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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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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晚,所有预料的不幸都在不幸中发生了,每个晚上都失去一个士兵,尖锐的惨叫声均匀地分布在每一个营地之中,但每个人都误认为叫声是从另一个方向传出的。

  整个出使团人心惶惶,士兵们都担心下一个受害者将会是自己,每当进入黑夜,漆黑深处中就仿佛有一张血盆大口正狰狞地张开,随时噬掉一个生命。

  恐惧来源于最大的未知,那如鬼魅一般的隐杀手将恐惧深深地种植进这个出使团当中,而对于出使团当中的某些强者而言,这是另一个强者对自己的嘲和侮辱。

  自从影月营地也发生意外后,扎斯町再也坐不住了,他破口大骂,那惊人的嗓门简直可以惊动夜晚当值的天神,整个潘多拉平原上似平也回起他飞扬跋扈的叫骂声。

  正是因为扎斯町的提议,各国代表们也加入了值夜的行列,八个势力代表分成四组人,轮在营地里巡逻。

  出乎有些代表意料的是,在人类世界里毫无名气可言的约翰修士,竟然成为了最热门的搭档,无论是拜伦王子,还是波特,再到扎斯町、亚瑟,都希望能和他分在一组当值。

  最后只能签决定分组搭配和值班时段,拜伦、波特他们的希望都落空了,约翰修士竟然和歌德先生分成一组。

  这一夜,是代表们开始值夜的第一个晚上。

  营地的分布已从刚开始的松散型,到现在的密集型,已经完全按照真正行军来布置,假如是普通敌人来袭,基本可以做到牵一发而动全局。

  扎斯町和自由天堂的保罗值第一班,在班时,扎斯町沉声代:“你们要密切注意东北角,那里曾经出现过杀气,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已经不可能逃过我鹰集般的目光。”

  阿伦点了点头,再看向保罗,保罗却耸了耸肩,表示对此一无所觉。

  此时的阿伦,状态已逐恢复,基本已经回复了平六成的实力,但还是明显对阳光不适,在强烈的阳光下,他就算对上一个普通的高手,也不能轻言取胜。

  幸好,现在这是夜晚,他一边驰马与歌德在营地间缓缓前行,一边将注意力分散向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些许风吹草动,他相信自己都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当然,歌德先生仍是保留着喋喋不休的习惯,啰啰嗦嗦的向阿伦阐述着一些平原夜晚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些凶杀案例。

  不过对于歌德而言,阿伦确实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听众,他非但能安静地聆听自己含糊不清的声音,偶尔还能评价一两句。

  漆黑的夜空忽然闪了一闪,刹那已经变作白昼,整个世界光明一片,但只在眨眼间,一切又回复了正常,夜空仍是夜空,只有几粒星星稀疏地分布其上,四周仍是漆黑一片。

  令人不寒而栗的瞬间幻觉令阿伦立即停下了马,歌德回过头问:“怎么了,约翰修士,这个案例太过血腥暴力,令你感到了不安…”

  阿伦举起了手,阻止歌德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侧耳聆听着,本是猛烈的风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以更为凌厉的势头刮了起来,这虽然只是极短盼间里的变化,但阿伦还是敏锐地发觉到了,精神和力量的源全部自东南方而来。

  他从马鞍上纵身跃起,落地已在几丈以外,接着就像一绷紧了的弹簧“嗖”一下就弹了出来,直往东南角去,喉咙中更是发出一声如蜂鸣一般的示警,将营地里所有的强者全部惊醒过来。

  东南角,自由天堂的营地中,一道漆黑得几乎和夜晚融为一体的魁梧影子,刚刚从其中一个营帐里跳出,腋下还夹着一个昏不醒的士兵,但四周寂静一片,对此毫无所觉。

  年轻的保罗将军接到示警声,从自己的帐篷里冲出去时,那影子已经到了营地的边缘,他全速追了上去,才没跑几步,身边又是一道灰色的影子闪过,速度之惊人,甚至比那道黑影还快上几分。

  保罗立即醒悟,这道灰色影子是约翰修士,要是敌人的话,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魁梧的黑影似是感受到身后强大的压力,也加紧了脚步,但紧追在身后那人竟然越跑越快,只在呼吸之间,已来到身后十步范围,一片由深至浅的蓝色光带更是无声无息地将他笼罩在其中,整个大地仿佛震动了起来,地面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痕,熔岩自裂痕中狂涌而出,但这些熔岩并非常识里的血红色,而是完完全全的蔚蓝一片,这种本来空灵的颜色,此刻在他眼中看来,诡异无比,每道自深渊而出的蔚蓝熔岩仿佛都冲自己而来,能将生命噬其中。

  他心底明知这是幻觉,还是忍不住冲天而起,避开那些诡异的色彩,口中一声低吼,耳边立即响起了地域小兔们的哀鸣、恶魔们的咆哮,仿佛是自地面的裂痕中传出,又像是在他耳边响起。

  黑影心神大凛,身后追逐他的是一位罕见的强者,单凭压力已经令他幻象丛生,该死的老黑巫为何还不出手?

  他眼看身后那人已经追到近在咫尺的位置,终于果断地抛弃到手的猎物,将腋下的士兵一把掷向阿伦。

  阿伦刚要挥出的拳头立即收了回来,一把卸去了强大的冲力,顺势就把仍在昏中的士兵轻轻放到地上,脚步却没作丝毫停留,继续向黑影紧贴而去。

  那道魁梧的黑影见眼前幻象消失,耳边的魔音暂停,身形又重新紧贴地面,以疯狂的速度疾冲而去,这一次他抛弃了那士兵,速度更为迅捷,无奈身后的阿伦最大的强项正好也是速度,只在眨眼之间,又重新追至他身后,拳头从灰袖中重重轰出,直朝黑影的背心轰去。

  已经至眼前,黑影只好仓促地转身应对,右手化刀,向拳头切去,想破去拳风,然后借力远遁,但令他震惊的是,拳头上竟然半点力气都没有,轻飘飘的如同棉花一片,黑影赶紧收力,要不然对方只要身影一侧,那他全身要害都将让给对方,谁知道就在他收力的刹那,拳头上的力量就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

  黑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形,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往远方飘而去,一口淤红的鲜血从他口中狂而出,他心中涌起一阵惊骇,敌人对力量的运用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境界,幸好其力量本身并不算强大,要不然刚才那一拳足够令他失去行动力。

  阿伦踏地而起,就这么顺着黑影的飘轨迹,紧紧追了上去,后发先至,正要再补上一拳,将这个该死的暗杀者给生擒时,周围的空间竟然停顿了刹那,接着眼前一花,孤清的潘多拉平原已然消失,他竟然正漂浮在一片雪白的云海之上,远方更是传来了阵阵嘹亮的圣诗朗诵声。

  阿伦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我中幻术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云海顿时敛去,眼前一花,阿伦整个意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一片炽热的沙漠上,几头秃鹰正在他头顶的高空上盘旋着,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一阵狂风刚好刮过,地上的沙粒也原地舞动了起来,他心里紧了紧,茫然道:我怎么回来了,这不是飞龙沙漠吗?老师呢…

  心神又一次恍惚,眼前的黄沙和秃鹰已然退去,阿伦趴在了童年受训的绿洲上,耳边正响着东帝天严厉的训斥声,他艰难抬起头,只见东帝天熟悉的身影正立在眼前,还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怒斥道:“你再学不会,昨天你在沙漠里看到的骸骨,就是你明天的结局!”

  阿伦感到自己的意识更模糊了,仿佛一切一切,都重新倒回了当年,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昨夜里一场悠长的梦,其实在真实的世界,他仍在飞龙沙漠,仍在被一个魔鬼待着。

  东帝天的巴掌由小变大,重重地扇在阿伦脸颊上,剧烈的疼痛刺着阿伦的神经,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这一阵裂痛才刚刚升起,东帝天的巴掌再次接近,不过这一次是扇向阿伦另一边脸颊。

  但叫东帝天震惊的是,他的手掌竟然被阿伦牢牢地抓住了,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阿伦嘴边逸出的鲜血,茫然的神态渐渐从脸上消失,冷然道:“对不起,幻术者,我老师是从不打脸的!”

  “呀一一”一声尖锐的鸣叫,东帝天的面孔慢慢淡化,变作另一张扭曲的丑脸,他脸上是痛苦的神色,接着,他的身体和整个绿洲迅速黯淡了下去,直至消失。

  可惜阿伦并不懂幻术,要是换作波特,能发现对方的真身,就可以顺着幻术通道,进入到对方的精神世界,用同样的手段,置对方于死地。

  幻术消失,阿伦才发觉自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先前追逐的那道黑影已经不知去向这时,身后传来了阵阵人声,遥遥已经能听到扎斯町的吐喝,援军终于到了。

  阿伦轻轻松了口气,幸好自己的精神世界习惯于自我封锁,要是那个幻术师再厉害一点,将幻术地点布置在当年那个飞龙沙漠的黑夜,在惨案发生前的一夜,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离出来…

  阿伦漂亮地了一手,大大地振作了人类出使团的士气,救回来的士兵安然无恙,那证明如鬼魅一般的杀手并非不可战胜的。

  而且,那一夜过后,鬼魅杀手也没再出现,显然不再像前几晚那样目中无人,不敢再随意进来收割生命了。

  当波特和缪诺琳问起当夜具体情况时,阿伦的评价是:鬼魅暗杀者或许具备有相当高明的暗杀技巧,但他本人只具备有绝世强者边缘的实力,可怕的是他的搭档,那个幻术师可以瞬间破进自己的精神世界。

  缪诺琳没说什么,但波特眼中闪过热切的光芒,这是一个幻术师遇到强大同行时的表情不管如何,连环夜杀人事件终于告一段落,尽管摸不清暗杀者所代表的势力,但人类出使团离烈湖,是越来越近了。

  这些天来,缪诺琳和波特经常会找阿伦来讨论一些政治经济上的问题,阿伦真怀疑两人是否达成了某种协定,因为他们任何一个与阿伦讨论的时侯,从不避忌另一个的出现,到了现在,已经可以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讨论了,就像他们相互之间也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与他们相同的是亚瑟,他也很喜欢找阿伦谈话,但与他们不同的是,亚瑟从不谈及政治方面的问题,他喜欢的话题是各国风土人情,从自由天堂的音乐到影月部落的宗教信念…阿伦也没让他失望,每一次,他都在谈话过程中获得一段-俞决的时光。

  最近几天旅程的风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对人们的麻痹。

  烈湖,潘多拉平原上的著名湖泊。

  人类出使团来到这个谈判约定地点时,刚好是正午,猛烈刺目的阳光狂放地倾洒在大地,也倾洒在烈湖之上,这令整片湖泊金光闪闪一片,夺目绚丽,甚是耀眼。

  但人类代表们的目光更多是注意在兽人的军营上,兽人的双战斧军旗正高高矗立在营地边缘,风狂舞,下面的营地整齐有序,星罗棋布地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隐约还能看到不少兽人士兵正在营地间的空地上练着。

  “他…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啊?!”保罗不由得回头对比了一下自己这个人类出使团,失声惊叹道。

  黑斯克阴冷道:“起码有三万人!”

  波特淡淡评价:“大概是兽人边防军也来了。”

  终于到达任务目的地,但众人并无半点欣之,兽人所谓的谈判团竟然出人意料的强大,假如一个不好,他们随时有可能被掩没在兽人的洪之中。

  阿伦藉着一辆马车来抵挡阳光,将自己隐藏于阴暗之中,尽管身体微微感到不适,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观察能力,他口说:“下面每个帐篷,无论大小,都会上一支小白旗,这意味着什么?”

  在面前这个色彩杂乱的世界,再加上兽人人数给他们的冲击,对于这个近乎盲点所在的小白旗,很多人是无法发觉到的。

  阿伦的问话又引起了一阵小小的疑虑声。

  但回答阿伦问题的人竟然是歌德,他缓缓道:“这是代表着,兽人军队里有一个高级将领死亡了,因为是自然死亡,所以他们使用的是小白旗。”

  有兽人将领刚好死了,这代表兽人们的情绪正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令代表们的心态又蒙上一层霾。

  亚瑟笑了笑,说:“最起码,他们没在阵地前布下防御工事,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一种友善的表示了。”

  他的语气沉稳、乐观,说得也在情理之中,多少降低了人们的紧张心情。

  这时,兽人营地中驰出十余骑,往他们所在的小山坡奔来。

  为首竟然是一名异常瘦小的兽人,他瘦小的程度已经令他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兽人,反倒更像一个人类了,但他脸上青蓝的鳞片和宽大的嘴巴,却在提醒着人们,他确实是一个兽人。

  “我还以为兽人都比咱高两个头以上才算正常呢!”扎斯町喃喃评价着。

  歌德缓缓解释道:“这是兽人帝国里安图族的人员,他们本来一直处于兽人的奴隶阶层,但在二十年前兽人皇权争斗中,安图族出了大力气,立下了功劳,所以,他们现在处于仅次兽人本族的一个贵族阶层,安图族大多族人都精明、善战,缺点就是他们人数相对而言,实在太少了…”

  阿伦不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这位凤凰城的歌德先生对兽人的认知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啊!

  缪诺琳口评价道:“假如安图族派人潜伏进人类世界,只要植皮手术足够成功,想必他们很容易混在人群中,也很难被人发现啊!”歌德点头同意道:“嗯,确实如此。”

  波特也道:“同样角度,假如人类混进兽人的安图族,想必也不是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扎斯町忽然爆了一句“歌德先生啊!我看着看着,觉得你和那个安图族的兽人体形蛮像的,该不会你其实是个兽人间谍吧?”

  歌德愤怒地瞪了扎斯町一眼,但还没来得及发作,兽人的使者已经来到面前。

  双方分别以各自种族的礼仪下马行礼,接着,为首那位安图族兽人说道:“各位自西方而来的人类朋友,你们好,我是杜汉,代表全体兽人你们的到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个叫杜汉的兽人竟然着标准的人类语言向他们问好。

  歌德也走前一步,温和地说:“兽人朋友们,我是歌德,代表人类出使团向诸位表示敬意。”

  双方简单的互相介绍过后,杜汉直接进入了主题,说:“人类朋友们啊!这一次,我们兽人帝国是带着和平的意旨而来,但无奈昨晚发生了一场悲剧,我们范塔尔老将军忽然逝世了,他也是我们兽人这次和平谈判的首席代表,所以本该立即进行的谈判,还有我们兽人对人类朋友的仅式,都只能押后到明天进行,望各位人类朋友们见谅!”

  兽人杜汉的语气十分得体,温文中带有几分真挚的歉意,其中还包含着一些对逝者沉重的哀思,作为一个外官,他火侯把握得相当不错,如果闭上眼睛听他谈吐,还以为他是人类某国的外大使,而不是传说中鄙不堪的兽人。

  歌德先生也以他习惯的冗长语气沉重地哀悼了一番,尽管这位范塔尔老将军他素未谋面杜汉显然被歌德先生的言辞所感动了,他道:“人类朋友们啊!老将军的哀悼典礼正在军中大营里进行着,如果你们乐意前往表示哀思,我想老将军的在天之灵,一定欣慰异常。”

  阿伦等人面面相窥,几乎同时在心里咒骂了歌德那白痴老头千百遍,没事说那么煽情干什么,现在人家提出这样一个请,你拒绝就是一种表示敌意的不敬了。

  歌德也知道问题严重了,但他骑虎难下,苦着脸道:“这是我们最大的荣幸,杜汉先生,请你在前面带路吧!”

  “…”于是,杜汉等十几个兽人在前领路,阿伦他们八个人类代表卸下武器后,便在后跟随,而人类出使团的士兵,就只能暂时留在小山坡上驻守。

  兽人无垠的营地前,已经远远就能看到兽人卫兵们正用又圆又大的眼睛瞪着阿伦他们,眼睛里都像正在火那样,是仇恨的炽热火焰。这是种族间一点即燃的仇恨,正如人类一样,这一段千年仇恨,也已经深深地烙印进每一个兽人的脑海里。

  一路走进兽人营地,随着渐渐深入,遇到这样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了,甚至正在练的兽人队伍也会停下来,用同样炽热的目光盯着这群陌生的人类。

  阿伦真怀疑假如有哪个兽人振臂一呼的话,那么千千万万的兽人就会一涌而上,将他们这八个人撕成碎片。

  波特在阿伦耳边喃喃抱怨:“真见鬼,来之前,我真该写定一封遗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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