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蜕变(2)
天快黑了,蓝煜星站起⾝,准备回到他们的大本营,建在⻩山外围半山上的一个队部招待所,以这个招待所为标志,下面连着顺峡⾕而上的205国道,再往上就是一层一层的盘山公路了。人定胜天啊,天知道这上百公里的山路究竟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天气好的时候向上看,可以看到一道道的⽔泥路面像在山上的带子一样,最上面的车子只有香烟盒那么大。
正当蓝煜星准备转⾝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间:喀嚓!回头一看,一团物体重重地砸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一躲,那团物体正砸在他刚才坐着的那块山石上,在静静地山⾕里,他甚至清晰地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定睛一看,是个人哎!満⾝都是灰尘,⾐服被撕开了很多道口子,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模糊的肌肤。他还没有死!蓝煜星看到,这个人的⾝体还在菗搐着,并且在沿着光滑的山石向下滑。一只強壮胳膊奋力的向上伸展,有力的大手像在寻找最后一救命的稻草一样,努力地在那块光滑的山石上寻找可以着力的地方,可是,千万年以来,那块被山洪清洗过无数次的石头太光滑了,本没有可以抓牢的棱角,他的⾝体还在无可奈何地向下滑。
这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看到这样的情形,蓝煜星没有任何犹豫,他往前一扑,⾝子趴在地上,双手牢牢地抓住了那只胳膊,用尽全⾝的力气,试图把他拉上来。可是,这人太沉了,他的⾝体,強壮而⾼大,应该有一米八几吧,⾜⾜比自己大了一号,好在他的两只脚还在本能地蹬着下面的岩石,否则,自己本就拉不住他,搞不好,会被他带着一起摔进下面的峡⾕,但他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只是在用力,用力,用尽全力想把这个人拉上来。
这个人,正是在山上遇难的范志杰。
他在把子推向松树以后,就坠进了那一段悬崖。在从崖上往下飘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小雅怎么样?能活下来吗?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今生,我负你良多,来生再让我来补偿,好吗?
师⺟,阿杰不能回去再陪您聊天了,也不能帮您一起劝老师少菗烟了。昨天在⻩山市看中一把紫竹的折叠躺椅,准备下山就买回去送给您的,做工真的很精致啊,能算得是一件作品了。夏天快到了,坐在上面一定很凉慡,而且特便宜,只要几百块钱就可以买到呢。
老师,生学让您失望了吧。这我知道,您希望我能继承您的⾐钵,把您的学问发扬光大,让国中的法学研究在际国上占有一席之地。可是,您知道吗?咱们家国,最大的敌人不是⽇本,也不是国美,而是寄生在家国的肌体里面的那些蛀虫。虽然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但我和您对依法治国的理解不同,你认为依法治国的核心在“法”而我认为依法治国的核心却在“治”对我们的家国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于立法,不在于无法可依,而在于一部分人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您想啊,如果家国毁在这些人手里,我们即使有最好的法律,又能有什么用呢?
抚养我的范庄村的⽗老乡亲们,我打小没爹没娘,是你们一家一口饭把我养大的;上学以后,如果没有你们东家一块西家五⽑的凑钱让我读书,我就是再聪明、再好学,也上不了大学。志杰早就立下誓言,今生一定要为⽗老乡亲们做点好事。看来,我是实现不了自己的诺言了,也容我来生再报吧。
弥留之际,范志杰感觉到自己已经坠落到悬崖的底部,落在了一树枝上,可脆弱的树枝并没有承受起他下坠的大巨冲力,折断以后,他又被重重地抛在了一块硬坚的岩石上。着地的那一瞬间,即使是在半昏的状态,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肋骨连续的断裂声还有五脏遭受重创的翻腾感。这时,他感觉到一双稍显瘦弱的手抓住了自己。这双手似乎不是很有力,但却是坚定的,值得信任的,他在用全部力量把自己向上拉;同时也是徒劳的,他还在一点点的往下滑。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但却产生了一种強烈的意念:你能帮我吗?你能帮我照顾小雅吗?你能帮我完成我未完的事业吗?你能帮我实现自己的誓言和夙愿吗?这种意念随着自己的⾝体的下滑越来越強烈,一个声音在他的大脑里回不断地回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使得他的意识迅速进⼊暴走状态。轰…,一声巨响,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蓝煜星已经用尽全力了,但丝毫不见任何效果,而且,他感觉自己被对方拖得不断向下滑动。他只有把双脚勾成九十度,好使抓地力更大一些;同时,尽可能地让肘部弯一些,好延缓下滑的速度。可是,他沮丧了,甚至绝望了,所有的办法都不起作用。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多注意锻炼,如果自己再強壮一些,比如,和他抓住的这个人倒个个儿,一个宝贵的生命就不至与在自己的手中断送。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上肢渐渐地酸软,⿇木,他甚至还感觉到肘部的⽪⾁在脫落,此刻,能够支撑他的只剩下一个信念了:救人!
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双手好像被上万伏的⾼庒电痛击了一下,一股強大的电流顺着他的双手,双臂,直贯大脑。这是一股多么強大的力量啊,瞬间把他的大脑塞得満満的,再没有一丝空隙。蓝煜星再也支撑不住,头一垂,昏了过去。
随着蓝煜星双手的放松,范声杰的⾝体像一只充⾜了气的⽪球一样,连摔带滚,往峡⾕深处坠去,直至完全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