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诸王夺嫡
天下间最难为的就是⽗⺟了,除非是天凉薄的人,否则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儿女打算呢?纵然是以世祖皇帝这样冷酷无情,一心只想成就一番最伟大的功业的男人;纵然是他知道天家无情,为了家国的前途他可以不惜将皇位给外人。但要是让他亲手对付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儿子们,他也下不了这个手。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儿子们为了皇位争来斗去,但他却一直放纵的原因之一。
所以杜远刚才一提出这个问题,他不噤又开始头痛了起来,忍不住想找他们讨一个主意。
“近些年来,你不但给几个有能力的儿子都封了王,而且还在明里暗里支持他们争来斗去,是想效法康熙皇帝,通过他们的争斗来选出最适合执掌这个家国的人来是吧?”杜远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当初你们俩没有出现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过。因为我看不出我的哪个儿子能够继承我的事业,所以我只能用鼓励他们相互争斗的办法来磨炼他们,然后从他们之中选出最合适的一个人来。但是你们俩出现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因为你们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各项能力也比我強,我相信,在你们的带领下,这个家国能够发展得更好。”
杜远摇头摇:“我说过,我们俩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小卓是修道之人,他的目标是得道成仙。而我则更喜纵情山⽔,被权力束缚在一座死气沉沉的皇宮里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是真心地感觉到很遗憾。
“那么你们俩对于我在选择皇储这方面,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倒是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
杜过犹豫了一阵子,说道:“我觉得你用这样的方法选择皇储也许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怎么会呢?”皇帝诧异地说道:“优胜劣败,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法则。怎么会是错误的呢?”
杜远仍是不断地摇着脑袋,看上去好象一个不停转动着的拔浪鼓一样:“优胜劣汰的确是自然界的法则,如果作为一名封建帝王来说,这样挑选皇储也是极聪明的一个选择。但是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封建帝王,你想要的并不是铁桶江山绵延万代,所以你这样做极不明智。”
皇帝想了想,慢慢地严肃了起来,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意见,说出来给我听听。”
杜远却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国中的封建社会持续了几千年,却一直迈不过这道坎,踏⼊资本主义社会吗?即使在明清时期,生产力已经算是比较发达的情况下,也只是出现了一丝资本主义的萌芽而已,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皇帝还在思考着,卓非凡已一下跳了起来,奋兴地说道:“我明⽩了。因为国中几千年⾼度发达的集权统治和文化氛围,还有在人私财产一直不能得到有效保障的环境下,就算那些商人发了财,拿了钱之后却不是继续投资,而是回老家买田买地,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地主。这就是导致资本主义一直在国中只是萌芽不会开花结果的原因中最重要的一点。”
皇帝这才如梦方醒,重重地拍了一下腿大,长声叹道:“错了、错了,我果然是错了。一个能⼲的封建皇帝,反而会加強央中集权的,这十分不利用社会的发展。可是在国中的社会环境之下,能⼲的皇帝可以很容易地就做到将所有权力集于一⾝。只有象欧洲那些弱小却没有控制能力的皇室,才能够使得资本主义的萌芽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与皇权分庭抗礼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皇帝⾼兴地拍拍杜远的肩膀,很衷心地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的提醒,我险些使得这个家国重新走到封建社会的老路子上去。看起来我应该选择一个才能比较平庸,而且有容人之量的儿子当皇帝才对。”
杜远似乎头摇摇得上瘾了,仍旧是头摇不止:“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国中的传统里,一下是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妥协合作的精神。而且胜利者一向的手段就是赶尽杀绝。一个懦弱的皇帝,一旦将权力移给别人,下场一般都是相当凄惨的。而且夺到皇位的人,你也不能保证他会继续实行你的政策。”
“是啊…”皇帝显得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強有力的帝王,会使用央中集权的手段来消灭一个生新权力阶层的出现。但是懦弱的帝王却又不能保证自己的全安。如果权力被內侍太监夺走,虽然他们没有夺位的可能,但依然会祸害苍生。如果权力被外臣夺去,那么王朝覆来是小,我的努力就都要⽩费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会被新的皇帝毫不留情的斩断。这可该怎么办呢?”
皇帝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原本有些灰败的脸⾊涨得通红。他握着杜远的手追问道:“你既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一定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么?快说给我听听。”
一个皇帝做出这么惶急的样子,而且还低三下四的求着人,这副模样可不容易见到。所以杜远装作思考的样子好好地多欣赏了几分钟,这才说道:“其实你只要找一个清廉而且能⼲的臣子协助他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皇帝闷哼了一声便打断了杜远的话,悻悻地说道:“这有什么用。人心难测,今⽇的清廉之士,在遇到了太多的惑之后,未必还能保持清廉和忠诚。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我也不相信有人在掌握了太久的权力之后会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何况他依然忠贞,要是再换上一个皇帝,说不准又要回复以前的局面了。”
杜远提⾼了嗓门说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不成了。”
很久没被人训斥过了,皇帝听到这话呆了一下,似乎想发火。但随即他又省起自己现在正在求人,于是脸便扭曲了,似乎想发火又忍了下来。
于是他脸上的神⾊愈加地精彩了起来,一会儿蓝,一会儿绿,就似脸上开了一个染料坊似的,五彩缤纷,鲜至极。
卓非凡暗暗扯了杜远一下,杜远“啊”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算了,不为难你了。我就不卖关子了。”
皇帝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是是是,你就快说吧。”
“其实要保证你政策的延续,就必须有一个強大的力量在监视着皇帝和他的那位助手。比如说,一张写着基本政策五十年不允许改变的圣旨…”
皇帝的嘴张了张,似乎想反驳,但又生生忍了下来。
杜远见皇帝学乖了,也不再为难他,又接着说道:“…又或者是一个类似太乙国师这样的人物。”
老皇帝的喉咙里“咯啦咯啦”地发出几声响动,大声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阵子,他脸上的神⾊飞快地变幻起来。显然他又想起了当初被一把长剑指在喉咙上的不愉快经历。
怔了半天,皇帝艰难地说道:“不错,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你们两人在新皇帝和辅佐他的助手面前露上几手,就⾜以使得他们改变政策之前要三思而后行了。”
顿了一顿,皇帝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又补充了一句:“就象我一样。”
说完他慢慢地挥了挥手,示意谈话到此结束,杜远与卓非凡可以出去了。
杜远含蓄地笑了笑,并没有出言再刺皇帝虚弱的神经,转⾝携着卓非凡一同出门。
就在他们快出门口之际,皇帝又叫住了他们,愣愣地看了他们半晌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我的某些做法,正如我当初厌恶封建统治的一切一样。但我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些变化就不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了。我必须舍弃一些东西,这样才能够实现我的理想。”
杜远脸上的神⾊也转为郑重,点点头说道:“这个我明⽩。”
“但有一点你不明⽩。”皇帝缓缓地说道:“我可以不做一个雄材伟略如同唐宗宋祖一样的青史留名的君王,但我却不能容忍家国的裂分。你们应该明⽩,一个地区一旦和祖国分离得太久,风俗习惯还有社会形态的不同,认同感会慢慢地下降。西蜀已经同中原分割了快二十年了。我不希望留给我的后代子孙一个裂分残缺的家国,我更不希望我死了以后,从此国中的版图上少了四川。你明⽩我的意思了吗?”
杜远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转头朝卓非凡看了看。卓非凡坚定地点了点头。
杜远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我们会全力帮助你将西蜀纳⼊大明的版图。其实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这些年你⼲得不赖的。虽然你的政策是七八糟了一点,但在你的努力下,社会经济发展得不错,而且民智也被你启发出来了。老百姓不会再向从前那么好愚弄。在这种环境下,我想就算是要开历史的倒车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如果我们俩对上太乙国师之后还能活着的话,如果有空也会帮你照看一下家国的。”
皇帝老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露出会心的微笑,不过他仍是很郑重地说道:“谢谢你们。不过有些话我们还是说开来比较好。我可以容忍你们冒犯我的尊严,但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们阻碍了这个家国的发展道路,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们动手的。”
杜远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这点,我们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