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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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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霍然站起,背着手在院中走来走去:“方腊,一定是方腊!”这件事倘若能按照宗泽所设想的那样进行,则明教将每年手握大批现银,并且这现银是可以用来抵充租税的,如此则明教就成为许多平民与官府间的组织,其教徒数量势必大大增加;其次,开采银矿必定要雇佣大批工人,明教作为这银矿的直接开采方自然也就掌握了这批壮劳力,随着岁月的推移这批劳动力显然会成为核心的教众,倘若再以兵法部勒,隐隐然就形成了半军事化的中坚力量,如此一来方腊手中有钱有兵又有民众基础的支持,割据一方也非难事了。

  “难道方腊的造反是早有预谋?从这时候就开始谋划了?”想到这里,忽地一阵凉风吹过,⾼強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一⾝冷汗,刚换上的內⾐背心一块竟已透了。

  小环在旁看的担心,见⾼強额头冷汗涔涔,赶紧上前取出丝巾擦拭,轻声问道:“衙內,可是天气太热了?这两天衙內也累坏了,还是回房去歇息一会吧。”

  ⾼強微微笑了笑,却轻摇了‮头摇‬:“不妨,我还要在此多坐一会,小环且再去替我沏壶茶来。”说着重新坐下,其实此刻时近⻩昏,又是在这大树下,小院四周幽篁掩隐,时有凉风轻拂,还真说不上热。

  小环眼中仍是放心不下,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微微一福,转⾝去再沏茶来。

  ⾼強望着她的窈窕背影,忽地有些感慨起来。倘若没有小环的悉心服侍,自己在这时代的生活恐怕要变得乏味和⿇烦许多吧?起码在生活上就会多不少问题了,例如这吃饭穿⾐等⽇常琐事就有一大堆不懂的东西,也亏得这姑娘没半句怨言,件件事伺候的自己熨帖周到,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很是乐在其中。

  不过片刻之后,⾼強的思绪还是回到这帮源洞的银矿上来。历史上是没有这时朝廷在浙江开采银矿的记载的,甚至也没有明教教徒进京上告的事,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恐怕这件事会就此湮没无闻。

  那么,到底没有自己的历史会是如何一种进行?是朝廷中有人知晓了这事,却因为种种原因隐瞒不报,还是方腊见朝廷中无人可主持推行此事,索将这银矿的发现给庒了下来,自行设法开采?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強不噤废然一叹:这回到过去的勾当,可真不是人玩的!就算眼前似乎是一条史有明载的康庄大道,迈步上前时尚且步履唯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别说历史中本来就有无数被有意或无意歪曲和隐瞒的真相,放眼望去就如一条羊肠小道上还満布荆棘,中间甚至是有地雷陷阱若⼲。这一条路偏又是如此的孤单,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一个盟友与自己同行,只有将这一切心绪都埋在自己的心底,抑且尽付杜康…

  心中忽地想起大晏相公的一句名词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楼望断天涯路!”

  “衙內又在昑词么?可用师师歌舞?”耳旁忽然传来这略显稚嫰,却已甚为柔美清婉的语声,⾼強循声望去,却见师师一⾝浅绿的轻罗窄袖,两绺垂髫上各挂着一串璎珞,单手挽着那管前⽇从蔡京府上带回的和田⽟萧,俏生生地立在夕下,竹林边,竟宛如一幅极精致的图画般,令人不知不觉间便沉醉其中而忘忧。

  “师师,可还记得你初到本衙內府中的那一⽇,在这小院中为本衙內唱李太⽩的将进酒么?今⽇衙內想听你唱另一曲,也是诗仙的绝唱,行路难,可会么?”所谓睹物思人,睹人亦会令人重新拾起往⽇的心境,此刻⾼強前路漫漫,不由便想起这首行路难来。

  “师师会得,请衙內安坐听来。”小师师福了一福,便就手中⽟萧打了几下拍子,曼声唱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语音虽仍略显稚嫰,以弱龄女儿之⾝唱这太⽩居士的豪放之音亦未能尽其神髓,然而⾼強此刻心绪正如这诗中意境,不片刻已沉浸其中。

  “行路何其难乎!眼前蔡京复相之事未决,虽已多方筹谋定计,貌似有成竹,但世事有不可知,人情有不可察,事未行又如何逆料成败?就算蔡京复相,自己投⾝仕宦,上有昏君赵佶,权相蔡京,下有一众谗佞之臣如童贯、杨戬之流,朝堂不见清流惟有群魔舞,国事又当如何收拾?这还不算,外有辽金夏吐蕃大理等豺狼虎视眈眈,內有各地民怨四起人心败坏,如方腊这等仗恃一方势力有所图谋的野心家更隐伏着不知多少,我虽然‘夸称’是来自未来,然而手中一没钱粮二没兵马,在世人眼中亦是纨绔‮弟子‬一名,更兼玻璃、⽔泥、蒸汽机、TNT、小⾼炉等等⾼科技玩意一窍不通,史学史才史识亦是多多欠奉,‮主民‬改⾰什么的一概不敢动手,就凭我一己之力想要挽大厦之将倾,前路何其艰难!”

  ⾼強微微苦笑一下,尽管现实如此,自己却又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么?人生无非飘来去,不管是在北宋徽宗朝还是在21世纪,人都是一样在红尘中挣扎而已,有这样的机会去体验同时代的人所无法体验的生活,人生的⾊采想必是不会变作苍⽩的吧?路虽难行,有这一双脚慢慢走去,只须留下几个脚印,不也是人生一桩快事吗

  “…直挂云帆济沧海~”师师唱到结尾处,尾音向上微微一扬,如同拉出一抹亮⾊,恰好应了这首名诗的意境。

  “好,唱的好!”⾼強拍手叫好,心中却已暗下决心:天幸这帮源洞的银矿之事落在我手里,焉知不是上天要借我之手来扭转乾坤?若要解决这大宋积弊,以自己目前的地位和资本来说实在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想要获取更⾼的地位则必须要等待三年以后的大比,自己倘若能串通蔡京弄一个同进士出⾝,再有些实绩打底,一切顺利的话当可于数年之內到达接近中枢宰辅的位置。不过这实绩当从何处而来?

  这中间有近三年的时间,自己又只得一个荫补⼊仕,能有个低级的地方实缺就算不错了,又与大事何补?如此看来,此番帮源洞银矿之事倒还是一个契机了,这东南五路,衙內我必是要去走上一遭了!

  “果然唱的好曲!”园门处亦应声传来一句赞叹,师师听了⾼強的赞语本自有些害羞,一听有外客前来便不做声,低头站在一旁。

  ⾼強抬头看去,却见燕青和陆谦二人并肩站在门口,心中就是一喜,看来自己叫他们去办的事已有了眉目,当即将一些心绪都抛在脑后,笑着叫小环带师师退去,又吩咐开出饭来,与这两人边吃边谈。

  两人谢过了⼊座,陆谦首先道:“照衙內的吩咐,末将去城外各处花农之处寻觅,的确发觉了有一家种了些衙內所说的紫⾊小草,因其除了有些淡淡香气之外并无甚出奇之处,故此并未大量栽种。末将采了些样本在此,又请汴梁城中甜⽔巷一带的几家金紫医铺看了,按照衙內所言的以药剂萃取之法,果然得了些精油在此,请衙內过目。”说着从怀中取出几株小草和一个小瓷瓶来。

  ⾼強一喜,忙拿起那几株草来仔细看去,又凑在鼻子前闻了一闻,果然就是21世纪风行一时的薰⾐草了。记得以这草萃取出来的精油洵为女子恩物,功能美容护肤定心安神,对于去除面部的小小瑕疵更是大有奇效,配合什么SPA⽔疗亦有多种运用之功。这东西倘若再加上些包装宣传,必定能在这‮乐娱‬业空前发达的汴梁城轰动一时,以此在宮廷內打通关节岂非无往而不利?

  问明了那家花农只种了千余株这薰⾐草,⾼強立命陆谦持殿前司的令牌去将这一处花圃尽数买下,再雇人大规模种植,旁边亦要建起萃取作坊,请⾼手医官主持,预计一年之內,这百余亩的花圃⾜可供应千两精油之数,彼时市场必已打开,当可视情形觅地再建新花圃了。一应花费自然不用⾼強自己掏包,反正老爸⾼俅掌握军需供应,內中可以揩油⽔之处不胜枚举,用来为大宋的未来做些贡献,岂非好过平⽩被花差了去?

  陆谦领了差使,抖擞精神自去办,料想以殿前司的名义临一种花小农,自然是雷厉风行叱嗟立办,其中陆虞候可以沾手之处也不会少了。

  这边了了一件,那边燕青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来,⾼強接过展开一看,却见其上画着五六个女子,或妆或淡抹,或明丽或淡雅,均是极其出⾊的美女,旁边以工笔写着小字,却是些评语之类。

  ⾼強看了燕青一眼道:“小乙,这些是什么女子?”

  燕青笑道:“回衙內,这是小乙这几⽇出没汴梁的各处勾栏瓦舍,青楼馆,所见的几位出⾊当行的女子,小乙费了半夜之功,秃笔绘就图形在此,并附了些评语,以便衙內甄选。”

  (第三部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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