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圣人的话
“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小的都看不过去了,只要大人一句话,小的马上把那不长眼的狗东西暴打一顿丢到河里去。”在厨房外边等着沈子成的几个锦⾐卫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一副慷慨昂的模样。
沈子成怎么能不知道他们心里的那点鬼主意,淡淡的笑道:“我堂堂锦⾐卫同知,怎么能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你在路边遇到一条狗,狗冲你叫了几声,难道你还要跟狗叫回来不成?要做大事,就要有点肚量,这些小厮,无需跟他们计较了!”
那几个缇骑急忙接上话头就拍起了马庇:“大人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古人说大人有大量,果然是不错的。那家伙也就是运气好,不知道祖上烧了什么⾼香,遇到了大人。要是遇到旁人,还不打死他?”
沈子成自己就是拍马庇的⾼手,又怎么会把别人的马庇当真?背负着双手,对那厨师叮嘱道:“待会儿给晋王做完了晚饭,记得给我的人熬些姜汤什么的。早些做了吩咐人送去。有劳了!”
那些缇骑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子成对一个御厨这么客气,但是沈子成心里有数。这一路上,伙食可都是在厨子管着呢,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监督着。虽然说御厨也不敢在饭菜里边下毒药泻药什么的,可是故意做的脏些,谁也不知道。自己礼贤下士一些,最起码饭菜吃的也安心。天知道今天晚上晋王那边的伙食里会不会被人下了点黑手,比如上个茅房之后故意不洗手就给晋王切菜什么的…
到了船头,只见蝶⾐穿着宽大的锦⾐卫服饰,坐在船头吹风呢,她本来就晕船,又不想坐在船舱里边憋着更闷,就来到船头,福船还是大的,船头这儿也没什么人在。小姑娘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这里看着⽔波漾,看着船儿缓行。
沈子成看着蝶⾐消瘦的背影,正想过去安抚几句,忽然看到从另一侧船舷那边走过好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穿着黑⾐的人,正是方才在厨房里遇到的晋王府家丁。其他几个人打扮跟他差不多,看起来都是一丘之貉。
这几个人大咧咧的走到蝶⾐的⾝份,冷眼看了看她,叫道:“挪到一边去,这儿清净,爷几个要在这儿吹吹风。”
蝶⾐⾝上没有几分力气,微弱的说道:“那边还有好大的地方,你们去那里不行吗?”
“嘿,新鲜了!”那家丁叫道:“从来只有别人给爷们挪地方,今儿个长见识了,还有人叫爷给她挪地方。真是不长眼的东西。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是晋王府的人。你一个小小锦⾐卫的番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
蝶⾐那丫头虽然⾝上没有力气,可是从来嘴上也不饶人,冷笑道:“好大的威风,我还以为诸位是宮里伺候皇上的公公呢!”这一句话连消带打顿时叫那些趾⾼气昂的家丁受不了,脸⾊一变就要动手去抓蝶⾐。
虽然蝶⾐只是个江湖儿女,可终究是个女儿⾝,怎么能随随便便让陌生男子的手碰到自己的⾝体,当即跳起⾝来一躲,将那家丁闪开。那人收不住步子,差点一头从船头撞了下去。还好伸手抓住了船头的边沿,支撑住⾝体,回过脸来恶狠狠的看着蝶⾐,⾝后几个家丁卷袖子的卷袖子,捏拳头的捏拳头,看这样子,竟是几个男子要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女孩。要是换做蝶⾐⾝体健康的时候,自然也不把几个小小家丁放在眼里,现在终归是晕船呢,⾝体不适,加上肚里空空如也,一点力气也没有,被这几个家丁围住,气势就弱了几分。
眼瞅那几个斗大的拳头就要砸到小丫头的⾝上,沈子成急忙喝道:“住手!”
带头的家丁一愣,回头看看又是沈子成,这一拳倒是没有打下去,双手抱着膀子斜着眼睛看着沈子成,他料定沈子成也不敢得罪晋王,而朱棡是出了名的护短。便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管教的好下属,说话也不怕脏了嘴巴!”
这些家丁在晋王的庇护下,一个个都是井底之蛙,只知道狗仗人势,对于这个刚刚从大內亲军都督府改制而成的锦⾐卫并不悉,浑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得罪整个大明帝国未来二百多年来最有权势的机构之一。沈子成也懒得跟他们说破,缓缓的说道:“几位要在船头吹风?那就吹好了,我这位下属有些晕船,头脑昏沉沉的,切莫要动了怒气。各位还是稍安勿躁好了!”
蝶⾐一听沈子成都不护着自己,顿时急了,跺了跺脚就要去船舱里去找那几位女眷说理去。却被沈子成一把拉住手臂,她⾝上无力,动力挣脫了几下却是无可奈何,只好气愤愤的看着那几个家丁。
船头这一块儿就这么被人给占据了,这次就连那些事不关己的锦⾐卫都觉得颜面无光。蝶⾐气的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的打转,沈子成牵着蝶⾐走到僻静的角落,这儿微风阵阵,将蝶⾐的长发撩动起来,只是发梢已经被泪⽔打,粘在脸上,眼眶又是红红的,小嘴撅得老⾼,却不是那么好看了。沈子成低声劝慰道:“先忍忍这口鸟气。这一路出行,好歹晋王也是正使,我是副使,船儿离开京都还不到一天,就闹出这样的动静,实在是给使团面上抹黑。到时候要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大人大量,就忍忍吧!”
“凭什么都是咱们忍?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忍忍?”蝶⾐一把甩开了沈子成的手,转⾝就哭哭啼啼的进了船舱。沈子成知道这丫头受不得委屈,叹息一声,自己一片苦心,却不知道朱棡那个家伙能不能领会。切莫到最后成了吹皱一池舂⽔,⼲卿鸟事?
锦⾐卫们看着沈子成的眼神也渐渐奇怪起来,这位同知大人平⽇里的作风相当威风了,在江南这一路下来,杀伐决断,从来没见怕了谁,怎么这一次居然谨慎小心起来了。这也就算了,现在人家踩到自己脸上了,还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是说沈大人的涵养功夫好呢,还是说沈子成这个人天生的见⾼就拜,见低就踩。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的话,肯定是要惹大⿇烦的。
沈子成长叹一声,背着双手施施然的走回船舱去了,船上四个妙龄女孩凑在一起,自然有无穷无尽的话题。许芝兰说起当年沈子成在苏州的趣事,那些女孩哪里肯信,都说沈子成明明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怎么可能是苏州的一介混混呢?
这番讨论待到沈子成推门进屋的时候,便立即停止了,四女看着沈子成的眼神各有不同,有的略带惊奇,有的则是不怀好意的微笑。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长花了?”沈子成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的问道。
苏坦妹笑道:“花是没有长,只是听说了一些你的笑话,想跟你求证一番。”
“说来听听!”沈子成最不怕的就是陈年往事了。
楚方⽟修长的手指头轻轻点着沿,缓缓的说道:“听说沈公子当年十四岁的时候就混迹苏州各大赌坊,还有个绰号叫做赌场鬼见愁,出了名的豪赌,要是当⽇赢了也就罢了。输了就翻番的往赌场里砸钱,有一次,沈公子据说是大杀四方,只要是赌场里的人几乎都欠了沈公子的钱,后来有个醉汉对公子出言不逊,公子一句话…今天替本公子揍他的,赌帐全免了。那醉汉立刻被満赌场的人暴打,险些打出人命,不知道可有此事?”
沈子成面不改⾊心不跳,大声说道:“不错,就是沈子成做的。”他当然问心无愧,那时候自己还没上⾝呢,看到诸女略有失望之⾊,沈子成解释道:“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又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下少年之时荒唐糊涂,自然是不对的,如今在下已经是个正人君子,为国出力。圣人也说过,年轻人犯错,圣人都会原谅的。诸位不是还拘泥于在下过去种种吧?”
“是哪位圣人说的,怎么我不知道?”苏坦妹笑道。
“那位圣人叫耶和华,先不要提他了。你们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沈子成大咧咧的问道。
虽然是歪理琊说,可是似乎也说得通,再说了,女人就是这样,要是不喜你,哪怕你是个正人君子也没用,可要是喜上了你,哪怕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她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那些沈子成年少时候的往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这几位女子的神⾊,沈子成心中定安不少,正准备再说几句花言巧语,忽然舱门被人接连不停的敲打起来。
沈子成拉开舱门,只见唐一鸣站在门口,指着船边,一脸紧张:“晋王出来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