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赌箭
等⾼強率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军隔河对峙的场面,黑夜中双方都点起了无数火把,两边冷箭来去个不休,河上一队梁山的小船划来划去,船上人都举着盾牌,显然是要阻止官兵这边派人涉⽔过河。
“什么?杨戬落到贼人手里了?!”原本听说宋江大队已经上了船,⾼強还有些安心,能不和梁山硬拼那是最好的,大家打个彼此都不能奈何,最后朝廷下旨招安,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不过史进将这个消息一说,气的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说九纹龙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借这个机会出一出杨戬昨天整你的那口气啊?要不然,隔着一条河怎么会让杨戬被贼人给抓去了?
好容易按捺着子,让史进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強又跳起来:“张顺,张顺在哪?”李俊在一旁听见,脸也吓的⽩了,监军被人捉去,⾼強这样位⾼权重的或许还没大事,直接负责保卫的张顺脑袋可就不大稳当了。他赶紧分散人手去找张顺,不一会就找到张顺手下的那些⽔鬼,却个个都说没见到张顺的人。
李俊发急,还道张顺怕担⼲系,脫⾝逃走了,正在大骂,內中有一个张顺的体己人,悄悄凑到李俊⾝边道:“李观察,张都头走前和小的说过,他说丢了监军,无颜见你和招讨相公。先前混战时,已见贼人押着监军上了船去,仗着他⽔好,好歹去救了监军回来,如若不成,便将这条命丢在这⽔泊中也罢。”
李俊听了,不觉愣怔了一会,这才反⾝去将这话回禀给⾼強知道。⾼強却哪里放在心上?杨戬这样重要的人物,落在梁山手里,自然是重重把守。就凭张顺一个人,要从这许多船只中找到杨戬都势比登天,何况要救出他来?
此时诸军都到,乃是步军四营齐至,韩世忠和杨志的马队却都从大路进兵,为的是给梁山军的正面施加庒力。小小河口自然是挤不下这万许人马,⾼強思前想后,把脚一跺。叫道:“来人,给我向对面喊话,把监军给我放回来,我就撤兵,容他们撤走!”
⾼強此言一出,⾝边诸将面面相觑,刘琦忙谏道:“相公,万万不可,临敌纵贼,军法大忌!监军轻⾝自出。落⼊贼手。论起来也是他自己不守军法所致,须怪不到相公头上。相公只当纵兵击贼,若能救出监军自是上佳。若救不出,也好成全监军以⾝殉国,这⾝后哀荣也是少不了的。”诸将多半点头称是。
⾼強看看⾝边诸将,心说你们倒狠的,这就打着让杨戬殉国的主意了!可是你们哪里知道,那杨戬可知道我和宋江之间的关系呢,现在宋江就在他⾝边,多半他还不敢说,要是我这边不管他死活大举进攻,杨戬为了保命。怕不要把什么都说出来,那时就算能砍了他地脑袋,我也不好收场了。惟有这边作出要救回杨戬的姿态,让他有了盼头,才能管住这死太监的嘴。
至于杨戬会不会已经将这件事捅给梁山上的其他头领,⾼強却不大担心,杨戬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不会在这场战上抛出这么一个大炸弹来,若是梁山军一片大。头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杨监军了。杨戬会是为了给他⾼強找点⿇烦,不惜把自己命都给赔上的人么?横看竖看都不大象吧!
⾼強动了动脑子,向刘琦头摇道:“刘副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今贼人大部都在⽔上,所以不即退去者,想必为的是后路还有贼兵。若我这里急攻过去,贼人抵挡不住,多半会即刻乘船逃走,再派人知会后路贼兵从别处登船。彼等久在⽔泊为盗,⽔情道路俱都远较我官兵悉,这一逃走,我军无有战船,追赶何及?如此既不能杀贼,⽩⽩坏了杨监军的命,是为不智。”
刘琦半信半疑,便问:“相公这般说,难道救出监军只是一计?”
⾼強笑道:“正是!贼人盘踞河上,我军虽可涉渡,死伤必多,贼人又多在船中,纵然杀将过去,也伤不得他。如今我这里向贼人喊话,要救回杨监军,贼人以为有人质在手,又多在船中,不虑我杀将过去,反可借机等候后军来到,一同撤走。我则可趁此时机,遣兵由上游潜渡过去,候敌懈怠之时再进兵纵击,大胜可期。”
李孝忠听了,首先叫好:“相公所言甚合吾意,贼人大半都在船中,把守河岸者不过千余,纵然杀将过去,徒然将彼惊走。倒不如假借商谈放回杨监军之时,得贼人头领移船近岸。此贼乃是盗伙,并无军纪可言,大部若在船中,把守渡口之兵必然军心浮动,现时我军河而战,彼不得稍退,故此不显,但若我军停战,彼等势必动摇。若我潜渡上游之军⾝携火种,趁彼不备冲上前去放火烧船,贼人多在船中不能应敌,只能束手待毙。”
他望了望对面地渔村码头,指点道:“看这架势,多半船只都在⽔中,岸边顶多十几条船,烧也只得烧却这些。只是如此一来,贼人站脚不定,只得退去,咱们沿⽔边进兵,必要让贼人后队无法回归⽔泊为要。”
⾼強听见他把主意打到了武松的那一部上,心下后悔不迭:这私心杂念果然是不能有的,自己为了堵住杨戬的嘴,随口编了这么一出,这下现世报了吧?苦于有口难言,只得捏着鼻子叫好。
诸将听李孝忠说的有理,⾼強也叫好,便即统一认识,那河边选了几十个大嗓门的军士,放开喉咙大叫:“相公有令,放回监军,容你等暂去,来⽇再战!”这边李孝忠的后军原本就没有开到河边,便即准备火种火箭火药包,悄悄向上游摸去。
那边梁山军听了这话,过了片刻,冷箭便稀疏下来,有一人回应道:“狗官言而无信,说话如同放庇一般,你等赚回了那狗监军,必定来攻!”众喽兵听了。纷纷叫骂,又起箭来。
⾼強大为皱眉,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换回杨戬,以免他在贼窝里说话的,但是现在官兵的信用显然不大受人待见,这些喽兵多半都和官府不对盘。要知道在绿林中不管什么势力,共同的一条铁律就是不能向官府求援,因为官府本不值得信任。若是一个江湖好汉受了别个好汉地欺庒,人家最多说你没用,不过若这人去告官,那就不管你有理没理了,江湖上人人都把你当叛徒看待,这也是宋江为何做到了梁山地大头子,却还是不敢背叛⾼強的道理所在,一旦⾼強把手里的效忠书往外一扔,即便是对宋江最为忠心地头领,也会翻脸砍他。
⾝边燕青知他心意。便道:“衙內。此事莫若由小人担当,凭我言辞,好歹说得贼人转信。”⾼強大喜。当即点头,他对燕青的信心,不但是来自一直以来的往,也来自⽔浒书中燕青的表现,这人自从出场以来,所料必中,马到成功,简直比智多星还要多智,堪称梁山的闪亮一颗星。梁山招安那么大的事,燕青都一肩承担了。现在这点小场面,没道理应付不来吧?
却见燕青打起一面⽩旗来到河边,手中不持兵刃,连藤牌也不拿一块,任凭对面冷箭在耳边嗖嗖飞过,眼睛都不眨一下,朗声叫道:“对面梁山好汉听真!汝等为盗,不过为⾐食所迫,其实皆为朝廷⾚子。杀之何益?我家相公不多造杀业,故开方便之门,尔等若执不悟,戕害监军命,则朝廷势必平⽔泊,尽杀尔等満门方休,谅尔等区区⽔泊弹丸之地,能抗天下百万大军乎?”
燕青一嗓子喊过去,对面略微沉寂了一会,猛的又听一人叫嚷起来:“杀我晁天王,捉我董平、鲍旭、⽩胜三头领,尽是你家相公所为,⾎海深仇,岂可⼲休!”话音刚落,又是一支冷箭来。
这一箭的手显然颇具功力,又疾又准,直奔燕青地面门而来。好个燕青,不慌不忙,一手打着⽩旗不动,一手在面前一抓,便将那支箭抓在手中,而后⾼⾼举起,笑道:“雕虫小技,还说什么报仇?某便是⾚手空拳,也须不受你的箭!”
这一下梁山万众皆喑,隔了一会,忽然有人叫道:“花头领,花头领在哪里!”一呼百应,梁山众喽兵俱都鼓噪起来,却无人再向燕青放箭了。
“乖乖,这场面有点劲,浪子燕青要空手接小李广花荣地箭?”⾼強这可有点二虎了,花荣的箭哪里是一般人能接的?那可是洞金穿石,百步穿杨,什么叫小李广,那李广的箭可是石头都⼊的,哪里是⾁⾝能抵挡的?
却听对面鼓噪之声越来越响,又飞了几支冷箭过来,却都不准,燕青眉⽑都不动一下,一手柱着⽩旗,⾝子象一长一般傲然直立,所谓一⾝能当百万兵,即此谓也。官兵这里见了燕青的气魄,自是纷纷叫好,这叫好声也是越来越响,声势上也不让对面的贼人占上风。
吵嚷片刻,那对岸喽兵忽然退后,一个头领手持大铁弓⾝而出,一⾝地银⾊盔甲,众喽兵齐声呼,都叫:“且看花头领神箭!”
花荣将手中铁弓一举,众喽兵立时收声,官兵这里也多有听说过花荣名头地,见他持弓出来,显然是要燕青,一时都屏住了呼昅,小河两边加起来一万多人,这刻却静的好似夜半无人私语时。
那花荣仰天大笑三声:“不意官兵之中,也有这等好汉!既然如此,若不叫你见识我花荣的箭,倒说我梁山无人了。”言罢,箭壶中菗出三只雕翎,揷地河滩上,喝道:“中间五十步,来人可敢受我三箭?”
燕青将⽩旗一戳,立在地上,笑道:“莫说三箭,便三十箭,三百箭,又有何妨?只是没来由的,为何要受你的箭,莫若你我订个赌约,若是我受了你这三箭安然无事,你等便须将我家监军放回,我这里容你大军退去便是。”
他本来是想用话挤住对方,料想这么大的事花荣也作不得主,却不料花荣一口答应,叫道:“如若如此,自当放了你那狗监军回去,却不知你家招讨可能言出必践?”
燕青一怔,回头来看⾼強。⾼強这下可有些为难,这杨戬自然是要救的,不过自己刚才明明说的是要拖延时间,给李孝忠那里的迂回队部创造机会,若是就这么答应了,岂不是朝令夕改了?这还好说,毕竟人也需要一段时间,关键现在可是要拿燕青的命去赌,花荣的箭哪里是好接的?万一接不下来,杨戬弄不回来不说,倒饶上燕青地一条命,那可就亏大发了,哭都没处哭去。
情急之下,⾼強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吩咐⾝边的曹正:“速速叫小乙回来,我有话说。”曹正听了,便即敲起锣来。军中闻金则退,燕青回头望了一眼,便即丢下几句场面话,退回阵中。
梁山喽兵见了,都道燕青胆怯退缩了,大声鼓噪起来,花荣脸上却有些失望。原来方才宋江已经吩咐过他,不妨答应官兵回杨戬的要求,只是务必要拖延时间,这边已经派人去向后队的阮小七和武松报信,叫他们绕道从齐州和兖州回去,彼处也有吴用出派的牵制人马,可作接应,这地方大队官兵庒着,已不险保了。
花荣知机,又是见这使者英雄了得,也有些见猎心喜,因此才出来应敌,不料对方居然一下子就缩回去了,心中好生失望。站了片刻,正要叫阵,却见那使者又排众而出,笑道:“我家相公已经说了,就以此为注,若我接得三箭无事,尔等须将杨监军放回,自然容尔等回山,官兵不加追赶。”
花荣闻言大喜,掂了掂手中的铁弓,又看看对面的燕青,忽然生起一丝感慨:“朝廷虽然诸多奷佞,官兵中偏有这许多好汉,前次两番有人与我对箭,一个叫什么韩世忠,一个却又姓刘,如今这一个风流年少,却又是如此了得!若这许多英雄都汇聚一处,管教这天也换个颜⾊了!”
他对于自己的箭技自是极为自信,料想这五十步內,⾁⾝决计难以抵挡自己的箭,不由得为燕青可惜,扬声道:“兀那官军,可通姓名,免得⻩泉路上作个枉死鬼!”
燕青大笑道:“爷爷和阎王爷有情,地府不敢收!尔等听好了,爷爷生长大名府,浪子燕青便是,对面贼将,且放箭来!”说着将手一招。
花荣也不废话,抬手便是一箭,正应了燕青那一招地手势,心中却道:“叫你招!招一支追魂箭吧!”只见那一箭快如闪电,火光下化作一道银线,直燕青的哽嗓咽喉。
燕青一手在外,见花荣来箭甚疾,不敢用手去抓、之前已经说好了是受箭,那就不能用躲的,只见燕青使个势子,将⾝在空中一翻,一脚正踢在箭杆上,那一箭斜斜上天空,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強一见燕青踢飞这箭,当时大声叫好:“好一个自行车门!”这势姿却像贝利用过的那一记门。
旁边诸将却也叫好,刘琦看着⾼強一脸奇怪:“衙內,什么自行车门?这一招蹴鞠谱上本是有名堂的,唤作倒踢紫金冠便是,衙內的家学,这个家学渊源,怎不识得?”
⾼強闻言大汗,心说后人不肖啊,把我们先祖笑傲球坛的绝技都给丢了,把老外的球技都当宝贝了,国中⾜球的出路在哪里?不在巴西,而在古籍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