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
学校边上的饭馆虽然服务跟不上,却总能満座,主要取决于饭菜的质量。不是说这里的饭菜多么精细,那样反而不一定受生学,只有把准生学的喜好,才能挣到生学的钱。首先,生学都是二十岁上下,正能吃的时候,饭量和菜量一定要大,外面饭馆一块钱一碗的米饭顶多二两,这里就要换大碗,怎么着也得四两,别的地方用七寸盘盛菜,这里至少得是九寸的,狡猾点儿的老板可以用九寸盘装七寸盘的菜量,生学一看盘大,就爱来。其次,炒菜得油大,生学之所以不吃食堂,就是因为没有油⽔,经常吃完饭去刷饭盒发现本不用洗涤灵,刷过饭盒的⽔还没有自己洗脸的⽔油星儿多,来饭馆吃饭就是为了给自己上点儿油,所以饭馆炒菜一定要多放油,盘里汪着的油越多越好,千万别舍不得这点儿油,哪怕等生学吃完把盘里的油回收再利用,也一定要吃得生学油脂⿇花,那样才会有回头客。再次,啤酒必须便宜,能卖一块五,绝不卖两块,能卖一块四,绝不卖一块五,因为好多生学就是奔着喝酒来的,酒一喝起来,自然少不了点菜,舍得孩子,才套得住狼。
这时有人叫了乔巧一声,乔巧一抬头,见是同宿舍的女生,向她招手。
“吃饭了吗?”乔巧问。
女生显然是还没吃饭,但看旁边有人,不好意思坐下:“不用了,你们吃吧。”
“没事儿,一起吃点儿吧。”乔巧拉开⾝旁的椅子,让女生坐下。
女生坐下后,看了我一眼,突然瞪大眼睛:“你不会是…”
乔巧介绍我说:“他是邱飞。”然后介绍那个女生“我上铺,陈小莉,⾼中我俩就一班。”
“啊?真的是你!”陈小莉一脸意外。
我掏出⾝份证:“不信你查。”
“你们怎么碰到一起的?”陈小莉摇晃着乔巧的胳膊问道。
“就那么就碰到了。”乔巧说“你们先聊,我去趟卫生间。”然后出了饭馆后门。
这家饭馆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讲公德的话只能去教学楼或宿舍楼上,至少得七八分钟,不讲公德的话,出了门一拐弯的旮旯就能解决,半分钟就能回来,但现在是⽩天,我想乔巧应该不会。
饭馆的前门挨着大街和车站,后门一出就是学校,饭馆成为贯通校內外的捷径,很多生学不想绕远道走校门,就会从饭馆穿过,但全校一万多师生都从这里走的话,生意就甭做了,特别是有些生学经过这里的时候,会趁人不注意,端走刚炒完还没来得及上桌的菜,所以现在这里不准通过,除非从前门进来,吃完饭从后门离开。为了少绕远道,生学们总会有对策,比如从后门进来,在餐桌旁坐下,服务员拿来菜单后,专拣菜单上没有的点,用好像兜里装着几十万的口气慢慢悠悠地说,上一个龙虾刺⾝吧,服务员说对不起没有,只有小龙虾,听服务员这么一说,无奈地摇头摇,继续翻看菜单,见鱼类那页只有几种常见鱼的常见做法,便不慌不忙地问道,鱼翅捞饭有吗,来两碗,服务员不可能说出有来,进行到这里,游戏就该结束了,生学气愤地合上菜单,嘴里批判道:怎么什么都没有!然后站起⾝,堂而皇之地从前门出去。如果服务员留意的话会发现,这个又点龙虾又要鱼翅的生学,出了门后竟然站在路边的公站牌下等车,而且空调车还不上,只等能使月票的。
陈小莉坐在斜对面一个劲儿冲我笑,我问她笑什么,她说没什么,然后继续带着一脸神秘的微笑看着我说:“你和乔巧认识多久了?”
“刚刚。”我实话实说。
“你们都聊什么了?”陈小莉问。
“上至天文,下到地理,家国政策,百姓琐事,无所不说。”我说。
陈小莉说“⾼中的时候乔巧就喜弹吉他的男生,可惜班里没有,进大学的第一个礼拜,她在新会上看到你演出,然后就…”说着顽⽪一笑,看向窗外。
我说:“当时我们乐队两个人弹吉他,为什么那个吉他手没昅引她?”我在乐队是节奏吉他,钟风是主音吉他。想不到吉他还有如此功效,记得钟风曾经给我讲过他是如何靠一把吉他骗到女朋友的,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也许并没有说谎。他说吉他不仅可以俘获女生的心房,更能攻占她们的**。有一晚他背着吉他,去学校的小树林为正在追求后来成了他女朋友的女孩一展歌喉,唱完第一首歌,他感受到她的心跳,她说真好听,脸上洋溢着动;唱完第二首歌的时候,女生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等唱完了第三首歌,他放下吉他,开始和女生搂在一起接吻;唱完第四首歌的时候,他的手伸进了女生的怀中,将那两块⾖包似的尤物握在掌中,对方毫无反抗;唱完第五首歌,就在即将突破女生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一束手电的光线照来,巡校的保安出现在眼前,问他俩⼲什么呢,钟风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不知如何应对,多亏女生急中生智说:没⼲什么,我⾝上庠庠,让他帮我挠挠,然后趁保安思考这个回答是否合理的时候,拉着钟风的手跑掉了。女人在关键时刻总会比男人表现出⾊,所以上帝会把生儿育女的重任给女人去完成。
陈小莉说:“可是那个人弹吉他不帅,而你是自弹自唱,那天的演出我也去看了。”
这话倒是不假,钟风个子不⾼,脖子上再挂把吉他更显⾝材矮小,他之所以选择在晚上用吉他讨女生心,就是因为天黑看不清楚,女生注意不到他的理生缺陷。所以,一米七以下的男生最好不要去弹吉他,即使弹得很好,⾝⾼的缺憾也会让动听的旋律大打折扣,毕竟弹吉他给人看也是一种形体的艺术。就像不苗条的女生千万不要穿比基尼,虽然初衷是为了彰显⾝材,但结果却会让人将目光更多停留在肚⽪的那些赘⾁上。
陈小莉又说:“后来听说你是机械系生学会的文艺部长,乔巧就跨系参加了你们系的文艺部。”
我一向视权贵如粪土,经陈小莉这么一说,想起自己确实有过短暂的⼲部生涯。刚升⼊大三的时候,因为上一批生学会⼲部升⼊大四,面临着择业、写毕业论文等事情,不得不离开生学会,把职位传给下届生学。张超凡由于前两年在学习上表现突出,被推举为系生学会学习部长,他谦虚地推脫了几天后正式上岗。为了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张超凡开始更加刻苦地学习,除了没有头悬梁(因为留的是寸头)、锥刺骨、凿壁借光外,该用来学习的招式都被他一一尝试。张超凡就像那幅著名的《自由引导民人》油画中那个袒露啂举着红旗回头招呼大家冲锋的妇女一样,举着一面努力学习的大旗跑在队伍最前端,不时回过头冲我和杨这样的落后分子喊道:“同志们,学习啊!”当上学习部长后,张超凡与负责系里生学工作的牛向军老师来往甚密,当牛向军问他谁适合负责系文艺工作的时候,张超凡首推我和杨,说文艺部长这个职位非我俩莫属。
牛向军找到我和杨,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问是否愿意担任文艺部长一职,我们本想婉言谢绝,说能力有限,在群众中没有较⾼威望,况且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无法保证在把系生学文艺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的同时自己的成绩不一落千丈,希望牛老师另选他人,
但无论如何申辩,他仍旧认定我们俩,便只好勉強答应下来。后来牛向军悄悄告诉我们,如果当了生学⼲部,试考成绩会受到任课教师的关照,我和杨便对文艺部长一职表现出**员所具有的精神…—奋不顾⾝,勇往直前。就这样,在新一届系生学会各部部长名单公布的时候,我和杨的名字跃然纸上。
新一届生学会成立不久,各部都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活动,得到了大一、大二生学们的热烈回应,但这些活动的本质并非取悦于民,而是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地创收。譬如:举办棋类比赛,凡参加的班级需20元报名费,这些钱除了很少的一部分被用来去小商品批发市场买些劣制廉价的奖品外,其余多数被主办者据为己有,此举令当时以“做人可以打架骂街但一定要诚恳”为人生准则的我和杨对生学会大失所望。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鞋。我和杨决定趟一次河,彻底一次鞋,看看河⽔到底有多深,也不枉当一回生学⼲部。于是我们写了一份名为《为本系培养文艺人才》的报告,经牛向军批准后,办了一个吉他班,老师就是我和杨,收费五十元,一共安排八次课程,我们会的只够教八次的,第九次我们都得现学。刚⼊学的生新內心纯洁,思想简单,并不知道实际情况怎样,我和杨胡拨弄了两下,就把他们唬住了,报名踊跃,共收学费一千三百五十元,除去印制教材的费用,还剩一千元左右,课程结束后,我和杨平分了劳动果实。没想到突然有一天,牛向军让我们将剩余学费上缴,说留作系共公基金用,因为我和杨分成的时候把他忘了,而别的部门都及时缴纳了租子,可这个钱已经被我们花掉了,只好说学费放在宿舍被盗。当时我们班的几个宿舍确实频繁丢东西,经分析,确定是自己人⼲的,大家已基本知道是谁,但没有抓到把柄,只等着他现形后,蜂拥而上,暴揍一顿。牛向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后以精简生学会⼲部为由,将体育部和文艺部合并成文体部,抹掉我和杨的部长职务,命原体育部长,一个体如牦牛的铅球特长生为文体部长。
事实证明,当拥有一定职位和可以挥霍的资本的时候,很难不**,连我这种时刻以道德准则指挥自己行动的人都不免犯错误。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弱点,我便发誓以后绝不当官,以免在《焦点访谈》和《法制进行时》等节目中被曝光,成为“反腐倡廉”活动的反面教材。
陈小莉说:“那天我和乔巧在食堂门口看见你们在招收新人,我毫无趣兴,只想早点儿进食堂吃饭,但乔巧非拉着我凑到报名点前。她要了一张报名表,填完了还是你盖的章。当时你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印章,在报名表上按了一下,没有盖上,又劲使按了一下,还是没盖上,就把印章对着嘴哈了哈气,又按了一遍,依然没盖上,你说了一句:同学,别着急啊!然后憋⾜一大口气,像测试肺活量一样,冲着印章再哈,可还是盖不上,你又说:再等会儿啊!然后拿着印章去了⽔房,一会儿带着⽔淋淋的印章回来了,在报名表上盖下一个漉漉的章说:“真他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