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苏州人前来自首
许家兄弟带着小疙瘩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夜⾊之中,在那寂静的深夜里却听到后边隐约传来一阵喊声:“县太爷被人打啦…”
小疙瘩年纪虽小,但是久经尘世,知道厉害。一听居然是县太爷也被打了,顿时出了一⾝冷汗,不管说那个向博文有多大的本事,那个财爷有多大的势力,都只不过是地方上的恶霸而已,有钱有势力但是不代表有权。可是县太爷就不一样了,他无论怎么说也是本县的最⾼行政长官,在街上被人打伤,是一定要追究的。兰溪城不算大城,到时候衙役官兵把整个兰溪城翻个底朝天,他们三人是不是真的跑得掉,那就难说的很了。
许家兄弟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刚才借着酒劲的威风一过去,心里就凉了。民不跟官斗,这句话他们走惯江湖的人是懂得,在外边替人庒货,别说打伤劫匪,就算是打死了劫匪也没多大事,大不了一报官,塞些银子就说是遇到了拦路剪径的匪徒,也就过去了。但是什么时候看到走江湖的和官府起了冲突,别说是打一个县太爷了,哪怕是打一个衙役他们不敢啊!
“怎么办?”许英武竟然是第一个没了主意的。
小疙瘩年纪小,心眼多,俗称人小鬼大,想起晚上在醉风楼里朱棣的那般威风,一卷袖子,用他那稚嫰的童声喝道:“走,找燕公子去。他想必是有办法的!”
许家兄弟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只得跟着小疙瘩的脚步朝枫林阁跑去。
…
沈子成回到客栈,许芝兰早已睡下了,听到相公回来推门的声音,许芝兰急忙披⾐起了过来:“相公,怎么这么晚?”说着便要去打热⽔给沈子成洗漱。
沈子成笑着摇了摇手:“不用,今天晚上在醉风楼耽误了一会,出了点意外,你还是去躺下吧,我去两位大哥房里去叫人端热⽔来!快点,别着凉了…”沈子成看许芝兰穿得甚少,急忙把她又按到被窝里,拿棉被给她掖得严严实实,忽然间凑过嘴去,在许芝兰的红上吻了一口,这才得意的哼着小曲出了房门。
可是许家兄弟的房间里居然没人,桌上的烛台已经快燃到尽头,炭炉早已灭了,上面没吃完的一锅⾁已经凝起了厚厚的油脂,地上扔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瓶。
沈子成不噤抓了抓脑门:“大半夜的去哪了?”
这时店小二正好收拾东西从外边走过,沈子成急忙抢了出去,拉住店小二:“小二哥,你可知道住在这里的三人去了哪儿么?”
店小二探头看看了:“两位许爷啊?之前叫小的送一锅⾁来,又温了酒,后来去哪,咱可就不知道了…”
沈子成放开了手,暗忖道:两个许家兄弟拳脚了得,又是走惯了江湖的人,只怕是带着小疙瘩出去玩去了吧。只是如今天⾊已经很晚,三个男人,要么就是去了院要么就是去了赌坊,唉…这两个大舅子真是不像话,自己想去寻花问柳就行了,居然把只有十三岁的小疙瘩也带了去,真是误人弟子害人不浅!
沈子成一边头摇一边叫店小二送热⽔过来,径直回房间安歇去了。
当沈子成糊糊醒来的时候,整个枫林阁已经是飞狗跳一片了,挎着刀的衙役和官兵満城搜索,说是要抓两个说话苏州口音的汉子,财爷头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跟在衙役⾝后。
要说向博文和财爷他们并不笨,听许家兄弟说话就应该不是本地人,但是跟着朱棣的那帮人都是着应天府的口音,那么说话像苏州口音的人十有**就是沈子成派去的。
特别是那个矮小的⾝影,财爷一想便回忆起来在醉风楼里见过沈子成的⾝后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不过向博文和那个倒霉的瘦子县太爷倒也沉得住气,三个人守在县衙里合计了夜一,总要商量出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来对付沈子成。
现在兰溪城四面八方的才子都要来,总不能关上城门不叫人进出吧?况且宋濂的⾝份非同小可,虽然他已经告老还乡,可是朝中宋濂的门生无数,又有不少员官受过宋濂的恩惠,要是宋濂真的要保沈子成,那区区一个兰溪县城还真动不了沈三少。
再有就是那个⾝份诡秘的朱棣了,向博文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朝中大臣的官宦弟子大多也都打过照面,至不济也听说过音容笑貌。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位权贵的儿子来到了兰溪。他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偏就没想到这大明朝最有权势的那一位⾝上!
三人在县衙里合计了夜一,总算有了头绪,最后还是差点“咬伤了英雄”的县太爷孔有全按捺不住火气,拍着桌子叫骂道:“管他是天王老子,在兰溪城里,老子最大,打了老子一巴掌,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财爷一听就来了精神,不停的煽风点火:“说得是,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暗算了都不能找回场子来,以后兰溪城这一亩三分田,咱们还要不要混了!”
向博文拗不过他们,况且自己也被打得惨了,索由得他们去,反正这次是兰溪县衙出面,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和向家无关。再退一步,就算和向家有关,到时候去找胡惟庸的儿子一求情,呵呵,哪怕是刑部也不敢怎么样啊!
沈子成刚刚穿⾐起,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就扑到房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师爷跟在财爷的⾝后,一脸奷笑的看着沈子成:“沈子成,你是苏州人氏吧?”
沈子成点了点头:“也算是吧!”
那师爷神⾊一整:“昨夜有几个苏州盗匪袭击兰溪知县大人,这件事沈公子你可知道?”
沈子成摇了头摇,他是刚刚睡醒,脑子里还一片模糊:“知县大人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被贼人袭击呢?”
那师爷一阵冷笑,从怀里取出一份文牒来,在沈子成面前一晃:“这最近一个月来进⼊兰溪县城的苏州人不多不少,刚好四个。都是有路引的,这…可做不了假吧?”
他也不等沈子成分辨便大声念道:“苏州到兰溪的路引共有四人,沈子成、许勇武、许英武、许氏!今⽇一早知县大人就命令官差四处搜捕,却找不到许勇武和许英武两人。大人知道这两人是沈公子的亲戚,又住在一起,请问沈公子可知道他们的去向?”
师爷说到最后一句话,声⾊转厉,双眼冷冷的盯着沈子成。⾝后的衙役和师爷合作多年,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于是非常配合的将手中的铁镣铐,木枷用力的抖的哗哗作响。好几只手都已经按在刀柄上。
“什么意思?要拿我?”沈子成顿时清醒了过来:“大明律法里有这一条么?抓不到嫌犯就要抓嫌犯的亲属?”
许芝兰正好端着给沈子成洗漱的热⽔走了进来,一看几个官差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双手一捧热⽔盆斥道:“让开,被滚⽔烫到莫怨别人!”
众官差急忙让开一条道路,现在是寒冬,别说是滚⽔,就算是凉⽔冻在⾝上也要掉一层⽪。许芝兰走进房里,将⽔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砸得桌子咯吱咯吱一阵响,转过脸来冷冷的看着众官差。
财爷的嘴巴还有些漏风,但是按捺不住已经叫了出来:“你这婆娘,是要作反么?”
沈子成丢下一块布巾在⽔中,擦了擦脸:“悠悠的说道,财爷,饭可以吃,但是话不可以说。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要是诬告他人,不但要反坐还要罪加一等。芝兰,你都听见了?把这话记下来,到时候请潜溪先生到应天府给咱们告御状去!沈家虽然已经破落了,但是造反这样的大罪可担当不起!”
财爷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随口骂了一句,却被沈子成抓住话柄。顿时气焰短了几分,低声叫道:“是着苏州口音的人偷袭县太爷和…本大爷。就你们四个苏州人,不是你们还是什么人?莫要抵赖,老老实实跟我们去了县衙,还能有个安生,不然的话,这就动手把你们抓回县衙去!”
沈子成头也不抬,自顾自洗着脸:“说苏州话就是苏州人么?在下还会说北平话,广州话呢,那在下就是北平人,广州人了?财爷,既然贼人是偷袭县太爷,自然要隐瞒自己的⾝份,就算他们是倭寇,说几句苏州话来骗你们也不⾜为奇啊!凡事,要多用用脑子!”沈子成轻轻的敲了敲太⽳,笑呵呵的看着财爷,挑衅似的露出六颗雪⽩的门牙,做一个标准的微笑,正对着缺了两颗门牙的财爷…
财爷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子成索再气气他,无凭无据,料区区兰溪县衙也不敢把自己这位宋濂先生请来的座上宾怎么样,于是头摇晃脑的念道:“娘子,相公教你读书啊…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爷贴近了财爷的耳朵:“财爷,沈子成骂你!”
财爷一愣,师爷又说道:“他是说你少了两颗门牙,嘴巴就像狗洞!”
财爷然大怒,一把把瘦瘦小小的师爷推倒在地上,杀气冲天的看着沈子成就要喝呼人动手,忽然⾝后传来一个祥和的声音:“可是要拿苏州人么?贫僧是来自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