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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第二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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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立马横篇第八章剑拔弩张第十六节

  燕无畏随即命令纵带一千骑游戈于沽水河浮桥附近以牵制乌丸人的骑兵。如果蹋顿带人进城,纵就烧桥。

  燕无畏又命令心狐带一千骑守城门。此事不管是不是叛军的陷阱,只要退路被自己牢牢控制了,杀出重围不成问题。

  “我和明之领三千骑直杀府衙,先把鲜于辰杀了。叛军失去主将,必定大,雍奴城立即可下。”

  段炫不同意。段炫说鲜于辰的府衙有重兵把守,一旦攻击受阻,闻讯而来的叛军会把骑兵包围住。他认为应该先行分兵夺下另外三处城门,这样自己的骑兵进退皆立于不败之地。城门一失,叛军以为汉军大队人马来攻,必定军心尽失,无心抵抗,四下而逃。

  燕无畏说,我们只有这么点人马,一旦分兵攻夺城门,必然造成实力分散,无法击败叛军的反扑。另外,我们攻击其他三处城门要走一段路,无法保证自己的行踪不被暴。一旦行踪暴城门迟迟打不下,我们就会被叛军包围,到那时大家即使突围逃出来了也是损兵折将。还有一点,如果这是叛军的陷阱,我们分兵攻打城门不正中叛军的下怀,被各个击破了吗?

  “我们集中所有力量,出其不意,直接打下府衙,杀死鲜于辰。”燕无畏斩钉截铁地说道“叛军失去指挥,定然茫然失措,我们则趁四下冲杀,碰到什么杀什么,把驻守雍奴城的叛军杀个七零八落,让他们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叛军就是有一万人也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如果攻击受阻…”

  “我们掉头就跑。”燕无畏不在乎地说道“能拿下雍奴城当然最好了,拿不下,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漆黑的深夜里,雍奴城的北城楼上数百支火把熊熊燃烧,把城门四周照得亮如白昼。突然,城楼上燃起了一堆大火,烈焰冲天。

  埋伏在一里外的汉军铁骑在燕无畏的带领下,象一支离弦的长箭一般,风驰电掣,飞速冲出了黑暗,悄无声息地杀到了北城门下。

  田豫悬长剑,神色紧张地飞步了上来“北城门已经被我控制了,大人可以迅速占据其他城门,诛杀叛军。”

  燕无畏对他做了个赞赏的手势,回头低声说道:“心狐,带上三百人,占据城楼。”

  心狐向后一招手,一马当先冲进了城门,三百铁骑随后而入。

  “大人,今夜北城楼当值的叛军首领是我父亲的故吏,绝对可靠。”田豫说道“我还带了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现在都在城楼上,大人还是立即进城吧。”

  燕无畏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急什么?看你这样子好象急不可耐,非要把我推进陷阱似的。”

  田豫焦急地说道:“大人不要说笑话,我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命,都在大人的手上捏着。大人打败了可以掉头跑,我怎么办?大人还是快一点吧。”

  燕无畏用马鞭拍拍身上的灰尘,不急不慢地说道:“你家才几十口人命,我可有五千兄弟,相比起来,你家几十口人命算什么?”

  田豫两眼一瞪,张嘴就要说什么,但看到燕无畏眼睛里的杀气,慌忙又把话回去了。他急得唉声叹气,在燕无畏的战马前来回转。

  心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城楼上,他对燕无畏挥挥手,一切妥当。

  燕无畏回头指指一位假司马“再带七百人进去,控制北城门附近所有要害部位。”

  七百铁骑一拥而入。田豫忍不住大声叫道:“大人,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这么多人站在城门外面,一旦被叛军发现了…”

  “你回去骑上马,带我们直接杀到府衙。”

  田豫一愣“大人,现在府衙是鲜于辰的大营所在,那里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你罗嗦许多干什么?”燕无畏笑道“你不是很着急吗?现在怎么不急了?”

  “大人,直接攻击府衙太危险了,攻击如果受阻,叛军闻讯而来,城池就拿不下了。”

  燕无畏不理他,举手朝身后挥动了两下。三千铁骑随即发出一阵轻微响动,人人刀出鞘,箭上弦,做好了攻击准备。田豫忿忿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跑回了城门。

  城楼上的心狐奋力招手。

  燕无畏低吼一声,猛踢马腹,战马一跃而起,纵身冲上了吊桥。

  三千匹战马虽然蹄子也包着嘴也套着,但奔跑起来的轰鸣声还是很大,地面也震颤的厉害,北疆人都熟悉这个,一听就知道有骑兵大军来了。迷糊糊的叛军卫兵茫然四顾,一时间脑子还反应不过来,更多的士兵则还沉睡在梦乡里。

  三千人分成四路,同时向府衙冲去。府衙门口的卫兵惊呆了,他们看到披头散发的羌人气势汹汹地杀来,终于醒悟到汉军进城了。他们一边掉头狂奔,一边张嘴狂呼:“汉军…汉军杀来了…”

  哄哄的叫喊声霎时撕破了黑夜的宁静,恐惧而凄厉。沉寂的府衙突然惊醒了。

  “…给我…”燕无畏纵马狂奔,举刀狂呼。长箭厉啸而起,刺耳的啸叫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惊心动魄,好像有万千亡灵同时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口,发出了惨厉的长嚎。

  “杀…”如雷般的吼声响彻了雍奴城。

  数十个掉头逃跑的叛兵被飞奔的战马撞得天飞舞,中箭仆倒者更是被蹄践踏,骨无存。守在府衙内的叛兵眼见汉兵杀到,也不管外面逃奔而来的士卒了,手忙脚地关上了大门。

  “冲进去…”

  燕无畏回手一刀背狠狠地敲在战马的肥上,战马吃痛,腾空而起,一头撞向了府门。“轰”一声巨响,府门碎裂,抵住府门的几个卫兵顿时被撞得血模糊,还有一个口鲜血被撞飞到了十几步开外。战马受伤,连滚带翻栽倒在了府衙大院内。燕无畏被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他正在这里摇摇晃晃,那里已经冲上来了几个叛军士卒。燕无畏虎吼一声,随手砍倒一个叛兵,然后大展神威,一连砍翻了四五个,最后伸手抓住一个叛兵,大声叫道:“鲜于辰在哪?鲜于辰在哪…”

  叛兵看到凶神恶煞一般的燕无畏,吓得魂飞天外,双手指一气。燕无畏又杀两人,低头再问,却发现那人已经被自己的大手活活卡死了。

  羌人蜂拥而入,有的从大门,有的翻越府墙,一个个吼声如雷,像下山猛虎一般酣呼杀敌,四下冲,看到门就踹,看到人就砍,手下绝无活口。许多叛兵被砍死在卧榻上,更多的人衣裳不整地被砍死在院落里。士卒,仆役,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是活的,统统一刀毙命。从府衙后方冲进来的羌兵顺势点燃了柴房,大火顿时冲天而起。

  “快,快,快,往里杀,往里杀…”段炫一手拎着血淋淋的刀,一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连声狂吼“杀进去…”

  府衙内人声鼎沸,杀声震天,叛兵临死前的惨叫声,四处逃窜的恐惧喊声,羌人的吼叫声,汇成了一股骇人心魄的血腥。

  驻守城门和散落城门附近的叛军都被府衙内的杀声和大火惊醒了,大家惊恐不安地望着,心里恐惧到了极点,难道汉军杀进来了?几个叛军首领急忙集结军队,迅速赶往府衙救援。

  鲜于辰被一帮亲卫兵簇拥着,左冲右突,不但没有杀出重围,反而死伤惨重,只好退回院落坚守待援。燕无畏带着一群亲兵向院门发起了猛攻。一群羌兵待在院墙外急得火烧火燎的,无计可施,几个人随即合计了一下,砍倒了院中一颗大树,几十人抱着这棵大树猛撞院墙,硬是把院墙撞倒了一截。羌兵随即呼啸而入,刀箭矢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转眼就将鲜于辰和他的二十多个亲兵砍了个光。

  “拿着鲜于辰的人头,我们杀向西城门,把纵的人马放进来,快,快…”

  一个羌兵举起长矛,狠狠地进鲜于辰的人头,然后把人头高高举起,紧跟在燕无畏后面冲了出去。

  府衙的大火越烧越大,烈焰腾空,照亮了整个雍奴城。

  汉军铁骑着从西城门方向赶来支援的叛军杀了过去“杀…”

  “雍奴已失,鲜于辰已死,缴械投降…”

  “降者免死…”

  燕无畏和段炫带着自己的亲兵冲在最前面,一边高喊,一边挥刀猛剁。羌兵可不管这些,他们也听不懂两位大人和那些汉人士兵嘴里都叫些什么,他们只知道杀,一往无前地杀。

  叛军士兵看到凶狠的羌人骑兵,又看到鲜于辰的人头,立时崩溃,转头就跑,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

  汉军铁骑衔尾猛追,一路高喊,一路狂砍,直杀得血成河。

  西城门大开,早就赶到附近的纵率部杀了进来。大军随即沿着城中大道往来冲杀,勇不可挡。叛军失去了指挥,各自为战,得一塌糊涂。府衙的冲天大火,主将鲜于辰的人头,铺天盖地的汉军铁骑更是让叛军士卒肝胆俱裂,无心恋战,纷纷缴械投降。几个叛军首领打开城门,带着残兵败将慌不择路地出城逃亡。段炫和纵毫不犹豫,各自带着一队人马狂追不舍,直到无人可追了这才押着俘虏回了城。

  天亮时分,雍奴城被汉军全部控制。城池逐渐安静了下来。

  城外的蹋顿半夜就被城内的大火和厮杀声惊醒了,他慌忙集结军队守在浮桥两端,虽然忧心如焚,却半步也不敢离开浮桥。他担心又中了汉军的计,让汉军把浮桥烧了。

  下半夜,从城内逃出来的叛军告诉他汉军攻占了城池,鲜于辰也被杀了,蹋顿顿时傻了眼。没有城内的粮草和牲畜,他的五千人马吃什么喝什么?蹋顿立即决定撤退。

  “派人去蓟城,告诉大王雍奴被汉军攻占,我们已经撤往右北平的土垠城了。”

  燕无畏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大声笑道:“这个蹋顿跑得好快,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

  心狐笑道:“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一下?”

  燕无畏摇摇头:“算了,我们打不动了。这小子很有实力,追上去之后免不了一场血战。”

  他回头看看段炫,问道:“明之,我们损失如何?”

  “折损了三十七个兄弟,伤了一百多人。”段炫十分不地说道“攻打府衙,我们的损失大了一点。兄弟们死得有点不值。”

  “有多少俘虏?”

  “大概有一万多人。”段炫说道“叛军基本上投降了,跑掉的不多。”

  “我那匹马呢?”

  “那马不行了。我看它很痛苦,已经叫人杀了。中午你吃马吗?”

  燕无畏伤心地说道:“那马跟了我两年多。”他叹了口气,摇摇手“你们吃吧,我吃不下去。你们这帮人,心真狠,把我的马杀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吃它的…”

  心狐砸砸嘴,笑道:“不吃怎么办?总不能把它埋了吧?”

  李弘和刘虞的大军停留在蓟亭休整。两人先后上书天子,禀报军情,催要粮饷。

  潞城和雍奴城的消息先后送到了北征军大营,刘虞和李弘大喜,下令重赏将士,再将捷报上书洛。这天,李弘受刘虞的邀请,到他的大营议事。李弘带着庞德和十几个侍从,出营缓缓而行。

  蓟亭大战的战场已经清理干净,除了空气中还隐隐约约漂浮着难闻的血腥味,地上随处可见的干涸发黑的血尘土外,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是十几万人纠在一起酣呼凄战的战场了。双方阵亡将士的尸骨已经掩埋在了平原下面的黑色土地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将化为尘土。

  远处,几个羌兵跪在巨大的坟冢前呜咽哭泣,凄惨的哭声随风飘在淡淡的血腥里,让人心酸泪。

  李弘坐在黑豹宽厚的马背上,听着风中的哭泣,脑海里顿时掀起了无数个战的身影,眼前掠过了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他心里一阵阵战栗,眼眶渐渐的红了。他想起了铁狼,想起了田静,想起了里宋,想起了拳头,想起了许许多多死去的兄弟,他慢慢地趴到马颈上,紧紧地贴着黑色的马鬃,全身弯曲着,双肩剧烈地搐起来。

  庞德和义从士卒们看到李弘悲痛难忍,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各个心里酸楚,眼里含泪,低头无语。

  风在平原上呼号,就像无数的英烈在仰天长啸。

  大帅来了,他带着鲜卑大军杀进了大汉国,那支军队里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朋友,一次对决还不够,还要两次,三次,大家非要兵戎相见,杀个你死我活不可,为什么要这样?他想和大帅握手言,他想和那些兄弟坐在一起开怀畅饮,他想看到风雪。和连死了,风雪一定回来了,她一定就在大燕山的谈月谷。

  和大帅决战,他没有信心。昔日驹屯大战,大帅在极度的劣势下转败为胜,大帅的那种气魄和神勇从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大帅是不可战胜的。大帅来了,黑鹰铁骑一定也来了。想起那只神鹰铁嘴,李弘心里一抖,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掠过一阵寒意。

  刘虞要回涿郡去了。他要回去安抚百姓,要重建府衙,要抓紧时间耕。再不播种,时间就要错过了。如果今年地里颗粒无收,到了冬天,仅靠赈灾是养活不了许多人的,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幽州的百姓活下去。“我不想看到幽州饿莩遍野,更不想看到幽州人吃人。”

  刘虞要把军队全部交给李弘,要让他全权负责幽州平叛的事。

  “大人,如今鲜卑人入境,占据我燕山以南的大片土地和城池,我们当务之急不是继续平叛,而是要把鲜卑人赶出去,以免再蹈并州的覆辙。鲜卑人一旦倚仗渔城的高大坚固,稳定了燕山以南的大片疆域,我们再想夺回来,代价就相当大了。”李弘言辞恳切地说道“大人,蓟城拿下后,我要率部去渔,平叛的事暂时放一放吧。”

  “不行。”刘虞坚决地说道“张举和张纯逃回辽西后,叛军还有几万人,再加上乌丸人,他们还有近十万的兵力。如果不趁胜追击,不把他们彻底击败,他们就有可能卷土重来。看看冀州,你就应该知道彻底全歼蚁贼有多么重要。平叛才是当务之急,平叛才是确保幽州迅速稳定下来的根本。”

  “鲜卑人从外面打进来,我们可以凭借城池和关隘步步阻击,但如果蚁贼从我们背后打过来,我们就无力阻止了。蚁贼有民做支撑,他们随时随地都会蔓延成为十几万人的大祸。大祸一成,幽州必失,到时不要说抵御鲜卑人,就连幽州都是鲜卑人的了。”

  “大人,此去辽西辽东有上千里之遥,几万大军长途跋涉,粮草运输是个大问题。如今并州匈奴叛,鲜卑寇关入侵,朝廷同时要应付两个战场的大战,国库根本无力支撑。”李弘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这些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执意继续平叛?”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大军进到辽西,叛军一定会后撤辽东,大军再追到辽东,距离蓟城就有千里之遥了。如果此时朝廷无力提供粮饷,大军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急速撤回,损兵折将,要么无力撤退,全军覆没。而这个时候,鲜卑人只要一万铁骑,就能占据幽州全境。”

  “大人…”李弘哀求道“大人,叛军是汉人,鲜卑人是胡人,我们为什么不杀胡人反而要苦苦追杀汉人?大人以宽厚仁慈闻名于世,对胡人更是恩抚并重,享誉北疆,大人为什么就不能改剿为抚,放过张举和张纯?”

  刘虞愤怒地说道:“子民,你太糊涂了,张举和张纯称帝建国,这已经不是叛了,而是要推翻大汉国重建社稷,这不是招抚就可以解决的事,这是要彻底剿灭振我大汉天威的事。乌丸人愚昧鲁,受人哄骗,事出有因,可以招抚。但张举和张纯都曾是我大汉国的一郡太守,受皇恩,两人不思报国,反而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天子,不杀更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大人,现实的情况是我们已经无力东进了,平叛的事,我们必须要放一放。”李弘再劝道“叛军遭此重击,短时间内即使得到息,但在辽西辽东那等贫瘠荒凉之地,很难恢复元气。等到今年十月,各州郡谷物丰收,赋税入库之后,我们再行出击也不迟嘛。大人为什么非要放着虎视眈眈的鲜卑人不打,却要冒险远击千里之外的叛军?还有,我帐下的羌兵已经远离西疆几千里,人心早已浮动。那些匈奴人的家园如今战火纷飞,我虽然刻意隐瞒,但到底能隐瞒多久?如果我的骑兵溃散,我个人被杀事小,但幽州尽失事大。”

  刘虞余怒未息地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攘外必先安内,这是本朝祖宗之制,也是本朝几百年来奉行的强国保家之策。几百年的事实告诉我们这些后人,祖宗这句话是金科玉律,是完全正确的。今天,我们也要这么做。”

  “张举和张纯两个叛逆如果有血,如果还是一个大汉国的人,就应该死守渔,至死不退。如果他们这么做了,我刘虞上书天子,力主招抚又有何不可?但他们做了吗?他们拱手就把渔城让给了鲜卑人,这种卖国逆贼,怎能不杀?”

  李弘没有说话,他想到了边章、韩遂、王国,想到了西凉,他们联合六月惊雷等境外羌人叛,他们算不算卖国逆贼?当初太尉张温提出招抚的时候,为什么朝廷没有说他们是卖国逆贼?

  刘虞看看垂头不语的李弘,声俱厉地问道:“将军,你到底怎么说?平叛之事是继续还是暂停?”

  李弘抬头望着因为操劳而憔悴不堪的刘虞,心里一软,点了点头“一切就依大人所言,继续平叛。”

  刘虞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将军,我要上奏弹劾你。在大是大非面前,一个镇北将军竟然把自己的私情放在国事之上,你实在不配做这个将军。将军不仅仅要会打仗,心里更应该时刻想着自己的大汉国和大汉国的天子。会打仗的将军不过是个武夫而已,知道为什么打仗的将军才可以坐镇北疆,你不配坐镇北疆。”

  李弘目瞪口呆地望着刘虞,半天都没反应。

  的确,他实在不配做这个镇北将军。他对平叛的事因为受到自己和张纯之间的私人感情影响,一直不坚决,他总是想着重击张纯后可以招抚他,他总是担心并州丢了,担心自己的部下死了,他从来就没有全神贯注地把心思放在平叛上。他甚至顾惜将士的性命,叫赵云不要再攻潞城。还有阻击鲜卑人入侵的事,他也是瞻前顾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昔日的鲜卑兄弟,如何面对自己心目中的亲人慕容风,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打这一仗。

  他已经在私人感情和国家大义面前失了。他既不知道对错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对错。他回想自己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好象没有一件事是自己愿意干的,是自己真心诚意想干的。他浑浑噩噩的,被命运和时间推着,拉着,从东杀到西,从西杀到东。这一刻回想起来,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到底要杀个什么出来。

  他痴呆呆地坐着,望着自己的一双大手,茫然,彷徨。这一瞬间,他觉得生命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我是谁?我过去是谁?他心灵深处对记忆的渴望突然像洪水一般不可遏制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锻烧着他,烤炙着他,让他窒息,让他口干舌燥,他想喝水,他想撕开自己的心肺喝一口浓浓的血水…

  “子民,子民,你怎么了…”

  李弘蓦然惊醒,身上大汗淋漓,一汉眼晴神智不清,痛苦地望着刘虞。刘虞神情震骇,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急切地喊着叫着,生怕他突然死去似的。庞德飞一般冲进来,一把抱住李弘“大人,快,快叫医匠,将军一路痛哭而来,估计悲伤过度了。”

  庞德小心地把他平放到地上,轻轻替他擦去额头上的大汗。刘虞拽着李弘的手,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吓他了。

  李弘疲惫不堪,整个身心都沉浸在那团火焰里。大火还在剧烈地燃烧着,间或有爆炸声,凄厉的喊叫声,他努力去想,努力去想。他看到了铁狼躺在地上,他去拽他,拽出来的却是浑身浴血的铁锤。他看到姬明在大火里燃烧,转眼就剩下了一个火红色的头颅,姬明在大叫,竭尽全力地大叫,可那叫声却是温柔之极“小雨…小雨…”

  李弘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哀怨的大眼晴,那是小雨的眼晴,那是小雨。

  “小雨…小雨…”

  李弘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着,心里只觉一阵锥心疼痛,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大帐内一片混乱,刘虞急得直跺脚,几个医匠也束手无策。从脉象上看,除了身体较虚以外,没什么大毛病,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昏不醒,他们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还是把将军背回去吧,我们那里还有几个高明的医匠,让他们看看。”庞德大声说道。

  “快,快,那你还不快一点。”刘虞大声催促道。

  庞德背上李弘,飞步出帐。义从士卒早已拉马过来相候。庞德飞身上马,打马狂奔。

  鲜于辅、玉石等人接到消息,无不大惊失,纷纷出营向刘虞的营帐飞驰而去。正好半路上遇到庞德背着李弘回来了,大家急忙簇拥着李弘回到大帐。

  “不要慌,不要慌,没事,没事。”田重闻讯带着几个医匠匆忙赶来,他听完庞德的叙说,心里已经有数“大人这是太累了,他要担心的事太多,心力瘁,这几天又为鲜卑人的事头痛不已,估计支撑不住,倒下了。”

  “大人这两天把自己关在大帐内,绞尽脑汁想着击败鲜卑人的事,也不吃东西,两天才吃了三个黑饼。”庞德痛心地说道“大人谁劝都不听,实在没有办法。这样下去,他会垮掉的。”

  众将望着脸色惨白的李弘,心情都很沉重。

  “最近可有卢龙的消息?”田重望着陈鸣问道。

  “没有。按照大人的命令,斥候都在渔一带活动,所以…”

  田重叹了一口气。

  “大人看样子十分挂念小雨,我们要不要派个人专门跑一趟无终城?”玉石小声问道。

  鲜于辅点点头,正要吩咐陈鸣,田重说话了。“不要去无终城,直接去卢龙。我到西疆之前曾经专门嘱咐过田家,一旦幽州有什么事,直接带小雨去卢龙躲避。卢龙里有我们将士的家眷,许多人过去都是马匪,有的女人比男人还厉害,叛军未必能攻下。”

  鲜于辅担心地看了一眼田重“如果小雨不在卢龙或者卢龙…”

  田重脸愁容,摇了摇手,不再做声。

  李弘昏一夜后,醒了过来。刘虞高兴地跑来探视,顺便前来告辞。

  “我到涿郡后,一面安抚百姓耕,一面向朝廷催要粮饷,保证大军平叛所需。”刘虞笑道“你自己要保重,不要太累着,更不要亲自持上阵,否则我可真要上书弹劾你,这次可不是吓唬你了。”

  李弘笑笑,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你不要哄我。”刘虞拍拍他的肩膀,佯装不地说道“还有你这头发,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除了在京城我看你老老实实地扎着以外,我就没看你正经扎过。你都是大汉国的上卿了,还披散着个头发,这成何体统,你这和一个顽冥不化的胡人首领有何区别?”

  李弘唯唯诺诺地连连答应。

  “子民,我那一万多人马你让羽行去统领,交给他,我放心。”

  李弘想了一下,说道:“大人,还是让伯珪兄统领吧。他是幽州府的骑都尉,大人不在,理所当然应该由他统军。伯珪兄名震北疆,武功才智都比我高,尤其他长期坐镇辽西辽东,对那里的地形和民情都很熟悉,在当地的百姓和胡人心目中威望也非常高。另外,大人手下的这些将领有的是伯珪兄多年的朋友,有的是同窗好友,他们彼此熟悉,配合默契,大家都乐于听命伯珪兄,所以,我觉得伯珪兄最合适。”

  刘虞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盯着李弘看了半天,突然说道:“为什么我说东,你总要说西?幽州的事是我熟悉还是你熟悉?”

  李弘看刘虞又生气了,疑惑地问道:“大人,伯珪兄可是你当年最器重的北疆悍将,你怎么…”李弘看到刘虞眉头紧皱,十分不快,没敢继续说下去。他估计公孙瓒大概有什么事得罪了刘虞,而且还得罪的不轻,否则,以刘虞宽厚的性格不会闲置这样一位北疆大将不用。

  李弘心想等你走了我再找个借口让公孙瓒统军,不让你生气就行了,随即改口道:“我听大人的。”

  刘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大人要考虑。”李弘说道“我估算了一下,现在大营里关押的俘虏,再加上潞城的,还有雍奴城的,总共有五万多人,这么多人的口粮已经抵得上我们整个大军的口粮了。所以,这些俘虏的吃饭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不能拖。”

  刘虞想了一下,说道:“我马上派人把他们押到涿郡屯田去。这些人不能放,也不能杀,还是让他们做屯田兵吧。将来叛平定了,鲜卑人被赶走了,你就要回并州。到那时,我把这些人转为幽州的边军,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幽州兵力紧缺的问题,将来我也有军队抵御鲜卑人的入侵。”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刘虞随即告辞,匆匆回涿郡了。

  鲜于辅暂时统领幽州军。

  在北疆,鲜于辅虽然没有公孙瓒的名气大,但这些年他和李弘一正一副,统帅大军南征北战,早已声名显赫,天下皆知。无论幽州的公孙瓒还是青州的邹靖,都心服口服。在众人眼里,鲜于辅远远要比李弘亲和得多。李弘出身卑,年纪小,名气大,功勋大,官也大,谁看到他,心里都很复杂。就这样一个人,怎么忽然就成了大汉国的重镇将军?

  四月末,大军包围了蓟城。

  李弘命令阎柔赵云率军休整,燕无畏率军在雍奴休整,暂时不要继续东进。

  这天,李弘召集各部将领商议攻打蓟城的办法。

  同以往一样,首先由斥候营禀报最近的军情。陈鸣仔细解说了叛军、乌丸人和鲜卑人的情况之后,接着说道:“鲜卑人占据渔之后,并没有继续南下的打算,他们驱赶城中百姓到附近的铁矿夜开采矿石,然后运往白檀城。”

  “另外…”陈鸣看了一眼李弘,说道“大人一再嘱咐我们注意渔上空的大鹰…”

  李弘神色一紧,抬头望着陈鸣。

  “我们看到了,渔城上空的确有一只大鹰。”

  “什么时候看到的?”李弘心里一窒,紧张地问道。

  “昨天。”

  “怎么了?”鲜于辅笑着问道“大人紧张什么?这大鹰有什么古怪吗?”

  “鲜卑人增兵渔了。”李弘望望帐下众将,神色凝重地说道“鲜卑人最厉害的黑鹰铁骑已经到了渔。”

  北疆西疆众将无不脸色大变,聂啸、公孙瓒等人均面震骇之。黑鹰铁骑,那是天下最厉害的铁骑了,当年檀石槐带着它横扫大漠,把北匈奴人一直赶到了漠北极荒之地。冀州等地的将领虽然听说过黑鹰铁骑的大名,但他们接触骑兵少,并不能了解铁骑最疯狂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无敌气势,只有常年在马背上厮杀的人才有那种刻骨铭心的体会。

  “将军大人能肯定?”刘豹惊慌地问道。

  “那只大鹰叫铁嘴,是天鹰部落的神物。”李弘想起那只大鹰,顿时想起了威猛的铁鳌,英武的铁果,无敌天下的铁骑“铁鳌来了,大帅也一定来了。”

  大帐内霎时鸦雀无声,气氛紧张。

  慕容风的大名,的确令人胆寒。当年落原大战,对大汉国的打击太大了,所有从军的人都记得那个落原,那个一战命丧五万人的落原。现在大汉国即使有西疆薄落谷大战的辉煌,也无法抹去大汉军人对落原之败的阴影。

  李弘望着案几上的地图,又是敬佩又是苦涩,大帅当真是无敌天下吗?

  和连死了,弹汗山势力大减,无奈之下只能被慕容风和各部鲜卑大人玩于股掌之间。如今,慕容风想干什么都已经没有掣肘的力量了。强横如拓跋锋,也不得不屈从于慕容风的指挥。今攻打雁门关,拓跋锋定是受了慕容风的指使。

  匈奴人大,几乎牵制了自己所有的骑兵军;雁门关危急,又牵制了自己所有的后援;而并州愈演愈烈的危急形势,更是牵动了朝廷感的神经。随着自己在幽州大胜叛军,幽州危急暂解,朝廷会把所有的粮饷送到并州以解燃眉之急。

  自己一步一步被大帅牵着鼻子走到了一个必败之局里。

  如今大帅兵临渔,死死地拖住了自己,让自己进退失据。平叛已经不可能了,回援并州更不可能,自己唯有和他一决死战,但自己能不能和他决战,何时和他决战,主动权却不在自己手上,而是握在大帅的手上。

  自己蓟城大战受损,一时难以恢复,而随着时间的延续,离家千里的羌人会不会思乡心切?家园动的匈奴人会不会背离而去?将士的问题自己还可以想想办法约束一下,然而粮饷的问题自己却无能为力,朝廷不给,自己想抢都没地方抢。粮饷断绝,则兵,兵则军败,这渔之战不要打就已经输了。

  并州,并州啊。自己如果不招抚黄巾军,不安抚民屯田,今天我怕他什么?即使雁门关被攻破又能怎么样?自己真是作茧自缚啊。

  如果不战,燕山以南就成了鲜卑人的牧场,而没有了燕山这道天然屏障,鲜卑人想什么南下就什么时候南下,渔以南就是一马平川,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如果主动求战,大帅会应战吗?没有必胜的把握,大帅宁愿放弃渔他也绝对不会应战的。他有不战就能拖死自己的办法,他为什么要决战?黑鹰铁骑来,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和大军将士施加压力,让自己动弹不得而已。

  “将军,将军…”

  李弘抬头看看陈鸣,心情沉重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商议打蓟城的事。”陈鸣勉强一笑道“鲜卑人还没有南下,我们暂时可以不要考虑。”

  李弘笑笑,对帐内众将说道:“好,今天不谈这事。蓟城城墙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在北疆算是一座非常坚固的大城了。你们说说,这蓟城可曾有人攻破?”

  鲜于辅说道:“有啊。黄巾军叛的时候,就曾强行打下了蓟城,杀死了刺史郭勋和广太守刘卫。不过,黄巾军为打下这座城池折损了上万人。后来,他们反被我们包围,为了突围,他们扒开了一段城墙…”

  “扒开了一段城墙?”李弘笑道“你们堵住了四门,他们就从城墙中间跑,这个逃跑办法倒是很别致。”

  快骑狂奔而至,蹄声急骤如雷。

  “将军大人,鲜卑人占领了卢龙。”

  李弘背心一凉,霎时惊呆了。大帐内,众将一片惊慌。渔一丢,卢龙一丢,幽州门户大开,再也没有任何屏障了。如此一来,东北部的几个郡县就象并州北方四郡一样,算是彻底丢了。第一卷立马横篇第八章剑拔弩张第十七节

  田重惊惶失措,迫不及待地大声问道:“卢龙怎么会丢?卢龙高大坚固,守兵两千,怎么会丢?人呢?卢龙里的人呢?”

  那名斥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回禀道:“大人,小人看到卢龙上高悬着鲜卑人的大纛,还看到城楼上站着鲜卑士卒,进出关隘的也都是鲜卑人,小人可以肯定卢龙已经陷落了。小人不敢走得太近,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小人回来的路上也想找人问问,但从无终城到卢龙,荒无人烟,一个人都看不到。”

  鲜于辅强作镇定,急忙问道:“无终城呢?无终城怎么样?”

  “无终城还是被叛军占据着,城门紧闭,无人进出。”

  大帐内的气氛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鲜于银突然狠狠地一拍案几,怒声叫道:“阉,这都是阉惹的祸。阉当道,朝廷**,以至我大汉国国势衰,蜂烟四起。匈奴人大,鲜卑人趁机打雁门,蚁贼大,鲜卑人趁机占渔,陷卢龙。我们这样打来打去,打到何时才是个头?我们东征西伐,前前后后都打了好几年了,将士们换了一拨又一拨,战刀砍断了一把又一把,但结果是什么?仗是越打越多,国家是越打越败,疆土是越打越少,我们打的这都是什么仗?”

  “阉不除,朝纲不振,我们就是打无数的仗,死无数的人,这大汉国也撑不下去了。”鲜于银猛地站起来,涨红了脸,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冲着低头不语的李弘大声吼道“大人,我们杀向卢龙,和鲜卑人决一死战吧,我们就是战死了,也是倒在大汉国的战旗下,为大汉国而死,为大汉国尽忠。围着蓟城打自己人,有什么意思。”

  李弘抬头望着鲜于银,神情错愣。

  鲜于银的话就象一块巨石投进了死寂的池塘内,顿时起了大帐内汉族将士那颗热血沸腾的心。颜良、文丑、公孙瓒、刘备等人纷纷一跃而起,高声求战。

  李弘的心却是冰冷的。

  将士们为了大汉国,可以不顾一切,抛头颅洒热血,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但大汉国能承受如此之重吗?有心无力,这是大汉国的悲哀,也是李弘的悲哀。

  李弘宁愿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士卒,只要吃了,拿着一把战刀,跟在上官后面浴血杀敌就可以了,不需要考虑大汉国,不需要顾忌天子,不需要瞻前顾后,甚至不需要担心一天的口粮,所有的事上官都会安排好。但自己现在偏偏就是那个上官,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步行动,都要考虑到大汉国的安危,要顾忌到天子的心思,要为全军数万将士的生命负责,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这些责任就像一块千斤巨石着自己,让自己难以息,难以思考,难以行走。

  这里的将士们神情愤,要杀敌为国,那里的天子和朝廷却要平定叛逆,攘外必先安内;这里是战火不断,军资巨大,那里却是国库枯竭不堪重负。自己夹在万重矛盾中间,既要照顾到两方的观点和情绪,又要极力维护大汉国的安危,难,难。自己虽有万般才智,无敌武功,但要解决今天的幽州危局,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攘外必先安内。李弘无奈地苦笑着。如果自己把刘虞这句话说出来,恐怕盛怒之下的鲜于银要拔刀相向了。

  我们为谁打仗?为什么打仗?为什么不停地打仗?为什么打了几年的胜仗反而丢失了大片的疆土?李弘不明白,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仅仅就是因为阉当权,祸朝纲?但阉当真手握权柄了吗?自己在洛的时候,亲眼看到宗室皇亲、门阀士族、外戚权贵,哪一个不是权势熏天,难道凭阉一系就能祸朝纲?当今天子皇权稳固,他为了皇统正在京城和各方权势斗得不可开,就这样的天子他会对一帮阉言听计从?说阉祸国的权贵,难道他们就是什么好东西?李弘在肃贪的时候,在屯田的时候,对这些权贵的所作所为算是看透了,他们说阉祸国,其实他们自己何尝不在祸国?阉贪赃枉法,那些门生故吏遍天下的门阀士族难道就是廉洁奉公吗?

  李弘望望慷慨昂的众将,叹了一口气。算了,想那些头痛的问题干什么,即使想明白了但自己能解决吗?眼前的仗都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还管那些事干什么?大汉国是自己的家,是自己的,就算它破烂不堪,腐朽毁损,自己也要护着它,保着他,至死方休。如果大家都不愿意为大汉国而战为大汉国而死,那家在哪?又在哪?他相信无论是自己还是普通士卒,都愿意为大汉国而战,都愿意为大汉国而死,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好,我们和鲜卑人决战。”李弘站起来,挥手说道“拿下蓟城,我们立即北上渔。”

  李弘话音一落,大帐内一片欢呼。众将喜形于,神情兴奋。

  蓟城必须拿下,否则北上就没有牢固的后援,粮草运输也没有中转。为了尽快拿下蓟城,李弘立即命令阎柔赵云和燕无畏率部赶回蓟城大营。接着,李弘又对统军人选做了调整,鲜于辅还是回北征军统帅步兵营,幽州军改由公孙瓒统帅。

  “伯珪兄,你迅速率部赶到雍奴和潞城,驻防两城。”李弘说道“下个月的粮草主要提供给你。你待粮草充足之后,伺机夺下土垠城,然后在土琅城集结军队和粮草,做出准备进击辽西的架势。”

  公孙瓒连连点头,脸显感激之。李弘让他统领幽州军,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给他立功的机会。不管能不能击败鲜卑人,李弘的北征军都要受损,东征的可能是彻底没有了。将来东征辽西辽东,就是他公孙瓒的事,平定叛军的功劳都是他的。

  “伯珪兄,能不能把卢龙的鲜卑人牵制住,就靠你了。”李弘拍拍公孙瓒的后背,诚恳地说道“务必尽快出击土垠城。”

  “大人放心,下个月,我一定拿下土垠城。”公孙瓒信心十足地说道。

  清晨,李弘和鲜于辅带着几个侍从沿着蓟城缓缓而行。

  攻打蓟城需要步卒,但李弘却让公孙瓒带着幽州军走了。各部将领有的不理解,私下颇有怨言,但有些将领心里却有数,知道李弘根本不想打,他又要派人招抚了。

  暂停平叛,改为北上攻击鲜卑人,必须要奏请天子。得到天子的同意,这需要时间。如果天子不同意,李弘还要反复上书劝谏,信使往返洛,不是短时间就可以解决的。李弘虽然是镇北将军,但这么大的事,李弘无权作主,这仗不是他想怎么打就可以怎么打的。有这么长时间的耽搁,李弘围城不打就有理由了。围而不打,一来可以让大军得到休整,囤积粮草武器,蓄积力量,为下一步攻打渔城做准备,二来也可以为招抚叛军腾出足够的时间。

  “羽行兄,你看派谁进城招抚叛军较为合适?”

  鲜于辅笑道:“你大概想让公定去吧?”

  “怎么?你认为不合适?”

  “幽州的事,公定不清楚,一旦说僵了,回旋余地就没了。”鲜于辅说道“还是我亲自去吧。”

  李弘犹豫不决。

  “田强我认识,他是蓟城田家的人,过去是辽西边军的一个军司马。我在辽西的时候,和他有过几次接触,这人口碑不错,还好说话。我觉得他不一定是太平道的人,参加叛军也许是被的。凭着过去我和他的情,他还不至于把我杀了。”

  李弘想了半天,说道:“那你带上令明,小心点。”

  鲜于辅笑道:“你不用担心,没事的。”接着他手指城墙说道“子民,你看,那就是当年黄巾军扒开的一段城墙,修补的痕迹还非常明显。”

  李弘抬头看看,问道:“扒开来容易补起来难,当年为修补这一段城墙,一定花费了不少钱财吧?”

  “对。当时没有钱,我们只好召集几百民夫临时用石头码了一下,后来经过几次修补,勉勉强强砌了一道五十步长,两步宽的墙…”

  “两步宽…”李弘诧异地问道“只有两步宽,那真是一道墙了。”

  鲜于辅无奈地说道:“幽州战事不休,哪有钱财修补城墙,有这么一道墙就不错了,反正也没多少人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用冲车把它撞开吗?”

  李弘脑中灵光一闪,微微笑道:“我要是用巨石连续不断地砸呢?”

  鲜于辅笑道:“石头倒是有,一百多里外的军都山上有的是,但你怎么砸?一块上百斤的大石举起来已经不容易了,更不要说砸到护城河那边的墙。你别开玩笑了。”

  李弘回头对义从笑道:“到战车营把张大人和尹大人叫来,快一点。”

  鲜于辅疑惑不解地望着李弘,问道:“子民,你真有办法?”

  李弘笑而不语。

  张郃和尹思打马如飞而来。

  “仲志,那抛石车你还在做吗?”

  尹思奇怪地看着李弘说道:“大人不是不同意做吗?大人不给钱,我拿什么做?”

  李弘笑笑,指着城墙说道:“你做个最大的抛石车,能砸开这道城墙吗?”

  尹思连连摇头:“大人不要说笑话。这城墙至少有三丈宽,不要说砸了,就是一块一块拆,几百人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扒开一小截。”

  “如果两步宽呢?”

  “两步宽?”尹思比划了一下,说道“如果在正面用百斤以上的巨石连续砸,倒是有可能。”

  “那好。”李弘郑重地说道“我给你钱,给你人,你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做一台最大的抛石车。”

  尹思看看李弘,惊喜地说道:“大人真要做?”

  “对。”李弘笑道“这道城墙恰恰只有两步宽,如果你把他砸开,夺下蓟城后我给你记首功劳。”

  张郃和尹思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大人,你怎么知道?”

  李弘指指鲜于辅,笑道:“鲜于大人过去是幽州府的从事,他在蓟城待了好几年,对这事一清二楚。仲志,你做一台抛石车,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一个月。”

  李弘脸色一变,说道:“不行,最多半个月。”

  尹思一脸绝望地喊道:“大人,那怎么可能?我和工匠们就是不睡觉也做不出来啊。”

  “那你就不要做了,这事算我没说。”李弘威胁道。

  尹思急得摊开双手叫道:“大人,你总要讲讲道理吧…”

  李弘不理他,打马走了。

  “鲜于大人,你帮我求求情,这时间实在不够啊…”尹思望着鲜于辅可怜巴巴地说道。

  鲜于辅笑道:“仲志,你先做,半个月后再说,好不好?”

  张郃和尹思两人闻言大喜,打马急驰而去。鲜于辅追上李弘,问了一下抛石车的事,听李弘一解释,他才想起是有这么一笔钱给了兵曹营田重,只是他不知道这钱是用来做抛石车的。

  “羽行,如果田强很强硬,坚决不投降,那就算了,半个月后,我叫他死得难看。”

  **

  四月下,长城要

  护匈奴中郎将麴义带着大军断后,掩护单于庭人马南撤。不久,他们遇上了逐王去卑和右大都尉铁烨。两支人马会合后,为是否攻打美稷争得面红耳赤。

  于夫罗和铁烨当然是极力主张打回去,夺回美稷城,但麴义坚决不干。麴义说,我的两万人只带了打仗用的粮草武器,其余辎重全部丢在了度辽大营。右贤王带着单于庭大军和部分王室贵族以及大量族众仓惶撤退,基本上什么都没带,顶多也就是一些财宝外加驮东西的马车牛车而已。而逐王和大都尉仓促北上,士卒们除了干粮武器连一头当口粮的牲畜都没带,他们本来是指望到了美稷就有补充的。就这样的军队,跑回去和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作战,打什么打?叛军拖上五天不应战,我们就要饿肚子往回逃了。

  于夫罗和去卑说,打到美稷就有牲畜,就有吃的,你不愿意打,一定是不想受到损失。

  麴义很生气,说我要是担心受损,我早就扔下单于庭跑了,还陪着你们在这里说些废话。现在叛军杀了大单于,攻占了美稷,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攻击势头一定强劲,如果要战,我们的受损必然较大。单于庭和左部落就这么点人,打死一个少一个,等你们基本上打完了,你们这大单于的位子坐得下去吗?哪个部落服气啊?没有实力你在匈奴混什么?就算你们有我朝皇帝陛下的支持,也撑不了几天,谁做大单于谁就要死,活不长的。何况,你们没了实力,我朝皇帝陛下看你们镇不住匈奴各部族,也不会支持你们的,陛下一定会转而支持须卜骨都侯。

  铁烨马上说,大人说这话的意思最明白不过了,你就是不想打,就是想回去等等看你们的皇帝陛下怎么说,是不是还承认我们这个大单于。如果你们的皇帝陛下转而支持须卜骨都侯为新单于,大人大概还要杀我们,说我们是叛逆了吧?

  麴义气得血都吐出来了。这帮不知好歹的蛮胡,自己尽心帮他们,他们竟然怀疑自己没安好心。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确存有这个念头。承认须卜骨都侯为新单于,可以迅速稳定匈奴的局,但可怕的是,这事一旦传到左贤王的耳朵里,他立马就会造反,那将军大人的北征军就成一锅粥了。所以他先要稳一稳,和徐荣迅速取得联系听听他的意见,然后再探听一下朝廷的口风。如果各方一致支持左贤王呼楼兰继任大单于,他再出兵攻击也不迟。何况,现在粮草牲畜不足,匈奴军人心惶惶,士气低,的确不是反攻的最佳时机。

  麴义强忍怒火,把匈奴局势、北疆局势、双方实力优劣等各类事情一一搬了出来,左右分析,嘴皮子都说干了,但三人依旧固执己见,执意要进攻。须卜骨都侯杀了大单于,杀了他们的亲人,这仇岂能不报?

  麴义说,匈奴叛军除了屠各族,右部落各族,其他部族不一定是真心反叛。他们也许在观望,看看大汉国的皇帝最后到底支持谁做大单于。如果须卜骨都侯得不到大汉国皇帝的承认,一直都是大汉国的叛逆,他们也许会再次投到单于庭来。谁想被牵连?被灭族啊?所以再等一段时间,等匈奴叛军内部自己分裂了,内讧了,我们再攻击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不就是事半功倍嘛。

  这句话总算把三人说动了,大家随即一起回到了长城要

  为了安置匈奴单于庭和左部落的几万族众,麴义又连夜急书徐荣,同时上书天子,要求把匈奴族众暂时迁入长城以内,黄河两岸的上郡,西河郡部分水草丰茂之地。如果留在长城以北,这些匈奴老弱妇孺极有可能遭到匈奴叛军灭绝的屠杀。

  这时狂风沙、鹿贤等人带着武骑营也赶到了长城要。五万大军分布在平定、白土一线,屡决击退了叛军的进攻,但谁都不敢北上追击。麴义有命令,谁要是私自领军北上攻击匈奴叛军,他就砍了谁的脑袋。

  同一时间,粮草武器开始源源不断地由长安运到了长城要

  镇北将军府来书。徐荣给麴义的意见很明确,坚决支持呼楼兰继任大单于。如果大汉国屈从于匈奴叛军,大汉国的威严何在?信义何在?大汉国的威严没有了,匈奴人谁还惧怕大汉国?匈奴人胆气一壮,肆无忌惮地年年入侵,大汉国的边郡怎么办?杀,坚决剿杀匈奴叛军,杀得越多越好。

  朝廷来书。天子同意镇北将军府和护匈奴中郎将部的奏请,下旨长城要开关放行,把匈奴族众暂时内迁到长城以南,黄河以西的大片区域。天子也同意由左贤王呼楼兰继任大单于,命令麴义坚决剿杀匈奴叛军。大汉天威,岂能任由蛮胡凌辱?

  右贤王、逐王和大都尉得到天子的恩抚和赏赐,感激涕零,率族众面南而拜,高呼万岁。三人把族众送进长城以南,随即找到麴义,着他要求北上进攻匈奴叛军。

  麴义这次很率快,口答应,召集众将议事。他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把众将和匈奴的两位王爷一位都尉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你们各自出战,打得越凶越好,但一定要败,败了回来就记功,赢了就不要回来了,自己抹脖子吧。”

  大家憋了大半个月的怒火,正杀气腾腾地准备彻底爆发一下,结果给麴义兜头泼了一钵冷水,顿时人人龇牙咧嘴的,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扁了。

  雷子跳起来叫道:“我跟着将军大人从来就没有打过败仗,这仗我不打了。”

  麴义皱着眉头,傲气十足地望望众将,拍拍案几,十分不高兴地说道:“我还没有说完,你们急什么?是我说话还是你们说话?”接着他指着雷子说道“这是军议,你咆哮什么?给我跪下,老实听着,再嘴,打你五十军。”

  麴义命令各部诈败,一直把叛军引到白土城附近,然后他带着去卑和铁烨的大军袭击叛军的后方,把一路跟随叛军而来的几十万头牲畜掳掠回来。叛军失去了牲畜,没了吃的,只有后撤。各部随后追击,一直追到平定附近即可,不要打到美稷城去。

  “为什么不打到美稷城?”右贤王问道。

  “我对你们说过,叛军最希望的就是我们攻打美稷,和他们一决死战。但此战一打,我们的损失太大,和叛军的实力马上就会产生很大的差距。而叛军呢?他们人多,就是死了五万还有五万。双方实力一旦悬殊过大,其后果如何,你也知道。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避免和他们决战,四下扰攻击,吃一口是一口,消耗他们的实力。等到左贤王回来继任了大单于,叛军内部必定要分裂,到了那个时候,双方的实力对比要发生很大的变化。只要我们在实力上占据了明显的优势,立即发起对美稷的攻击,重建单于庭。”

  右贤王虽然十分不,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悻悻作罢。

  麴义的理由看上去很冠冕堂皇,其实他这么做的确另有目的,他要拖住匈奴叛军,不让他们有机会分兵支援雁门关。汉军和匈奴军加在一起有五万人,而这五万人又整天围在匈奴叛军四周轮番嘶咬,在这种情况下,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为了保持兵力上的优势,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兵支援雁门关。

  正如麴义所说,双方一旦决战,匈奴叛军赢了,汉军和匈奴军折损巨大,大汉国再保着这个没有实力的大单于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对匈奴人来说,大单于得到大汉国的承认固然重要,但实力永远都是摆在第一位的。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时候。大汉国迫于形势也不得不改变立场。匈奴叛军如果输了,情况也差不多,在大草原上,十万铁骑战五万铁骑,无论怎么打,即使赢了也是惨胜,惨胜了,还玩什么?

  谁做匈奴人的大单于其实和大汉国没什么关系,最多也就是关系到大汉国的颜面问题,如果为了这个颜面问题把三万汉军铁骑打没了,不但徐荣和李弘不答应,就是天子也不答应。三万铁骑打没了,将来大汉国的颜面还要不要了?这种蚀本不讨好的事麴义是不会干的。

  所以,他现在不会主动攻击匈奴叛军,将来,他也要看看形势对自己可否有利。如果象现在一样无利可图,他还是不会攻击。他就这么拖着,一直把匈奴叛军拖出问题来为止。匈奴这边无论怎么,只要不入侵大汉国,只要不分兵支援鲜卑人攻打雁门关,目前就不足为虑。

  风云铁骑营、武骑营、度辽营、于夫罗的单于庭大军分四路攻击叛军,叛军起八万人战,在白马铜的指挥下,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四路大军由于分散敌,各自实力不足,纷纷被打败,掉头逃窜。匈奴叛军根本就不怕上当,八万人抱成一团,呼啸而下。白马铜心想,我有八万人还怕你伏击,我还巴不得你来伏击,狠狠地把你打个半死。由于匈奴叛军追得太快,和后军严重节,结果后军几千士卒和几十万头牲畜被麴义和去卑带人在夜里打了个小小的伏击。叛军被打散了,几十万头牲畜成了战利品。但就是这么个小小的夜袭,匈奴人却遭到了巨大的损失,他们的右大都尉铁烨竟然不慎被中,死掉了。

  去卑悔啊,他抱着铁烨嚎淘大哭。左贤王回来了就是大单于,自己没有照顾好大单于的储副,竟然让未来的大单于死在了一次小小的夜袭战中,自己这下子罪过大了。

  麴义闻讯跑来,很悲伤,劝了去卑几句,说人都要死的,铁烨大都尉为匈奴而死,为大单于而死,死得其所,是个英雄。左贤王回来了,不但不会怪罪你,还会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英雄的儿子而骄傲。去卑说,大人哪里知道啊,铁烨是左贤王的心头,左贤王走时,为了铁烨的安全,特意把他交给了我,如今我不但没有把他照顾好,还把他照顾死掉了,左贤王岂会饶我。

  麴义好像颇为不忍,安慰道:“这样吧,你带着自己的部落待在长城以南,不回去了。你只要不过长城,他能拿你怎么样?”

  去卑大喜,竟然跪倒在地给麴义磕头谢恩。要知道,待在长城以南,那可是他和族人几辈子梦寐以求的事。过了长城,不但可以远离风沙和仇杀,还能带着族众过上安稳富裕的日子。大悲之后又是大喜,去卑觉得就象是做梦一样。

  **

  四月下,句注要

  张辽所在的勾注关遭到了猛烈地攻击。他带着一千士卒凭借险要的关隘,夜奋战,已经坚守快一个月了。

  魁头的弟弟归逆和拓跋族的豪帅拓跋帷、拓跋韬带着两万人天天攻打,他们好象早有心理准备,一点也不着急。有时早上打,有时下午打,有时半夜打,很有耐心和章法。地势再险要也架不住人多,而且人多的一方还准备充分,打得有声有,花样百出,这让张辽和他的士卒们吃尽了苦头。勾注关的士卒越打越少,防守的时候捉襟见肘,已经不堪应付了。

  张辽知道没有援兵,所以每天给雁门关送战报的时候,都是说今天死了几个人,还剩下几个人,从来不向太守郭蕴说什么要求增派援兵的事。他已经打定主意,人在关在,人亡关亡。

  为了应付越来越烈的战斗,他把自己的二十个亲兵组成了一个选锋什,哪里危急就打到哪里。这天,他的选锋什也打完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像疯子一样城墙跑,人是杀了不少,但自己也几乎累瘫了。黄昏的时候,他给太守郭蕴写战报,今天杀敌一百一十三人,阵亡二十七人,勾注关还剩下二百四十二人,如果明天鲜卑人发起全面攻击,勾注关可能失守。明天如果我死了,就由其他人代为拟写战报,如果都死了,请大人务必派人来夺回勾注关,以确保句注要防御的完整。

  第二天一早,鲜卑人果然发动了全面攻击。到中午的时候,鲜卑人攻上了城墙。张辽手持长戟,奋勇鏖战,一连击杀了十一人。一个手持战刀的鲜卑大汉冲了过来,一刀就斩断了张辽的长戟。张辽大惊失,拔刀反扑,两人刚刚战了几招,张辽就看见更多的鲜卑人高声喊叫着从四面杀了过来。张辽知道勾注关即将失陷,战友们已经死伤殆尽,一时间悲愤不已,疲惫不堪的身躯突然迸发出无穷的气力。他仰天长啸,手上战刀蓦然寒光四,一刀就劈开了鲜卑大汉的头颅。

  “杀…”张辽怒吼着,战刀上下飞舞,向着人多的地方奋勇杀进,他一口气连斩十四人,就在一刀砍翻第十五个敌兵的时候,他被一个壮的鲜卑士卒一脚踢飞了。张辽轰然落地,神情木然地望着呼啸而来的战刀长矛,毫无知觉。

  就在这时,张辽听到了一声虎吼,一声震耳聋的虎吼,接着狂风呼号,一柄长戟横空而至,七个围着张辽的敌兵张嘴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嚎,七条身躯就像七截木桩一般,突然向四周炸飞了出去。

  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腾空跃过他的身躯,就象一条怒吼的狂狮,以无可匹敌的无敌气势杀向了狂奔而逃的敌兵。

  张辽这才听到城楼上响起了雷鸣的吼声:“杀…杀尽鲜卑胡…”他心里一松,缓缓闭上了那双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安心地睡了过去。

  张辽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英气的俊脸,那人的上长着一抹黑须,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脸上尽是疲惫之

  “你是张辽张大人吗?”

  张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问道:“你们是河内的援兵吗?”

  “对,我是军侯张扬。”张扬坐在张辽身边,指着站在城墙边上的高大军官说道“他是河内府主薄吕布吕大人。我们奉命带一千士卒支援勾注关。今天幸好来得及时,否则…”

  “谢谢…”张辽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你们。你扶我起来,我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好象都已经散架了。我要去谢谢吕大人的救命之恩。”

  “算了吧。”张扬笑道“我们都是刀头血的人,今天他救你,明天你救他,没什么好谢的。你还是睡一下吧。”

  吕布大步走了过来。他俯身看看张辽,伸手笑道:“我叫吕布,以后就听你的指挥了。”

  “不敢,不敢…”张辽一边抬手握住吕布硕大的手掌,一边说了几句感激的话,缓缓坐了起来。

  晚上,他给太守郭蕴继续写战报。今天鲜卑人进攻猛烈,多次杀上城楼。下午河内军吕布、张扬来救,保住了关隘。今杀敌二百三十二人,阵亡九十四人,勾注关尚有一千一百四十八人。我还活着。

  第一卷立马横篇第八章剑拔弩张第十八节

  大汉国中平五年(公元188年)5月。

  五月初,洛

  天子以少府樊陵为太尉后,随即以光禄勋刘廷任少府,迁南太守刘弘为光禄勋。

  组建西园军的事在朝廷各方的默契配合下,进展的非常快。募兵的告示刚刚张贴出来,前来应募的人就排成了长龙,第一天的招募人数就达到了三千多人。主持募兵的卫尉刘博和小黄门蹇硕一人手上拿着一个名册,只要是和自己有关系的,或者托关系找来的,连身体都不检查,直接就通过了。洛、长安和京畿各地的权贵们,纷纷派遣自己的宗室子弟,闲散在家的门生故吏进入西园军充任中下级军官。西园军是天子一手组建的军队,除了训练就是待在洛保护天子,哪里都不去,而且俸禄高,待遇好,高级军官更容易得到升迁和进入朝堂为卿的机会。这么好的地方,谁不想去?

  这个时候京中的中官们很着急,他们的门生故吏中最缺乏的就是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如果不会武功也不会兵法,进西园军怎么滥芋充数?你总要带兵训练吧?西园军没有他们自己的人,中官们怎能安心?虽然太尉樊陵和司徒许相的许多门生弟子都在西园军中任职,甚至议郎曹已经铁定是西园军的统领之一了,但他们还是不放心。赵忠和张让商量了一下,给西凉的前将军董卓写了一封信,让董卓立即派一批亲信到洛来,他们负责把这些人安排到西园军去。

  董卓这次因功得以迁升为前桥军、鳌乡侯,和中官们的极力举荐有莫大的关系。

  中官们和董卓有十几年的情了,虽然前期期没有重视董卓,也没有看出他的作用,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内有大将军,外有镇北将军,他们想想都心惊胆战,这两人任何一个独掌权柄,都不会放过中官。尤其那个豹子,已经明目张胆地杀了夏恽,毕岚和左丰两人的死肯定和他也不了干系。现在的董卓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股可以抗衡大将军和镇北将军的力量。董卓虽然只有两万人马,又远居边,但中官们认为只要着力栽培,再寻机把他调回京城,他就是自己手上一把无坚不摧的战刀。至于车骑将军何苗,中看不中用,平时利用一下还可以,关键的时候根本不顶用,还有可能反戈一击。他和何进毕竟是一家人。

  中官们的举荐当然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就连天子都觉得升董卓为前将军,未免厚此薄彼了。李弘那么大的功劳,击败入侵的鲜卑人,诛杀数万鲜卑铁骑,也不过就给了个镇北将军、平亭侯。前将军比镇北将军的职位高,乡侯比亭侯的食邑也多,这怎么看都不合适。中官们随即和太尉曹嵩,司徒许相以及一帮大臣们联名上表,历数董卓的功勋,西疆的重要,然后又送了一笔钱给太后。太后出面说情,这事情就好办多了。太后说,重赏董卓,可以让他感恩戴德,尽心尽力为大汉国镇守西疆。西疆稳定了,一个花钱象水一样的包袱甩掉了,大汉国可以轻松许多嘛。母亲说话,天子向来是言听计从,他绝不会让母亲不高兴。

  董卓突然由一个小小的破虏将军一跃成为前将军,大汉国的上卿,不心花怒放,他不但送了天子一亿买官的钱,还送了太后和中官们许多钱。这次接到中官的书信,董卓立即和李儒商量。这可是个在洛培植力量,为将来回京任职铺桥垫路的好机会。李儒说,派人回京是小事,大人到底是支持大将军还是中官才是大事,现在洛的皇统之争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董卓想了半天不敢言语。他谁都不支持,他支持天子。外戚也好,中官也好,一旦手握权柄,哪一个不祸国殃民?他虽然为了仕途在两者之间左右周旋,送礼行贿,但他心里恨透了这些人。他幻想着自己假如可以得到陛下的信任位列三公,他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送出去的钱收回来,不但要收回本钱,还要把利息都收回来。但想归想,现实还是现实,他必须要做出选择。天子为了皇统目前和中官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支持天子其实也就是投靠中官,而大将军的背后却有门阀士族的支持,实力雄厚,一旦皇统之争天子输了,自己什么都完了,连性命都成问题。

  看到董卓一直不说话,李儒知道他难以抉择,于是对他说,大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紧紧地跟在门阀士族的后面,中官倒了也好,大将军倒了也好,士族绝不会倒,这是可以确保身家性命仕途富贵的唯一办法。士族虽然不支持天子废嫡立庶,和大将军走到了一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大将军一旦杀了中官,迫天子立大皇子继承了皇统,接下来的事就是士族和大将军之间的权力之争。士族要想击败大将军,就要和天子联手,而天子为了夺回皇权,也要倚仗士族,两者结合,大将军想不死都难。现在天子为了皇统正在极力拉拢士族,而士族为了将来,也正在真真假假地合天子。皇统之争,最后的赢家肯定是士族。

  董卓看着李儒,冷笑道,如果皇统之争的结果和你说的一模一样,我还派人到京城干什么?我还掺和这场是非干什么?我还不如躲在西疆不闻不问。李儒很奇怪,不明白董卓的意思。董卓对权势的渴望非常强烈,他怎么会有这种明哲保身的想法?如果不加入这场权力角逐的漩涡,董卓至死都不会有机会进入朝堂位列三公。

  董卓说了一番话,让李儒陷入了沉思。

  本朝靠无数出生低的武将打下了天下。建国早期的军功阶层大都进入了权力中心,但随着士族的崛起,军功阶层逐渐没落远离了朝堂。士族成了权力的核心后,他们入则为重臣,出则为大将,张温、卢植和朱俊就是突出例证。但军功阶层却只能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要想进入朝堂,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凉州三明皇甫规、张奂和段颎,今天的皇甫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凉州三明将为了得到士族的认同,进入朝堂获得权力做了许多的尝试和努力。三人曾经放下剑戟,潜心做学问,也想搏个大儒的名声。皇甫规研《诗》《易》十四年,教授门徒三百余人;张奂曾拜当时经学名家朱宠为师,专修《欧尚书》,对《牟氏章句》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还撰写了三十余万字的《尚书记难》,弟子上千;段颎也拜名师学习经文。但边疆战事一起,这三人本马上就暴了,他们纷纷遂自荐,请缨出战,所以在士族官僚和名士大儒们看来,这三人再怎么读经书,著书立传,也不过就是个武人,除了打仗没什么作用。既然做学问不能得到士族的认可那就做武人吧。皇甫规做得中规中矩,凡士人所痛恨的他坚决痛恨。皇甫规不与外戚大将军梁冀为伍,说他是尸位素餐之徒。锢之祸的时候,还要上书附,但最后得到的评价就是“虽为名将,素誉不高”一无所获。张奂学问大,功勋彪炳,好不容易进了朝堂做了个官,但他稀里糊涂地掉进了陷阱,成了阉镇太傅陈蕃和大将军窦武的爪牙,最后为士族所不齿“扬戈以断忠烈”声名毁于一旦。段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盘结权贵,投靠阉了,他为了进入权力中心,甘愿为宦官卖命,甚至和士族为敌缉捕太学诸生。他虽然最后花钱买了个太尉,位列三公,但为士族所不容,后受中官王甫之事牵连,被酷吏球抓入牢狱,饮鸠而死,落了个人财两空,身败名裂。今的皇甫嵩早就看透了,干脆躲在家里养老去了。

  由此可见,本朝的武人要想得到士族认可,出将入相,进入权力核心,不仅仅是不容易,而是根本不可能。凉州三明的张奂和段颎带给士族的伤害太大了,武人就是武人,蛮夫就是蛮夫,士族要利用你的时候你就是士子,就是他们的一员,你没有作用的时候,你就回家养老去吧。

  董卓认为自己如果跟在这些门阀士族后面,给他们做工具利用,最后的结局最多不过就是象皇甫嵩一样,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用一下,不用的时候就扔到一边理都不理。董卓说,我为什么要给这些人利用?我打了一辈子仗,为大汉国建下了无数功勋,为什么我还要像奴仆一样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皇统之争如果最后是他们赢了,我就不趟这趟混水。

  李儒不得不重新思考,他用了十几年时间,殚竭虑帮助董卓有了今天的地位,有了一个千载难逢进入洛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但董卓如果执意放弃这个机会不进洛,董卓也就丧失了掌控权力的机会,而没有董卓,自己怎么报仇?怎么报复带给自己深重灾难的大汉国天子?

  李儒想了一下,说道,大人还是跟在士族后面好。阉一死,士族为了除掉大将军,必须要倚仗大人。等到大人进京后,帮助士族除掉了大将军,洛稳了,天子就要利用镇北将军李弘来威慑士族,迫士族答应废嫡立庶了。这个时候,士族除了依靠大人还能依靠谁?而天子呢?天子当然是希望你站在他一边,帮助他对付士族。大人左右逢源,必能手握重权,再加上有西凉大军和洛的西园军为后盾,大人权势之大,恐怕天下再无比肩之人。到那时,士族是死是活还不是看大人的脸色?大人帮助天子确立了皇统,功高盖世,从此后,大人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汉重臣了。

  董卓怦然心动。那李弘呢?

  李儒笑道,大将军和士族要想杀中官,立皇统,首先就要解决镇北将军的威胁,否则,他们连动都不敢动。那个时候,镇北将军还在不在人世,难说啊。

  董卓和李儒两人把洛的形势和将来可能发生的事翻来覆去地讨论了许多遍,最后,董卓终于同意了李儒的建议,投靠门阀士族。他让李儒带着自己的弟弟董旻,还有三十多个心腹手下,以及大量的财宝绢帛,迅速赶去洛

  天子看到西园军组建顺利,进度飞快,心情非常好。虽然北疆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但他眼不见为净,天天泡在西园里和嫔妃宫女们荒取乐,游园赏花。

  护匈奴中郎将麴义上书报捷,说在白土附近伏击了叛军,斩首三千级,掳获牲畜四十多万头。天子大为兴奋,对大臣们说上个月镇北军歼灭了河内的白波蚁贼,并且斩首三万余级,诛杀蚁贼首领郭太,这次麴义又胜了匈奴叛军,看样子,北疆形势正在好转,鲜卑人估计也要败了。

  幽州牧刘虞和镇北将军李弘此时也先后上书,向天子报捷,说大军在蓟城重击叛军,已经把叛军赶到了辽西。天子很高兴,下旨重赏前线将士。但随后他就接到了两个不好的消息,鲜卑人占据了渔,接着又占据了卢龙,而匈奴人的储副左贤王在四月上的时候于涿鹿城被刺杀了。“

  “这个豹子已经学坏了,先报喜,后报忧,左贤王死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到现在才告诉朕。”天子笑着把奏章放到了案几上,望着尚书房内的几位大臣说道“你们说,李爱卿是什么意思?”

  “臣认为,李将军除了稳定军心以外,主要还是想让陛下亲自下旨赐封大单于。”韩馥说道“如今匈奴大,须卜骨都侯已经在美稷自立为大单于,他已经数次派人来京要求得到陛下的承认,以臣看,为了早平定匈奴之,还是答应了须卜骨都侯吧。现在左贤王被刺身亡,他的儿子铁烨也战死了,单于庭已经无人可以继承大单于,陛下何不顺水推舟…”

  韩馥五十多岁,身材消瘦,皮肤白净,三绺长须,气质儒雅。

  天子皱眉不语,目视卢植。卢植摇摇头,口气非常坚决地说道:“陛下,韩大人之议非常不妥。前些日子陛下已经下旨明确说过,我大汉国支持单于庭,坚决剿杀叛逆。我们不能因为情况出现了变化就出尔反尔。那大汉国的威严何在?”

  “卢大人,目前的形势很严峻,国库已经严重亏竭,无力支撑两个战场的军资所需。如果战事一再延续,拖到七月或者八月,我们就没有粮饷可以继续提供了,所以…”

  韩馥没有继续说下去,天子和几位大臣相视无语。

  “陛下,以臣看,幽州的战事还是暂时停一停。我们同意李将军的意见,暂时放弃东进追杀叛军,同时命令他陈兵蓟城,以防鲜卑人趁势南下,但我们要严他主动北上攻击。”许靖说道“并州的战事尤其是雁门关的防守目前最为重要。臣觉得,还是集中兵力先击败攻打雁门关的鲜卑人为上策,一来可保太原和上两郡不受侵扰,二来可保京畿无忧。”

  “匈奴人的叛呢?”天子问道。

  “也暂时摆一摆。呼楼兰和铁烨父子都死了,匈奴人没了大单于,单于庭肯定要重新推选新的大单于,短期内他们不会有心思去攻打美稷了。”许靖说道“本朝向不干涉匈奴内部事务,所以陛下千万不要破例赐封,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陛下只要下旨承认新任大单于就可以了。”

  天子转头看看皇甫嵩。在兵事上,他还是相信皇甫嵩。

  “陛下,匈奴叛军一定要打。”皇甫嵩指着地图说道“攻击匈奴叛军,可以牵制他们的兵力,以防他们增援雁门关。只有拖住了匈奴叛军,我们才有机会击败鲜卑人。这两个战场密切相关,攻打匈奴叛军的战斗千万不能停止。”

  “几万大军出作战,需要大量的粮草辎重,我们很难持续供应。”许靖皱眉说道。

  皇甫嵩笑道:“这一点许大人无须担心。麴大人掳获了匈奴叛军几十万头牲畜,目的就是为了后几个月的连续攻击。麴大人曾经是我的帐下悍将,此人会打仗,有头脑,非常勇猛。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碰到他,有苦头吃了。”

  “那雁门关呢?”天子问道“爱卿认为雁门关可能守住?”

  “绝对能守住。”皇甫嵩信心十足地说道“陛下和诸位只看到雁门关打得异常惨烈,但你们可看到徐大人象雪片一般送来求援文书?”

  “怎么?徐荣有办法击败鲜卑人?”天子看到皇甫嵩有成竹的样子,稍稍安心了一点。他面带笑意,好奇地问道。

  “徐大人在西疆的时候,屡胜羌人,就连六月惊雷都曾吃过他的亏。此人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张扬,朋友也少,熟悉他的人不多,不过我知道他会打仗。”皇甫嵩用手点点雁门关,说道“他肯定有办法。”

  “并州的两个战场现在都是敌强我弱,要分出胜负需要一段时间,但并州又关系到京畿安危,所以粮草辎重还是尽量先足并州。”

  “那幽州呢?”天子追问道。

  “让李将军先打下蓟城再说吧。蓟城如果拿不下,东进平叛不行,北上击胡就更不用说了。”皇甫嵩叹道“李将军此时要求北上攻打渔,实在是糊涂啊,他被慕容风的连续出击怒了,已经掉进了慕容风的陷阱里。给他的文书,我亲自来写。”

  “爱卿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朕不太明白。”天子看看地图,又看看皇甫嵩,小声问道。韩馥、许靖、蹇硕等人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望着神色凝重的皇甫嵩,只有卢植坐在一旁低头疾书,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陛下,弹汗山和拓跋锋的人马去年在西疆大战中折损严重,元气未复,为什么今年他们还要出动大军攻打雁门关?”皇甫嵩指着地图说道:“除了趁机掳掠补充自己的损失以外,拓跋锋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要保住去年攻占并州的北方四郡。拓跋锋是草原枭雄,他不会仅仅为了掳掠而不惜代价攻打雁门关,也不会一点好处都没有而帮助慕容风入侵幽州,他这么做还是为了自己啊。他不但要乖乖地听慕容风的话,还要感激慕容风。”

  “慕容风占据了燕山以南的大片土地,攻占了渔和卢龙以后,幽州门户已经大开,中南部郡县已经无险可守,而李将军的大军被他牵制在蓟城附近无力东进,叛军和乌丸人则趁机牢牢占据了幽州东北部郡县得到了息的机会。慕容风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攻占了大汉国的疆域,还帮助拓跋锋彻底占据了并州的北方四郡。”

  “陛下请看…”皇甫嵩手指并州说道“我们要是出攻打拓跋锋,收复北方四郡,慕容风立即就可以挥军南下,而叛军和乌丸人也可以随之挥军西进,那么幽州和冀州就面临危机;我们要是攻打慕容风,拓跋锋立即就会南下寇关攻打雁门关,威胁并州腹地和京畿;我们要是东击叛军,拓跋锋和慕容风则可以同时出动。”

  “陛下,北疆现在是一局死棋,我们就象棋盘上的一条大龙,被鲜卑人牢牢地困住了,动弹不得。”

  天子和众臣豁然醒悟,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天子摸着自己的小脸,一筹莫展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去年我们不是把鲜卑人打惨了吗?”

  “究其由,还是因为北疆的蚁贼四下叛,给了慕容风以可趁之机。”皇甫嵩说道“陛下还记得去年鲜卑人入侵的时候,臣等曾说过,慕容风最希望的就是大汉国越越好,大汉国内纷争,他就可以浑水摸鱼,侵占我北疆边郡。现在看来,今天的这个局面是他蓄谋已久,早就策划好的。从去年鲜卑人入侵开始,接着就是张燕进太原,张举张纯和乌丸人叛,匈奴屠各族叛,匈奴杀了大单于全面叛,我们的大军一直四下征伐,疲于奔命。我们既没有仔细想过北疆为什么这么,也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到处都有鲜卑人的影子。”

  “去年我们虽然击败了鲜卑人,但我们丢掉了北方四郡;今年我们虽然击败了蚁贼和乌丸人,但我们丢掉了渔、卢龙和幽州东北部五个郡国。”皇甫嵩颓然叹道“丢了很容易,但再想把它们夺回来,就很难很难了。”

  天子呆呆地站在地图前,想了很长时间都很难理解,他问道:“爱卿,怎么我们到处都打赢了,结果还输了呢?幽州的形势在李爱卿蓟城大胜后怎么还变得愈发险恶了?”

  皇甫嵩摇摇头,叹道:“李将军蓟城这一战打得好,打得快,打得果断,打得坚决,否则,李将军可能就完了。现在幽州的形势虽然愈发险恶,但幸好李将军实力犹存,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天子被皇甫嵩得有些惊惶失措,他小眼睛急促地眨巴着,低声问道:“爱卿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李将军到了幽州后,如果缓缓而进,让叛军从容撤回辽西,他就要一路追着叛军打过去。等到李将军兵进辽西,慕容风再动手拿下渔和卢龙,率军一泻而下,切断李将军的粮道,堵住李将军回撤之路,李将军即使率军打回来,也剩不了多少人了。”皇甫嵩解释道“但慕容风失算了。李将军因为匈奴人大和拓跋锋寇关,心悬并州安危,急于求战,恨不得一拳打死张纯,好早回援,结果率军提前进了居庸关,又以铁骑奔袭叛军后方切断了叛军退路,得叛军不得不与其决战。李将军受损较大,一时无力再战,而慕容风也只好提前占据渔和卢龙,钳制李将军东进辽西或者兵撤并州。”

  天子恍然大悟,一双眼睛崇拜地看着皇甫嵩“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皇甫嵩无奈地说道:“陛下,北疆之战已成定局,鲜卑人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攻破雁门关,让大汉国上加,他们好趁机再占边郡。如果雁门关失守,太原和上遭劫,百万民和黄巾军大,京畿必然危急。到那时,我们为了稳住京畿,只能撤兵守住黄河,然后再花几年时间剿杀黄巾军和安抚民。在这几年的时间内,我们都无法顾及到北疆,幽州和并州必定要尽数丢失。”

  天子被皇甫嵩这几句话说得心烦意躁,急怒之下,他挥手叫道:“爱卿是我大汉国第一等战将,难道连个应对之策都没有?”

  “臣刚才已经说过,匈奴叛军要打,为的是牵制匈奴叛军以防他们增兵雁门关。雁门关要死守,徐大人一定有办法击败拓跋锋,臣相信徐大人能做到。至于幽州,要让李将军尽炔打下蓟城,和慕容风形成对峙,防止他南下掳掠,但陛下必须下旨,严他北上攻打慕容风。”

  “为什么不能打?”

  “李将军一旦兵败,北疆就没有什么兵力了,而且幽州也要丢。”

  “你的意思是李将军打不过慕容风?”

  皇甫嵩急忙说道:“陛下,臣正是担心李将军打不过慕容风。目前李将军没有足够的兵力,没有绝对致胜的把握,陛下难道能保证今后的四到五个月内给李将军源源不断地提供粮饷和武器?”

  天子愣了一下,没说话。朕拿什么保证?朕还要建西园军呢。

  “李将军一旦给慕容风住,不死也要打掉半条命。如果粮饷断绝,他就完了,幽州也完了。”皇甫嵩拱手说道“李将军一向不遵军令,常常恣行妄为,兵行险着,但这一次陛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这么干,所以请陛下务必下旨断绝他北上攻击的念头,同时给幽州的粮饷和武器也要减半,着他留在蓟城。”

  “我们全力支援雁门关。只要击退拓跋锋,北疆的局面就可以暂时稳下来,然后我们再徐图后策。”

  “后策?”天子反问道“爱卿的后策是什么?”

  “稳定并州,征募大军,恢复元气,假以时,我们从并州和幽州同时出击,定能收复疆土,扬我国威。”

  天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吧,那就快点打吧,朕已经受不了了。”

  “几个战场还是同时打?”许靖提心吊胆地问道“那七月之后怎么办?”

  皇甫嵩看着天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停建西园军。”

  天子一愣,小眼睛猛地就瞪圆了“不行。”

  “陛下,西园军暂停筹办并不影响京畿的安危…”

  “你不要再说了。”天子不高兴地说道“朕建西园军的钱都是从少府库支出的,没有从大司农府库拿一个钱。”

  “下旨给徐荣,叫他在七月之前必须击退鲜卑人,否则,就没有军资给他了。一个钱的军资都没有。”

  徐荣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在河东府。

  由于大汉国重开盐铁,本来云集在晋和河东府的商贾随即纷纷渡过黄河,跑到京畿和中原的富裕州郡去经营盐铁了,两地的商贾一时少了许多。徐劳很着急,急忙赶到河东府约见河东卫阀和其他几个世族富豪的家主,商谈盐铁经营的事。

  河东卫家的家主卫逐很是通情达理。他对徐荣说,大人请宽心,我们是河东的人,当然以经营河东的盐铁为主,到其他州郡经营盐铁,只是为了多赚一点而已,不会影响到镇北将军府的收益。然后,他问到了军械制造的事。他想以镇北将军府的名义建作坊造军械。没有大作坊,小打小闹,一来军械数量少质量差,二来他赚不到什么钱。

  徐荣考虑了一下,说,要做就做大作坊,作坊就在安邑的铁矿附近建,否则就不要建。产量少的作坊做了没意思,一年下来连半个晋武库都装不,做了干啥?卫逐吓了一跳,问道,大人一年要多少军械?徐荣笑道,至少要两个晋武库。卫逐更加吃惊了,大人要那么多军械干什么?用的完吗?徐荣说,用不完我们可以卖给各地州郡的武库,还可以卖给洛和长安的武库。我们价格可以卖低一点,比他们自己的作坊做还要便宜,你说他们是愿意花钱自己做还是愿意花钱买?卫逐想了一下,说作坊要做那么大的规模,恐怕要好几年时间,而且,自己一个人的财力也不够,需要再找几个河东世族一块干。徐荣说,那是你的事,你办妥了再来找我。现在北疆战事频繁,估计要打很长时间,我急着要军械,有多少你给我送多少。卫逐一听心花怒放,连连点头。

  徐荣和谢明告辞出府,随即拜会了河东太守王瀚,双方说了一下耕和五月收割的事,然后他匆匆赶到了解县。长安巨商徐陵和麹忠已经先期应约赶到了这里。徐荣说,并州的盐铁产量还是太少,你们不想赚钱,但我急着要钱用,你们必须想办法再增加产量。徐陵说,财力不够啊。徐荣说,你们最近把钱都投到其他州郡煮盐开矿去了,如果再这样,我对将军说一声,不让你们独自经营了。徐陵急忙陪着笑脸说,大人不要急,不要急,这事我马上想办法。我有几个朋友,想到并州去买地,如果大人实在缺钱,可以卖地嘛。徐荣断然拒绝了。谁想在并州大肆卖地,谁就是想找死,这事免谈。徐荣说,还有一件事,你们上次送来的武器有三成都不能用,这三成武器的钱不给了。徐陵看到徐荣寒着脸,也不敢多说,只好咬着牙算了。不过徐荣接着说了一句让两人很高兴的话,徐荣叫他们直接到晋扩建晋的军械制造作坊。

  就在两人告辞要走的时候,徐荣突然问道:“杨凤和你们做什么买卖?”

  两人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徐荣指着麹忠说道:“我敬你是麴大人的兄长,话就不明说了,但我在这里忠告你一句,杨凤如果出了什么事,黄巾军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和徐陵两人吃不了兜着走,砍脑袋的时候,麴大人是保不住你的。”

  徐陵生气了,不高兴地说道:“徐大人这话说过了。你们镇北将军府大把大把的捞钱,镇北将军府的将士大把大把的发饷,凭什么黄巾军就应该种地?凭什么他们就发半饷,屯田兵还一个钱没有?发财也是大家发嘛。徐大人认为我们不应该帮黄巾军,可以好好说嘛,干什么吹胡子瞪眼的?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麹忠赶忙拉住徐陵,示意他不要怒了徐荣。徐荣并没有生气,他淡淡地说道:“北疆的形势你们清楚,黄巾军如果再叛,后果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你们在这里投了大量的钱财,更应该希望北疆能够稳定下来才对。但你们现在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怂恿杨凤和他的部下做一些违反军律的勾当,破坏镇北将军府和黄巾军的关系。你们可以冒着钱财尽失的危险,但我不能冒着北疆丢失的危险视而不见。我这是忠告你们,算不上说得太过。你们走吧,下次再犯,我不会再说了,我直接派人杀了你们。”

  两人神情震骇,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心情复杂地走了。

  谢明看两人走远,小声说道:“大人,杨大人和他的部下也是清苦了一点,这河东乃是富裕之地,有钱的人多如牛,也不能怪他们动了心思。”

  徐荣看看他,摇头道:“敛之,你自己小心些,不要被这些巨商富贾拉下了水。你看看缨彤的骠骑营,已经杀了十几个了。钱,是自己的就拿,不是自己的,一个都不要拿。你随我去见见杨凤,我要和他谈谈。”

  徐荣连夜回到晋,召集护田校尉府和典农都尉府的两府椽史议了一下五月收割的事,然后对耕扫尾的事又做了一些待,这才匆匆回家看看。

  去年底,许多将领把家眷从各地接到了晋,北疆战事开始后,有不少留守将领又悄悄把家眷送到了河东。这个时候徐荣反而把家眷从长安接到了晋。他有父母,有子,有三个孩子,一家人从长安到了晋后,徐荣还没有回过家给父母请过安,还没有看到子和孩子。

  一家人欢喜喜吃了顿团圆饭,还没闲聊几句,快马就送来了急书。黑山黄巾军下山抢粮食了。徐荣急忙告辞父母儿,带着侍从回到了龙山大营。

  “立即叫李大人来见我。”

  小懒正在睡觉,听到徐荣有急事找他,慌忙跑到大帐“大人有什么事?”

  徐荣摊开地图,把情况说明了一下“你和弧鼎带着三千铁骑立即赶到上去。”他抬头看看小懒,苦笑道“子逆,我就你这三千人,没有人了。”

  小懒笑笑,说道:“大人放心,三千人足够了。只是我走之后,这晋就剩下…”

  徐荣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守言带了一百黑豹义从回来。有这一百人,足够了。”

  第一卷立马横篇第八章剑拔弩张第十九节

  五月上,雁门关。

  鲜卑大王魁头和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召集各部首领议事。

  从四月初攻打雁门关开始,大军损失将近六千人,尤其是主攻方向的勾注关,已经损失了三千人左右。许多首领眼见雁门关久攻不下,颇有怨言,提议撤军了事。魁头安慰了大家几句,把幽州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叫拓跋晦详细解说一下当前北疆的形势。

  “慕容风大人已经占据了渔和卢龙,大汉国燕山以南的大片领土现在是我鲜卑国的牧场了。如今我们和慕容风大人的军队一东一西,互为犄角,已经对大汉国的北疆边郡形成了东西夹击之势。换一句话说,无论是我们,还是慕容风大人,都已经在北疆边郡站稳了脚跟。”

  “豹子和大燕国的军队,还有乌丸人在蓟城血战之后,受损较大,目前他被慕容风大人钳制在幽州动弹不得,回援并州已经不可能了。”拓跋晦指着悬挂在大帐一侧的地图说道“豹子的主力骑兵正在长城要一带和须卜骨都侯、白马铜的匈奴大军战不休,麴义现在焦头烂额,根本无力顾及太原。”

  “大家想一想,在这种形势下,如果我们攻破雁门关,带给我们的是什么?”拓跋晦看看众人,笑道“并州大,汉军全面溃败,整个北疆都是我们的了。”

  大帐内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拓跋帷突然说道:“雁门关太难打了,守关的汉军非常顽强,这样打下去,我们的损失非常大。要想打下雁门关,我们至少还要五万人,那些匈奴人什么时候能到?”

  拓跋锋冷笑道:“不要指望匈奴人了。这帮家伙如今为了大单于之位,正吵得不可开。另外,汉军也知道如果让匈奴人支援我们,雁门关就很危险,所以他们不停地北上攻击,威胁美稷,以此来牵制匈奴人的兵力。不过,没有匈奴人的帮忙,我们一样可以打下雁门关,我们还有援兵。”

  “有援兵?”帐内的大小首领大呼小叫,七嘴八舌地追问道“是不是西部鲜卑的落置鞬落罗大人?”

  魁头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他微微笑道:“落置鞬落罗大人带着两万大军已经到了定襄郡,再有两天就可以赶到雁门关了。

  拓跋锋看了一眼魁头,笑道:“大王,干脆把好消息都告诉大家吧,让大家明天攻城的时候也有气力。”

  魁头指指拓跋晦,神情愉悦地说道:“都说了吧,西疆惨败之仇,这次我们要连本带利地夺回来。”

  帐内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拓跋晦。拓跋晦的手缓缓指向了飞狐要

  “慕容风大人已经说服了上谷乌丸大人皋蝉和代郡乌丸大人冉冉,两人集结了三万人马即将发动对飞狐要的攻击。如果乌丸人打下了飞狐要,他们就可以越过太行山,由代郡南部直向中山国攻击冀州,切断冀州通往幽州的驰道。如此一来,豹子就失去了粮草供应,他的大军随即将陷入南北夹击之中。豹子一败,幽州必失。”

  “慕容风大人本来是想利用大燕国的军队和乌丸人把豹子进辽西,然后趁机出兵南下切断豹子的退路,把他围歼在辽西一带,但豹子攻击速度太快,得大燕国的军队和乌丸人不得不在蓟城和他大战了一场,结果让慕容风大人的围歼之计落了空。但慕容风大人早就预留了一着,这就是攻击飞狐要,出兵冀州,南北夹击豹子。这次豹子死定了。”

  大帐内再度发出了一阵欢呼,能够杀死豹子,报西疆惨败之仇,的确令人欣喜若狂。各部首领对慕容风崇拜之极,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拓跋锋听到众人盛赞慕容风,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心里郁郁不乐。

  “黑翎王难楼不是臣服大汉的吗?怎么这个老家伙心动了?”拓跋寒问道。

  魁头不动声地说道:“听说上个月难楼被扶余国的刺客刺杀身亡了,现在上谷乌丸是皋蝉大人说了算。”

  众人顿时了然。难楼不死,上谷乌丸人不可能背叛大汉国。慕容风为了击杀豹子,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拓跋晦等大家的情绪稍稍平静之后,继续说道:“豹子利用鲜卑人打鲜卑人,这个办法好,今天我们也学学,我们用汉人打汉人。”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豪帅,你是不是太激动,开始说胡话了,哈哈…”拓跋晦笑笑,说道:“这些年,我们掳获了大量的汉奴,尤其是去年,我们占据北方四郡和雁门关的北部之后,大约掳获了十几万汉人。大人有远见,从西疆返回之后,立即从这些汉奴中挑选了三万壮男丁开始训练,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大人,此事要慎重,这些人要是临阵倒戈…”拓跋帷是部落豪帅,他知道这回事,但他一直以为拓跋锋要把这些人用在部落之间的大战中,他万万没想到拓跋锋为了尽早攻拿下雁门关,竟然把这支军队也调了过来。

  “这些汉奴的父母儿都在我们手上,他们要是敢反,后果是什么他们自己知道。”拓跋锋立即打断了拓跋帷的话,口气森严地说道“攻城的时候,留一半人下来,只要有一个汉奴反了,就把其他人统统砍掉,我就不信有人敢倒戈。”

  众人不再说话,觉得拓跋锋这个主意不错。汉奴在他们的眼里,还不如一头牲畜,死多少都无所谓。

  “过几天后,我们就有九万四千人的大军了。”拓跋晦点点地图上的雁门关,接着说道“雁门关本来有七千人,后来河内的汉军又来了三千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厮杀,他们至少折损了两千人左右。现在,双方兵力悬殊,我们已经完全具备了拿下雁门关的实力。前期我们攻打雁门关,主要是牵制汉军,以策应匈奴人和幽州战场。但从明天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全力打下雁门关,占据整个并州了。”

  拓跋锋站起来看看众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如果没有,各回本部,明早开始猛攻雁门关。”

  拓跋帷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太原和上有张燕的五万黄巾军,河东还有杨凤的两万黄巾军,如果这七万人及时赶到雁门关支援,我们是不是要放弃?”

  拓跋锋不地说道:“你担心许多干什么?我们打得越猛,黄巾军就来得越快。黄巾军来得越快,雁门关就丢得越快,现在你明白了没有?”

  “大人的意思…”

  “你给我督军猛攻,不要问许多。”拓跋锋用力一挥手“散了吧。”

  雁门关在接下的几天内遭到了猛烈地攻击,汉军损失惨重,雁门太守郭蕴和武猛都尉丁原一天三封急书向徐荣求援。

  鲜卑人越来越多,军帐连绵十几里,气势惊人。郭蕴在给徐荣的书信中写道,鲜卑人在雁门关外至少聚集了十万大军,他看到了西部鲜卑大人落置鞬落罗大人的战旗,还看到了鲜卑人驱赶大量的汉人攻城,他恳求徐荣立即征调黄巾军赶到雁门关支援,否则,雁门关可能守不住了。

  此时,太原和上两地的百姓并没有感到雁门关的危急,他们正在怀欣喜准备下地收割冬小麦,而无数的民徜徉在田头地间,看着绿色的苗秧,心里充了对未来的希望。晋大市更是夜喧嚣,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繁华。

  徐荣心情沉重,一筹莫展。他回书郭蕴和丁原,说自己将尽快征调黄巾军赶到雁门关支援。现在两郡的小麦正要收割,而黑山黄巾军却趁机下山抢粮,两郡的形势并不好。为了稳定民心,确保粮食入库,还是请两位大人克服一切困难,再坚守一段时间。

  郭蕴和丁原非常气愤,两人联名上书天子弹劾徐荣,恳请天子立即下旨,直接命令平难中郎将张燕率部北上雁门关支援。

  徐荣闻讯之后,并没有生气,他急令正在两郡秘密调查黄巾军各部将领的郑信加快进度,尽一切可能尽早查出心怀不轨者,同时,他给雁门关源源不断地送去了大量的军械和粮饷。

  老大人赵岐接到郭蕴的书信,心悬雁门关的危急形势,亲自上门拜访张燕和张白骑,劝说两人主动请缨,为保卫边疆出力。雁门关一失,黄巾军可能被赶回太行山,但损失不会太大,顶多饿肚子而已,而百万民和几十万并州百姓就要遭殃了。张燕和张白骑尚不知道雁门关外的鲜卑人已经增兵到十万之巨,他们看到郭蕴的书信后,虽然忧心如焚,但对出兵一事却非常谨慎,半天都没有言语。

  徐荣派人封锁了原平城,切断了雁门关到两郡之间的一切联系和消息,他的用意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徐荣既不把雁门关的消息通告张燕和张白骑,也没有任何要征调黄巾军的意思,他的这个举动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他是不相信黄巾军还是另有取胜之道?赵岐认为徐荣是不相信黄巾军。在胡人入侵,雁门关危急,并州岌岌可危之际,同为大汉子民,当然要齐心合力,同仇敌忾,并肩杀敌。他认为徐荣想得太多,根本就是看不起黄巾军。

  张燕摇摇头,说,老大人,我对你说实话吧,黄巾军各部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我虽然是黄巾军大帅,但黄巾军各部将领对我并不是言听计从。黄巾军经过这么多年的厮杀,屡遭汉军的屠杀,各部将领的心思早就变了,他们既不象刚刚起事时候的那么单纯,一心一意要推翻大汉国,重建社稷,也不是象现在这样的驯服听从,他们更多的时候想的是自己,是自己的势力,是保证自己生存的军队。

  黑山的黄巾军为什么不愿意受抚?白波的黄巾军为什么至死不降?都是因为不相信大汉国的天子,不相信大汉国的朝廷会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未来。我和杨凤为什么受抚?因为我们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们在太行山吃腌人,大人你知道吗?我们靠吃腌人度过漫长的冬天,就是这样,依然有成批成批的民死去。我们撑不下去了,只有受抚这一条出路了,否则,上百万的人,要不了几年,都将死绝在太行山上。但有些人不这么想,他们愿意靠烧杀抢掠过日子,只要有军队,他们宁愿当个寇。做个寇可以发财,发横财,做个受抚的小官什么都没有。一个月就那么点俸禄,贪污受贿还要被砍头。两下比较,哪种日子更好?

  大人你看,我的五万大军分十部,自从胡人入侵雁门关之后,各部将领带着自己的军队分居各处,我不知道大人注意到没有,他们都驻扎在靠近太行山的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张燕苦笑,摇摇头,我们和大汉国的天子有仇,和汉军有仇,和李将军有仇,受抚是为了吃肚子,是为了不打仗可以活着,这么短的时间还没有多少人会想到我要感谢天子,我要去为天子打仗。在我们看来,大汉国就是天子,天子就是大汉国,这是没有区别的。军队打完了,黄巾军没有了,各部将领的前途我们就不说了,我们就说说这些民。这些民除了李将军,除了大人,还有谁会把他们当人看?还有谁会给他们一块土地?只有我们这些黄巾军,我们黄巾军本来就是民,只有我们才不会凌辱他们,不会剿杀他们,不会抛弃他们。

  赵岐吃惊地看着他,说道,胡人都杀到家门口了,这个时候,你们还不为自己的大汉国浴血奋战,还在想着如何保存实力,想着逃回太行山,你们还是大汉的子民吗?

  张燕苦笑道,老大人,大汉国给了我们什么?它除了给我们无穷无尽的苦难,给我们不尽的血泪,还给了我们什么?当两家人把自己的小孩换着吃掉的时候,谁会想到自己是大汉国的子民?当一家人全部饿死连埋到土里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谁会想到自己是大汉国的子民?当我们赤身**坐在风雪里吃着腌人的时候,谁会想到自己是大汉国的子民?老大人,我们不是不想杀敌报国,而是我们不想杀敌后,再受大汉国的摧残和杀害,你知道吗?

  赵岐愤怒了,他指着张燕和张白骑大骂不止,骂他们忘记了祖宗,忘记了自己的。两人很惭愧,但他们有什么办法?黄巾军毕竟不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不是他们想带着黄巾军杀向雁门关就可以带的,那是求死之路,那些心里充了仇恨的人未必愿意跟随。等赵岐骂不动了,两人说道,李将军也好,徐大人也好,不愿意征调我们黄巾军是有原因的,他们担心黄巾军的某些人会临阵倒戈,打开雁门关,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赵岐骂归骂,头脑还是很冷静的,他说,如果黄巾军不支援雁门关,结果是一样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把。张燕问,老大人有何高招吗?

  赵岐说,现在民有土地了,苗秧也栽下去了,心里都充了希望,谁愿意这个希望转眼就被击碎?没有人愿意。遍告两郡百姓,就说十万鲜卑人要打进来了,雁门关要丢了,能拿刀的都到雁门关去,你看看,会有多少人愿意到雁门关去杀敌?没有一百万也有十万。这个时候,我倒要看你们这些黄巾军如何自处?是上雁门关杀敌还是保存实力准备逃回太行山。如果你们不去杀敌,不去保护他们,将来你们就是逃回了太行山,民也算是看透了你们,不会再跟着你们了。

  张燕想了半天,问道,老大人,假如民心大民一哄而散了,怎么办?

  赵岐说,我在这个世上活了八十年,我看到过无数的人为了大汉国而不惜粉身碎骨,我不相信我大汉国的子民都是懦夫,都是孬种,我相信我大汉国的子民个个都是舍身报国的英豪,没有人会退却,绝对没有人。

  张燕和张白骑跪拜受教。

  三人随即联袂赶到镇北将军府,和徐荣商讨出兵雁门关的事。徐荣很犹豫。他既担心黄巾军内部怀有二心的叛逆者会趁机叛,更担心两郡百姓得知雁门关的危机后会因为恐慌而大量逃亡。徐荣召集镇北将军府的高级幕僚商量了很长时间。左彦和李玮等人都觉得赵岐的这个办法太冒险了,得不好,雁门关还没有失守,黄巾军就先了,而两郡的百姓更是闻风而逃,想拦都拦不住。

  徐荣坐在大帐内,望着摇曳的烛火,茫然无策。

  第一卷立马横篇第八章剑拔弩张第二十节

  五月上,长城要

  左贤王被刺身亡的消息震惊了匈奴人,单于庭各部首领随即为大单于的人选问题展开了烈的争论。左贤王被刺,铁烨阵亡,目前大单于的最佳人选当然是右贤王于夫罗了。但于夫罗的部落在抵抗匈奴叛军进攻美稷的时候遭到了很大的损失,实力相比逐王去卑,差距较大。大单于到底是按继承人的顺序还是按部落实力来推举,匈奴各部落首领意见不一,分歧严重。

  就在单于庭争论不休的时候,麴义出面了。他找到去卑,明确告诉他大汉国的天子和镇北将军府都中意于夫罗。麴义希望去卑支持于夫罗继任大单于,退出大单于之争,尽快重建单于庭,大家齐心合力北上攻击匈奴叛军。对大单于之位志在必得的去卑非常气愤,他说你们的皇帝陛下已经说了,大单于由我们部族自己推选,其他人无权干涉,为什么你们不信守承诺,出尔反尔?这是不是大人自己的意思?是不是大人被于夫罗买通了?我要上书大汉国皇帝陛下,问问你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这么说的?

  麴义脸色顿时就变了,他面如寒霜,大声说道:“如果你不退出大单于之争,我大汉**队立即撤回长城要。”

  “大人是威胁我还是命令我?”

  “威胁也罢,命令也罢,你不干也得干。”

  “大人私自干涉单于庭内部事务,这是死罪。大人难道忘记了前护匈奴中郎将张修张大人是怎么死的吗?”

  “你敢威胁我?”麴义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道“你把眼睛睁大了看看我是谁?没有我,你们早就死绝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单于?我再说一遍,你立即给我退出大单于之争,否则…”

  去卑看着麴义眼里的杀气,脑后一凉,霎时想到了铁烨。铁烨是不是麴义派人杀的?他那么好的武功,也会被中?汉人为什么要杀铁烨,为什么要把自己出大单于之争?于夫罗做了大单于,对汉人有什么好处?蓦然,去卑醒悟过来,原来汉人是要稳住刘豹,稳住幽州的一万匈奴铁骑。汉人为了在幽州取得胜利,什么事都会干的,甚至借口杀了自己都有可能。

  去卑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没有大汉国天子的承认,没有镇北将军府和护匈奴中郎将府的帮助,自己就算做了大单于也是个短命的大单于,自寻死路而已。他接着马上就提了个要求。这个时候不提将来就没人理睬自己了。

  “我要带着族人内迁到长城以南。”

  麴义上次答应去卑带着族人内迁长城以南的前提是左贤王活着回来做大单于,但现在情况变了,麴义自然也就不会答应了,然而去卑念念不忘此事,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他不能轻易放弃。

  麴义见他答应了,心里一喜,说道:“可以,我信守诺言。”

  “不行,大人答应了不行。”去卑说道“大人要立即给你们的皇帝陛下上书,我要大汉国皇帝陛下亲口允诺的圣旨。”

  麴义望着他,摇头笑道:“你真是赚了。那好,我立即上书陛下,但你也不能白让,你总要给于夫罗提点要求。”

  “什么要求?”

  “让刘豹做左贤王,单于庭储副。”

  去卑瞪大眼睛,举手惊呼道:“大人,这怎么可能?这是谁的主意,有没有脑子啊?”

  “镇北将军。”

  去卑主动提出放弃,支持于夫罗继任大单于,这大单于之争也就烟消云散了,大家随即齐心协力,迅速重建单于庭。然而,这个时候麴义却突然提出了一个让单于庭难以接受的要求,麴义要求大单于任命大当户刘豹为左贤王,单于庭的储副。大单于于夫罗嗤之以鼻,当即予以拒绝。这怎么可能?天方夜谭的事。给刘豹一个部落小王还可以,但让他做单于庭的储副,无论如何都不行,想都不要想。

  刘豹有部落族众吗?有实力吗?有战功吗?你大汉国虽然帮助我们平叛,有恩于我单于庭,但总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连储副这种事都干涉吧?你这也太过份了。

  麴义拿眼睛看着去卑,去卑心领神会。麴义的意思很明白,他要自己出面支持刘豹做储副。自己实力强劲,尤其是铁烨死后,左贤王呼楼兰的部落也都跟了自己,现在自己是单于庭的右贤王,在单于庭说话有份量,大单于于夫罗不敢不听。要不是自己主动退让,这个大单于哪里轮得到他做。自己只要能带着族众进入长城以南,和单于庭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关系,以后自己这个部落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不用看单于庭的眼色,更不用向单于庭进贡和听从单于庭的调遣。为了这个美好的未来,他要把麴义伺候好,不能把他惹翻了。

  去卑站出来,说自己的部落族众坚决跟在刘豹后面,支持刘豹。去卑这一句话石破天惊,把单于庭的一帮官僚贵族都听傻了。去卑听刘豹的?这不是笑话嘛。刘豹是什么玩意儿,去卑能听他的?但去卑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这话就不能不信。这个去卑到底拿了麴义什么好处,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忙?汉人为了幽州的那一万铁骑,为了讨好刘豹,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干涉单于庭的内部事务,实在是太过份了。

  单于庭的部落王和贵族官僚吵成一团,尤其是于夫罗的大儿子和他的跟随者,好好的一个储副突然就飞了,谁能接受?

  麴义心里冷笑,一脸的不屑之。什么东西?为了权势,父子兄弟之情都不要了,就连攻击叛军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站起来,盛气凌人地说道:“镇北将军说了,只要刘豹从幽州回来,战功就有了,实力也有了,部族就更多了,谁要是不服,到镇北将军府论理去。不要争了,就这样吧。”他甩手走了。匈奴人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于夫罗继立大单于之后,匈奴人就有了两个大单于。须卜骨都侯占据了美稷城,在十七部首领的拥戴下做了匈奴叛军的大单于。两人一南一北,各自建立了单于庭,互相指责对方是叛逆。须卜骨都侯势大,于夫罗有大汉国的鼎立支持,匈奴叛军的一些部落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无所适从。部落首领虽然人心各异,但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匈奴人居住的是大汉国的领土。如果大单于没有大汉国皇帝的承认,甚至被大汉国皇帝指责为叛逆,他的下场可想而知。现在大汉国北疆战事频繁,无力顾及匈奴,一旦北疆稳定了,大汉国皇帝肯定要腾出手来痛击匈奴叛军,到时候跟着须卜骨都侯即使保住了性命,也要被赶出大汉国的领土。出了大汉国的领土就是鲜卑人的疆域,给鲜卑人当奴隶就不如给大汉国皇帝做臣子了,这两者之间的待遇可是天壤之别。

  然而,让部落首领犹豫的却是今天的北疆形势对大汉国非常不利,鲜卑人连续出击,大汉国的军队穷于招架,狼狈不堪,一旦鲜卑人攻破雁门关占据了北疆,大汉国再想夺回去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如果鲜卑人胜出,跟在须卜骨都侯后面就能发大财,大家不但可以南下肆意掳掠,还可以占据更多水草丰茂的牧场,尤其重要的是,那时须卜骨都侯根本无须得到大汉国皇帝的承认,他就是匈奴人的大单于。因为那时这块地是匈奴人的了,匈奴人是居住在自己的领土上,和大汉国半点关系都没有。将来,等到大汉国势力强盛卷土重来,早就时过境迁了,那时大汉国皇帝只要匈奴人臣服,什么条件都会答应,至于势力衰落的于夫罗早被踢到一边去了。

  就在匈奴叛军各部落首领四下观望,彷徨踌躇的时候,护匈奴中郎将麴义却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汉军化整为零,频繁出击,打了就跑,久而久之,匈奴叛军习惯了,他们有时候远远看到汉军小队杀来,连军队都不集结,举起牛角号吹两下,就把汉军吓跑了。到了中旬,草原上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整个大草原都浸浴在膜陇的雾霭里。夜出没的汉军铁骑随着大雨的出现,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匈奴人没有在意,他们在大都尉撒和封澈的带领下,陆续聚集到谷罗城躲避大雨。

  麴义集结了四万铁骑,冒雨奔袭谷罗城。匈奴人看到汉军出现,既不集结,也没有鸣号报警,而是像以往一样,一边大声笑骂着,一边懒懒散散地吹号吓敌,直到汉军杀声震天,铺天盖地地从雨幕中冲出来,匈奴人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上当了。匈奴人仓惶敌,拼死突围,但因为受到大雨的干扰,几次突围失败,死伤惨重,大都尉撒和封澈先后战死,匈奴人失去指挥,更是作一团,一万三千多人被斩七千,余众纷纷缴械投降。

  匈奴叛军在谷罗城大败,全军覆没,震骇了匈奴诸部,许多摇摆不定的部落首领突然明白了,大汉国就是大汉国,他再怎么伤痕累累,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巨人,一个无法战胜的巨人,得罪了这个巨人,最后的下场一定很惨。于是,许多部落首领暗自派人到长城要,向于夫罗表示效忠,说只要于夫罗杀回美稷,重创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之后,一定重新投靠单于庭。脚踏两条船总比一棵树上吊死要好,既安全又稳妥,这也是小部落在夹中求生存的唯一办法。

  于夫罗精神大振,要求麴义立即趁胜攻击美稷,但被麴义一口回绝了。麴义毫不客气地说,谷罗城一战,占尽天时地利,可一不可二。如今大军粮草武器不足,人马疲乏,草原上雨水不断,根本不具备再次聚集大军征伐外的条件。另外,叛军遭此重创必定会取教训,小心谨慎,不会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了。现在叛军重兵屯守美稷,要打就是硬仗血战,双方实力差距较大,无法进行决战,还是耐心等机会吧。

  于夫罗很生气,认为麴义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于是数次上书大汉国皇帝陛下,恳求天子催促麴义尽早出兵攻打美稷。

  天子听从了尚书台的意见,没有答应于夫罗,他下旨重赏麴义和汉军将士,命令麴义继续分兵游击,拖住匈奴叛军,务必不让他们分兵支援雁门关。

  **

  五月中,晋

  麴义虽然在谷罗城大胜,但对整个北疆的危急形势并没有起到丝毫的改善作用。

  徐荣看完麴义的报捷文书,欣喜之余突然想到了鼓励黄巾军士气的办法。他急令李玮赶到晋,把襄楷大师请到了镇北将军府。徐荣毫不避讳地把北疆的险恶形势详细地对襄楷做了一番解说“我请大师来,就想借助大师的力量,一是稳定民心,二是激励黄巾军将士为国而战。”

  襄楷大师显然对黄巾军的内部很了解,他沉默半晌,面“大人,黄巾军的事的确有点难办。不过,大人完全可以从黄巾军调出一批忠义之士组成一支万人兵。雁门关如果再有万人相助,坚守不失应该绰绰有余。”

  徐荣苦笑,摊开案几上的地图,指着雁门关说道:“大师请看,北疆的战局目前错综复杂,我们处处受制,没有任何胜算。如果一直这么被动挨打下去,我们丢失的不仅仅是并州的北方四郡,还包括长城要以北,幽州的东北部,甚至整个幽州。所以,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守住雁门关,而是要打破这个僵局,变被动为主动,彻底扭转整个北疆的不利形势。”

  “镇北将军和尚书台的皇甫大人数次来书,两位大人都认为要扭转当前的不利形势,关键就在雁门关之战。”

  襄楷大师白眉掀动,豁然大悟“大人要击败鲜卑人?”

  “对。”徐荣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守住雁门关对整个战局没有任何助益,鲜卑人虽然进不了关,但实力犹在,鲜卑人只要有实力,他们就可以随时入侵,因此,我们只有击败鲜卑人,把他们打得损兵折将,才能动摇鲜卑人的根本,才能把鲜卑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打破。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鲜卑人就要内。我们等的就是这个内,只要鲜卑人内,互相征伐,他们就无力南侵,而我们则可以趁机稳住北疆,收复失地。”

  襄楷大师轻拍案几,低声惊呼道:“好计,好计啊。”

  “但是,现在雁门关外的鲜卑人已经达到了十万之巨,这是我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镇北将军和皇甫大人也没有想到。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想击败鲜卑人,至少要征调二十万大军。”

  襄楷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长城要的麴义大人已经率先在谷罗城重创了匈奴叛军,目前他的大军已经收缩,现在仅以小股骑兵出击扰匈奴人,以此来拖住匈奴叛军的兵力。”徐荣指着蓟城继续说道“镇北将军即将发动对蓟城的攻击,并相机拿下右北平的土垠城,做出继续攻击辽西的态势,以此来牵制慕容风的大军。两地都将在下月和敌人形成对峙的局面,以配合我们完成击败鲜卑人的重任。”

  “下个月?”襄楷难以置信地问道“大人只有这么短的准备时间?”

  “只要不出意外,时间已经足够了。”徐荣有成竹地说道“目前粮食和武器正在源源不断地运到晋,唯独缺的就是这二十万军队,大师可能帮我?”

  “当然愿意了,想想三十万人的大战,激动人心啊。我的大知堂所有弟子任凭大人调遣,坚决参战。”

  “不,不。”徐荣笑道“目前大师和你的弟子们不是参战,而是利用各地的法坛,利用《太平经》的教义,鼓动并州的一百多万百姓坚决支持我们击败鲜卑人,让这些百姓成群结队地赶到各地的黄巾军营地,要求他们出战。黄巾军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大汉国的疆域,而是并州一百多万百姓,还有这一百多万百姓心目中的太平盛世。”

  “大人放心,这事不用大人吩咐,我们大知堂也义不容辞。击败鲜卑人,保卫我们自己的家园,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百姓们知道,黄巾军的将士们也知道,何须鼓动和激励?只要大人举臂高呼,并州两郡将有百万民众追随在大人身后,北上击胡。”

  徐荣站起来,躬身拜谢“一切拜托大师了。”

  **

  五月中,幽州蓟城。

  鲜卑人屯兵在渔和卢龙,没有任何南下的迹象。

  李弘派出大量的斥候活动在渔和卢龙两地。他心悬居住在卢龙里的将士家眷的安危,数次派出黑豹义从潜到卢龙附近打探消息,但一无所获。李弘虽然很焦急,但毫无办法,只好企求老天爷的眷顾了。他几次在睡梦中被小雨的哭喊惊醒,这让他寝食不安,数次想提前攻打无终城,但他又担心惊动鲜卑人,造成大军首尾不顾,只好强忍悲痛,苦苦支撑。他暗暗发誓,如果找到小雨,他就再也不让小雨离开自己的身边了,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担惊受怕。小雨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一辈子都无脸再回到卢龙,回到姬明的墓前。

  皇甫嵩的书信提醒了他,让他蓦然醒悟,现在并州和幽州的战局是紧密相连的,北疆的战事是一个整体,是慕容风精心策划的一个不败之局。这让他更加加深了对慕容风的畏惧,相比慕容风,相比皇甫嵩,无论是用兵还是眼光,他都差得太远了。

  他召集鲜于辅、阎柔、朱穆、宋文和余鹏等人反复研究北疆的战局,几人通宵达旦,殚竭虑,总算找到了一个破敌之策,那就是雁门关大战。要想把慕容风精心设计的这一盘死局破掉,只有在鲜卑人之间的内部矛盾上做文章。

  拓跋锋和慕容风之间有矛盾,各大部落和弹汗山之间有矛盾,现在这些矛盾都被慕容风利用战争和大汉国的疆土死死地捺了下去。要把这些矛盾重新发,那只要在雁门关痛击鲜卑人,打破鲜卑各势力之间的实力平衡,粉碎他们掳掠大汉国疆土的美梦。鲜卑人大败而逃,剩下的事马上就是内斗,就像鲜卑人从西疆大败而归一样。那次鲜卑人本来是要内的,拓跋锋已经带着五万大军打到弹汗山了,但一触即发的内斗被慕容风轻易地摆平了,估计当时慕容风就是拿了现在这个已经实施的计划给了拓跋锋。面对更大的利益,拓跋锋有什么理由还要继续打内战?当然是握手言和了。如果这次拓跋锋在雁门关再遭重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了,他要是再不控制弹汗山,他就要永远失去争霸草原的机会了,而且他还极有可能给至今毫发未损的慕容风一口了。

  他们找到了破敌之策,远在京城的皇甫嵩和尚书台的一帮大臣们也彻夜不眠,他们也看出了雁门关之战是北疆战事死里求生的关键之地。为此,他们数次呈请陛下,要求加大对并州粮饷武器的供应,以帮助徐荣尽快打赢这一战,扭转北疆的被动局面。

  徐荣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独立支撑着并州大局,但他的沉默寡言却遭到了朝中大臣的质疑。徐荣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辉煌的战绩,这个人是跟在镇北将军后面累积军功做到中郎将的,他有这个能力吗?现在并州的战事已经不是坚守雁门关这么简单了,而是要击败鲜卑人了,重击鲜卑人,这个战他能打得赢?能打出扭转北疆局面的效果吗?皇甫嵩和卢植心里没底,谁都不敢说话。朝中没人了解徐荣,随着这一声怀疑,立即引来了一片撤换的叫声。天子随即下旨让李弘回并州主持战事,李弘拒绝了,他上书陛下说,臣留徐荣大人在并州主持镇北将军府,自然是绝对信任他。徐荣此战如果不胜,臣愿代受其过,以死谢于陛下。李弘还说,相比雁门关之战,幽州更加重要。幽州北有慕容风,东有叛军和乌丸人,动辄就是州郡尽失之局,此时绝对不能临阵换帅,动摇军心。

  天子还待继续坚持,幽州再传惊人战报,上谷乌丸和代郡乌丸起兵反叛,集结三万大军猛攻飞狐要。飞狐要的告急文书一天三报,一个比一个紧急。天子傻眼了,不管了,幽州的烂摊子就丢给李弘去收拾吧。

  皇甫嵩和尚书台诸大臣紧急磋商,随即急书冀州牧杨奇,尽一切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向幽州输送粮草辎重。这样一来,即使幽冀两州的驰道被乌丸叛军截断了,李弘的大军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李弘毫不犹豫,立即命令阎柔带着燕无畏的五千铁骑杀进居庸关,同时从舞叶和白鹿两个部落各自征调两千铁骑随同出战,确保上谷郡,务必阻止乌丸叛军从侧翼威胁大军的安全。

  “急令镇北将军府,征调校尉楼麓带着上谷乌丸的骑兵火速赶回幽州。”

  “叫颜良来,让他带着五千步卒支援飞狐要,坚决挡住乌丸人,确保幽冀两州之间的驰道畅通无阻。”

  “慢着…”燕无畏突然喊住了传令兵。

  李弘奇怪地看着他,笑道:“怎么?无畏你要亲自去飞狐要?”

  燕无畏笑道:“大人,我能私下和你说几句话吗?”

  鲜于辅、阎柔和玉石互相看看,齐齐大笑道:“无畏,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为什么要和大人私下说。怎么?你还怕我们知道?”

  这几个人都是从幽州时就开始在一起并肩作战,私人感情深厚,一向都是无话不说的。燕无畏这种态度让他们很奇怪。

  “是啊,无畏。”李弘笑道“我们几个都是老兄弟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就在这说。”

  燕无畏笑笑,说这话就我们几个人私下说说,你们就当没有听到啊。他把文丑的牢说了一遍“以我看,几个冀州将领,大人对子龙最好,对子俊的确有点另眼相看。”

  阎柔忍不住笑了起来“子民啊,有人对你不了,哈哈…”“是吗?”李弘问鲜于辅道“羽行兄,你也这么看?”

  鲜于辅叹了口气“颜良不在的时候,都是高览领军,相比起来,文丑的确没什么机会。五个步兵营统领,就高览和文丑还是都尉,如果升职,高览肯定要比他有资格。无畏说的对,这次就让文丑领军去飞狐要吧。”

  李弘笑道:“这是我的疏忽。颜良和文丑相比,文丑要冷静稳重得多,去年初在冀州的时候,如果没有文丑,颜良差点要捅篓子。守飞狐要,的确还是文丑合适点,但文丑那一营人马已经不多了。”他想了一下说道“让高览来大营任参军事,把两营人马合并,凑足四千人。高顺、徐晃和张震这几个都是悍将,让他们一起去,飞狐要是丢不掉了。”

  “四千人是不是少了一点。”玉石皱眉说道“要不要让他们再挑两千壮降卒一起去?这是打胡人,降卒都是汉人,他们应该能分出是非。我们北疆的汉人一听到打胡人,向来都是奋勇当先,没有退缩的。”

  李弘闻言立即点头道:“从义说的不错,这是个好办法。目前我们暂时不会和鲜卑人打仗,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整训一批降卒补充步兵军,好办法。”

  “我看这样吧,重建两营步卒,叫高览、徐晃、高顺,还有各部军侯都留下,屯长和队率从其他各部曲调,立即从俘虏营挑一万降卒开始训练。”

  “叫文丑带着张震和吴雄,四千士卒,两千降卒共六千人,骑马赶到飞狐要去支援。”

  文丑接到军令,十分高兴,天喜地地跑到大帐向李弘辞行。李弘嘱咐了几句之后,笑道:“子俊,以后有什么事,你亲自来对我说,能答应你的我都会答应。过去,你不是喜欢和我说说笑笑吗?怎么现在严肃了?”

  文丑笑道:“大人现在是将军了,军务繁忙,我哪里还敢打扰你,耽误你的时间。大人只要记得打仗的时候把我带上,我就很感激了。”

  李弘和他一路说笑着,把他送出了大帐。看到文丑生龙活虎一般打马飞驰而去,李弘不叹了一口气,随着官越做越大,事情越来越多,他已经难得和老部下坐在一起谈笑聊天了。大家经常不在一起,疏远多了,连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显得很生分。他突然想起了老拐。老朋友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看到他了,这一瞬间他非常想见他,想和他坐在一起聊聊“令明,走,和我一起去看看老朋友。”

  正在兵曹营里忙碌的老拐惊喜地看着李弘,眼睛顿时润了“大人养胡子了?”

  李弘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很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我想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谢谢大人,我还好,一帮老兄弟都还好,走,我带你去看看他们。大家一年多都没看到大人了,都很想你。”

  李弘心里一抖,泪水立时浸了眼眶。

  李弘陪着老拐和一帮卢龙的老兵吃了晚饭,大家天南海北地胡吹了很长时间,这才高高兴兴地和庞德两人回到了大营。

  大帐内,玉石正陪着一个年轻的儒生在说话,李弘看到他,心里又惊又喜,半天都没说出话。那个年轻的儒生看到他,也是喜出望外,跪倒在地,大声说道“田畴拜见将军大人。”

  李弘急走几步,一把扶起他,左看右看,笑呵呵地说道:“你长大了,长大了。你父亲给你赐字了吗?”

  “父亲大人赐字子泰。”年少英俊的田畴回道“大人,我听说你带着大军来到幽州后,立即就来蓟城找你了。”

  “你怎么现在才找到我?”

  “叛军在幽州举兵起事后,我们全家带着族人立即迁到了徐无山。”田畴说道“我们一直躲在山里不敢出来,一个月才派几个猎户到山脚下打探一次消息。前几天几个叛军的逃兵跑到山里被我们抓住了,我们才知道大人上个月就已经出关了并且击败了叛军。我听说之后,马上就出山来找你了。”

  李弘看着兴奋的田畴,强忍焦急的心情,缓缓问道:“小雨…”

  “小雨姐姐听说你回来了,高兴地哭个不停…”

  李弘心头一松,身上的千斤重石随着田畴的这一句话顿时卸了下来,浑身舒坦至极,田畴后面的话他也不听了,他脑子都是小雨那双凄怨的大眼晴,姬明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心喜悦,恨不得高声大吼两嗓子,突然,他发现小雨在自己的心中竟是那么重要,这时小雨假如有什么不测,他就是拿自己的命去换也愿意。

  “卢龙是怎么丢的,你知道吗?”李弘突然问道。

  田畴一愣,随即气愤地说道:“都是张举那个狗贼出卖的。张举起事之前,卢龙的守军全部更换了,守将侯燧就是张举的门主。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极力反对父亲把小雨姐姐送到卢龙。张举和张纯两人起事后,住在卢龙的人随即就被侯燧借口守关赶了出来,他们无处可去,只好逃到了徐无山。”

  “现在这些人呢?”李弘又惊又怒,急切地问道。

  “大人不要担心,后来他们都被父亲接到了山寨里,现在和我们在一起。”

  “谢天谢地。”李弘长吁一口气,举手称庆“立即传书镇北将军府,让徐大人遍告各部幽州将士,居住卢龙的家眷一切平安,请他们万勿挂念。”

  “令明,快去把老伯请来,就说无终城的田家小神童来了。”

  抛石车拖延五天后,终于做成了,这是一台巨大的车具,仅拉杆就有四尺,三丈多长,需要三百人同时拉动拽索才能出一百五十多斤的巨石,程大约七十步。

  张郃和尹思两人带着战车营的士卒和兵曹营的工匠把抛石车就位后,随即在抛石车前竖起了数十面巨型盾,以防止城上叛军用强弓击。同时间,数千名的战车营民夫赶着马车牛车从百里外的军都山上运来了大量的巨石。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鲜于辅从蓟城出来了。

  田强拒绝了鲜于辅的招降。他自认为凭借着蓟城的高大坚固,五千士卒,充裕的粮草武器,守上一两个月绝对不成问题。他多守一天,就能让逃到辽西的叛军多得到一天的息时间。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再率军投降也不迟。到那时,他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老师张举和一帮黄巾军兄弟了。为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自己可以顺利投降,他对鲜于辅还算客气,双方虽然谈不拢,但气氛还融洽。鲜于辅久劝无效,只好告辞,带着庞德出了城。

  李弘下令攻城。

  赵云、聂啸、姜舞、刘冥、刘豹各自带着骑兵营围在四门,旌旗招展,战鼓齐鸣,吼声如雷,杀声震天,摆足了即将攻城的架势。

  在抛石车的后方,鲜于银、颜良和华雄带着各自的步兵营列阵于战车营之后,准备随时发起冲锋。

  李弘和鲜于辅、玉石、朱穆等人站在抛石车的后方,他望着远处围着抛石车忙忙碌碌的人群,笑着对诸将说道:“如果这家伙好用,以后我们就多做一点,这样攻城的时候我们可以少死许多兄弟。”

  田重笑道:“大人,上次不同意做的是你,这次要大量做的也是你,你不要说得轻松,你有这么多钱吗?”

  李弘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不是我不想做,是情况不允许啊。但现在不一样了,没钱我都能做出来。”

  “哦,大人有什么高招?”玉石笑道。

  “你们知道吗?徐大人已经在晋和安邑两地扩建军械作坊了,用的都是当地富豪的钱,反正赊一亿钱是赊,赊十亿钱也是赊,干脆我们一次赊个够,做个一百台抛石车,放在各地的要里。以后胡人来攻城,我们用这玩意对付他们,一定管用。”

  众人正在说笑,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惊天巨吼“轰…”一声,随着拉杆高高翘起,一块百斤巨石冲天而起,巨石带着骇人心魄的呼啸之声,向着高高的城墙砸了过去。

  巨石转眼就越过了城墙,没了。

  张郃和尹思对视一眼,面羞惭,赶忙招呼工匠调整距离。这下丢脸了,第一炮就打哑了,还炮车呢。

  第二发更差,直接掉进了护城河,溅起了丈高巨

  虽然两发都打哑了,但抛石车的巨大威力还是让战场上的数万士卒大开眼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霎时间震耳聋。

  第三发正中城墙垛子“轰”一声巨响,那个城墙垛子连同巨石一起消失了。

  张郃、尹思、张萧一帮军官和战车营的士卒、兵曹营的工匠,数千民夫们举手狂呼,兴奋的吼声直冲霄汉“打中了…”

  “上石…上石…砸…砸…”

  “轰…轰…”巨石一块接一块地砸向了城墙,巨大的撞击声惊天动地,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城墙在巨石的猛烈撞击下,震颤呻

  叛军士卒发现了汉军的主攻方向,纷纷聚集而来,但他们看到汉军用了一台恐怖的战车在连续抛巨石后,个个吓得面无人,肝胆俱裂。士卒们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城墙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几个士卒非常不幸地被巨石砸中,顿时血模糊,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魂归天府了。

  李弘和鲜于辅等人也兴奋不己,他们跟在士卒们的后面放声吼叫,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战车营的士卒们越打越准,巨石集中在城墙的中部,开始了狂轰炸,城墙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自中午到黄昏,抛石车连续出了一百五十多抉巨石,受摧残的城墙终于在一阵剧烈地抖动摇晃之后,轰然倒塌了。

  强弓营的数千名弓箭手随着一声令下,箭矢齐发。弩车随即对准了早就列阵在城墙后的叛军,开始了疯狂的屠杀。

  弩车刚刚咆哮完毕,第一批攻城的一千悍卒就在颜良的带领下,高声吼叫着,带着数十架过河梯桥,象水一般冲向了城墙的倒塌处。攻城士卒顺着巨石堆迅速爬到城墙缺口的上方,直到这时他们还没有看到一个敌兵的影子。叛军士卒早就被弩车得死伤惨重,一哄而散了。

  汉军的犀利军械威力无比,把叛军士卒吓得魂飞天外,他们再也不敢在城墙附近头了。汉军占了一个大便宜,数千士兵紧随在攻城前军之后飞速攀越了巨石,冲过了坍塌的城墙,蜂拥而入,烈的街巷搏杀随即在蓟城各处展开了。

  汉军士卒依照上官的命令,杀进城之后,只干一件事,那就是以百人为一队,拼命地冲,绝对不和敌人纠,一直把敌人冲散了为止,冲得敌人的兵找不到将,敌人的将找不到兵,冲得七零八落为止。

  颜良冲在最前面。他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一口气狂奔数里,一直冲进了田强的府衙。田强看到城墙被攻破,正带人准备坚守一下府衙,找个机会投降了事,但汉军的冲击速度太快了,他连投降的话还没有喊出来,就被一帮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卒砍成了几块,头都不知道踢哪去了。

  到半夜的时候,五千士卒被杀掉一半,还有一半举手投降了。

  赵云和自己的骑兵们肺都气炸了,步军士卒只顾自己砍杀得痛快,竟然连城门都没顾上给他们开。骑兵们憋了一身的劲无处使,只能在城下破口大骂,恨不得翅飞进城里去。后来城门好不容易开了,城里的战斗却已经结束了,除了帮助步军士卒看押俘虏外,连刀都没举一下。

  赵云看着脸杀气的颜良,气恼地问道:“大哥杀得过瘾吗?”

  颜良摇摇头,一脸失望地说道:“我一口气跑了两里路,除了一脚踹开一扇门以外,什么都没干。现在这些部下手脚利索,我走到哪,哪里的敌兵就没了,只能干瞪眼。”

  赵云怒气顿失,抱腹狂笑。

  **

  五月中,洛

  自从本月初开始,天子陆续下旨征召名士大儒还有一帮老臣进入内外廷任职,但在朝野上下影响力甚大的几位老臣,却以种种理由婉言推托,拒不就仕。老太尉袁隗就是一个。天子非常想让袁隗重新入朝。天子认为,如果自己能够推倒大将军何进,再得到袁隗的支持,门阀士族必定云集而响应,废嫡立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为了让老太尉重新出仕,天子特意在袁隗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封重礼。袁隗不敢不进宫谢恩,他佯装老迈,拄着拐杖进了北宫。

  这几天天气不好,滂沱大雨,袁隗给天子行了君臣之礼后,坐到了一边。天子和他随意闲聊,还关心地问了一些琐事,然后天子长吁短叹,说朝中没有象老大人这样中砥柱坐镇朝堂,致使大汉国风雨飘零,自己也没有一天的安心日子“如果老大人能够回到朝堂,为朕分忧,乃是大汉国的一件幸事啊。”

  袁隗咳嗽个不停,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他急忙伏地拜谢天子的恩宠。袁隗说,臣只要身体尚能支撑,一定回朝为陛下尽忠,但现在朝堂之上遍布中官的门生故吏,就是现在的三公重臣也是一帮趋炎附势之徒,中官势力如此强盛,完全把持了内外廷的权柄,臣就是入朝,又能帮陛下什么忙呢?

  天子一听,心里顿时有了数。这个老家伙,原来不是不愿入朝,而是借着入朝的由头来向自己提条件。只要你愿意入朝,朕就是答应你的条件又如何?中官势大,反过来说,其实也就是士族势小,朕就是答应你再做太尉也可以啊,但你要给朕一个理由。

  袁隗说:“锢之祸,士人多受迫害,人一度无立锥之地,但陛下可以看看,自从蚁贼之祸后,是谁为陛下浴血奋战?是谁为陛下保家卫国?中官毕竟是内廷之臣,不足以肩负治国之重任。陛下应该为千秋万代着想,大力选用贤能之士,将来…”

  天子要听的就是这个将来。袁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天子不放心,追问了一句“中官退避内廷,但将来外戚重臣…”

  “陛下,梁翼和窦武就是前车之鉴。外戚当权,依旧是祸国家之源,想来我们这些士人也未必有好日子过,所以…”

  天子明白了袁隗的意思。士族和中官仇深似海,和外戚难道不也是矛盾重重?一旦外戚掌权,哪里又有士族的容身之地?为自身计,士族当然是希望小董侯继承大统了。只是如今大将军手握重兵,权势熏天,这些门阀士族又岂敢把这些心事摆在脸上?如果这种心思被漏了出去,象袁隗这种老家伙还不是找死?

  如果中官势力一减,士族势力复起,大将军不就更加孤立了吗?天子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精神随即大振,他笑道:“老大人的身体何时会好起来?”

  袁隗摇摇手,咳嗽得更厉害了“老臣是不行了,其他的一帮老臣更不行了,陛下应该想想年轻人,门生弟子遍布天下的年轻人。”

  天子一愣,小眼睛疑惑不解地望着袁隗,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太学祭酒马磾,其弟子之多,恐怕天下无出其右。”

  天子猛然醒悟。废嫡立庶除了朝堂之上的士族官僚反对,还有一股反对力量就是太学的诸生。老大人不愧是老大人,看样子他是真心替朕着想啊。

  “陛下,樊陵和许相虽然贵为三公,但均是品行不正之徒,向为士人所不齿,天下有多少正直忠义的士人愿意与他们同朝为官玷污自己的声名?陛下应该将其剔出朝堂,遂天下士人一个心愿,还大汉社稷一片清明,这样一来,入仕为官者还不是趋之若骛济济一堂?”

  天子微笑颔首,心领神会。

  **

  五月下,晋

  太原和上两地的冬小麦收割进入了**,同时间大知堂的弟子遍布两郡,借宣讲太平教义之际,大肆散播保国卫家之大义,努力起百姓们对入侵胡人的仇恨,并鼓动百姓们拿起刀,保卫自己的家园,击杀胡虏。一时间,两郡上空,杀胡之声震耳聋,更有好事者,带着老幼妇孺跪拜黄巾军大营之外,哭求黄巾军将士为了并州这块希望之地奋勇杀敌。

  黄巾军为百姓们的杀敌热情和悲惨哭声所震撼,无数热血将士主动请缨,要求北上雁门关杀敌报国守家园。

  张燕、杨凤和张白骑齐聚镇北将军府,夜讨论组建二十万大军的事。各部黄巾军小帅纷纷按照张燕的军令,带着军队向龙山大营集结。过了几天,镇北将军府、平难中郎将府和典农都尉府联合下令,征调十三万屯田兵到龙山大营组建新军。

  由于黄巾军征调频繁,各部建制全部打,黄巾军军司马级以上的军官连续大调动,军中将领人心浮动,这终于给了郑信一个机会,他得到了黄巾军部分中下级中官秘密集会的事。就在郑信想尽一切办法调查他们是否私下密谋叛的时候,远在上南部率军剿匪的小懒派人送来了一个知内情的黄巾军军官。此人是黑山黄巾军的一个小首领,过去是个儒生,李溯深夜突袭黄巾军的时候,把他活捉了。这人怕死,李溯还没打他,他就全招了,他主动待说黑山黄巾军下山抢粮都是驻守长子城的黄巾军首领萧洪安排的,还说此人联系了一帮黄巾军中下级军官,密谋杀死张燕,另立大帅,举兵再反。郑信连夜审讯,收获颇丰。

  张燕和杨凤看完郑信的文书之后,长叹无语。这些参予谋反的黄巾军军官现在都在龙山大营,一天之内就被全部抓了起来,受到牵连的小帅就是浮云,萧洪就是他的心腹部下。浮云矢口否认自己知道此事,但事关雁门关大战,他还是被关了起来。

  十三万屯田兵冒着连天大雨,开始了集训。

  第一卷立马横篇第八章剑拔弩张第二十一节

  五月下,飞狐要

  在幽州代郡的代县和冀州中山国的广昌城之间,就是太行山第六陉的飞狐陉,地势极为险要,其中最为险要的就是四十里长的飞狐峪,而闻名天下的飞狐要就位于飞狐峪的出口。坚固的关隘和雄伟的长城浑然成为一体,形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飞狐要以自己坚实的躯体拱卫着整个冀州,它和西部的句注要,北部的卢龙并称为北疆的三大要

  从蓟城有小道向西,沿着太行山南麓,穿过巨马水,五阮关,广昌城,直达飞狐要,全程大约四百多里。文丑、张震和吴雄带着四千步卒、两千降卒夜兼程火速赶到了关隘。飞狐要的守将是军司马赵异,他看到援兵来了,非常兴奋,急忙带着几个军官出接。赵异是个三十多岁的大汉,一脸糟糟的大胡子,说话不干不净的,就象太行山上的盗匪一样。文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这人大概是在太行山上待久了,桀骜不逊,没有一点军官的样子。

  赵异和几个部下浑身血迹,脸倦容,走路摇摇晃晃的。文丑和他们互相问候了一下,问道:“关内还有多少士卒?”

  “三百二十七人。”赵异大声回禀道“大人要是再不来,飞狐要就要丢了。”

  文丑吃了一惊“乌丸人到底有多少?你们怎么损失这么大?”

  赵异苦笑道:“大人一定以为我们有一千二百人吧?那是虚报数目骗军饷的,我们其实只有六百人,能守到现在,已经竭尽全力了。”

  文丑恍然,没有说什么,他对张震和吴雄招招手“进关,上城墙。”

  赵异陪着文丑一边进关,一边又解释了一下。飞狐要因为地处代郡以南,距离边界有六百多里,加上地势要比句注要和卢龙险要,所以驻军一向不多。这几年国家内忧外困,冀州黄巾军又频繁叛,守关的士卒更是一年比一年少“我们这六百人在飞狐要已经待了五六年了,既没有人来替换我们,也没有人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换防。黄巾军势大的时候,路途被阻,我们甚至连粮饷都没有,全靠在山上打猎过日子,朝廷早把我们忘了。”

  文丑安慰了他两句,说道:“这次打赢了,你们该升官的升官,该回家的回家。”

  赵异摇摇头,不相信地说道:“大人不要骗我们了,这次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关外的乌丸人看到汉军有了支援,攻打得更加猛烈了。文丑从容不迫,指挥四千士卒顽强作战,连续击退了乌丸人的多次攻击,稳定了飞狐要的危急形势。乌丸人知道自己丧失了破关的最佳时机,随着伤亡的逐渐增多,他们也放慢了攻城的节奏,有点敷衍了事了。

  被关押在关内的两千叛军士卒看到乌丸人寇关,神情愤,个别带着抵制情绪的降卒也被关隘内越来越多的汉兵遗骸所震撼,他们面对凶残的胡人,毅然放下仇恨,纷纷要求上城作战。文丑二话不说,立即释放了所有的降卒,就地征募为兵,把他们分派到张震、吴雄和赵异的三个部曲里。

  关隘的战斗复一烈而血腥。

  **

  五月下,涿鹿城。

  阎柔、燕无畏带着铁骑进入居庸关以后,屯兵在涿鹿城,等待白鹿部落的鹿破风和舞叶部落的墨赐前来会合。两大部落首领依照镇北将军李弘的军令,各自带着两千铁骑迅速赶到涿鹿。

  燕无畏给阎柔介绍了两位部落首领之后,双方随即坐在一起商谈击败乌丸人的办法。鹿破风和墨赐虽然和阎柔不,但都听说过燕山火烧云的大名,知道他现在是李弘手下的统军大将,和恒祭、缨彤也都是老朋友,所以两位部落首领对他非常客气,表示遵从阎柔的指挥,尽力配合汉军击败乌丸叛军。黑翎王难楼过去很器重鹿破风,一度希望他继任上谷乌丸大人,统领上谷乌丸,因为这一点,鹿破风对黑翎王难楼被刺身死一事非常悲痛,他切齿痛恨慕容风和皋蝉,发誓要为黑翎王难楼报仇。他提议阎柔直接带着大军杀向代县,切断乌丸叛军的退路,和皋蝉、冉冉在飞狐峪一带决一死战。

  阎柔不同意。他说自己这次率军北上,缺乏粮草接应,口粮完全要靠两个部落的支援。现在两个部落要承担九千铁骑的口粮,太困难了,如果大军和乌丸叛军在飞狐峪一带陷入僵持,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而叛军因为图谋良久,准备充分,兵力占尽优势,牲畜也带得多,短时间内想一口吃掉他们,根本不可能,还是徐图良策静待佳机为好。

  阎柔给两人仔细介绍了一下北疆的形势,阎柔说,目前留在蓟城的军队只有三万多人,加上刘大人的幽州军,也只有四万多人,如果慕容风同时从渔和卢龙挥军南下,辽西辽东的乌丸叛军和蚁贼再趁机反攻,将军大人的兵力就严重不足了。为此,我们要尽可能留在居庸关附近,以便随时进关支援。

  “按大人这么说,我们待在涿鹿吃饭睡觉算了,还打什么仗?”鹿破风十分不地说道。

  燕无畏笑道:“大帅不要着急嘛,你听阎大人继续往下说。”燕无畏跟随李弘在上谷攻打鲜卑人的时候,和鹿破风、墨赐都很熟悉,他看到鹿破风报仇心切,言语毫不容气,赶忙笑着劝慰道“大帅的心情我们很理解,但我们只有九千人,打死一个少一个,所以我们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阎柔没有在意,他看看鹿破风,继续说道:“黑翎王难楼被刺,上谷乌丸和代郡乌丸举兵叛,这是我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现在能不能击败这股乌丸叛军,直接关系到整个北疆战场的胜负,因此我们必须要慎重又慎重。”

  “两位大帅请看…”阎柔指着飞狐要说道“乌丸人如果攻破飞狐要,直接南下,立即就会切断幽冀两州的驰道,幽州随即就失去了冀州的粮草支援。”

  “守住飞狐要其实并不难,将军大人已经命令文丑带着六千人去支援了。有六千守关,乌丸叛军几个月都打不下来。但如果我们直代县,把乌丸叛军堵在了飞狐峪,乌丸叛军就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全力攻破飞狐要,要么突围而走。攻破要的代价太大,乌丸叛军不会干这么蠢的事,那么剩下的就是突围。我们只有九千人,肯定挡不住他们。乌丸叛军突围而走后,不会甘心自己一无所获,他们必定要去雁门关。此去雁门关只有几百里,转瞬即至,但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鹿破风和墨赐顿时醒悟。现在不是要击败乌丸叛军,而是要拖住乌丸叛军,再寻机予以歼灭。打急了打快了,得乌丸叛军狗急跳墙,跑到雁门关去帮助鲜卑人打并州那就麻烦了。

  墨赐紧皱浓眉,捋须沉半晌,缓缓说道:“阎大人,拖住乌丸叛军,其实也就分散了将军大人的兵力,我看大帅有可能要南下攻击幽州。”

  阎柔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只要飞狐要不失,将军大人集结四万多人坚守蓟城,应该不成问题。要想阻止慕容风挥军南下,我们只有尽快找到机会一举歼灭乌丸叛军,然后立即回援蓟城,但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现在即使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也很难把握得住。”

  “兵力还是有的,就是我们请不来。”鹿破风指着白山说道:“大王被刺后,白山乌丸各部落大帅谁都没有统御诸部的能力,各部大帅互不服气,成了一团。皋蝉本来是可以继任大王的,但他勾结鲜卑人杀了黑翎王遭到了白山乌丸众多部落的反对,所以跟随他叛变的也只是白山乌丸的一部分。现在白山诸部至少还能凑齐两万大军,但现在谁都没有这个本事把他们请出来。”

  阎柔和燕无畏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楼麓“如果黑翎王的儿子楼麓回来呢?”

  鹿破风想了半天,说道:“他是庶出,未必能行。”

  阎柔失望地说道:“那就算了,我们还是想想别的招吧。”

  **

  大汉国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六月。

  六月上,晋

  从月初开始,鲜卑人从雁门关的数个攻击面同时展开了凶猛的进攻,汉军损失惨重,催请援兵的书信一天比一天多。徐荣不为所动,置之不理。

  张燕和杨凤的七万主力黄巾军全部换上了晋武库的最新武器,并且在徐荣的建议下,组建了一支两万人的强弓营。十三万屯田兵还在集训当中,装备屯田兵的武器也在夜不停地运进龙山大营。黄巾军的兵曹营征集了十万民夫,上万名工匠带着这些民夫夜赶制巨型盾巨型矛还有巨型拒马。

  襄楷带着部分武功高强的弟子坐镇龙山大营,一面鼓励士气,一面亲自参加训练,龙山大营的杀敌气氛空前高涨。

  徐荣每召集张燕、杨凤和黄巾军高级军官商议作战方案,仔细研究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唯恐考虑不周,导致大战失败。

  由于徐荣很早就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武器,加上黄巾军迅速集结到位,这使得雁门关大战的各项准备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府掾史的全力配合,大战的准备工作逐渐接近了尾声。

  这时,徐荣接到了一封血书,这是雁门太守郭蕴受伤后,蘸着自己的血写就的一封求援信。雁门关经过两个多月的血战,已经剩下不到四千名士卒了。

  左彦忍不住劝道:“大人,还是派五千援兵去吧,雁门关的将士打得太苦了。”

  徐荣缓缓卷起竹简,看了面前的众将一眼。二十多天来,他天天和这些黄巾军将领待在一起,大家都很熟悉了。

  王当一跃而起,大声说道:“大人,下官愿意带五千兵急速赶往雁门关。”

  徐荣微微一笑,说道:“要想把鲜卑人进来,就不能再派一个援兵。即使雁门关上的将士全部阵亡了,也不能增援。”

  王当一愣,没有说话,低头坐了下去。为了重创鲜卑人,连雁门关都要放弃,何况雁门关上的守城将士。

  “雁门关上还有四千人,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还可以坚守十到十五天。”徐荣慢慢说道“在这十到十五天里,鲜卑人要遭到更大的损失,鲜卑人的怒气也会越来越大,他们要杀进晋的决心也会更加坚决。而这些,正是我们战胜鲜卑人所需要的。”

  “大人…”李玮劝道“大人如果执意不增兵,至少也要把雁门关大战的事情告诉郭大人和丁大人。”

  徐荣摇摇头,神态非常坚决地说道:“不行,此事如果让鲜卑人听到一点风声,他们立即就会联想到西疆的惨败,他们已经承受不起第二场大败了,这消息无论是真是假,他们都不会贸然挥军南下。他们只要占据了雁门关,就可以传令大草原,集结更多的人马和我们决战。他们可以等,但我们却等不起。如果鲜卑人迟迟不南下和我们决战,我们也就彻底失去了北疆,我们就是大汉国的千古罪人。”

  “大人这话似乎严重了。”李玮笑道“我们为什么等不起?”

  徐荣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到了七月,朝廷就一个钱都没了。”

  大帐内人人震骇。

  “此事机密,诸位万勿漏,以免动摇军心。”徐荣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但诸位尽可放心,此战即将开始,此事已不足为虑了。”

  “大人,大军齐聚龙山大营的事并州两郡人人皆知,瞒是瞒不了的。”李玮面显忧,小声说道“如果鲜卑人…”

  “李大人过虑了。”徐荣不紧不慢地说道“一来,鲜卑人尚不知道我们已经肃清了内,二来,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大战的准备工作。二十万人参加的大战,没有三到四个月的准备根本不可能,但侥幸的是,我们做到了。”

  徐荣扫视众将一眼,非常自信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鲜卑人听到我们聚集了二十万大军之后,定会全力攻打雁门关,雁门关很快就要失守了。”接着他举起郭蕴的求援文书,笑道“郭大人以血书求援,实在令人感动,一个援兵都不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所以,我明天到雁门关去。”

  众将大吃一惊。

  “大战即将开始,大人如何能离开?”张燕急忙阻止道“大人切莫戏言。”

  徐荣站起来,面对众将,郑重说道:“我走之后,镇北将军府由张燕张大人坐镇,雁门关大战,由张燕张大人全权指挥。击败鲜卑人之后,黄巾军将名扬天下,诸位也将成为我大汉国的有功之臣,从此名垂史册。”

  在黄巾军将领的惊愣和感激之中,徐荣深躬一礼,大声说道:“大汉国的兴亡就拜托诸位了。”

  **

  六月上,雁门关。

  徐荣带着十二个亲卫赶到了句注要

  丁原站在要接,他抑止不住脸的失望之,躬身为礼“大人,并州难道就没有一个援兵了吗?”

  徐荣笑着回礼道:“丁大人说错了,并州还有十三个援兵,我,还有我的十二个亲卫。”

  丁原摇头苦笑道:“大人,如果没有援兵,雁门关就守不住了。”

  徐荣抬头看看关隘,又听听从要里传出的烈厮杀声,淡然笑道:“能为国尽忠而死,未尝不是一件人生幸事,走,我们进关。”

  郭蕴面色惨白地躺在城楼里,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徐荣,仰首长叹道:“大人真是狠心啦。我一封血书,只催来了十三个援兵,大人看样子是非要把我大汉国的北疆拱手让给鲜卑人了。”

  “大人…”徐荣话音未落,就听见“咻…”一声厉啸,一支长箭穿窗扇飞而来。徐荣侧身让过,手出如电,一把抓住了那支呼啸的长箭,箭尾的羽翼剧烈地颤抖着,好象要极力挣脱徐荣的大手。徐荣看都没看,随手把长箭扔到地上,继续说道“大人,并州的确没有援兵了。”

  郭蕴痛苦地说道:“大人亲自带人来了,那说明大人手上的确没人了,但黄巾军呢?两州的百姓呢?都闻风而逃了?”

  徐荣刚要回答,城墙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由近而远,消失在了关外,只是不知道那是敌人临死前的惨叫还是汉卒的。接着无数支长箭象狂风暴雨一般凶猛地钉到城楼上“砰砰啪啪”“咚咚咻咻”的声音令人骨悚然,再接着就是惨烈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冲天而起,鲜卑人又攻上来了。

  徐荣抬头看着屋顶,仔细聆听着箭簇入木的声音,一时间沉醉其中,他就像听着一曲美妙的音乐一样,如醉如痴。数支长箭再次穿过破烂不堪的窗扇直而来,围在郭蕴身边的几个侍卫同时举起了盾牌,紧紧护住了郭蕴的全身。背对窗户的徐荣就象背后长着眼睛一样,身躯奇妙地摇晃了几下,避开了两支向自己背心的长箭。徐荣的心在跳动,血在沸腾,手缓缓地握上了刀把。突然,他大吼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郭蕴的泪水了出来。一个中郎将大人都亲自刀上阵了,并州哪里还有人?并州完了。

  杀伐之声惊天动地,震耳聋,渐渐地,叫喊声越来越小,长箭也越来越稀疏,鲜卑人再一次被杀退了。

  徐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郭蕴的眼前,他气定神闲,浑身浴血,刚毅的脸上犹自带着一股漂冽的杀气,一双血淋淋的大手还在轻微地颤动着。

  郭蕴敬佩地看着他,摇头叹道:“大人好厉害,连杀七人。”

  徐荣望着脸绝望的郭蕴,望着郭蕴眼角的泪痕,心里一软,轻轻说道:“大人,你回晋吧。”

  “不,我不回去,我就死在这里。”他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一脸决然“临死,我也要再杀一敌。”

  徐荣肃然而立,久久无语。

  长箭再起。

  **

  六月上,蓟城。

  李弘接到了徐荣的来书。徐带只写了五个字:我到雁门关。

  徐荣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到雁门关杀敌去了。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李弘激动之余,心里非常紧张,他不知道黄巾军可挡得住近十万铁骑的冲杀,不知道张燕能不能打赢这一战。张燕有指挥几十万人大战的经验,他甚至还不止一次指挥过几十万的大战,但他打得都是败仗,今天的他,有信心打赢这事关大汉国兴亡的一战吗?

  李弘不知道这一仗怎么打,在哪里打,具体有多少人打,但他知道徐荣到了雁门关,知道这一场大战即将开始。这么激动人心的一战,几十万人参加的大战,自己却不能置身其中,李弘既感到遗憾,也感到自豪。黄巾军,黄巾军也有震撼天地的一天了,他不再是叛逆,不再是蚁贼,他是大汉国的中砥柱了。

  李弘越想越是兴奋,他冲出大帐,飞身跳上黑豹,大喝一声“黑豹,走…跑起来…”

  黑豹一声长嘶,驮着激动的李弘向空旷的原野狂奔而去。

  第二天,李弘留下高览高顺徐晃驻守蓟城,自己带着三万大军浩浩地杀向了渔。阎柔得到李弘的军令,立即率九千大军靠近了居庸关。公孙瓒得到军令,率大军于潞城集结。三支大军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品”字形,进可攻,退可守。

  李弘和朱穆两人驻马立在美丽的沽水河边,随意地闲聊着“当年,我和羽行、子玉三人带着骑兵支援渔,就是从远处的鲍丘河渡河的,那条河距离这里大约有四十多里,比这条河要窄一点,等打下了渔,我带你去看看。”

  朱穆笑着连连点头。“大人,此去渔就是做做姿势,又不真打,怎么看?要看那条河,还是回蓟城后,你带我到下游去看看吧,顺便再到徐无山看看你的小雨夫人。”

  自从李弘在刘虞的大营昏倒大喊小雨的事传开后,整个军中的将士都知道镇北将军大人有个女人了。怪不得大人做到将军了都不娶,原来早有红颜知己啊。这事就连刘虞都很奇怪,他对李弘很了解,从来没听说他在无终城还有一位女人。这个小子,看不出来还很有心机,连我都瞒着不说。刘虞对他说,等幽州事了,你一定要带着她给我看看。李弘哭笑不得,他不愿意解释,也不想解释。这么多年了,他征战四方,想得最多的就是风雪,但风雪是自己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就象蓝天上的白云一样,可望而不可及,离自己是那么那么的遥远,遥远得让自己痛苦不堪。小雨是自己的一个牵挂,虽然自己不常想起她,但一旦想起,浮现在眼前的总是那双凄怨的大眼睛,这令他更痛苦。那双眼晴是自己一生的牵挂,至死都抛弃不了的牵挂。无论是为了那个诺言还是这份牵挂,经过这次担惊受怕之后,他已经拿定主意再不让她离开自己了。他怕自己失去她之后,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痛苦里。

  卢龙的一帮老战友听说此事之后欣喜万分,老拐更是把自己夸个不停,好象自己是天上的圣人一样。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牵挂着小雨,也就是没有忘记战友之间的生死之情,没有忘记死去的和活着的兄弟,没有忘记卢龙,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拐和一帮老战友的感激和喜悦让李弘心里沉甸甸的。自己是什么?自己和他们一样,不过就是卢龙的一个老兵而已,自己怎么能忘本呢?没有卢龙死去的几千将士,哪有自己的今天?如果自己忘本了,变了,田重、玉石、燕无畏、郑信、小懒、胡子、雷子、铁钺、老拐,许许多多跟随自己的老部下还会这样跟着自己四下征战吗?

  没有小雨,失去小雨,自己也就失去了许多美好的东西,这一点,李弘从田重的眼睛里早就看到了。听到小雨的消息,田重的激动和欣慰那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自己把小雨丢了,把小雨送进了灾难和痛苦,老人家还会这么高兴吗?我还会这么高兴吗?只要小雨在自己身边,就有那么多人高兴、开心,这么好的事,自己怎么能残忍地把它摔碎呢?他告诉田畴,你回去后,立即把山寨的事安排稳妥了,叫小雨和其他将士的家眷都收拾好东西,过段时间,我要把他们全部接到晋去。

  小雨夫人还是田重第一个喊出来的,既然田重喊了都没事,其他人自然不怕了,一个个有事没事就把小雨夫人挂在嘴边开将军大人的玩笑。

  李弘摇手笑笑,说道:“快了,雁门之战结束后,我们就可以去徐无山了。现在,麴义的大军大概已经快杀到美稷了,我们也要加快步伐,免得耽误了雁门关大战。”

  “麴大人尽起五万铁骑杀奔美稷,一定把匈奴人吓坏了。”朱穆大笑道“麴大人早把匈奴人杀怕了。”

  李弘笑了起来,突然,他脸色一变,望着对岸的眼睛猛然睁大,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白衣如雪,白衣如雪。

  朱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惊叫起来:“扶余国人,那是扶余国人,大人,那是扶余国的人。”

  一群鲜卑铁骑簇拥着三个白衣如雪的扶余国人正沿着河岸飞驰而来,当前一人白衣白马,长氅飘飞,犹若出尘仙人。

  那是风雪吗?李弘心头一阵窒息,难受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远处鲜于辅也发现了对岸的鲜卑铁骑,他看到白衣如雪的扶余国人,立即想到了风雪。风雪的事经燕无畏的口,李弘的几个老部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鲜于辅指着庞德大声叫道:“令明,举起黑豹战旗,站到将军大人的身后去,快一点。”

  庞德以为是要向鲜卑人示威,赶忙答应一声,从掌旗兵手上接过巨大的黑豹战旗,跟在鲜于辅后面打马跑到了李弘身边。

  红色的战旗在风中狂舞,旗上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色巨豹好象随时都要跃空而飞。

  白衣白马的骑士突然立马而起,霎时止住了狂奔之势。鲜卑骑兵紧随其后,纷纷勒住了奔马。三个扶余国人冲出骑兵队伍,打马向堤岸跑来。

  李弘的心脏再次剧跳起来,澎澎的声音清晰可闻,李弘艰难地了一口气,勉强镇定心神,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对岸。

  黑豹好象看到了什么,它低嘶一声,突然扬起前腿,全身直立而起,奋力长嘶起来,嘶叫声顺着河风传出很远很远。对岸的那匹白马好象受到了什么刺,立时扬腿长嘶,一头冲下了堤岸。黑豹也想往前冲,但被李弘牢牢地抓住了。

  风雪,风雪果然回来了。

  李弘心神震不住仰天长啸。白衣人策马立于河边,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又有两骑冲到了堤岸上,一个骑士举起号角,呜呜地吹了起来。李弘心里狂喜,他听出来了,那是柯比熊和阙昆,两个小家伙长大了,也可以跟在大人后面出来见见世面了。

  李弘随即想到自己即将和大帅决一死战,朋友,兄弟,转眼都变成了生死仇敌,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悲伤。对岸的牛角号声呜呜咽咽的,就象此刻李弘的心情一样,苍凉而无奈,凄凄惨惨地飘在沽水河上空。

  李弘一时无法自持,痛苦地仰首向天,高举双臂,再度长啸出声。

  第一卷立马横篇第八章剑拔弩张第二十二节

  六月上,洛

  太史令许劭夜观天象,发现客星如三升碗,出贯索,西南行入天市,至尾而消。许劭大惊失,当即占课。第二天,天子闻讯,急召许劭,询问是凶是吉。许劭奏说:“陛下,客星入天市,乃是贵人大丧之兆,主大凶之事啊。”

  天子一听,大喜。贵人大丧,看样子大将军何进是必死无疑了。他随即重赏许劭,督令卫尉刘博,小黄门蹇硕加快建军步伐,要求他们在七月底之前务必建成西园军。

  何进听说此事之后,忧心忡忡,寝食不安,竟然病倒了。何颙忧心如焚,急忙找到许劭问道:“子将,此贵人是何等贵人?”

  许劭神情悲恸,默然不语。

  何颙心里顿时冰凉的,他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如今洛的形势这么好,事事都在我们的操控之中,怎么会出现逆转?难道…”他盯着许劭,低声问道“北疆的战事有转机?镇北将军能战胜慕容风?”

  许劭仰天长叹“伯求,我要走了。”

  “你要走?”何颙十分震惊“你要离京?”

  许劭轻轻点头,说道:“蔡先生给我来了一封信,向我请教有关《易》学的问题。论才学,我难望蔡先生之项背,哪敢随便回书,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晋,和蔡先生探讨交流一下。”

  何颙眼惊惧之,半晌无语。许劭行事,每一步皆有深意。此时北疆战局险恶,雁门关岌岌可危,晋极其危险,他这个时候去晋,显然不是为了和蔡邕探讨《易》学问题,而是另有目的。他难道去晋避祸?但目前北疆的战事没有任何转机,即使雁门关守住了,北疆的边郡也丢掉了大半,镇北将军除了勉力支撑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能力举兵南下了。天子如果没有镇北将军的军队做后盾,他拿什么来对付大将军?难道就凭那个还在筹建当中的西园军?

  何颙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看不出天子有什么致胜之道,除了北疆战局出现大逆转,镇北将军大获全胜可以腾出手来举兵南下以外,天子根本就没有击败大将军的实力。何颙望着许劭,拱手哀求道:“子将,为了大汉国,请务必指点一二。”

  许劭犹豫了半天,缓缓说道:“伯求,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的确不知道。我不是神,我最多也就是借助天象演算一下将来可能要发生的事而已。天象随时都会变,随时都会出现不同的征兆,我等凡夫俗子,岂能看透这重重天机?当今天下,象我这种人数不胜数,每个人对同一种天象都有不同的解释。象今二月,彗星出奎,逆行入紫宫,后三出,六十余乃消,当时我就对陛下说,彗除紫宫,天下易主,此乃大凶之兆,但也有大臣对陛下说,此是天象告警,有人要图谋不轨,阴谋篡国,要夺陛下的江山社稷。陛下遂听信了馋言,力主组建西园军,结果让洛的局势更加混乱不堪。”

  何颙听到许劭说“天下易主”心里豁然顿悟,二月的天象预示天下易主,六月的天象又预示贵人将丧,那不就是说…何颙狂喜,猛然一跃而起,举手高呼“苍天开眼,大汉国有救了,有救了!”他面对许劭,放声大笑“子将兄,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何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立即告诉大将军,告诉自己的所有朋友,天象预警,大事将成,大事将成了。

  许劭站起来,看着何颙急匆匆的背影,突然喊道:“伯求…”

  何颙霍然转身,双眼兴奋地望着许劭,等待他的惊人之语。

  “伯求,得饶人处且饶人…”

  何颙心里透亮,大笑道:“子将兄,我马上要到西凉去,你离京时我就不送了,你我兄弟后会有期。”说完再次拱手,意气风发地扬长而去。

  许劭黯然伤神,喃喃低语道:“此一别,当是永别了。”

  许劭以老母年事已高,无人奉养为由,向天子上请辞表。天子无奈,厚加赏赐,还亲自在御书房召见了他。天子说,大汉国正是用人之际,先生却不能在朝出力,实在太遗憾了。许劭感天子之恩,拜伏于地,泪面“臣不能再见陛下,心里十分悲痛。臣恳请陛下为了大汉之社稷,务必珍重龙体,务必务必。”

  天子扶起许劭,略显伤感地说道:“先生之言,朕牢记在心就是。朕自见到先生后,心中一直有个隐忧,不知先生临行前,可否替朕分忧解难?”

  许劭长叹,再拜磕首道:“陛下之忧,无非是长平公主。当臣绝口不说,实在是有莫大的难处,今臣即将远行,陛下仍记挂在心,臣就不得不说了。”

  天子面关切之,凝神细听。

  “后陛下如有为难之事需要派人北上,可担此重任者就是公主。”

  天子一愣。公主北上?许劭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听的事是公主将来的命运,他怎么扯到北上的事了?为什么要北上?难道…天子越想心里越是沉重,他默默地看着许劭跪拜离去,竟然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许劭离京,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最近一段时间,离京的名士大儒很多,谁都没有在意。许劭带着几十个太学诸生,还有太学祭酒马磾受蔡邕之托购置的数万卷书籍,在一个风雨加的早上,离开了洛

  天子对北疆的战事非常关心。这天,他在小黄门蹇硕的陪同下来到尚书台听取皇甫嵩的禀报。

  皇甫嵩把北疆的战况仔细解说了一下“目前,麴义的大军已经离开长城要近了美稷。镇北将军的大军也已经离开蓟城威胁渔,而坚守飞狐要的文丑已经基本上稳住了危局。”皇甫嵩指着地图说道“陛下请看,汉军已经在北疆两翼全面展开,各部以攻代守,牢牢地钳制了匈奴叛军和慕容风。现在,能不能打破鲜卑人的攻势,就看中路的雁门关大战了。”

  天子担忧地说道:“指望这些蚁贼能行吗?当年,你用几万人就击败了他们,李弘更是用一万铁骑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水,这行吗?是不是太冒险了?”

  公主北上?不会是鲜卑人占据了并州,朕要用公主去和亲吧?否则有什么事需要派公主北上?天子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摸摸自己的小脸,感觉脑后一阵发凉。豹子要是把北疆丢了,朕就杀了他,大卸八块,以心头之恨。

  皇甫嵩没有说话,他也没底。他现在真要感谢徐荣的沉默寡言。徐荣自从接到朝廷的圣旨要求他在雁门关击败鲜卑人后,就没了消息,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打,如何打,要征调多少黄巾军打。现在,除了雁门关的求援信和催请粮饷军械的文书,镇北将军府什么消息都没有。没有消息也好,否则,朝中的大臣们肯定要横加指责,东也不是西也不是,尚书台的几位尚书穷于应付,也不要干事了,就陪着他们瞎扯吧。

  “徐中郎还没有书信?”

  尚书台的几位大臣摇摇头。韩馥小声说道:“陛下,徐中郎把镇北将军的印绶节钺一起交给了张燕,让张燕代理镇北将军事,自己跑到雁门关指挥作战去了。徐中郎这么做,是不是太轻率了?而且,事先他也不向陛下征询意见,私自作主,这实在有点…”

  “韩大人…”卢植打断韩馥的话,十分不地说道“并州战局危急,战事瞬息万变,如果事事都要征询朝廷的意见,这仗怎么打?陛下既然让镇北将军府总督三州两郡的兵事,那就是对他们的信任,愿意让他们毫无羁绊地放手去打。雁门关一战事关北疆全局,作为主将当然可以先斩后奏了,这是陛下给他们的权力。”

  韩馥脸色难看,没有反驳。许靖接着卢植的话说道:“先斩后奏也要看是什么事,不能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为所为。徐中郎不经朝廷同意,一口气征调了十三万屯田兵,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事先都不对陛下说一声,这似乎也太过份了吧?他只有一个脑袋,但我并州有上百万的百姓,孰重孰轻,他难道不知道?”

  “我已经说过,北疆战局瞬息万变,由不得半分迟疑和拖延。”卢植冷声说道“正因为并州有上百万的百姓,陛下才要给镇北将军府这么大的权力。两位大人在这些小事上纠不清,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三道四,这对雁门关战事有何助益?现在我们应该上下齐心,帮助徐中郎打赢这一仗,而不应该在这里说他违了什么律,犯了什么法,难道两位大人要把徐中郎从雁门关抓回来?”

  天子瞪了卢植一眼。中平元年打黄巾军的时候,天子听信了小黄门左丰的谗言,把卢植从广宗战场上抓了回来。天子后来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总不能向卢植赔礼吧?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天子为了表示歉意,特意把卢植放到了尚书台,这也算是一种补偿。此时卢植突然说到抓徐荣,显然是在提醒天子,不要再听信谗言,犯同样的错误了。

  “算了,这些权力都是我给他的,你们以后不要再说了。”天子挥手说道“击败鲜卑人乃是头等大事,随他怎么干吧。李爱卿的部下和李爱卿一样,都是一个脾气,都不听话,等打赢了这一仗,朕再责斥他们。”

  天子指着皇甫嵩,问道:“依爱卿看,徐中郎和张中郎什么时候能击败鲜卑人?”

  皇甫嵩苦笑道:“最快也要到八月。要打败十万鲜卑铁骑,至少要二十万大军。而要让二十万大军打一场大仗,没有三到四个月的准备是万万不行的。”

  “八月?八月哪里还有钱?”天子惊呼道“二十万大军?去年李爱卿用十万人就击败了鲜卑人,为什么今年要用二十万大军?”

  “去年李将军手上有五万五千铁骑,而且这些铁骑大多是西疆的羌人,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当然要奋勇作战了。”皇甫嵩解释道“去年,我们还占据了地形优势,如果没有六盘山的地利,鲜卑人岂能以三万人为一队梯次南下?鲜卑人的大军正是因为前后节,给李将军抓住了机会以优势兵力逐个击破了。”

  “这次徐中郎没有铁骑,也没有地形优势,他要想击败鲜卑人,只有把鲜卑人进关内,然后切断鲜卑人的退路,迫鲜卑人和自己决战。二十万人打十万,全歼是不可能,只有重创,幸好我们也只需要重创鲜卑人就可以了。否则,二十万人是无论如何不够的。”

  “进关内?”天子指着地图上的雁门关,怒视皇甫嵩“把鲜卑人放进雁门关?这是徐荣说的还是你说的?”

  皇甫嵩知道天子的心思,天子是担心黄巾军一旦失败,或者黄巾军突然叛变,北疆就彻底完了。他也有同样的担心,但除了这个办法,他实在想不出徐荣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击败鲜卑人。皇甫嵩心里一阵慌乱,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艰难地息两声,低声回道“陛下,这是臣的看法,不是徐中郎的歼敌之策。”

  天子猛地回头望着韩馥,大声叫道:“下旨给徐荣,命令他坚守雁门关,不许放一个鲜卑人进来。”

  韩馥还没有来得及答应,太尉樊陵突然出现在尚书房门口。樊陵气吁吁,头大汗,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了。

  “陛下,黄河决堤了。”

  六月中,洛

  由于连绵不绝的大雨造成了黄河水暴涨,年久失修的黄河大堤终于承受不住,决堤了。滔滔不绝的洪水一泻而下,淹没了冀州○州和青州的七个郡国,受灾人口达到了数百万之众。

  朝野上下,三州郡府,立即投入了所有的人力物力开始了救灾,运往北疆战场的粮饷军械突然中断了。

  皇甫嵩和卢植等大臣闻讯之后,瞠目结舌,真乃天亡我大汉国。

  天子不管北疆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灾,中原地区有数百万难民,一个处理不好,立刻就是连番叛。到了那时,不要说北疆了,就是自己的江山都保不住。

  天子召集众臣通宵达旦地议事,一道道的圣旨飞送各地,一匹匹的快马奔驰在通往各地郡府的驰道上。

  北疆战事因为缺乏粮饷支持,全面告停。天子命令护匈奴中郎将麴义立即率部撤回长城要,命令镇北将军李弘率部撤回蓟城,命令徐荣征调黄巾军坚守雁门关,命令都尉文丑坚守飞狐要。同时,天子告知四地的统军将领,粮饷已经彻底断绝,大军的粮食各部要节约使用,未来几个月输送有限。至于将士的军饷各部也不要上书催要,现在没有,暂停发放。天子还下令把没有运过黄河的粮食全部改送到各地受灾郡府去。

  大司农袁滂在朝堂上向天子哭诉,大司农府没有钱,怎么赈灾啊?天子也知道这次问题严重,不能再吝啬。他命令少府向大司农府输二十亿钱,自己也从万金堂拿了十亿钱捐助给大司农府,同时下旨,百官俸禄减半,各地家财百万钱以上的世族富豪都要捐助。

  有大臣建议天子暂停筹建西园军,把筹建西园军的钱拿出来赈灾。天子不同意,他指着卫尉刘博和小黄门蹇硕说,如果七月底看不到三万西园军,朕拿你们问罪。

  过了几天,天子下旨,把太尉樊陵罢职了。樊陵只做了三十三天的太尉就因罪罢职了,这是他事先根本没有想到的。樊陵心痛啊,他为了这个太尉,给天子送了一亿钱。樊陵一边痛哭涕,一边大骂曹嵩,都是那个死胖子,为了摆阔,送给天子一亿钱,结果害的自己跟在后面想不送都不行,白白赔了一亿钱。

  朝堂上再也没人敢向天子提出要做太尉了。司徒许相为了不做这个太尉,还匆忙给太后、天子送钱。这个时候,谁坐上去谁就要被罢职,得不好,比樊陵任职的时间还要短,不但白白赔钱,还要葬送自己的大好仕途。现在,外有十几万胡人叛入侵,内有数百万难民哀鸿遍野,稍有风吹草动,立马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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