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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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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很好,京城汇聚四方财货,餐饮业要是没有什么特⾊的话,想在京城出头很难。反过来说,就是有特⾊了,想红也简单。眼前的宾客満座显然说明了他的红火程度。

  见我稍稍蹙眉,康有为便先行去找掌柜的亮出了⾝份说是招待几个‮人私‬朋友,刑部刘光第大人也在,掌柜的立时谄笑着忙碌了起来,亲自领着我们来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厢房,刘光第与康有为向我微一拱手,谢过罪各自坐下。

  我示意彩子去点酒菜来,与几人聊起这个‮店酒‬的主人来,康梁还是拘束,这是他们第一次离我如此之进的说话,忐忑是自然的,不过康要比梁好得多。而刘光第虽然是老相识,不过他年纪也不大,又是一年之內从五品主事超擢到了刑部尚书位子上的,要说圣眷,他要属光绪朝第一号,不过依旧还是有些拘谨,他格就是这样。载洸亲兄弟,没什么好说的,对我敬畏是有的,不过几人之中还要算是孔令贻最是放得开,大大方方的坐了,听我问起这酒家的主人,拱手笑了笑道:“今天来见二爷时,就跟刘大人说起过,乃是一个叫岩崎良耖的⽇本商人,听部里人说,似乎是礼部志锐大人在顺天府那打了招呼,礼部怀塔布获罪后,志锐大人权柄⽇重,又是…”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收了口道:“是以顺天府还颇给面子。这店子开了起来,从来都没人闹过事。”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志锐他姐姐珍妃获罪的事情,点了点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听部里人说,去年⼊冬就开了起来了。”孔令贻看了看刘光第,回话道。

  我笑着看了看刘光第道:“老刘怎么不早说啊?不过商家开店做生意也是天经地义,我倒是想多了。”看了看刘光第道:“回头查查这个岩崎良耖。⽇本大商家没几个,敢来我‮华中‬做生意的,想必也是个中翘楚了。”

  彩子此时刚好进房,作了个揖,附耳在我耳边说道:“皇上,奴婢用⽇本话跟店里管事的说了几句,他们说东主正好在店里,问奴婢要不要去见见同胞。”

  我抿嘴笑了笑,人之常情,估计店里见我们这群人声势非凡,又是刑部尚书刘光第和新科探花郞同行,自然是非富即贵,有心巴结那是正常的。彩子能去打探打探也是好的,于是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彩子站起⾝子,又作揖向众人道:“听店里说,这里有正宗的从⽇本来的艺,各位大人要不要边喝酒边…”

  众人哪敢应声?纷纷看着我,我摆了摆手道:“本钱还下得蛮重的,不用了,你去吧,叫人传菜吧。”

  彩子笑了笑,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倒退而出,转过头来时,脸⾊已经沉了下来,心里想着这志锐糊涂,还热心的很嘛。这家店子弄来这么多⽇本人,他到顺天府打什么招呼,天知道这些⽇本人是不是正经生意人?

  刘光第见我脸⾊不好看,向我告了罪,说是马上就让人查去,见我没吱声,便去安排人手去了。

  一顿饭吃的自然是没什么胃口,我突然想起了源福记,又想起要让教化部管起说书艺人的事情,当下勉力挤出点笑容来,本来是出来散心的,就不要让自己的情绪让几个臣子胆战心惊的了。当下招呼几人出店,刚刚上了马车,突然就听到外面有人招呼“哟,状元公!”“立山大人!”探出头去一看,果然是张謇和户部侍郞立山,两人寒暄着向楼內走去,留给我的仅仅是两个背影。

  我收回⾝子,招呼刘光第开车,脸⾊沉,再这样下去还得了吗?这家店要封!

  看了看彩子,问道:“那老板是什么人?”

  “回皇上话。”彩子见我心情不好,乖觉的捏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是岩崎家的大公子,听他说是国內经济状况不好,于是来‮国中‬赚点钱。”

  “哪个岩崎家?”我疑惑道。

  “是三菱会社岩崎弥太郞的大儿子啊。”

  三菱?靠,鬼才信他是因为经济不好来‮国中‬发点洋财呢,这后面没有⽇本‮府政‬才怪。我朝刘光第看了一眼,他会意的点了点头。

  我接着问彩子道:“还说了什么?⽇本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汪凤藻那边都是旧闻了。”

  “听说伊藤议长下野了。”彩子道:“因为对⽇本‮府政‬政策的不満,伊藤议长在大发了一通脾气后宣布辞职了,声称除非⽇本‮府政‬改变对平民的欺庒政策,否则他永不出仕。皇上…奴婢听说他们…他们现在越来越狠了,真怕哥哥…”说着,依偎到我怀里。

  伊藤博文辞职?是在玩以退为近吧?这届⽇本‮府政‬迟早玩完,这种‮府政‬不死才怪,伊藤辞职是他的狡猾,还大义凛然的说什么为平民,笑话。知道历史上这家火很快就要上台作首相了,暗叹这种政客真是一流的演员。

  我抚着她的肩膀,看了看刘光第道:“这件事要彻查,志锐这个‮八王‬蛋该死!”我狠狠地骂了一句道:“三菱是个什么公司朕比你清楚,在‮国中‬
‮钱赚‬回去捐给军队这还算是小事,这么大个店那么多人,朕肯定他们就没安好心,还通大臣,蛊惑人心!传旨顺天府,即刻封店拿人!”

  “皇上三思。”刘光第跪了下来道:“此事待臣详查后呈报天听再请皇上作定夺,此时封店拿人,恐怕会打草惊蛇,有牵连的大臣们也会缩回手去。臣敢断言翁同龢家中⽇本侍婢,必是这个岩崎所赠,所为何由?还请皇上待臣查实上奏。”

  我点了点头道:“就依你,这事情要快。你这便去办吧,动静不要太大,翁…”犹豫了一下道:“翁师傅那头,朕再见他一次吧,他是两代帝师,辅佐朕也是有功劳的。朕也不忍…”摇了摇手道:“去吧。”

  刘光第下车后,我和载洸及教化部三人很快就来到了那个源福记茶楼,这次我特别留意了那个“别有洞天”照壁上的落款,居然是国子监祭酒盛昱的手笔,这家店真是来头不小啊。这次我不去后进雅间,而是与几人去了左进的大众茶座,一个说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的说着什么,我们找了位子落了座,茶博士前来上茶,叫了点心吃物,安心听起说书来。

  “却说那海兰泡,本是我大清之地,奈何几十年前我‮华中‬国运蒙暗,罗刹人趁虚而⼊,杀我同胞,占我土地…”我转头瞧了瞧,四旁众人都是面含愤怒,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

  “咱花开两头,各表一支,先不说那聂军门统领龙旗军向东而去,回头咱说说这黑龙江大营!却说这黑龙江大营里头,出了一个不世的天才。我说是天才,诸位可能要问了,没听说军部叙功表里有什么天才啊。”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众人议论纷纷,就连我也奇怪起来,那战报里没见过什么天才啊。说书先生却喝了口⽔,呷吧着饮下,一拍警木道:“诸位问的都没错,那军部叙功表上确实没这么个天才,诸位想啊,军部叙功表那家伙叙的都是聂军门,依军门,凤军门,没有小将更没有小兵的。我要说的这个天才,他就是个小兵。却说此人姓赵,排行老三,大伙儿都叫他老三,其实他是有大名儿的,叫赵占元。为啥说他是天才呢,这人呢土生土长的东北银,四十老几了,平时也就使使猎打打兔子什么的,寻思着要打罗刹就进了黑龙江大营,没几天,就轮上开战了,那家伙新洋从来都没使过,上了‮场战‬就神了,梆梆梆梆梆!”又是一声警木啪的一敲,说书先生脸⾊一肃道:“大伙儿猜是怎么的?”

  台下众人早就被带⼊到他那个情境中去了,纷纷发出讶异的声音,那说书先生却来了一句:“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这是说评书的通例,大伙儿也见怪不怪,哄闹了一番后就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我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五打死三个俄国骑兵的东北汉子。没想到说书艺人从这么个不起眼的脚⾊⼊手,将一场大战讲得如此丝丝⼊扣,而从效益来想,多说说小人物,又能多说几场,多赚两个钱。这个人是受了表彰的,好像依克堂阿叙功,因为他年纪偏大,赏了他一些银子和家乡的土地,让他⾼⾼兴兴的回家了。

  不过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紧贴时事的说书,让人赏了十两银子后朝孔令贻三人笑了笑道:“三位有没有什么想法了?”

  回到宮中,给教化部派去了任务,知会顺天府给京城各说书艺人,戏班子等民间‮乐娱‬团体下发通知,都必须到顺天府衙门领发新执照方可营业,教化部的人将组织对这些人的分批分阶段培训,要树起一批新的英雄来励民心,还有一条就是我早就计划在內的,要对袁崇焕的两个七世孙寿山和永山大捧特捧,当作満汉融合的典型来捧,袁佳氏就是一个典型的汉⼊満的例子,而老袁本⾝是抗击満清的典型,他的子孙当然我要拿来做満汉融合的典型。然后再配合将来修建纪念碑的动作和旗务改⾰的动作,基本上能够消弥一些民族矛盾。

  而翁同龢那头,我在当晚召见了他,他比我上次见到他又要瘦了不少,似乎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看来一个失去权力的曾经的⾼官,衰老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这也让我对他的厌憎减轻了不少。

  一阵沉默后,我开口问起了他那个书院的事情:“翁师傅,听说你开了书院?打算替朕教化学子吗?收的‮生学‬可多?”

  “回皇上话。”翁同龢拱手道:“臣年迈力衰,不能再多为皇上分忧了,开间书院教化人心,也算是老臣对皇上的一番报答之心。”

  我点了点头道:“嗯,翁师傅的心意,朕心里知道啊。不过翁师傅,你选那个⽇子,是在跟师范学堂,跟容大人较劲吗?姜桂之,老而弥坚啊。”我叹了口气继续道:“翁师傅,你跟朕时⽇最久,朕的心意你不知道吗?你这样…唉…是在拆朕的台啊。”

  翁同龢跪地辩罪道:“皇上恕罪,不过臣不敢拆皇上的台,也不敢与容大人争一⽇之长短。皇上,圣人教化,才是治国之本啊。臣是怕‮家国‬但重西学⽇久,人心不古,‮家国‬必啊皇上!”说到最后,已经是语带哭声。

  我心里暗暗叹气,也不想发火,摇了‮头摇‬微笑了笑道:“所以你翁师傅就专开这么个忠恕堂,来为朕补这一堂课?”走下坐椅到他跟前,心中暗自想了想,还是伸手扶了他起来道:“翁师傅,朕开西学,也没废圣人之学啊。你怎么就不明⽩朕的心意呢?你是‮家国‬老臣,朕的老师,朕不想责罚你,你也不要认罪。你开这个书院,朕也不怪你了,不过有人弹劾你收受敌国贿赂,此事可是有的?翁师傅,你昏了头啊!”“回皇上话。”翁同龢抬头道:“是有的。不过,臣不以为是敌国。”

  我一愣,原以为他是要认罪的,却没想到他似乎还是自觉有理的样子,愣了愣道:“⽇本袭我舰队,伤我战士,还不是敌国?尚德全是你引见给朕的,琉球的事情你翁同龢不知道?⽇本不是敌国?”

  翁同龢道:“皇上恕老臣直言,⽇本所袭者,英人舰队也,臣以为⽇本固一害,英国更一害也。两害相权,臣宁取⽇本其轻…皇上!英国人想亡我三千年‮华中‬啊皇上!”说到这里,翁同龢已经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菗泣着道:“自道光爷以来,英人屡屡寇边,敲诈钱银,臣明⽩皇上与其联盟也是不得已,但全盘由英人控,失我‮华中‬传统,臣不敢不谏,免成千古罪人啊皇上。如今与英人结成与国,举国大兴西学,臣固知皇上乃是以西学兴国以抗西夷,然臣亦深恐国人揣摩上意,举国弃中学而就西学…如此不出数十年,国将不国了皇上…”(与国,盟友,同盟的意思。)

  我看着他啼哭着瘫软在地,心中一阵怜悯,从他的角度来说,他说的正确无比,‮家国‬这样下去,将再也不复以往那个孔孟之道下得农耕‮家国‬了。但是,他以为这样是国将不国,但是那却正是我想要的。这是观念的差异,本没有办法能一时半会讲通的,对他这样的人,也许永远也无法说服他。

  我摇了‮头摇‬道:“翁师傅,那⽇本人就是好人了?”

  翁同龢怔了怔,摇了‮头摇‬道:“⽇本人有些人不是好人,有些还是心向‮华中‬的。比如伊藤博文,比如商界一些商贾,对我‮华中‬俱都是仰慕之心,中⽇是一⾐带⽔的邻邦,又是我儒家一道,本当一体同心,以抗西风东渐,以应付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皇上,⽇本就是一个好例子啊,西风盛吹,一些人便坏了心思,对我‮华中‬生出觊觎之心来,所以才会有种种误会。伊藤博文等人也是很无奈啊。所以皇上,伊藤博文和商家建议在‮京北‬建个⽇本会馆,多送一些⽇本人来‮浴沐‬我‮华中‬教化,再回国教化国人,所以老臣才收了几个侍婢。”说到这,好像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垂下头去道:“臣有罪,臣回家就退了去。”

  伊藤博文不知道跟他都说了些什么…天哪,洗脑尽然如此成功。笑话啊,天大的笑话,⽇本人来‮京北‬市‮浴沐‬
‮华中‬教化然后回国去影响国內的…天,荒谬之极!这翁同龢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像他这种想法的人,到底还有多少?

  当下面⾊沉了下来道:“所以你让志锐去跟顺天府打招呼?翁同龢你昏聩至极!”我怒火终于上来了:“你跪安吧,老老实实的开你的书院,不要让朕再听到你跟⽇本人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一拂袍袖,转⾝离开了大殿,出门往上书房而去。

  一路上我一直不停的想该如何改变这些愚昧的‮员官‬的脑袋。面的风一吹,我也冷静不少,当下拿定了主意,到了上书房便给几个正看折子看到我急忙行礼的‮员官‬摇了摇手。

  转⾝看见李鸿藻,他也是老臣,但是比之翁同龢要开明多了。心头更加雪亮,当下开口道:“李鸿藻拟旨,自即⽇起,着吏部统计京中及各地方‮员官‬,凡三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者,尽数报上,自明年舂,赴英国同级官署学习两年。着总署衙门与英人涉。”

  同时又给教化部下旨,组织人力编出历史上打倭寇和近来一段时间內的⽇本的‮狂疯‬举动的段子,充分点出⽇本的目的不良,让各民间文艺团体演出。戏班演出此类段子,不受国丧影响。另外,军部也要立刻选出得力人才,组织一个四五十人的教导队,即刻由海军护送,到奥尻岛给松平志男传旨,让他在⽇本给我把事情闹起来。

  ⽇本人,既然你要在‮京北‬给我添⿇烦,那我也要给你添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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