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节-第六节
第五章风云突变第五节
天地之间突然出一丝鱼肚白,黑幕悄然拉去,清晨徐徐来临。
牛饮渡口,距离望垣城三十里。此时,鲜于辅正在牛饮渡指挥大军渡河。
河面上,架起了四座浮桥。人马从东边两座桥上通过,辎重物资从西边两座桥上通过。全副武装的士卒排成整齐的队列,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走上浮桥,快速通过。一车又一车的武器装备,粮草辎重在兵曹营官兵的努力下,也迅速被送到对岸。
蹇硕和袁绍,刘表,刘和都是第一次随同大军奔赴战场,既新奇又兴奋。他们驻马立于河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听着喧嚣嘈杂的声音,不停地指点谈论着。
“本初,亲临战场之后,才知道这行军打仗学问很大,绝不是坐在书房内研读兵书就可以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刘表指着对岸的辎重车队说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们很难相象,为了保证这些物资能够及时运到战场,军队需要做多少准备工作,需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说起来和做起来完全时两回事啊。”
刘和笑道:“本初兄和景升兄一路上不停地向鲜于大人请教行军打仗的诀窍,是不是很有心得啊?”
“何止有心得。”袁绍笑道“这一趟西凉之行,收获之大,绝非你我所能相象。我们在家中闭门造车,高谈阔论,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
他用手中的马鞭指着正在飞速过河的军队问道:“子安,你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加快军队过河的速度吗?”
刘和惊讶地反问道:“本初兄,这士卒过河还有诀窍?”
“当然了。”袁绍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么多军队集中在渭水河两岸,你首先要考虑到军队的安全,要做好防御和反击的准备,因此你必须要合理安排哪支军队先过河,哪支军队后过河。在确定沿河两岸都已经安全的情况下,才能考虑过河的速度问题。这个时候你首先要考虑是骑兵先过河还是步兵先过河,步兵过河的时候,是弓箭兵先过河还是长矛兵先过河…”
“好了,好了,本初兄你不要说了…”刘和拱手告饶道“有时间你自己留着慢慢考虑吧,我知道打仗太复杂就行了,反正我这辈子是不会领军打仗的。景升兄呢?你也想和本初兄一样,将来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
刘表笑着摇摇手,说道:“我是没有那个机会了。”他指指袁绍道“本初兄很有打仗的天赋,将来一定可以做将军。”
刘和笑着连连附和。突然他指着站在鲜于辅旁边的蹇硕说道:“蹇大人对打仗也很感兴趣。听说他武功不错,是真的吗?”
袁绍嘲讽道:“那也就是在宫里。你让他在这里试试?随便找个军侯,就能把他揍扁了。”
三个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蹇硕正在向鲜于辅打听李弘的事。鲜于辅和李弘认识很早,从李弘回到卢龙开始两人就在一起战斗。鲜于辅明白蹇硕的心思,他把李弘的事情介绍了许多,极尽褒赏之辞。听到比传说更加详实的故事,蹇硕对这个一直没有面的豹子越来越好奇了。
“李大人现在在哪里?”
“昨天他已经带着黑豹义从过河了,现在正在捕杀敌人的斥候。从这里到翼城还有五十里,如果我们要保证军队秘密赶到翼城,就必须要消灭敌人的耳目。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在翼城战场上,大人就可以见到李中郎了。”
蹇硕笑着点点头,问道:“大人的骑兵大军怎么不见了?他们先期过河了?”
鲜于辅漫不经心地回道:“骑兵大军从另外一个渡口过河了。他们和李中郎的军队会合后,将在下午赶到战场。”
郑信拍马飞驰而来。
“大人有令,命令大军急速前进,务必于午时赶到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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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王国指挥西凉叛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城大战。
武都和马腾指挥三万大军连续攻击南门。一队队的士卒冲过护城河,爬上云梯,呼啸上前,奋勇冲杀。叛军士卒的尸体趴伏在石块和擂木中间,堆了城下狭窄的地带,鲜血染红了护城河水。
城上的傅燮和军司马鞠伍誓死坚守。守城士卒伤亡惨重,军队人数越来越少,形势非常紧张。
为了尽早打开突破口,占据城墙,马腾准备亲自带人杀上去了。他命令手下暂时放弃攻城,先把城下的尸体和石块等障碍物清理干净,以便给后续军队腾出落脚的地方。马腾的手下马纯指挥人手迅速将堆积在城下的尸体和杂物丢进了护城河里。
随着一声令下,弓箭营对准城墙上方出了一轮密集的长箭。城下马腾纵声狂吼,带着一千多名刀斧手凶狠地扑了上去。
鞠伍守在城墙的左侧,他的防守地段最早被叛军突破了。鞠伍连杀三人,接着就遇上了马腾。马腾的战刀搂头劈下,势大力沉,鞠伍抵挡不住,被连人带刀斩成了两截。远处的老鼎愤怒了,他是鞠伍的手下,看到上官被杀,气得睚眦裂,吼声连连。他对准马腾连五箭。马腾战刀挥动,连挡两箭,随即就手忙脚了。他情急之下,大吼一声,一把抓过一名守城士卒,挡在了自己身前。三支厉啸而来的长箭霎时穿了守城士卒的尸体。狼狈不堪的马腾怒睁双目,张嘴发出一声嚎叫,然后他举起被老鼎杀的士卒尸体,奋力向老鼎狂奔而去。老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夷然不惧,再三箭。马腾的战刀杀到,呼号声里,老鼎的头颅飞了起来,鲜血迸,溅了马腾一头一脸。
马腾龇牙咧嘴,恨恨地丢下手上的尸体,朝着老鼎的头颅吐了一口到嘴里的鲜血。
“兄弟们,杀…”
马豫和李赎一左一右,先后杀到。城墙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卒。他们在马腾的带领下,顽强地向前推进。左侧城墙的防守即将崩溃。
在城墙右侧指挥战斗的傅燮临危不,他指着杨会高声叫道:“命令弓弩队击,击…”
杨会长矛挥动,将一名杀上来的叛军士卒高高挑起,随即大吼一声,奋力将其甩出了城墙。然后他几步冲到楼道附近,对着隐伏在楼道上的一百多名弓箭兵狂叫:“…,向左…,死他们…”
马腾和一群部下正杀得兴高采烈,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一批利箭从天而降,顿时躺倒了一大片。马豫急忙捡起一张盾牌,护着马腾,大声叫道:“走吧,我们先撤,撤…”
马腾根本不理睬他,一脚踢掉长盾,举刀狂呼:“兄弟们,随我杀…”
傅燮带着几十个侍从飞一般冲了过来。
马腾看到空中飞来一把耀眼的战刀。他面对阳光,被对方战刀的光芒所,一时间竟然睁不开眼睛,大骇之下,他急退两步,挥刀狂舞。“当…”一声巨响,虎口震裂。
马腾看到了杀气腾腾的傅燮,心中一寒。
“杀…”傅燮大吼一声,双手握刀,再度劈来。马腾来不及变招,仓促间横刀封架。“当…”一声响,战刀碎裂。马腾心中的惊骇顿时达到了顶点,他张嘴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吼。傅燮气得都要爆炸了,他的战刀就在剁入马腾身体的瞬间,被一支长箭断了。本来就损裂的战刀突然迸裂,刀柄的一端剁在马腾的铠甲上,划出了一串四的火星。马腾拣了一条性命,心有余悸地飞身后退。傅燮顺势一脚踢起一柄战刀,身形飞跃间,一手拿刀,一手握拳,再次攻向马腾。
马豫带着三四个人蜂拥而来,大家刀盾其上,顿时将马腾裹进了人群。傅燮一拳击飞马豫的圆盾,同时右手一刀斩下,将马腾的一名侍从连人带盾剁死地上。傅燮飞起一脚踢倒马豫,象猛虎一般杀向了护卫马腾的人群。
“马腾,我要杀死你…”傅燮状若疯狂,声嘶力竭的纵声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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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三竿了,六月惊雷才带着他的羌族大军缓缓赶到东城门列阵。
北宫伯玉虽然是他的好兄弟,但六月惊雷希望他早点死。这个人带着部族一直盘驻于湟中,阻碍了白马羌,参狼羌等羌族的迁移。北宫伯玉是在湟中长大的羌人,自小和汉人杂居,学会了许多汉人的东西,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做事瞻前顾后的,六月惊雷不喜欢他。
六月惊雷联合其他羌族出兵西凉,帮助叛军攻打官军,除了趁机掳掠财物以外,主要还是想迁徙入汉。老边,韩遂,北宫伯玉等人当初邀请他出兵相助,就是这样答应他的。现在北宫伯玉死了,湟中羌族没了大首领,族内的一帮小渠帅为了这个大首领的位子还要争夺一番,湟中羌族短期内已经很难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了。这给了外其他羌族内迁湟中的机会。西北雨已经在筹划明年迁徙入汉了。如今北宫伯玉死了,湟中的羌人实力大损,谁还敢阻挡外羌人内迁?
西凉叛好啊。如果年年这么打下去,要不了几年,外的羌人都可以纷纷内迁西凉各郡了。
“大帅,我们是不是开始进攻了?”雷娃问道。雷娃是他的几个得力部下之一,族内的小渠帅。
六月惊雷看看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守城官军,摇摇头,问道:“参狼,先零,烧当,烧何几个大族的军队都上来了?”
“烧何族的军队还没有跟上来,估计天狼还在大营吃饭呢。”雷娃笑道。
六月惊雷一边小声骂着,一边摇摇头。
“大帅,王先生,韩先生,还有马大个子,都在攻城了,我们是不是也做做样子。”雷娃小声说道“这个样子,未免有点…”
六月惊雷瞥了他一眼,笑道:“王先生昨天送了几个女人给你?”
“两个?”雷娃说道“和大帅一样,两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才送你两个女人,你就这样卖力?”六月惊雷笑道“你也太没出息了。”
“嘿嘿…”雷娃干笑道“大帅说笑话了。这个王先生比边先生,韩先生要大方多了。”
六月惊雷不瞅了他一眼,骂了两句,然后说道:“王老头非常小气,而且看不起我们羌人,你知道吗?”
雷娃不解地摇摇头。
“他做了大帅之后,我去问他,什么时候我的族人可以迁到陇西,或者迁到武都郡?他根本不回答,和我一个劲的胡扯。他不愿意。这一点就不如边先生,韩先生了。他们极力主张我们内迁,还希望我们早点内迁,说了一大堆羌人内迁的好处。”
六月惊雷看着雷娃,说道:“当年边先生问我,你是希望自己富裕还是希望世世代代都富裕,是希望自己一个人吃穿暖还是希望全族人都吃穿暖?”六月惊雷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边先生死了。现在,谁大方谁小气,你应该知道了吧?”
雷娃点点头,恨恨地骂了几句。
牛角纵马从远处驰来。
“大帅,参狼族的人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西北雨急什么?”六月惊雷皱眉说道“王老头昨天送了他多少女人?”
牛角疑惑地摇摇头,说道:“去年,西北雨的几个兄弟被皇甫嵩杀死在翼城,所以,他这次心急要报仇。西北雨担心城池一旦给马大个子和韩先生先行攻下,他就没有屠城的机会了。”
雷娃冷笑一声,说道“我看他报仇是假,进城抢钱抢女人是真。”
“不要理他。”六月惊雷挥挥手,说道“他想攻就给他攻,我们几轮箭,配合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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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希望大军能在下午拿下西城门。
他命令李堪和张横率部在城门的左翼发动佯攻,让杨秋和程银率领主力军队在城门的右翼实施强攻。
韩遂亲自在城下督阵。叛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皇甫铮的部下虽然奋力战,但敌人在整个城墙面上展开了攻击,攻击点又多又散,士卒们为了守住城墙,往返奔波,疲于奔命。到了中午的时候,阵亡人数越来越多,防守力量已经严重不足。士卒们疲力竭,逐渐支持不住了。
右翼城墙再次被叛军突破。黄非带领最后十几个人冲了上去。大家立即被蜂拥而来的叛军围住了。一阵疯狂地砍杀。
黄非连劈三人,势不可挡,酣呼鏖战。跟在他周围的士卒无法抵挡敌人的围攻,纷纷惨呼倒下。黄非血脉贲张,气愤填膺,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叫着喊着,肆意地砍杀着,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鲜血在身上淌,残枝断臂在眼前飞舞,吼叫身在耳畔回,怒火在心中燃烧,他一往无前地向前杀去。他砍倒了眼前的最后一个敌人,看到了血染的青色城墙。他以为自己杀光了所有的敌人,他兴奋地高举战刀,站在鲜血淋漓的尸体中间,冲着城外的叛军纵声狂呼:“杀光了,我杀光了…”
“噗嗤…噗嗤…”长矛戳入身体的声音沉闷而刺耳。黄非看到了十几支冰冷的长矛从不同的方向冲出了自己的身体。鲜血迸。
右翼城墙的防守瞬间崩溃。
韩遂看到了城墙上飘扬的战旗,听到了士卒们兴奋的欢呼,冷峻的脸上终于出一丝笑容。
“命令候选,成宜,再领五百人,最后一次攻击左翼城墙。”
“擂鼓…准备进城…”
皇甫铮和十几个士卒被敌人包围了。皇甫铮在奋战,在呼喊,在舍生忘死地搏斗。他看到军侯武城倒下去了,看到几把战刀还在凶残地剁劈他的尸体,看到武城的血在空中飞舞。皇甫铮心中一痛,战刀挟带着仇恨的怒火砍在了敌人的头颅上,温热的鲜血而出,溅在他那张因为仇恨而极度扭曲的脸上。皇甫铮纵声狂啸,奋力高呼:“兄弟们,杀啊…”弓弩兵涌上了城墙。候选指着象疯子一样在人群中往来劈杀,无人可挡的皇甫铮,大声叫道:“死他…给我死他…”
围在皇甫铮周围的叛军士卒听到候选的叫喊声,一个个如临大赦,急速后撤。十几个弓弩手拿起短弩,对准举刀狂奔而来的皇甫铮同时出了弩箭。皇甫铮的身体在奔跑的过程中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停下了,接着叛军士卒手上的战刀,长矛象雨点一般向了浑身浴血的皇甫铮。
候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志得意地转脸向城内看去。他看到了一双浓眉,一张熟悉的脸庞,他的心骤然收缩起来。
华雄出现在城墙上。第六节
西北雨带领参狼羌士卒率先发动了进攻。
过了不久,烧何羌的首领天狼率部赶到。六月惊雷随即下令整个羌族联军开始攻城。
白马羌和烧当羌在六月惊雷的指挥下攻打城门的左翼,参狼羌,先零羌和烧何羌在西北雨的统领下攻打城门的右翼。其他十几种小羌部落各自随在大族后面随同参战。
由于羌族士卒都是骑兵,本身就不擅长攻城,加上各部落首领都想出工不出力白捞便宜,所以翼城东门的攻城场面看上去虽然壮观烈,但真正越过护城河,攻上城楼的士卒寥寥无几。
华雄接到皇甫铮的求援后,立即命令军侯赵义和厉继续守城,自己带上三百人迅速赶到西城。由于他及时支援,西城门在防守即将全面崩溃的时候又被他夺了回来。韩遂看到士卒们抵挡不住官军的凶猛反扑,纷纷逃下城墙,不连连摇头,徒呼奈何。
“哪来的援军?”韩遂上气吁吁逃回来的候选,奇怪地问道“这个时候,傅燮(读xie)还有援军?”
候选手指东面,破口大骂道:“大雪山里的羌人阴险狡诈,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看他们把号角吃得响遍全城,号角都吹破了,但根本没有卖力攻城。支援过来的是华雄,是那只凶狠的大狗熊。”
韩遂苦笑道:“功亏一篑。”他抬头看看天,用马鞭指着撤下来的士卒说道“打了一上午,太累了,命令大家休息,先吃饭,吃了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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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被傅燮带人杀得十分狼狈,无法在城楼立足,只好退了下来。
“我们损失太大,让聂啸带人攻上去。”马腾一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指着远处聂啸的大军说道。
“他的军队下午主攻。”黄衍说道。
“我们打了一上午,损失很大,叫他立即攻上去。”马腾气呼呼地说道。
“聂啸说了,他下午攻城。十几天前,他们在北宫伯玉的带领下,一直主攻翼城,伤亡非常大,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黄衍说道“北宫伯玉死了,他们情绪很差,不要去惹恼他们。”
王国不地“哼”了一声,说道“难道我们没有损失吗?一群贪婪狡诈的蛮子。”他看看站在身边的武都,笑道“易安,我们再攻几次,你看如何?”
武都看看天,说道:“午时了,再攻一次就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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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义大吼一声,和几个士卒抬起了一巨大的擂木。他们齐声喊着号子,奋力将重的擂木抛了出去。
“大人,你看那是什么…”一个士卒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赵义和士卒们举目望向远处。
在天地之间,忽然走出来一支军队,一直庞大而整齐的军队。
城楼上的喊叫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东方的地平线。
一面巨大的黑色的大纛突然跃进了人们的视野。
“援军…援军来了…”一个士卒猛然间扔掉手上的石头,兴奋地沿着城墙狂奔起来“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城墙上的士卒欢呼起来。
赵义纵声狂呼:“擂鼓…擂鼓…”
昂而雄浑的鼓声霎那间响彻了翼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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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惊雷听到大军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接着就看见前方攻城士卒象水一般退了下来,骇然心惊。他急忙纵马冲上一处小高地,站在马背上向后方望去。此时,远处的天空已经被色彩斑斓的战旗遮掩得严严实实了。
他疑惑地看看身边的雷娃,说道:“汉军发疯了?”
雷娃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懂。这里有十三万大军,汉军几万人跑来干什么?找死吗?”
“十二万。”六月惊雷郑重地说道“经过这一阵子攻城,各部损失加在一起至少有一万多人,我们没有十三万人了。”
雷娃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了。”六月惊雷说道“多一万士卒,少一万士卒,完全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随即他举起马鞭,指着周围的传令兵大声叫道:“传令各部,重整阵势,准备战。”
“立即向大帅求援,让他速速赶来,围歼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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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燮带着部下还在城楼上血战。
突然,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从东城门方向传来。
傅燮心神震,心中一阵狂喜。李弘带着军队杀来了。李弘信守诺言,在翼城最危急的时刻,率部赶来了。难道他找到了战胜敌人的办法?傅燮难以相信。也许李弘失去了对天子、对大汉的信心,感到自己前途黯淡,自暴自弃了。傅燮哑然失笑,如果这是李弘,他就不是那头待人而噬的豹子了。
傅燮突然间信心百倍,举刀狂呼:“兄弟们,豹子来了…,杀啊…”守城士卒听到援兵赶到的消息,顿时精神大振,他们欢呼雀跃,振臂高呼:“援军…援军来了…”
霎时间,吼声如,反击的攻势一高过一。叛军士卒被官军突如其来的士气所震骇,一个个惊惶失措地撤到城下。
王国,黄衍和马腾,还有匆匆从城下赶回来的武都立即聚到一起。
“豹子来了?”王国问道“这个时候他跑来干什么?想和我们决战?”
马腾笑道:“应该是他。正愁找不到他,他却自己找上门了。如果我们能在翼城把他一起解决掉,那就太好了,要剩我们许多事。”
黄衍捉着短须,沉道:“莫名其妙。这个时候豹子率军来救,什么目的?难道他不要三辅和长安了?”
武都笑道:“这个白痴,说不定头脑发热,以为凭着自己的风云铁骑可以踏平西凉,特意来找我们决战。”
王国笑道:“我看大家不要猜了,还是等六月惊雷的消息吧。”随即他下令道:“立即鸣金收兵。寿成和易安,你们速去召集军队,重整队列,准备支援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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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雄站在城楼上,望着西南方向的敌军,一个劲地摇着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墙上的士卒叫着,喊着,神情奋,仿佛看到敌人大败而逃一般。
华雄笑起来,他抑止不住心中的快乐,翻身跳上墙垛,高举双臂,纵声狂呼:“豹子…”
“豹子…”士卒们同声呼应,声震四野。
韩遂飞一般冲出大帐,举目向西南方望去。他瞠目结舌,神情既惊骇又痛苦,既愤怒又悲怆。他为了西凉的将来呕心沥血,换回来的却是背叛和仇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捶顿足地哭一场。
他看到了大纛上风飘扬的战旗,一面巨大的黑豹战旗。
聂啸倒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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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啸抬着头,看着在空中猎猎作响的大旗,看着在风中咆哮的黑豹,心中的杀气越来越强烈。
西凉反叛的大旗是湟中的羌人,抱罕的汉人同时举起来的,在这杆大旗下,两位大首领带着他们浴血沙场,快意恩仇。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两位大首领被杀了,被西凉有钱有势的人杀了。湟中的羌人,抱罕的汉人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工具,而且这个“别人”还就是自己当初要杀要砍的有钱有势的世族,富豪和官僚们。他们幡然醒悟,他们上当受骗了。现在这支军队已经不是杀富济贫的军队,更不是为了帮助羌人和穷苦汉人过上好日子的军队了。他们是仇人手里的武器,是仇人为了自己发财,为了足自己贪而肆意使用的工具,他们甚至还不如仇人手里的一条狗。
北宫伯玉死了,李文侯死了,湟中羌和抱罕人就象羊圈里的羔羊一样被人肆意的践踏和蹂躏。他们已经看不到生存的希望,也看不到将来带着族人安居乐业的希望,他们愤怒了,他们绝望了,他们要与自己的仇人一起死去。
聂啸大喝一声,猛地挥出手中的马鞭。马鞭凌空发出一声脆响。战马长嘶一声,飞跃而起。聂啸纵马狂奔。
湟中羌和抱罕人的三万五千大军已经悄悄改变了阵形。他们面对韩遂的大军,摆下了凌厉的雁行攻击阵势。
几个月前,他们被李弘招募为汉军士卒后,李弘把战马还给了他们,并且给他们配备了骑兵兵种的装备,让他们训练骑兵的战术。现在,李弘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妙。他们先是叛军,战败被俘后被招募为官军。不久前他们在五溪聚临阵倒戈,又跟在北宫伯玉后面成了叛军。但是现在因为仇恨,他们再次临阵倒戈,由叛军变为官军,再次举旗了大汉的战旗,黑豹的战旗。
聂啸在阵前狂奔,在阵前举刀高呼。“兄弟们,报仇…杀敌…”
百里杨,九羊皮,骆驼,斩马,古镇等五营首领面对士卒,举臂同呼:“兄弟们,报仇杀敌…”
“报仇…杀敌…”数千名将士各举武器,放声高呼,接着数万名战士吼了起来,其声之大,惊天动地。
“杀…啊…”聂啸声嘶力竭,举刀前指。
“杀…”
湟中羌和抱罕人士气如虹,吼声如雷,他们催动战马,开始起步奔跑。
万马奔腾,卷起天的烟尘,其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渐渐地掩盖了战场上的一切。
距离韩遂大营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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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脚下的大地在颤抖,韩遂的心在颤栗。
一帮没有眼光没有头脑的势力小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竟然在这个时候杀死北宫伯玉。难道羌人,难道那些食不果腹的穷光蛋就是猪狗,就是白痴吗?只有是人,他们就有自尊,有气节,有愤怒。天天锦衣玉食,骄奢逸的人,哪里知道没有饭吃是什么滋味?哪里知道没有饭吃的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那些穷苦的人不是因为懒惰而穷困,而是因为自己辛苦劳动得来的东西被人活生生地夺走而穷困,仇恨早就埋在心里,只是没到爆发的时候。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就象盖在仇恨上的两匹华丽的绢帛,随着他们的焚毁,最没有活路的一帮人发了。
“先生,湟中羌的人杀来了,先生…”阎行指着远方的烟尘和滚滚而来的洪,大声吼道。吼声里,夹杂着恐惧和慌乱。
韩遂的大军一片混乱。
他们完全没有防备,更没有预先设置防御阵势。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发力攻城,士卒们都很疲劳。韩遂刚刚下令休息,大家都在等着开饭。谁能想到列阵在隔壁的友军会突然倒戈相击?
“命令梁兴和马玩立即带着骑兵上去。”韩遂指着传令兵说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敌人。”
“命令杨秋,成宜,立即集结军队,列阵防守。叫李堪,候选组织弓箭营,阵前阻击。”
“立即派人绕过敌军阵营,向大帅求救,请他们攻击湟中羌的背后,以减轻敌人对我们的冲击。”
韩遂看看翼城城楼上高高飘扬的大纛,突然感到心力瘁,绝望透顶。什么时候才能占据西凉?
杨秋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声叫道:“将军,我们撤吧。豹子的军队在东门攻击六月惊雷,老聂带领湟中羌打我们,现在双方实力相当,谁都没有全胜的可能。我们还是撤吧?”
韩遂摇摇头,指着越来越近的湟中羌,苦笑道:“我们撤得走吗?”
杨秋大声说道:“不撤怎么办?我们把军队拼光了,将来怎么办?老聂就是要找我们报仇,和这种疯子打仗,吃亏的都是我们。还有那只豹子,这种机会都给他抓到了,我们还打什么打。撤吧,回到金城,我们还有机会。”
“先生,想靠王国和马腾的军队来解围,我看很困难。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谁不想保存实力?”阎行看看韩遂,小心地说道“聂啸的人马比我们多,而且还都是骑兵,如果打下去的话,我们的伤亡太大了。即使打赢了,也是惨胜之局。”
韩遂点点头,他伸手拍拍阎行的肩膀,无奈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先把老聂挡住。”
他望着杨秋,长叹道:“准备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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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鲜于辅率部赶到了翼城东门。
徐荣领着自己的一营人马,鲜于银的一营人马居于大军左翼。麴义领着曲路和杨淳的两营人马,居于大军右翼。玉石领着阎柔,颜良居于中路。铁钺和雷子领着中军三千人马跟在鲜于辅身后,居中策应。
三万八千大军在八百步的距离上一字排开,以品字形阵势稳步推进,气势磅礴。
战鼓声,脚步声,士卒的呐喊声,兵甲的铿锵声,汇成一股声,犹如擎天巨锤敲响在大地上,发出震撼巨响,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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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惊雷战刀挥下,号角齐鸣,三万铁骑随即发出震天呼号,大军开始起动。
羌胡大军象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挟带着天的烟尘和风雷,一路呼号咆哮而来,声势惊人。
鲜于辅立即命令大军停下。
“擂鼓…”
“命令盾牌兵做好掩护。强弓营,弓弩营准备击。”
随着鲜于辅一道道的号令传下去,战鼓兵,令旗兵,传令兵象翻飞的蝴蝶一样忙碌起来。
蹇硕,袁绍,刘表,刘和望着从对面扑来的羌胡大军,神情紧张,惶恐不安。刘和吓得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心里把鲜于辅都骂了无数遍。这是生死大战,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触即溃的战斗。鲜于辅骗了他们。
鲜于辅回过头来,笑着对四人说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我们很难掌握其中的变化。按我们得到的消息,这里应该是韩遂的军队,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羌人的铁骑。四位大人受惊了吧?”
袁绍镇定了一下心神,勉强笑道:“初临战场,有点紧张。”
鲜于辅笑道:“我看几位大人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泰然自若,很了不起啊。要是换了一般凡夫俗子,早就吓得滚了。”
几个人尴尬地笑笑。但这一笑过后,四人顿时感觉心中的恐惧减轻了许多。
“鲜于大人第一次上战场,是不是也很紧张?”刘表问道。
“我第一次参加的战斗,敌我双方加在一起,只有三四百人,所以谈不上什么紧张。”鲜于辅指着前方的战场,提高音调说道“现在我们这里有七万人,如果加上南门和西门的叛军,整个翼城战场就有十七万人左右。”
蹇硕脸色大变。袁绍瞪大了眼睛,面色更显紧张。刘表狠狠地抓着短须,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刘和有点哭无泪了。
“十几万人的大战,我也是第一次参加。”鲜于辅笑道“我也很紧张,比你们更紧张。你们不要看我现在笑容面,其实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害怕。”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震耳聋。
刘和狐疑地看着他,问道:“鲜于大人是第几次指挥这么大的战斗?”
鲜于辅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听不到。战场上的声音太大了。
袁绍大声叫道:“你是第几次指挥这样的大战?”
鲜于辅手捋三绺长须,笑着喊道:“第二次,我是第二次。”接着他特意伸出两个手指头,在四人面前晃了几下。
刘和心里冰凉的,他气得破口大骂了几句,但没有人听到。
刘表凑到袁绍耳边叫道:“本初啊,这次我们麻烦了。这个鲜于大人才是个都尉,却独自指挥几万人的大军战十几万叛军,这仗怎么打得赢?”
袁绍大声吼道:“事已至此,唯有血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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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盾和巨型长矛依次列于阵前,它们就象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张牙舞爪,气焰嚣张,连正眼都不看一下越来越近的敌人。
鲜于辅这次以五千人为一个巨型方阵,阵内套阵,人员非常密集。玉石和颜良的两个方阵为品字形阵势之头,阎柔的方阵列于其后。左是徐荣和鲜于银,右是麴义和杨淳。整个品字形阵势就象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士,正昂首站在战场上,准备舞动双拳,奋勇前进。
在灵河战斗中,这种方阵配合巨型矛盾的使用,基本上遏制了敌人骑兵的攻击。李弘事后多次召集部曲士卒探讨灵河战斗的得失,总结了不少改进的办法。这一次,李弘再度使用步兵战名闻天下的羌胡骑兵,信心十足。
方阵中,改进最大的地方就是大量配备了强弓。
强弓就是角弓,包括虎贲弓、角端弓等不同的双曲反弯复合弓,所谓的双曲反弯复合弓就是指弓体是由若干部分合成的,采用了质不同的多种材料,如木和竹、动物的肌腱(筋)和角以及胶和漆等等。因为弓臂中衬垫了动物的角和筋,所以这种弓的强度和韧非常好,程最远可达三百多步。普通的强弓拉力一般都在两百斤左右(相当于现在五十公斤的力气),程大约二百步(大约两百八十米),杀伤力非常惊人。它的缺点就是它属于硬弓,拉之后必须立即发,很难持久瞄准,命中率较低。制造这种弓的技术在我国商代晚期就已经很成了。
军队强弓的配置一般都有规定,不允许超过上限。因为强弓的使用,有许多麻烦事。首先它要特定工具才能使用。由于张弓吃力,士卒们在挽弓时需要戴扳指,将扳指套在拇指上才能勾弦,另外,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也要套上以皮革制作的指套,以防止损伤手指。其次,在使用过程中,它需要配备大量的弓弦和箭矢。强弓的挽力极大,弓弦损耗也大。由于击对象的不同,箭杆、箭镞的尺寸、形状、重量都不同,因此各种各样的箭枝必须专门制造。所以使用一张强弓,它的保养和配套耗费较大,大汉国为了节省军资,仅仅在边军和北军军队中配备。
李弘利用募兵扩军的机会,从长安和洛的武库中调用了一万二千五百张强弓,五万七千条弓弦,各类箭枝八十五万。这批装备的最后两千张弓还是蹇硕从洛随同犒军物资一起带到槐里大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