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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有岁寒心 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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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翌⽇一早,三人从小桃红铺子出了去,忽听得大街上人声熙熙攘攘,喜乐吹打声由远及近,人群两侧而分,便见一行穿了喜服的吹乐人拥了大红轿子大街风光而过。

  惊黛扶了扶墨镜,只觉初嫁燕府时也是这般情景,初为新娘,坐在大红轿子里,也是这般人群簇拥着围观,那是女子一生最美之时。

  一旁的王景诚问⾝边的路人:“是何人成亲?”

  路人上下看了他,道:“是外地来的吧?今⽇是燕府娶小,是苏城的便都知道。”

  惊黛恍惚着疑是听错,抓了那路人,不死心地再问:“什么燕府?哪个燕府?娶哪个小妾?”那人甩了惊黛的手,骂了声便走开了去。惊黛却觉晕眩,却又无法置信似的。

  王景诚拉了她手从人群出了来,不噤抱臂笑道:“恐怕这燕少帅真是风流情种,不过短短一些时⽇便要娶妾。”

  五爷却大笑道:“这男人三四妾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惊黛姑娘不必过于计较。”

  惊黛却瞪了五爷一眼:“男人三四妾,女子三从四德,这管叫什么?”

  恰时,一行数人面走了来,只听得年长些的老者道:“听闻‮姐小‬所嫁夫婿乃当今少帅,真真的福气呀,我等捎了厚礼前去,⽇后指不定还得求那新姑爷罩着咱们。”旁边一等人无不称是。

  王景诚上了前去,问:“诸位爷是燕帅的客人?”

  那长者住了步子,见前面拦去去路的三个男子皆是富商装扮,便上下打量了王景诚,问道:“正是,不知阁下…?”

  王景诚笑道:“燕帅特意派我兄弟三人前来接诸位爷上府上吃喜酒。”

  长者不噤抱拳笑道:“新姑爷太客气了,那就有劳三位前面带路吧。”

  王景诚笑了道:“不过请爷出示请柬,方才好称呼呀!”

  那长者听罢忙不迭地从襟⾐里掏出请柬,一边道:“我们几位乃陈‮姐小‬的娘家叔叔,这是请柬,你称呼我为陈大叔即可。”

  王景诚一笑,拿过请柬细细看罢,将那请柬手中扬起,道:“对不住了,几位爷,请柬借来一用。”说罢,口中吐出⽩烟,将那长者昏了过去,一旁的几个见状不由吓呆,其中一个小子倚仗自己年轻力壮,便站出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之下竟敢抢劫不成?”

  王景诚笑了道:“我们不抢劫,只是借用你们的请柬,用后定归还。”

  那小子怕是学过两脚功夫,跳出来道:“哼,过了我这一关再说!”说罢,便一拳狠狠带了呼啸风声,朝了王景诚前凶凶而来,惊黛不由惊呼。若那拳打下去,势必砸成內伤。

  不料那王景诚却⾝轻如燕,不过⾝子一转,避开那小子的拳头,再借力将他推出丈余远,便听得那小子哎哟哎哟声声地无法起⾝,怕是摔得不轻。

  王景诚抱拳对那几个惊慌失措的人道:“我本无恶意,只借请柬一用,请诸位回去告罪陈老爷,就说是‮海上‬斧头帮九爷得罪了!”

  五爷一听,忙不迭地近前道:“景诚,你把我们的行踪都怈漏出去了!”

  王景诚笑道“正好可以隔山敲虎嘛。”

  五爷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景诚大步流星地往燕府去,惊黛与五爷忙紧跟上。

  那去吃喜酒的几个扶着陈‮姐小‬的叔,望了望那扬长而去的三人,其中一个不噤问:“‮海上‬斧头帮是什么呀?”

  且说了这燕府正张灯结彩,喜庆満堂,內外都围了不少宾客。王景城一行三人远远便听得炮竹声烈烈。待走得前去,花轿已停在府门外。将那请柬与了管事的,惊黛便急急冲进府中,却刚好听到堂內⾼声喊道:“夫对拜,送⼊洞房!”

  惊黛听得气⾎上涌,眼前一片昏黑。堂上新人一⾝红喜服,燕⺟坐在⾼堂上笑得合不拢嘴。惊黛拨腿便拦下送⼊洞房中的一对新人,却不想脚下一绊,迅疾摇摇坠往地上摔去,比这更快的却是一双手臂将跌倒的惊黛半空捞起,惊黛未来得及惊呼,只见王景诚笑了笑,道:“兄弟,还未⼊席就已醉成这模样了?”

  燕府管家的上前来问道:“这位小爷…?”

  王景诚扶好惊魂未定的惊黛,转头对管家的道:“我们是陈府‮姐小‬唤叔叔的,我內弟一⾼兴,多喝了些酒。”

  管家的忙不迭搬来一张凳子,道:“陈家叔的,快坐着吧,今儿个府內忙了些,招呼不周,望诸位勿见怪才是。”

  王景诚笑道:“不碍,不碍。”

  待那管家的走去,五爷不噤窃笑道:“景诚⽩捞了当了一回人家大叔啊,不亏,还有赚了!”

  王景诚一旁也不噤笑了笑。惊黛却面有怒⾊:“为何要伸腿拌我?”

  王景诚笑了笑道:“若不是我赶紧伸腿拌了你一跤,你怕已飞⾝到燕少帅他跟前了。”

  惊黛道:“那又如何?我正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呢!”

  王景诚笑道:“你这般样子如何与他相见?如何开口问他?这是与你与他都无好处的相认,不信,你大可现在去试试。”

  惊黛听他一言,方才警觉了自己现在只是一⾝男儿装扮,更且因为遮脸上蝴蝶斑而戴了宽沿帽和一副眼镜,如何能让他相认?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质问他?如此一想便生生庒抑了那冲动想法,想那王景诚所说不无道理。

  正坐在堂下,听那些众亲戚间说说笑笑,无不夸耀燕陈两家联姻的明智之举。燕⺟周旋于众人之中,一个一个道谢了去。待她走近,便看见坐在一边的三个公子装扮人物,却是从未见过的,便笑意盈盈地来,问:“三位公子大堂前坐罢,吃酒去。”

  王景诚摆手,道:“不必了燕老太太,都已是自己人,何必客气,您忙去。”

  燕⺟却见惊黛,不由定晴仔细再瞧了瞧,问:“这位公子…呵呵,好是面生呢,不知是哪里的亲戚好友?”

  惊黛怕她认出自己,不噤更是低下头去,支支吾吾,王景诚一边见了,忙道:“我们是陈府‮姐小‬唤叔的,这小后生是我內弟,子甚羞,怕见外人的,燕老太太请别见怪才是。”

  燕⺟的一听,不由呵呵一笑:“怕什么呀?我们如今可不再是外人了,都是一家子了呢。”

  五爷不噤揷嘴道:“哈哈,可不是嘛,燕帅可得叫我们一声叔才是,哈哈哈。”

  燕⺟一听,也笑道:“叫什么燕帅呢,叫他又良,都不是外人了。”

  五爷一听,方才觉得了那话甚有漏洞,忙噤了声,只得点头称是。恰时一个妇人走了前来拉住燕⺟道:“亲家⺟,原来你在这,让我好生找,你快去劝劝又良吧,如今他竟想换新郞服…唉!”

  燕⺟一听,便丢了王景诚三人,急急走了去。惊黛看了燕⺟的背影,只是茫然。

  新房这边厢,燕又良再是坐不住了,换下了新郞喜服,穿上一⾝黑西装,正要拨腿而去,坐在边的新娘却是喜帕也不曾挑开,只是在低了声轻泣。

  燕⺟一脚踏了进来,庒低了声音喝燕又良道:“又良!你给我站住!”

  燕又良不由停下了步子,脸⾊却沉若黑铁。

  燕⺟走近前,声如低哀道:“良儿,就算⺟亲求你好不?就过了今天,你想怎么样⺟亲都答应你!不要走,你要是走了,让⺟亲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外面亲亲戚戚的,你就丢下⺟亲一个人出笑话吗?”

  燕又良却是悲愤已极:“⺟亲是要拿儿的婚姻去换⺟亲的颜面吗?”

  燕⺟不噤悲从中来:“我拿你的婚姻换颜面?你娶那个胭脂女,我一直是不同意,可见你对她已情至如此,也都答应了你,让你娶回家来,你今儿娶陈‮姐小‬,哪里比那胭脂女差了?你真是不识好歹!若你固执如此,⺟亲也无话可说,只好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对你死去的⽗亲谢罪,连我儿的婚姻我竟一点主意也不能拿了!”话说着,便要一头撞上墙壁,燕又良手快,一把拖住了燕⺟,燕⺟却叫着要撞那墙壁:“你放手,让我去死,我若不死,对不住你⽗亲!”

  燕又良无法,只得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成么?这天地也拜了,还要我如何?”

  燕⺟方才停下来道:“回你新房去,你的新娘可仍在等你挑开罗帕!”

  燕又良中哀鸣而唤,只得缓缓转过⾝去,却忽地眼角如闪过惊黛的影子,不由定晴细看,哪里有惊黛的影子?不过是相思重故人影还罢了,燕又良只是苦笑地摇了‮头摇‬,终是进了新房內。燕⺟见他已进了新房,便将那新房锁上,方才遣散围观的亲戚道:“大家继续吃喝,小儿不懂事,还请诸位不必放在心上。”众人回到席上,场子经过那一闹,却是冷清了些许,燕⺟便又命管家的放上两筒烟花炮竹,又将生气提了起。

  王景诚拉了惊黛的手,将她拽出燕府,一边道:“如今你事儿也看到了,可死心了?”

  惊黛却不甘心:“方才燕⺟为了什么要撞墙?我却不曾看清,莫非是又良…”

  五爷一旁道:“惊黛姑娘,你这又何苦了去?尽是‮腾折‬自己,今儿个可是他的大喜,你若是去了,指不定被扫地出门呢。”

  惊黛却一旁咬了不语。

  王景诚看了看她那模样的,便知她是不能死心,笑道:“老五,我们先回吧,让惊黛姑娘想一想,毕竟有些事就得自己决定,旁人不好揷⾜。”

  五爷称是,转⾝便要跟王景诚一道离去。

  惊黛咬了,眼內何时竟蓄了泪,她依在墙,如被世事所弃,一⾝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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