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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放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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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观二年秋九月丙寅⽇

  这一天,东京汴梁顺天门外金明池边人山人海,热闹异常。三年一度的秋闱大比,今朝就是放榜揭晓的⽇子,各州各府学子们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寒窗苦读,祈望着能够一朝鱼跃龙门,将这⾝文武艺卖给帝王家,能不能成功,今天就见分晓。

  历来大比放榜的⽇子,金明池边就是免不了的热闹,一来是各路学子心怀忐忑,等候命运的判决,另一方面榜下捉婿的戏码仍旧要上演。本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这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在哪里呢?也就⾼在这个做官的机会了。虽然相比于许多功臣‮弟子‬来说,通过科举进⼊仕途只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可以通过祖宗的福荫恩补为官,但对于寒门出⾝的‮弟子‬来说,科举仍旧是青云仕途的不二法门。

  读书,中举,做官,这可以说是这个时代人的⻩金大道,与现代人的做生意,发财,娶他若⼲个美貌大小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在这方面现代人有一点比较幸运,基本上是个人就可以做这样的梦,因为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有实现这样梦想的机会;宋代的人就比较可怜,很多人是想读书做官也没办法的,例如经商弟子不许科举,家境贫寒者更有许多人连上京城‮试考‬的路费都凑不出来,⽩⽩浪费大好机会。

  那些家中‮弟子‬不能参加科举的,便只好借着姻亲的机会来攀附能够在科举中出人头地者,甚至有人在放榜之前就在比较有望中举的学子⾝上下了本钱,好似落了定钱,一旦中举,便双手奉上⻩灿灿的铜钱,洗⽩⽩的女儿。顺便给家门添一个‮员官‬
‮弟子‬,以延续富贵。长保家门不坠。

  还有那本已富贵的家门,也要在中榜地有才之士中选女婿,好为自己锦上添花。好比后世著名的奷臣秦桧,也正是因为榜下捉婿,才娶了前朝宰相王珪的孙女,结果由于双方门第差别太大,秦桧从一成婚就染上了气管炎的⽑病,终其一生未变。可惜的是。秦桧中举是政和五年的事,算起来还是七年以后了,否则以⾼強的八卦格,定要在这金明池边找找哪位是这个最有名⽩脸角⾊。

  不过,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同。自从崇宁二年蔡京首次为相。将学制改变,往年的科举制逐步被三等学舍制代替,这已经是第二届的学舍生放榜了。与上一届相比,三年来学舍制已经在各州府全面铺开,州县一级的下舍,路军一级地中舍,以及京城的上舍,三者构成了新的大宋教育选材体系。凡能历经三舍者,便可登第中举,获得殿试资格。

  在⾼強这后世人的眼光看来,这就类似于是用义务教育制取代了科举制度。撇去这义务教育制度的施行范围还相当有限,对朝廷财政造成了不小地负担等等弊端不谈。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进步。…蔡京的执政或许有许多苛峻严急的地方,为人或许也失之心机太过深刻,但在这学制改⾰方面来说,他做的确实是顺应时代进步嘲流的好事。

  “不过话说回来,今⽇这金明池边就算再热闹,也和我没关系。拢共就点了几次名,三年来基本没去上舍露过面,本衙內却也弄了个进士及第,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呐…”得了便宜无处卖乖,本来是相当令人郁闷的一件事。但看着车厢外面,金明池边不断有人爆发出中举后的狂喜呼声,继而引发一阵动,或者是更多地学子榜上无名,或沮丧无言或相互安慰,金明池边守卫的军士更是如临大敌,生怕有人想不开直接跳进池子里不肯上来,如此芸芸众生相中,本届考生中算得上最悠然自得又脸⽪最厚的一位…⾼強⾼衙內,倒也破天荒地有些脸红起来。

  他却有意无意地忘记了,在两年多之前,便已经⼊仕为官,现今已经是五品大员,回头放出京去,摇⾝就是一州的知府,方面之重地⾝份,本朝开国以来,以新近登第之⾝份授官的,这么⾼地品级恐怕还是独一份。

  “小乙啊,不知今科的榜首是哪一位?照道理,咱们都是同榜的进士,往后大家就是同年之谊,是不是应该去走动走动,聊表恭喜⾼中之意?”⾼強将目光从掀起的帘子下收回,扭过头去向坐在⾝边的燕青,也是他的同级生问道。

  燕青笑了笑:“衙內差矣,今⽇之榜只录中举者,⼊一甲者还得经官家殿试,方可定出状元,榜眼,探花。咱们都是二甲的同进士及第,没那个资格去正殿参加官家殿试的,只在便殿由宰臣两员殿试而已,若与那一甲的进士们叙起来,咱们可算同年,同榜可就未必了。”

  ⾼強咳了一声道:“拉倒!你还罢了,好歹在京城上舍念了三年书,我可是加起来都没去过太学几次的,真要上了一甲名单,保不齐有哪个不开眼的酸秀才眼红我,当殿弄出什么事端来,多少是个⿇烦。二甲好,二甲好得很!”

  燕青一笑,正要说⾼強多虑,忽听那金明池边有人⾼声道:“恁地不公!我等太学苦读三载,若因才学不到,落榜亦是难言,偏有梁师成,⾼強之流,不攻诗书,竟然也窜⼊榜中,实在叫人不服!”榜边正有大批落榜‮意失‬者,这时候正是情绪得到宣怈的口子,一时间应者云集,群情汹涌,吵吵的不亦乐乎。

  “衙內果然神算,小人佩服!”燕青立刻转了口气,不过语中颇有谑笑之意。

  ⾼強老脸⽪厚,也不把这等群众的正义呼声放在心上,能够借着自己的⾝份和手中的权力,避免埋头与那些名副其实的故纸堆中,对他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反正已经占了便宜,以他的心也不会把这些义愤填膺的学子放在心上,独独点出为首呐喊的那人来,向燕青问道:“小乙,那个为首的,你可认得?”

  燕青心玲珑,又是好歹读过三年上舍的,略望一望便道:“认得,那人叫做陈朝老,与衙內并小人都是同年,往⽇见面时,与燕青也有三言两语的支吾,虽无深,却知此人心耿直,在同学中颇有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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