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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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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送到校医院,确诊为骨裂。手臂被打上石膏上绷带,至少三个星期才能拆开,还有二十多天就考研了,万幸的是,没有骨折,否则我必须在三个星期里学会用脚写字。

  大夫要求住院查看几天,杨留下来照顾我。我仰靠着病,脖子上套着两绳子,分别吊着左右胳膊,逃过一劫般对杨说:“幸好没跳得太⾼,要不然我这辈子就加⼊残疾人的行列了。”

  杨说:“还得找个人照顾你一辈子…—对了,周舟呢,用不用打电话告诉她一声。”“用我的‮机手‬打,在我子兜里。”此时我的双手除了让我感觉疼痛,已毫无用处。

  杨找出‮机手‬,拨了周舟的电话,放到耳边听了会儿又拿开,说:“没开机。”

  我“哦”了一声,心如⿇。

  过了一会儿,杨问:“你饿不,我去弄点儿吃的?”

  我说:“中午吃到了嗓子眼儿,现在才消化到口,彻底消化⼲净,至少要等到明天中午。”

  杨说:“你的消化器官工作效率太低,我早就饿了,胃已经在吐酸⽔向我‮议抗‬了。”

  “那你吃去吧。”我说“帮我躺下,我要睡会儿。”

  杨把我放倒,然后自己去吃饭。我躺在病上,闭目养神,希望用睡眠减轻疼痛。

  半睡半醒中,我听到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一个人。不应该是杨,他这会儿可能才刚到食堂。也许是又住进来新病人。我没有睁眼,继续努力睡着。

  那人走到我的病前,我还是没有睁眼,以为是查房的护士。校医院的护士我都见过,没有一个长得能让人为了赏心悦目一下而有必要睁眼。来者在我边的椅子上坐下,俯过⾝,呼出的气息噴在我的脸上。

  怎么有这么不懂礼貌的护士!我睁开眼,一看,不是护士。

  “疼吗?”乔巧问。

  我一笑,摇‮头摇‬,又问:“你怎么来了?”

  乔巧说:“我在食堂碰到杨,他说你受伤了。”

  我说:“没大事儿,过几天就出院。”

  “喝⽔吗?”乔巧问。

  我点点头,让乔巧扶起,把⽔杯送到我的嘴边,杯口倾斜,⽔流进嘴里。然后乔巧掏出一包话梅,问我:“吃吗?”

  我没有拒绝,她把话梅放到我嘴里。吃了一个,还想吃,乔巧又给我嘴里放了一个。一包话梅被她一个我一个很快就吃完了,乔巧扔包装袋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话梅核呢?”

  我鼓着腮帮子说:“都在这儿。”张开嘴给她看。

  “给我。”乔巧把手伸到我的嘴边。

  我看了看她洁⽩的手,依然含着话梅核。

  “别咂摸了,早没味儿了。”乔巧说“快点儿,我扔了去。”

  我低下头,一张嘴,像‮机飞‬打开舱门投掷炸弹,话梅核一颗颗滚落下来。

  乔巧扔了回来,杨跟在后面,満嘴油光,一说话都是大葱味儿。

  “吃慡了?”我说。

  “慡了。”杨说“吃了一个葱爆⾁,撑得我都困了。”

  乔巧对杨说:“那你就回去睡吧,我在这儿看着。”

  杨说:“你行吗,他现在上厕所都不能自理,得有人替他脫子。”

  我对杨说:“你回去吧,等我需要大小便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杨打了一个哈欠说:“那好吧。”然后又叮嘱乔巧“让他少吃点儿少喝点儿,别我刚睡着,电话就来了。”

  杨走后,我也困了。对乔巧说:“要不你也回去吧,我睡了,不用照顾,一睁眼就是明天。”

  乔巧说:“那可不行,万一你睡⾼兴了,一翻⾝,庒着胳膊,本来是骨裂,你给庒成断臂,那怎么办。”

  我说:“你晚上也得‮觉睡‬,还是回去吧。”

  乔巧说:“我在椅子上眯盹会儿就行了。”

  我已不堪忍受困意,说:“我不管你了,你如果累了就回去,我不用照看,真的。”说完,我闭上眼,仰壳儿躺在上,双臂叉置于前,翻⾝不得。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看见乔巧正拿着我的‮机手‬打电话。刚想听听她在说什么,却挂了电话。

  “给谁打呢?”我问。

  “好像是周舟。”乔巧说“她给你‮机手‬打的电话。”

  “那你就接?!”我异常气愤。

  “电话是用座机打的,‮机手‬上没显示名字,我也不知道是她。”乔巧显得特无辜。

  “她在电话里说什么了?”我问。

  “她问你在⼲吗?”乔巧说。

  “你说什么?”我问。

  “我说你在‮觉睡‬。”乔巧说。

  “然后呢?”

  “然后她问我在⼲吗?”乔巧说。

  “你怎么说的?”我问。

  “我说我在陪你。”乔巧说。

  “再然后呢?”我问。

  “再然后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乔巧,她就把电话挂了。”乔巧说。

  “完了,我被你毁了。”我一下就颓了。

  “我可实话实说的啊。”乔巧申辩。

  “可你说的话会让周舟怎么想!”我叹了口气说“现在几点了?”

  乔巧看了一眼‮机手‬:“快十二点了。”

  我坐起⾝,双脚踩到鞋里,踢门而出。

  “喂,你⼲吗去?”乔巧追出来问道。

  “你甭管!”我快步下楼,头也不回。

  我站在路边,无法伸手,只能踢腿拦截出租车,驶过许多辆空车,司机见我打车动作奇特,都踩了油门,一辆也没停,我只好徒步穿行在茫茫夜⾊中去找周舟。

  到了我和周舟租的房子,我先是用头撞再是用脚踢,房门才迟迟打开,而开门的竟然是乔宇。

  “周舟呢?”我站在门外问。

  “正在‮觉睡‬。”乔宇站在屋里说。

  这时我才发现,他头发漉漉的,脖子上搭着⽑巾,显然是刚刚洗过澡,⾝上居然还穿着我的⽑⾐。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乔宇一脸挑衅。

  “周舟到底在哪儿?”我极力控制住情绪。

  “真的正在屋里‮觉睡‬,不相信你进来看。”乔宇闪开⾝。

  我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给乔宇一拳,但两条胳膊吊着绷带,动弹不了。我撞开他,正准备迈腿进去,一想算了,如果真的看见,我只能更难受。于是又退出来,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听到乔宇撞上门。

  来到街上,雪花飘舞。站在夜⾊里,我茫然四顾,內心一片荒凉,黑夜比⽩昼更让人不知所措。烟就装在兜里,我想点上一,可却无能为力。

  一阵夜风刮来,寒冷如冰,我打了一个噴嚏,抬头望望夜空,不见星斗,月亮被乌云遮住,像灯泡蒙上了厚厚的黑纱。我告慰自己:回去‮觉睡‬吧,睡醒了又是崭新的一天…—可是我睡得着吗,但不‮觉睡‬又能⼲什么呢。

  回到医院,病房里灯火通明,乔巧披着大⾐,趴在病上睡着了。我走过去,坐到上。她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我。

  “找周舟去了?”乔巧试探着问。

  “嗯。”我脫掉鞋,躺到上。

  “找到了吗?”乔巧帮我盖上被子。

  “今晚你哥和她在一起。”我闭上眼,有气无力。没有看到乔巧的表情,不知她是否在为他哥或自己⾼兴。

  “别太难过。”乔巧安慰我。

  “怎么能不难过。”我的手拍在上。和如刀割的心痛比起来,手臂的疼痛已微乎其微。

  “我…我现在能为你做点儿什么?”乔巧抓住我的胳膊说。

  “什么都不用,让我安静会儿就行了。”我说“还有,把你的手松开,抓疼我了。”

  乔巧赶忙松开手,说:“哦,对不起。”然后拧灭头灯“睡吧,有事儿叫我。”

  我还真有事儿,特别想上厕所,都快十个小时没方便了,但还是把这个愿望和等待清仓的体都给憋住了,希望闸门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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