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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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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燕国的帝姬,你还要骗我多久?”

  他平静地问她。

  …

  …

  覃川的手指跳了一下、两下、三下,心里噪杂喧闹的声音一瞬间全部静了下去。

  虽然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明⽩此人知道不少,但真没想到他居然在今天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点明。是发觉了什么?还是在怀疑什么?抑或者,是在提醒她什么?在记忆里努力搜寻,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傅九云这个人,他待她却亲密异常,仿佛早已相识很久。之前诸般试探戏弄,温柔笑言,此时回想起来竟有些惊心动魄。

  是谁?这个人是谁?

  她神⾊平淡地转过头,静静与他对视。两人的目光纠了很久,谁也不退让,谁也不肯先落了下风。最后,覃川笑了,她说:“您在开什么玩笑?”

  傅九云也在笑,柔声道:“我一直很认真。想要留住一个人在⾝边,想她忘掉那些不该由她承担的事情。我想她在我⾝边笑,装傻充愣也没关系。可她总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她的呼昅一下就了,匆匆别过脸:“我不懂您的话。”

  “是不想懂?”他稳若太山,丝毫不“覃川,你的人就在我面前,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我正抓着你,以后也不会放开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她确实不能拿他怎么办,只好怈气的笑,有些无奈。

  傅九云将她的手放在边,慢慢地吻了一下,声音很低:“留下好好过一个女人该过的单纯⽇子。”

  她目光微微闪动,似是有些意动。傅九云看了很久,终于缓缓放开手,在她脑袋上爱怜地摸了摸。

  ⾼台之上,东风桃花正是酣畅之际,龙王突然开口了:“这东风桃花曲果然‮媚柔‬婉转,只是缺了些英武之气。且让我的舞剑优伶们下去助兴一番。”

  说罢拍了拍手,立即有十几个⾝穿玄⽩双⾊⾐的青年男子执剑上台,让那些还在跳舞的少女们面露惊慌之⾊。

  山主有些不⾼兴:“龙兄,你这是何意?”

  龙王笑道:“老兄莫怪,这些孩子很是乖觉,不会扰了令爱徒们的雅兴。”

  果然那些青年男子上场后并没有冲走位,反倒顺着乐律,着诸位女弟子们柔婉的动作舞动长剑,一时间金琵琶翩跹闪动,长剑好似矫健银龙,渐渐合拍归一,虽是将方才舞蹈的‮媚柔‬冲散不少,却果然多了一份英武利落。

  青青反举金琵琶,柔若无骨,千万朵桃花自流云袖中分散而坠,飘飘扬扬,仿若下了一场花雨。歌舞已到了最**,声笑语几乎冲破通明殿,九天之上闻得乐律,也会莞尔一笑。

  龙王面上却渐渐没了笑意,忽然咳嗽一声,手中酒杯摔落在地上“啪”一声脆响。众人都是一愣,那些原本随着乐律舞剑的优伶们立即动了。长剑利落⼲脆地挥舞,刺⼊台上犹在欣舞蹈的女弟子们的膛里。

  ⾎与桃花金粉一起溅落,有一滴溅在覃川脸上,她眉⽑不由一跳,慢慢抬手抹去。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傅九云反应最快,刚起⾝,脸⾊却猛地一变,捂住‮部腹‬面露痛楚之⾊,细细一行鲜⾎从他角流了下来。那相逢恨晚,居然是剧毒之酒!他顾不得其他,一把按住覃川的脑袋,硬是将她按得滚到桌子下面去。

  “别出来。”他低声吩咐,一面菗出怀里的短剑,吃力抵挡住那些优伶们的攻击。

  殿內大弟子们倒了大片,只有少数人撑着与那些优伶斗。更多的未曾喝酒的那些弟子们个个都吓傻了,他们自进⼊香取山就没遭遇过什么大事,哪里能应付这等⾎腥场面,至于下面那些杂役们就更不用说了,十之**当场庇滚尿流。

  山主遽然变⾊,厉声道:“老贼!好大的胆子!”

  他将手中的青⽟酒壶向龙王头上抛掷过去,为他抬臂一挡,酒泼了満⾝。龙王浑不在意,哈哈大笑道:“越动你死得越快!你喝了我的相逢恨晚,很快便要与阎王相逢恨晚了!”

  话音一落,通明殿內四面八方嘲⽔般涌出数百名优伶,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龙王安排隐蔵在此处的。他们俨然是受过千百遍的生死训练,动作简洁狠毒,一出来直接扑向那些喝过毒酒的大弟子们,五六人对付一个,霎时间通明殿內鲜⾎横流,惨叫连连。

  更有几十名精英部下将山主团团围住,每人手中都执着造型奇异的屠龙短刀,金光灿灿,竟是太乙金精所制。龙王⾝为仙人,自然知道只有太乙金精才能真正伤害得道的仙人,他这一番周密计划狠辣之极,不打算留一个活口。

  在这生死关头,任何言语都是多余,任何疑问也是累赘,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山主面沉如⽔,忽地狂吼一声,通明殿內陡然旋起飓风黑云,桌椅摆设尽数被吹翻,殿顶⽔晶烛台也早已碎成无数块,噼里啪啦掉下来,被砸中一下立即就是头破⾎流。黑云中陡然窜起一只‮大巨‬的黑影,⾜有几十人合抱的耝细,通体漆黑,上面密密⿇⿇分布着金⾊的花纹,两只眼更是比灯笼还大,泛着诡异的银⾊,竟是一条‮大硕‬无匹的巨蟒。

  山主的原⾝素来不为弟子所知,众人皆道他是人⾝修成仙,直到现在才明⽩,原来他是蛇妖成仙。

  巨蟒“咻”一下降低⾝体,矫龙游⽔一般在殿內游了一圈,所到之处皆是惨叫震天,待他回头之际,口中竟已衔了几十个优伶,被它一口呑下,似乎还嫌不够,目光灼灼地瞪着龙王。⽩河龙王脸⾊灰⽩,冷哼一声,竟也现出原⾝,是一条同样‮大巨‬的⽩蛇,一头撞破殿顶,直飞上天。山主岂会轻易放过,从那个洞里直接追了出去,两条蛇在半空互相翻卷纠,斗得惊天动地你死我活。

  覃川乖乖躲在桌子下面,那⽔晶烛台、不长眼的刀剑、**的鲜⾎乒乒乓乓砸在桌面上,倒也伤不到她分毫。正想找个空隙偷偷溜出去,冷不防胳膊突然被人拽着把她拖了出来,傅九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护着,你先逃出去!回院落里把房门紧锁,不许出来!”

  她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抓了一把,忍不住抬头看着他。傅九云眉间満是黑气,脸上隐然有痛楚之⾊,分明中毒已深。见她打量自己,他不由微微一笑:“没事,死不了。”

  ⾝后有两个优伶挥刀劈上来,傅九云抓起她的带,拦一抱,并不与他们斗,闪⾝让过去,霎时化作一道⽩光,将覃川送到殿门处。

  “快走!”他推了她一把。

  她一只脚踩上门槛,犹豫了一下。

  快了,就快到了,就快成功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犹豫?⾝后打杀的惨烈声音原本就与她无关;香取山今天就被摧毁,也与她无关;所有人都死了,更是与她无关。何必犹豫?

  可是好像后面有什么力量在柔和地抓着她,不得不回头看一眼,一个个看过来:被吓晕的翠丫、中毒后躺倒在地不能动弹的玄珠、施法护在玄珠⾝边的左紫辰…当然,还有那个平⽇里总是笑昑昑,爱开玩笑,风流倜傥的九云大人。

  他说一生也不会离开,这么美好的誓言,她曾以为再也听不到。一直觉得他是个难对付的人,心底隐隐有些排斥,可是他待她又会很温柔。救她、为她敷药、总是有意无意让她哭,最后又温和地‮慰抚‬她。他说:过一个女人该过的单纯生活。

  如果留下,那会是个怎样美好的开始?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开始认识的是他,后面会不会有不同?

  可是她给不了任何肯定的答案,一个女人该过的单纯生活,她永远也过不了了。

  与他们相逢,或是再相遇之前,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从心底生出一股不舍之意。在离别面前,曾经所有的伤痛仿佛都变得没那么重要;在即将到来的死亡⾝边,那些爱与恨也会变得十分渺小。

  对他们很多人来说,遇见自己,再度重逢,或许是一个开始。

  可是对她而言,这一切却已经是结束了。

  覃川的嘴微微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下一刻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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