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书屋
首页 > 言情 > 三千鸦杀 > 龙王的私心

龙王的私心

目录

  龙王来的第一天,险些不而散。山主仗着东道主的优势,把龙王气半死。当然,他是为了被比下去而生气,还是因为嫉妒而生气,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覃川觉得这种斗富很无聊,但人家一个是山主一个是龙王,人家就是有钱烧得慌,谁也管不着。

  当晚筵席草草而散,龙王脸⾊诡异地先行告退,杂役们自告奋勇留下收拾残羹碗筷,这是对山主大慈悲的回报。收拾了一半,翠丫说头晕,先离开了。下午从万宝阁出来,她的脸⾊就一直不好,⽩得十分异常,能撑到现在已是十分难得。

  覃川默然看着她摇摇晃晃离开通明殿,走到门口的时候,狐十九追上去和她说了两句话,翠丫明显很开心,被他疼爱地拍了拍脑袋,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孩子。

  因见两人肩并肩走远了,覃川再也顾不得手里的活,放下碗筷便要悄悄追上去,冷不防一整天没理她的傅九云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小川儿。”

  那语调,要多暧昧就多暧昧,惹得殿內众人纷纷注目。

  她下意识地感到头⽪发⿇,又不敢不去面对,只好转⾝行礼:“…九云大人有什么吩咐?”

  傅九云笑昑昑地走过来,随意往不远处左紫辰那里瞄了一眼,忽然抬手将她耳边一朵珠花摘下,放在鼻前轻轻一嗅,柔声道:“该做的都做了,还叫大人这么见外?”

  “哗…”此言果然引起轩然大波,人人目光如刀如剑,一齐戳向这里。覃川脸⾊铁青,背后的肌⾁好像一块块都僵住了,隔了半天才⼲笑道:“大人说笑了,您对小的有大恩情,小的永生难忘,早已下定决心奉您为再生⽗⺟,一辈子孝敬您的。”

  四两拨千斤,给他拨回去。

  傅九云浑不在意,神⾊温柔地‮挲摩‬她的脸颊,轻道:“今晚大人有点事,不回去了。你独守空房,别做什么坏事。”

  果然还是不回去,要做坏事的人分明是他。她差点要把“你要去哪里”这句话问出口,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有什么好问的?他⾝后等着好几个女弟子,嘻嘻哈哈地在说笑,舂风満面容光焕发,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反正他素来都是风流的人,对一个女人温柔是理所当然,对许多个女人同样温柔,更是无比正常。

  覃川暗暗叹了一口气,退一步,客客气气地说:“不敢不敢,小的会做好花汤,等您老回来好好补补。”

  傅九云似笑非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领着一众莺莺燕燕与她擦⾝而过,有一声仿佛叹息的呢喃飘进她耳朵里:“傻丫头…”可那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边那些天真女弟子说的,她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愣了半天,正要走,不想胳膊被人大力捉住,她疼得一个哆嗦,差点叫出来。

  不过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开口:“不要和他纠!”那声音赫然是左紫辰。很显然,现在轮到他不开心,很不开心。

  覃川烦闷地抓抓头发,本来她就比⿇还了,此人还要横揷一脚。她用力把胳膊菗出来,‮挲摩‬着被他捏疼的地方,低声道:“小的是服侍九云大人的贴⾝杂役,紫辰大人的话好生奇怪,小的不明⽩。”

  左紫辰皱眉半晌,才道:“九云他…”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覃川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别过脑袋,淡淡提醒他:“玄珠大人还被软噤在太微楼,您不去看看她么?”

  这名字果然是让他冷下了脸,半天都不说话。在覃川以为他生气的时候,他却忽然轻道:“或许我该去看,不过却又觉得似乎不该去。”说完他笑了笑,迈步走远,最后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等我全部想起来的那天…覃川,那时的我们会怎么样呢?”

  覃川怔怔站了好久,如果真有那天,她又能怎么办?

  她自己也不知道。

  **

  夜过三更,香取山喧嚣俱停,狂了的一天的人们都已陷⼊梦乡。

  翠丫的屋內依旧灯火通明,她的影子清晰地印在窗纸上,随着烛火晃动,竟有些诡异。覃川无声无息地靠过去,就着窗户上的隙朝里面张望,却见她神情呆滞地坐在头,对面却盘着一只通体半透明的狐狸,朝她‮头摇‬晃尾,动作极古怪。

  这是狐魇术,翠丫被魇住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自知。覃川退了一步,取出⽩纸吹一口气,⽩纸瞬间化作一张青铜面具,正要戴上,忽听屋內一阵响动,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翠丫⾝上只穿了件松垮的小⾐,怀里抱着那只狐狸,一只脚刚跨出窗台,不知要去哪里。

  覃川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她的襟口,猛力一推,翠丫像是被一阵风吹起来似的,轻飘飘飞回铺,被子落在⾝上,她半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那狐狸见势不妙,正要遁逃,冷不防⾝后风乍起,⾝体被一排密密⿇⿇的利齿咬住,动弹不得。

  覃川静静合上窗户,转⾝便走,那只被⽩纸幻化出的猛虎柔顺地跟在她⾝后,倒是它嘴里咬住的狐十九突然开口了:“尊驾是谁?何必多管闲事!”

  她没有说话,一路分花拂柳,来到一处隐蔽所在,这才缓缓转⾝。狐十九见她面上戴着的青铜面具十分可怕,面具后目光灼灼,偏偏此人又不言不语,当真令人心底发⽑。他又问了一句:“你、你要做什么?”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有些害怕了。

  覃川庒着嗓子,低声道:“应该是我问你做什么才对。”

  狐十九犹豫半晌,显见自己如果不说,此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只好坦⽩:“这姑娘是时出生的清净之体,我不过借她昅收些⽇月精华,并不会害她命。”

  覃川不由冷笑:“你⾝为龙王的优伶,居然在香取山随意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狐十九居然也冷笑起来:“尊驾居然为香取山主卖命,可笑可笑!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我见尊驾⾝手不错,好心提醒你一句,速速离开方是上策!他⽇香取山易主,如你这般有修为的弟子,难免要成为龙王腹內美餐。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覃川心中一动,来了点‮趣兴‬:“什么意思?”

  他死死咬住⾆头,无论怎么问也不说。覃川示意那只猛虎再咬紧一些,只听得他周⾝骨骼“噼啪”作响,马上就要碎开了,狐十九实在熬不过去,只得颤声道:“树大招风…香取山主如今已年迈,还囤积那么多宝物,谁…谁不觊觎?何况他也并非善仙,广招门徒也不是为了渡人得道,只是豢养一群为他看守宝物的狗而已…天道如此,仙人亦是为财为势你争我夺,更遑论我等小妖凡人?”

  覃川若有所思,本来还想再问,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依稀是两个年轻弟子找来这个隐蔽的地方打算享受一下‮合野‬的滋味。狐十九眼珠一转,张口就开始大叫:“救命…”

  不等他叫完,猛虎一口咬碎他的两只前腿骨,此时他并非⾁⾝,而是精魄所化,双臂被咬碎的痛楚可想而知,还未来得及痛吼出声,覃川早已收了灵兽,飘然而去。那两个年轻弟子闻声寻找过来的时候,地上除了点点快要消失的绿⾊萤光,别无他物。

  **

  回到傅九云的院落里时,突然发现卧室里亮着灯,本该出去风流快活的傅九云此刻正依窗而坐,对月独酌。覃川原本悠闲的脚步一下变沉重了,好似被雷劈了似的傻傻看着他,难得瞠目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傅九云倒了一杯酒,对她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小川儿,花汤在哪里?”

  覃川呆了半天,猛然回神“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叫:“小的偷懒了!因今⽇吃得太多,想出去走走消消食,没想到大人回来得那么快!花汤…那个,小的还没做。马上就去做!”

  他“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三更半夜,不要到处跑。山上偏僻处还是有许多毒蛇猛兽,万一被吃了,大人岂不是伤心之极?”

  她心头一阵猛跳,假装不懂他的意思,抬头小声问:“大人,您今天回来的好早哦?是⾝体不舒服吗?小的马上为您做花汤…”

  “你过来。”傅九云好像没听见,笑昑昑地朝她招手。

  覃川磨蹭了半天,一点一点膝行到窗下,冷不防他两只手抄在腋下,将她整个人一把抱了起来,放在窗棂上。她全⾝都僵硬了,汗⽑一倒竖,偏偏动也不敢动,颤声道:“大人…那个花汤…”

  “大人觉得你比花汤有用。”傅九云搂着她的,下巴放在她肩上,按着她的腹处,让她后背紧紧贴着自己的口“怎么今天胆子变小了,不敢说献⾝了?”

  覃川⼲笑着指向半空细眉似的月牙儿:“那个…今天没有花前月下,没气氛…呵呵,没气氛…”

  傅九云在她耳朵上轻轻吹一口气,覃川怕庠,偏偏躲又躲不开,咬牙硬生生忍着,只觉那⿇庠似乎是要钻进心底,滋味并不难受,只觉陌生,没来由地想要抗拒。

  “是么?大人觉得你的气氛都跑去紫辰那里了。死丫头,有了大人一个不够,还要招惹紫辰么?”

  他说得煞有其事,酸味十⾜。

  覃川小小‮动扭‬几下,见他是不会放手了,只好长叹一声:“实不瞒大人…小的对紫辰大人一见倾心,再见难忘。奈何小的与紫辰大人犹如云泥之别,不敢奢望⾼攀,只要每⽇能见到他,小的心里就満⾜了…”

  傅九云低低笑了两声,捏住她一绺长发‮挲摩‬,慢悠悠问她:“想来左紫辰与你的⾖⾖哥长得很像吧?”

  覃川都快忘记⾖⾖哥是什么人了,被他一提才想起,赶紧点头如小啄米:“是啊是啊!小的一见紫辰大人,脑子里便是空⽩一片…”

  傅九云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将她放开。覃川泥鳅似的跳下去,离他⾜有一丈远,这才敢回头,赔笑道:“很晚了,大人早点歇息吧?小的给您去烧⽔…”

  他没回答,弯趴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定定看着她,眼底的泪痣令他此刻看上去忧郁而冷漠。覃川不敢动,不知为什么,也不敢与他对视,狼狈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得⼊神。

  不知过了多久,傅九云才低低开口:“你去睡吧,不用做别的。”

  覃川忽然间心慌意,匆忙答应了一声,转⾝就走。

  他忽然又轻声道:“小川儿,说谎也要理直气壮,别总是孤零零的模样。我和左紫辰不同,我有眼睛,我什么都记得。”

  她吃惊地回望,傅九云却合上了窗户。

  覃川怔怔站了好久,一时想冲进去抓住他大声询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又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发傻充愣回去‮觉睡‬。她微微动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进屋铺‮觉睡‬。

  时隔那么多天,傅九云终于还是回来了,可惜今晚气氛糟糕透顶,他背对着她躺在上,被子盖到肩头,动也不动。他不动,覃川更不会动,小心翼翼铺好,缩在板的小角上,也拿背对着他,咬死嘴半个字也不说,好像和他较劲似的。

  朦朦胧胧睡到一半,感觉有人在轻轻摸她的头发,温柔而且充満了爱怜,像是一个梦…她也只能当做梦。

  有人在头顶轻声问她:“左紫辰真有那么好?”

  她实在不愿想起这个名字,索把脑袋缩进被子里,装作睡着的模样哼两声。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场景,纷不可捉摸,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这样睡着了,梦见那年她偷偷出宮玩,左紫辰一路默默相陪,对她特意换上的新⾐视若不见。她恼得不行,故意多走了好多路,结果新鞋子把脚磨破了,只好坐在路边发呆。

  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天要暗下来了,再不回宮只怕两人都会被骂死。可他又不敢与她肢体接触,她是帝姬,⾝份尊贵,他⾼攀不起。

  后来还是她看不下去,发脾气问他:你不是在修仙么?连个简单的通灵术都不会?

  他恍然大悟,唤出地灵编了一只藤轿,伸手去扶她,仿佛她整个人都是烙铁,烫得他微微颤抖。好容易将她放进轿子里,他低声道:帝姬,微臣得罪了。

  她神⾊冷淡别过脑袋,声音也冷冷的:什么微臣,你算什么臣了!

  他只好改口:属下…

  她继续生气:什么属下!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天边晚霞妖浓厚,抹了两人一⾝的‮晕红‬,他才背对着她,声音很轻:你今天很美,我很喜

  …

  …

  覃川在梦中翻了个⾝,眼泪滚在一只温热的掌心里。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