洪大山已经收到消息,带着三百多⽔匪驾着三十多条大小船只了过来,洪大山是一个満虬髯胡子的大汉,声音洪亮无比,远远的就在船头大叫道:“大当家,你总算回来了,你带去的人今天中午回来两个,说你失踪了,还害我担心了大半天。”
“哈哈哈哈,担什么心?区区几个鞑子还伤不了我。”刘大⿇子大笑着答道。洪大山旁边窜出两个⽔匪,大叫道:“大当家,好消息!好消息!天地会的陈总舵主让我们给你带信,他将领着天地会的人、还有江南的三位先生到我们骆马湖一游,顺带着拜访你,感谢你在杀⻳大会上的帮忙,过几天就到。天地会的总舵主啊!还有江南文坛的三大先生!大当家,你实在太有面子了!”
“哇哈哈哈哈…!”刘大⿇子狂笑着举起吴远明,在船上旋转一圈方才放下,大笑道:“吴兄弟,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说的话竟然全都应验,陈总舵主果然要来我们这个骆马湖来了!吴兄弟,你留在骆马湖吧,我让你和我一起做骆马湖湖主!”
“太好了,师傅果然要来这里。臭贼,你还真有一套。”郑家姐妹也是喜形于⾊,郑莘更是拍手大笑起来。吴远明则没有他们那么⾼兴,而是严肃的向刘大⿇子说道:“刘大哥,你如果觉得兄弟我说的话有道理,那兄弟下面的话你一定得听。”说到这,吴远明顿了顿,用更严肃的口气说道:“备战吧!全力备战!鞑子军队对你们的重兵围剿,就要开始了!”
“重兵围剿?能有多重?”刘大⿇子诧异的反问道。吴远明沉声道:“能有多重有多重!鞑子走狗里也有聪明人,他们也会猜到陈近南会带着人逃到这里,而且你们骆马湖搅了鞑子苦心安排的杀⻳大会,他们会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吗?”
刘大⿇子回过头看着湖面沉思片刻,点头道:“有道理,我们骆马湖本来就是鞑子眼中钉,这次他们更不会放过我。”说到这,刘大⿇子双手握拳举向天空,大喊道:“狗鞑子,来吧,在陆地上,老子也许还打不过你们。但是在骆马湖的⽔面上,就不是你们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