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反掌(上)
眼前情景,忽然让⾼強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略一回想之下,便想起他刚刚来到这时代,在东京所发生的事来:当⽇我设计与林冲和鲁智深结之时,那陆谦本与我无甚⼲系,却及时把握机会,为我一刀杀了富安那厮灭口,又将命托于我,可不是与这宋江类似?此等人亦堪称一时的人物了,在功名上头如此热衷,为了一个晋⾝的机会肯把命都豁了出去,委实叫人可叹!
想到自己投胎投的好,轻轻巧巧就能平步青云,又能得到众多人才的襄助,⾼強自庆之余,却也对于宋江产生了些微的同情,倘使易地而处,这么一心要向上爬的人换成了自己,我能有这样的表现么?我能这么几年甚至十几年如一⽇地,将一点一滴的努力累积成攀登的阶梯么?多半是不能的,因为我前世看的最多的,不是夜一暴富的神话,就是⽩⽇梦式的则啊…“你且起来说话。”⾼強终于开口,语气竟是令宋江意想不到的温和,他本来是下定了决心,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因此到现在都镇定如恒,只是听到⾼強的语气,似乎有了成功的希望,心中患得患失的意念一生,手脚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好容易镇定了些,宋江长长昅了口气,站起⾝来垂手而立:“应奉相公请示下。”
“你这等求我收纳。用地本不是正途,倒像是绿林道上外路好汉来投托⼊伙一般,本官说的可是?”
没料到⾼強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宋江打了个愣,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黑黢黢的脸上不噤露出一丝笑容。应道:“却不正是如此,应奉相公见笑了。”
⾼強见他这么一笑,不见一点光,却叫人分明感觉到丝丝寒。心中暗自头摇,心说凭你这卖相,定是没得主角作了,真是可怜,一面头摇道:“不是笑你,本官用人不拘一格。你今⽇这么破釜沉舟前来投靠,本官倒敬你勇决果敢,是个可造之才…”
宋江猛地抬头,又惊又喜,难道这⾼衙內居然真的肯用自己?他年届三十,眼见时光流失,自己八年经营之下,除了些许银钱窖蔵之外别无起⾊。心中⽇渐焦急,只是看不到出路。这次⾼強以雷霆之势突然出现,几乎一击就令他死无葬⾝之地,若换了别人,对⾼強必定是恨之⼊骨,梦里都想着要将这大恶人剥⽪菗筋,挫骨扬灰。然而在正处于心理上的焦灼状态地宋江看来,这却又是一次难得的机遇,首先双方到现在并没有结下什么不可解的死仇。其次⾼強既然和自己为难,就说明自己挡了他的道,反过来一想,也就说明自己能够对⾼強有用不是?重重思虑之下,最终还是骨子里向上爬地**战胜了一切,令他可以冒着杀头的危险来面对⾼強,其勇气丝毫不亚于面对百分之三百利润的资本家了。
现在眼前出现了一线希望,宋江立刻就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人生的十字路口,在这一刻忽然就来到眼前了,教他怎么能不动?用颤抖的声音,他巴巴地向⾼強道:“小人投靠之心,可昭⽇月!应奉相公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強点了点头,不去管一旁面沉似⽔地许贯忠,自顾说道:“你与本官素不相识,要使本官信用于你,原本是件难事。”许贯忠之所以倾向于杀人,也是因为这一点,宋江这样的人,素来不知底,如何加以任用?倒是杀了以绝后患的好。现在见⾼強说到这点子上,他便也静静听着,不置一辞。
“本官素来听说,你绿林道上好汉投靠⼊伙时,有个投名状的规矩,是也不是?”
宋江一听这三个字,脸⾊顿时一变,勉強道:“应奉相公博学多闻,是有这么个规矩,若有人初次落草,盗伙中必定要这人去作件人命案子,以后便不能回头,是为投名状。不知应奉相公…”
⾼強忽而笑了起来:“宋公明,你是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明⽩么?你若要为我所用,也得有个投名状,本官才能信用于你,用人不疑。否则…”
他一面微然笑着,口中的语调越发温和,內容却叫人发寒起来:“就算你准备好了若⼲后手,要令本官为难,在本官看来也只易与尔,本官杀你也只当杀个蝼蚁!”他手按间,只听呛啷声响,久不见天⽇的宝刀弹出鞘来,刀锋在室內一闪,宛如打了道电光也似,恰好停在宋江的喉头,刀尖离他的喉结不过分毫,丝丝寒气的宋江头⽪都发⿇起来。
⾼強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宋江,你可明⽩了么?”
宋江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衙內,早就远远不止于他所想像的聪明自诩,年少得志了,这人的杀伐决断,决计不在自己平生所见的任何人物之下,就算是许多绿林豪杰,也多半不能及地。他想要点头,却慑于喉间的刀锋,只得用最诚挚的眼神望着⾼強道:“小人明⽩,小人要得应奉相公信托,自⾝地一点小聪明不能仗恃,也不能对应奉相公有所胁持,必得有诚心献上才可。”
⾼強哈哈大笑,老气横秋地说道:“孺子可教也!”他手腕一抖,长刀游龙般又隐回间,仿佛从来不曾出鞘一般。这一手耍的甚是漂亮,在⾝后站立的韩世忠脫口便叫了一声“好!”⾼強也不回头,将手向⾝后招了招算是对韩世忠示意,双眼仍旧紧盯着宋江道:“既然如此,你的诚心在哪里?”
没了刀锋指向,宋江的心思也活泛起来:“所谓的投名状,要的是⼊伙之人不能回头,因此是要杀人的案子;这位⾼衙內所要的投名状,意在保证我⽇后别无他路可走,只能一心为他效命,这投名状,我该去哪里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