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
走出小杉的公司已是华灯初上,芳芳的脸⾊在路灯的照映下显得如此苍⽩,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前走,全然不顾跟在后面的⾼端。⾼端快走几步,跟上芳芳“这次演出没谈成让你很失望是吗?”“我不明⽩你⼲吗要这样,你提那么多苛刻的条件和要求,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对,我就是故意的。因为我打心底里就不希望你去给他演出。我讨厌他!”⾼端忿忿地说道。“为什么?就因为陶汉哥他打过你一下你就记仇记到今天?你的心眼怎么就这么小呢?”芳芳埋怨道。
“是,我是小心眼,我不否认。一想起他看你时的那种眼光,我就实在受不了。我告诉你在爱情中没有一个男人是不小气的,爱情就是自私的。我如果不是这样爱你的话,我也可以做得很大方,可是我现在本做不到,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爱你,这么在乎你。”
芳芳抹着眼泪说道:“可是弄成现在这种样子,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如果你还在乎我,还希望我们俩继续下去的话,我劝你快点想办法和她们俩分开,否则我们俩总有一天会被她们挑拨散的。”
芳芳拼命摇着头说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哼,不信你就等着瞧吧。哎,对了,你在小杉公司还是有股份的是不是?”
“是啊,怎么啦?”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随口问问。”
两人继续往前走,⾼端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在动什么脑筋。
回到家里,小杉和陶妮沮丧地坐在客厅,任电视机里传出乐娱节目的笑闹声,她们谁都没心情去看,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端这人真不是个好东西,我从来不喜背后说人坏话的,可是他真的是太混蛋了!”陶妮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
小杉沉昑片刻,低声说道:“我想来想去,我们必须和芳芳分开了。”
陶妮愣了片刻“你是说你以后再也不理芳芳了?我可不同意你这样做。我们三个人不能就这样散了。”
“我是说我们不能再让芳芳拥有公司的股权了,得趁早想办法跟她划算清楚。今天你也看明⽩了,芳芳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成了⾼端的俘虏。我们如果再和她沾在一起的话,以后那个⾼端绝对会是个⿇烦。”
“但是这样做也太伤芳芳的感情了!这等于是把芳芳从我们⾝边推开啊。小杉,我不同意,我真的不同意这么做。”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个公司是我们几个辛辛苦苦做起来的,我不想让它有什么隐患。人是要有理智的,我既要对得起芳芳,也要对得起你,更要对得起我自己。我这两天就去请律师,抓紧时间把这事给办了。”
陶妮脸上流露出的失望,小杉尽收眼底,其实她又何尝愿意在风风雨雨之后放弃曾经情比金坚的友谊呢。可是敏感的她始终相信,⾼端不是个简单的角⾊,这样下去不但芳芳泥⾜深陷,就连她付出心⾎的公司也将尽毁其中。
小杉很快咨询了律师关于在公司股份上的问题,事情很简单,无非就是在经过双方当事人同意后转让股份,律师有成竹,可是小杉摸到自己脖子上一直挂着的小狗挂件时,还是犹豫了。
回到公司,小杉手里捧着咖啡杯坐在办公桌前托着腮发呆,想着连⽇来发生的事,她的心情不噤郁闷起来。陶妮背着包走了过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下班了,下班了,你想什么呢?这么⼊神。”
“脑子里一片空⽩,心里头充満挫败感。”
“什么挫败感?还在想和芳芳解约的事情?”
“我觉得我这个人其实没用的,所有的一切都失败的。朋友搞不定,老公搞不定,什么都搞不定。”
“你说什么呢小杉?我们俩不是很好吗?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陶妮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地笑了“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韩波了是不是?”
“我才不想他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死他了,他该回来了吧?”
“谁知道,我巴不得他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呸呸呸。说什么呢?”陶妮生气地冲着小杉连连呸去。
小杉笑着说:“你这么动⼲什么嘛,又不⼲你的事。”
陶妮:“他是我哥们儿,你这么说他,我生气。哎,给我一个卫生巾,我去一下洗手间。”小杉在菗屉里找了找说道:“我这儿没有。”
“没有?你不是每次都会剩几个的吗?”
小杉茫然地瞪着双眼“哎,怎么回事?我这个月没来假例。”
“真的吗?我记得你要比我早一个多星期呢。”
“对啊。”
陶妮眼睛一亮,她奋兴地叫了起来:“孕怀了,绝对是孕怀了。赶紧去查一查。”
“去去去,又瞎说!”
“我去楼下小卖部,你好好算算你的⽇子吧。”看着陶妮转⾝离开,小杉皱着眉狐疑地打开菗屉翻开⽇历,喃喃自语道:“糟糕,都过了两个星期了,难道真的孕怀了?不好了,这下可坏事了。老天啊,一定要帮帮我,不要怀上,千万不要怀上,这种时候哪有心情和时间生孩子啊?”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电话是韩波的同事郭強打来的,通知小杉赶快找到韩波,学校里临时进行教学检查,韩波私下换课的事怕是瞒不住了。小杉撂下电话,心里盘算怎样找韩波。
小杉急匆匆地回到家,她打开菗屉翻找着韩波和作协朋友的信件。她认真地看着那些信的落款署名,几乎一无所获,她不耐烦地自言自语道:“狐朋狗友这么多,到底哪个是作协的呀?”说着她又拿起一封信,她看了看信封,不噤愣住了,只见信封上写着“韩波收,陶妮缄”信封上还画着一片叶子。
“陶妮?陶妮为什么要给韩波写信?真是奇怪。”她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慢慢地菗出
信笺,陶妮那端正的字迹映现在她眼中。
“韩波:你瞧,我又给你写信了,希望这封信不会要等到几年后才能让你看到。我就要离开海上了,我想就让我在这信纸上跟你道个别吧。这次去深圳,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小杉又在那堆东西中翻了翻,又发现了另外一封没有署名但同样画着叶子的信,她急急地把信纸菗出打开,小杉看着信,脸上渐渐地写満了惊讶。
晚饭时间到了,陶妮在家和⽗⺟哥哥在一起吃晚饭。一顿饭吃了很久,桌上还剩了好多菜。
陶⺟看看桌上的菜说道:“你看小柯不来,菜多出来这么多。这个醉是小柯喜吃的,我等一下装在盒子里你带回去给他吃。”
陶妮一脸醋意地说:“好。妈,我就知道你最疼小柯了,如果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的话,你肯定是选他的。”
“去,不好说这种话的,你们俩啊我都要。”
外面的铁门丁零铛啷响了起来,陶⽗起⾝叫道:“这么晚了,是谁啊?”
小柯气吁吁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爸,是我。”
一家人都奋兴起来,陶⺟急匆匆地要去开门“哟,是小柯来了,快去开门。”
全家都拥到了门口。陶汉打开铁门,看到小柯満头大汗地站在门外,陶妮⾼兴地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空吗?”小柯用手擦着汗呵呵笑着说:“我那边的手术一结束就赶过来了。”
小柯的迟到又让陶⺟手忙脚地热菜热饭,陶妮満心喜悦地看着他狼呑虎咽。
吃过饭告别陶家二老和陶汉,小柯和陶妮乘地铁回家,车厢很空,陶妮把头靠在小柯怀里,甜藌地依偎着。小柯轻轻直一下⾝子,陶妮看到他強忍着不适,担心地问道:“你怎么啦?”
小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今天有点吃撑了。”
“你⼲吗要吃得这么撑?”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真好吃。”
“好吃也不能没有节制啊,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啊?”
“也是为了想让他们⾼兴一点,我知道他们喜看我吃,所以我就拼命吃。”
“你啊,总是这么傻里傻气的。”陶妮说着,又靠在小柯肩头,柔声说道:“小柯,你知道吗,你这次回来,我们的生活好像发生了很多变化似的,你在外面变得重要起来了,就好像一下子不属于我了,我老想和你多说说话,可你老是没时间,要么总是被电话打断,你真的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心里憋着多少话想跟你说,嗯?小柯,你在听吗?”
陶妮抬起头,发现小柯已经睡着了。她脸上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来,噘着嘴嘟囔着:“好不容易没有电话来打搅了,可你却睡着了。”
地铁到站,他们在出站的时候竟然碰到了韩波。韩波背着行囊兴⾼采烈地站在他们⾝后,他的样子宛若一个耝犷的西部牛仔。陶妮看着他,眼里出一道奋兴动的光来“韩波!怎么是你!这么巧!”“嗨,就是我,就是这么巧。”韩波亲热地拍拍小柯:“回来啦?大哥?”小柯也报以同样的亲热:“你也回来啦?”
陶妮奋兴地嚷着:“韩波,你回来实在实在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小杉今天都急成啥样了。快快快,我们三个打一辆车赶紧回去。”
此时的小杉正拿着陶妮的那两封信在边呆呆地坐着。她皱着眉头,劲使地回忆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想起第一次在女生宿舍里陶妮提起“一见钟情”时候的兴⾼采烈;韩波在火车站送陶妮时的依依不舍,⺟亲对陶妮和韩波“眉来眼去、搂搂抱抱”的质疑,还有那次香香丢失后,韩波对陶妮是那么的体贴⼊微…
这一切从头到尾串联起来在小杉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着,她终于明⽩自己一直处在一个多么尴尬的境地而不自知。电话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小杉木然地拿起电话,那边传来陶妮兴⾼采烈的声音“小杉吗?我是陶妮,你知道我们在地铁口碰到谁了吗?快猜猜。”
小杉淡淡地说:“我猜不出来,你快说吧。”
“我们碰到韩波了,他从疆新回来了,我们三个现在坐一辆的士回来了,马上就要到了,你快准备好美酒接你老公吧。”
小杉面无表情地按掉电话,心里充満了茫和困惑。
一辆出租车在司马家门前停了下来,陶妮边抑制不住地奋兴说着“进来进来进来,大作家回家”边⾼⾼兴兴地把韩波推进门去:“韩波,我可告诉你啊,小杉对你的突然出走可生气呢,你这次得好好向她赔罪,态度一定要非常诚恳,否则你可就惨了。”韩波笑着说:“我知道,我有思想准备的。”
小柯走在后面,注意地看着陶妮喜不自胜的表情,显得有点失落。
韩波悄悄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小杉呆呆地坐在被窝里,对韩波的进门视而不见。
韩波解下行囊,凑到小杉跟前,他刚坐下来,小杉便把他一脚蹬开了。
“哟,还生这么大的气啊?你如果听我说完我这一路的奇遇和收获,你就不会生这么大气了,说不定你还会为我⾼兴呢!”
韩波爬起来,打开他的行囊,在里面找着什么,一些花花绿绿奇奇怪怪的东西立时铺了
一地,有泥塑,有石头,有画册,和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物件。
“看看,我带回来多少宝贝啊。”韩波拿出一条披巾展示给小杉:“看看,好看吗?这是维族姑娘手织的,我特意为你挑的,我知道你最喜收集围巾了。你看,我还另外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回头你去送给陶妮和芳芳。你们三个不是喜戴一模一样的围巾吗?”
小杉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想送人家披巾自己送去,别借我的手。”
韩波一愣,他完全没想到小杉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拿着披巾怔怔地看着小杉:“你说什么啊?”
小杉把手里一直攥着的两封信朝着韩波扔了过去,韩波捡起来一看,明⽩了是怎么一回事。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你都看了?”
“对,看了。”
“为了这不⾼兴了?”
小杉绷着脸沉默着。
“小杉,你不会是在误解我和陶妮吧?”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相信男女之间存在着所谓纯粹的友情的话,现在我不再相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和陶妮之间的关系不正常吗?”
“那你认为正常吗?正常的话为什么你要把这两封信遮遮掩掩地蔵这么严实?正常的话你们俩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都对我滴⽔不漏呢?”
“小杉,看来你真的是有些误解我们了,我劝你还是把这两封信再好好地看一遍,看看明⽩,你就不会这么误解我们了。”
韩波把陶妮的信重新塞给小杉,被小杉挡了回来。
“我不要看,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我已经看得够明⽩了。”
“你明⽩什么了?”
“我明⽩你们俩是不幸地错过了对方。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陶妮是完全有可能走到一起去的,对不对?所以你的內心是充満了遗憾和后悔的?对不对?”
韩波苦笑着说:“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还有可能和别的很多人走到一起呢。你要明⽩一个人是永远不可能同时走上两条不同的路的,我如果不和你走在一起,我当然有可能和别人走在一起,但现在我们俩走在一起了,那我就不可能再和其他人走到一块儿去,就这么简单,有什么可遗憾或后悔的呢?”
小杉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啊,你无法踩上两条不同的路,但你走在这条路上时会忍不住思念那条路对不对?我真的是很弱智,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我一手拉着我最爱的爱人,一手拉着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哪里想得到我的爱人和我的朋友他们却隔着中间的我,彼此在心里默默地喜着、思念着,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巨的讽刺。所以你现在才会这么不在乎我,想回来就回来,想离开就离开。”
小杉说着眼泪委屈地落了下来,韩波看着她心碎的模样着急地直跺脚。
“我说姑,你这是在钻牛角尖啊,你理智一些好不好?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和陶妮之间没有别的,我们之间就是纯粹的友情。”
“我才不会相信呢,陶妮喜你那已经是写在纸上的事了,而你呢,你敢说你对陶妮就没有动过一点心吗?”小杉抬起头视着韩波,等待着他的回答,韩波沉默着,小杉厉声说道:“你说啊,你怎么不说啊?好嘛,你还算诚实,这一点总算还没让我完全失望。”
韩波眼光渐渐变冷了,他说道:“可你却让我非常失望,小杉,你知道吗?在我的眼里你一直是那么懂事那么大气,可是你竟然…看来我平时真的是⾼估你了。我这个人你给我使使子没问题,但我最受不得别人的冤枉和屈解,我现在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随便你。”
韩波说着把陶妮的信往头柜上一放,把那几条披巾随手往小杉跟前一扔,转⾝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小杉气得把那几条披巾狠狠地扔到了下。
夜一的相对无眠,小杉的心里不知道再怎样把这种关系继续下去,夜一下来,小杉就变憔悴了。清晨,小杉在餐桌前默默地翻着报纸,看都不看陶妮。
小陈正在往餐桌上放餐盘,陶妮让小陈再多放一个盘子。
“不是正好吗?还有谁?”夏心洁不解地问。
陶妮开心地一笑,回答道:“韩波昨天晚上回来了。小杉,韩波他今天上午不是有课吗?你让他吃了早餐再走吧。”
小杉眼睛盯着报纸,没有作声。
“哎,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快去把韩波喊下来吧,今天我们这一家总算是齐全了。”夏心洁推推小杉说道。
小杉还是坐着不动,眼睛不离报纸。
“快去啊,小杉。要不要我帮你去叫一叫?”陶妮着急地说。
小杉没好气地说道:“烦不烦啊,叫什么叫,有什么好叫的,他要吃自然会下来的。”
对于小杉这样的态度,陶妮和夏心洁都愣了愣,这时楼梯上传来一声清嗓子的声音,大家抬头一看,发现韩波已经出现在楼梯上了,小柯也正从上面下来。韩波穿戴整齐,背着包,准备去上课的样子。很显然,他把刚才的一幕都看在了眼里。
“爸妈早上好。”韩波对司马⽗⺟打招呼。“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司马⽗问道。
“昨天晚上回来的,怕你们已经睡了,所以就没去跟你们打招呼。”
韩波和小柯一起坐了下来,韩波看看小杉,小杉本不理会。
“小杉,我找不到我的讲稿了,你有没有看见?”韩波问小杉。
小杉故意不答他的话,向厨房喊了一嗓子:“小陈,粥好了没有,我要赶时间。”
韩波讨个没趣,翻着自己的包。
陶妮关心地问:“讲稿找不着啦?”
“没关系,如果不在家里,就一定在办公室里,我一会儿过去拿一下。”
司马⽗替夏心洁盛了一碗粥,他说道:“心洁,刚才曹律师打电话来报喜,他说他已经收集到那个投诉者在⽪肤科就诊时的病情记录了。所以他认为打赢这场官司绝对是没问题的。”“是吗?曹律师是这么说的吗?”
看到司马⽗点头,夏心洁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神⾊。
陶妮⾼兴地说:“那太好了,妈,这样你就可以放下心来了,我看你这两天一直在为这事发愁呢。”
小杉生气地一扔报纸,口气极其生硬地说:“好什么好,你凭什么说好?你知道这场官司会给妈妈的企业带来什么吗?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危机公关?你什么都弄不明⽩,怎么就可以随便说好呢?”
陶妮被噎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司马⽗、夏心洁和小柯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面面相觑。
韩波生气地冲着小杉说:“你好好说话行吗?”
小杉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行,我就这样说了,你要怎么样吗?你感到不舒服你可以走啊。”
韩波冷冷地看着小杉,他把碗往桌上一掷,背起包就走了。
屋子里静了几秒钟,突然夏心洁重重地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她狠狠地瞪着小杉:“⼲什么呢?吃了药了?有你这样当女人的吗?好不容易大家在一起吃个早餐,看看,都被你搅成什么样了?”
陶妮不安地问:“小杉,你是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小杉突然一阵恶心,她捂着嘴奔上楼去。陶妮也站起⾝想跟上去,小杉转过⾝,冷冷地说:“跟着我⼲吗?别跟着我。”
这一天下午小杉没有上班,一个人来到了医院的妇产科检查。坐在休息椅上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她从自己的包里无意间发现了韩波的那份讲稿,又一找,才知道自己早上把两个一模一样的文件夹都装进了书包。小杉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十点多了,韩波的境况她当然想象得到,小杉皱皱眉头正发愁,化验师从小窗口里探出脑袋说:“报告出来了。”
小杉赶紧走过去,她找到了自己那份报告单,看着,她的脸⾊变了,报告单上清晰地显示:妊娠试验。
小杉木然地坐在休息椅上,手里紧紧握着那张化验报告单,一动也不动。她放在腿上的手一伸一展地做握拳状,最后她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像是在下了一个非常大的决心。
晚上,陶妮心神不定地在前站着看窗户外面的动静,一直等到韩波走进院子,她赶紧走出房门下楼把韩波堵在客厅里。
此时韩波也很不好受,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下午系主任的话“你上课怎么可以不带讲稿呢?就这么空着手上了讲台,课是凑合着上下来了,但是,这次教学菗查是明确规定要随堂菗查讲稿的,你这样给⾼教局的专家会留下多坏的印象。韩波,不是我说你,你知道吗?现在系里的人对你的议论很多,说你忙着为你爱人的公司打工,说你忙着在外面游历,你啊,真得给自己敲敲警钟了…”
“韩波,你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不着你,都急死了。”陶妮的声音打断了韩波的思绪。
“怎么啦?”韩波问。
“小杉她病了,下午她自己跑去医院看病了。”
“她怎么啦?她得什么病了?”
“我不知道啊,我问她,她就说有些不舒服。我想陪她去,她也不让,但我想她肯定是非常不舒服,否则她肯定不会去医院的。”
“那她现在在哪里?”
“在屋里,我去敲了几次门,她都没动静,我也不敢多去打搅她。你回来就好了,我可以放心了。”
韩波点点头,和陶妮一起上楼往房间走去。
“韩波,你听我说,小杉她这个人脾气急,你平时要让让她的,你看你们┙裉煸缟夏值模弊偶依锬敲炊嗳说拿婺阍趺纯梢院退宰鸥赡兀磕憧次叶既米潘耍愀幸坏隳凶雍旱姆缍攘恕R院蟊鹪僬庋诵胁恍校俊碧漳菡媲械囟V鲎拧?p>
“行,我听你的。”韩波推门回到房间,小杉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已经睡着了。韩波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轻轻地放下包,蹲到边把小杉的一只手塞进被子里,伸手摸了摸小杉的额头。他拿起头柜上的一个药袋看了看,只是一个益⺟草的袋子。
韩波想了想,又走到写字桌上找了找,没有什么发现,他奇怪地自言自语:“病卡呢?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转⾝看到小杉挂在门背后的提包,他拿下来拉开拉链,在里面找着,突然他看到了自己的演讲稿,稍微一愣。他将讲义从包里拿了出来时,一张化验单被带了出来,飘到了地上,韩波捡起来一看,这就是那张写着妊娠反应的单子,韩波发了一秒钟的呆,他急急地从里面拿出一本病卡来翻看着“孕怀了?这是真的吗?”
韩波的脸⾊渐渐变了,病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人工流产的记录。
韩波皱紧了眉头,嘴哆嗦着,眼前病卡上的字变得模糊扭曲起来,他手里的包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小杉被惊醒了,她抬头看着韩波,韩波也正呆呆地看着她,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小杉,然后又看看病卡,然后又看看小杉。
小杉不満地说:“你⼲吗随便翻我的包啊?”
韩波不敢相信似地:“你去做了人流?”
小杉一下子又躺到了上,她沉默着。
韩波走上去一步,大声问:“你真的去做了人流?”
小杉还是沉默。
韩波大吼一声:“你说话呀,你哑巴吗?”
小杉倔強地回答:“是,我是做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心情要这个孩子。”
韩波气得把牙咬得咯嘣响:“我是问为什么不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吗?你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丈夫的?”
“有什么好商量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你说我现在能这个时间生孩子吗?公司里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做?再说这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完美爱情的结晶,有还不如没有。”
韩波被噎在那儿,他一庇股跌坐到上,他怔怔地看着小杉,他举举那本讲义,又举举那本病历,气得咬牙切齿。“司马小杉,你这个人的报复心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简直是太自私,太冷酷,太忍残了!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对,我就是一个自私、冷酷、忍残的人,我哪比得上人家啊,又无私又温暖又善良,是不是?”
韩波怒视着小杉,他的脸⾊变得十分可怕,他说道:“你这个人简直是无聊透顶!我现在总算是看清了你!我真后悔娶了你!”韩波说着倏地站起⾝,穿着⽑⾐就冲出门去。
门重重地被关上了,小杉僵坐在那里,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她终于忍耐不住,委屈地掩面而泣。
韩波带着他的气愤走了,小杉哭得疲惫了,也渐渐睡去,只是睡不安生,翻来覆去。她伸手拿过小闹钟看看,已经是半夜四点了。外面刮起风来,呼啸着吹到窗帘上,窗帘碰倒了桌上小杉和韩波的合影照,发出啪地一声响。
小杉起⾝去关窗,她拿起那个镜框呆呆地出神,然后轻轻地放好镜框,她匆匆地穿上外套,然后拿上韩波的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卫生间里传出一声菗⽔的声音,陶妮穿着睡⾐半睡半醒地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碰上小杉走过来“小杉,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
“有点急事。”
“什么事这么急啊?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儿去?”
“不用。”
“还是让我陪你一块吧,你等我一下,我去穿⾐服。”
小杉生硬地说道:“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了,你快去睡你的觉吧。我走了。”
小杉说着走下楼梯,陶妮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客厅的门开了,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
小杉来到茂名路酒吧,一个歌手沙哑的歌声在酒吧里回响,歌声中韩波在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他已经是有几分醉意了。朦胧中他看见有一个人站到了他面前,那人伸手夺下了他的酒杯,韩波抬头一看,是小杉。小杉在韩波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小杉把韩波的外套往他⾝上一扔,大声喊道:“姐小,买单。”
韩波大着⾆头说道:“你⼲吗替我买单?我还没喝完呢。”说着他拿起杯子又要倒酒,小杉又一把夺下他的杯子和酒瓶,把杯子和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服务生走过来“一共是一百七十六元。”
小杉掏出两张一百的往服务员手里一塞:“不用找了。”她站起⾝对着韩波说:“走吧。”“上哪儿?”“回家。”“我⼲吗要回家?我没有家,你没把我当成你的丈夫,所以我也不会再把你当子,我不回家,我就在这里喝酒。”韩波醉醺醺地大着⾆头,说着又要去倒酒。
小杉抢过韩波的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韩波去抢,小杉紧紧地握着这瓶酒不放手,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睛里却満是泪⽔。两人对峙着。
“给我,你给我。”任凭韩波怎么抢,酒瓶还是牢牢地握在小杉手里,韩波又要扑过来抢,小杉一把推开他。她情绪动地一股脑地把那瓶酒全倒进自己的嘴里,她拿着空酒瓶在那里张着嘴伸着⾆头着耝气,脸上露出了十分骇人的神情,韩波和一边的服务员都看得目瞪口呆。小杉将手里的酒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在众人的注视下冲出门去。韩波稍稍愣了愣,他也跟着冲了出去。
马路上空旷无人。小杉狂疯地走,失控地哭。韩波跟在她⾝边,情绪也很动,呼昅里都带着醉意“司马小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生活为什么变成了这种样子,我的爱情为什么变成了这种样子!”
“问你自己啊!”“我怎么啦?我怎么啦?我到底怎么啦?你以为我喜做铁女人吗?你以为我喜刀不⼊吗?你以为我做掉这个孩子就不痛苦不难受吗?你以为我不想有人疼有人养有人供吗?你以为我不想做一个什么都不用心的女人吗?可你给了我这样的资格吗?你说,我有这个资格吗?有吗?有吗?”
小杉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路边的铁栏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翡翠戒指被拍碎了飞了出去。
“你是在骂我无能是不是?你是在骂我这个人庒就没有资格娶老婆生孩子是不是?”
“对,像你这种毫无责任感的男人就是没有资格娶老婆生孩子的。”
韩波暴跳如雷。“那你还嫁给我⼲吗?我又没着你求着你嫁给我。你要是早点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来拖累你的。”
“我现在告诉你也还来得及,我们现在马上分开还不算太迟。”
“好啊,分就分,我没意见。”
小杉咬牙切齿地大声喊道:“那可是你说的,韩波,我太感谢你能够放了我了,我总算可以自由了、解放了。像你这种既不能把一颗心全放在老婆⾝上、又没有能力为老婆遮风挡雨的男人我要了⼲什么呢?散伙、快点散伙,你说出口的话可不要反悔,说到做到!”
“好,我一定说到做到。”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到时候你要反悔的话就不是人!”小杉说着就往前走去,韩波一转⾝往相反方向走去。他想了想往后看去吃惊地发现小杉正扶着马路边的栏杆慢慢蹲了下去,这时候的小杉満脸是汗満眼是泪,韩波朝她冲了过来,他一把扶住了她。
韩波強撑着把小杉带回了家,把她安置在上后,替她倒上开⽔倒出药片,然后用一条⼲⽑巾替她擦着汗。
小杉一把打开韩波拿⽑巾的手。
韩波又递上开⽔和药:“吃药吧。”
小杉又把开⽔和药狠狠地打掉了,失控地喊:“滚,你滚,我不要再看见你。”
韩波垂着头疲惫又沮丧地坐在小杉旁边,他从地上捡起⽑巾,他的手在抖,心也在抖。
“你滚啊,你还在这儿⼲什么?”小杉大声地说道。
“刚才是我不好,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再和你闹的。你放心,我们俩说好的事情我不会反悔的,但是一定得等你把⾝体养好后再去办。”韩波轻轻地说。
小杉声嘶力竭地哭叫着“滚,滚,你给我滚!快滚!”
韩波垂头丧气地站起来“好,我走,我马上走。”
那晚以后,韩波又搬回到学校去住了,陶妮能感觉到他们俩之间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但是问起小杉,她却什么都不说。陶妮觉得她们之间似乎一下子隔了好几座山,心里十分难过,却无可奈何,不知所措。
久未露面的芳芳依旧生活在⾼端为她经营的幸福中,依旧不停地演出和应酬。那天在录音棚工作结束后回到家,⾼端窝在客厅沙发中看电视,看上去不太⾼兴的样子,芳芳端上来一壶茶,坐在他⾝边:“今天好不容易把那部电视剧的片尾曲的演唱谈下来了,你怎么反而显得这么不开心?”
“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你。”
“为什么?”
“刚才那个唐老板提出用他的车送我们回家的时候,我的心里不是滋味的。你看看,你现在都已经是大明星了,可还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出门还得自己打车,实在是太委屈你了。而且这种样子也太不符合你目前的⾝分了。”
“这有什么?我不在乎。”
“你不懂,在这个***里,你如果不善于包装自己,就很容易被人看轻的,你的牌子就做不大。我觉得我们得下点决心了,必须把这房子换掉,把车子买起来。”
“可是我的这点积蓄又要买房又要买车恐怕不够吧?”
⾼端笑笑说:“可以买汤臣豪园的一个厨房间外加奔驰560的四个轮子。”
“这么惨啊?都怪你,平时老让我买名牌化妆品名牌服饰,钱全花在这上头了。”
“主要是你作为新人头一次签约被盘剥得太厉害。等明年我们自己做了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就明年买喽。”
⾼端试探地说:“要不你去找小杉把你在她公司里的那些股份兑出来?”
“那怎么行?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再说小杉现在还只不过是个小公司,我的那点股份能值多少钱?再说当初我也没有投资是小杉客气硬分出来一些股份给我和陶妮,我现在怎么可以去问她讨钱呢?”芳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你别这么动好不好?你听我把话说完行吗?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既然已经不和她合着⼲了,就别在人家那里再伸一条腿了。人家说不定也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也开不了口罢了。你去跟她说一说,她不同意就算了,就当是互相给对方一次机会试试看,我的想法有什么错的吗?”
芳芳不言声了,她呆呆地喝着⽔,她的脑子又一次被⾼端弄了。
申江大学系主任办公室里,系主任与韩波面对面坐着,气氛十分沉闷。
“这次学校定岗定编的形势十分紧张,我们系超了10个编制,这就意味着将有十个同志会离开自己的岗位到校人才中心去接受调剂。”系主任看着韩波,严肃地说道。
“主任,您今天跟我谈话的意思是不是要让我去人才中心接受调剂?”
“我其实是很不希望你走到这一步,当初是我把你引进到我们系里来的,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人才,有能力,有漏*点,有想法。但可惜,你这两年的心思没用在教学和科研上。”
“主任,我想我明⽩你的意思了,我谢谢你到现在还说我是个人才,但我自己觉得有愧接受人才这一称号,所以我想我不配去人才中心接受调剂。主任我明天会一份辞职报告给你,我还是接受我自己的调剂吧。”
系主任被韩波说得目瞪口呆。
韩波回到自己的教师办公室,打开办公桌的菗屉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他拿出那只口琴看了看,用⾐服擦了擦,他把口琴放⼊包中。接着他从菗屉里拿出好几张大照片,都是他和历届生学的合影照,他把目光定格在和小杉他们这一届的合影上。照片上的小杉是那样矜持的样子。
韩波久久地深深地看着这张照片。口琴声悠悠地在他的心中回响着,回响着…
小杉约韩波来到闻香茶室,两人面对面坐着,服务生在他们面前泡功夫茶,整个程序似乎有些烦琐。他们俩都盯着服务生的手看着,不看对方。
服务生终于完成了整个程序“先生姐小请慢用。”服务生离开后,两人的目光才对到一起。
“小杉,你⾝体恢复得怎么样?”
“好。”
又一阵沉默,两人拿起茶杯喝着茶。
“我已经从学校辞职了。”韩波说。
小杉拿杯子的手一颤“好,你自由了。”
“这些⽇子我一直在想我们俩的事情,我想得很累很苦。”韩波说道,
“你准备怎么样?”小杉问,
韩波低下头沉昑良久,然后抬起了头:“我们俩还是好好地分开吧。”
小杉怔在那里,错愕地看着韩波,眼睛一点一点地润了起来,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傲的样子,她昂着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