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虎啸泉城（4）

　　“你感觉怎么样？”杨夙枫坐在沿上，低头关切的说道。

　　蓝楚燕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太好，显得非常的苍白，眼睛也黯淡无光，根据随军医生的说明，她主要是长期的劳累过度，休息的不好，吃得也不好，积劳成疾才会这样的，病倒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最好是修养一段时间，尽量的放松自己。

　　“我感觉我快要死了。”蓝楚燕咳嗽着，断断续续的呻着说道。

　　“你不会死的。你没病没灾的，怎么会死呢？”杨夙枫皱眉说道。虽然明知道蓝楚燕的话十句话里面有八句话是假的，这句话也不例外，他还是感觉到很不舒服，好像一颗心被人拗紧了一样。

　　“你的眼里只有芳菲青霜的存在，我们这些人还不如死了的好…”蓝楚燕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她的笑容看起来倒像是可怜巴巴的苦笑，也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假。

　　杨夙枫只好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手掌，慢慢的说道：“好啦，你别傻啦！我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唉，这地确是件头疼的事情。其实，我不骗你，我也有点后悔了。”

　　蓝楚燕冷哼着说道：“我才不管你这些！我最看不过眼的，你为了芳菲青霜，居然给娥儿雪柳下跪。简直太令我无法忍受了。她要杀就杀了，孩子也有她的一半，她既然那么狠心，你也不用管她了！”

　　杨夙枫无意识的说道：“嗯。”蓝楚燕凝视着他的神情，忽然间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笑眯眯的说道：“既然你那么关心芳菲青霜，那你给我削一个苹果，我就告诉你解决的办法。”

　　杨夙枫立刻削苹果。

　　他的手法有些笨拙，将苹果削的一块凸起一块凹下的，好像癞子的头。难看非常，不过他还是很专心的继续削下去，直到成功的将苹果削出来，远远的看过去，苹果地体积似乎消失了四分之一。但是他的神情，还是很满意的。

　　蓝楚燕滋滋有味的啃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应该找萧紫葑来解决这件事情。”

　　杨夙枫点头说道：“嗯。嗯，我再给你削一个。”

　　他地确轻松了不少，这类疑难杂症的问题刚好是萧紫葑的拿手好戏。有她出面，也许芳菲青霜的确可以回心转意的，最不济。萧紫葑也可以将自己地孩子平安的送回来。

　　蓝楚燕看到杨夙枫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似乎又有些不高兴了，懒洋洋地说道：“好啦！我一会儿再吃，我现在头还晕晕的，部队都进城了，你也进去看一看吧。我不在，大概也只有你可以震得住他们的。你我都不在，他们大概要翻天了。”

　　杨夙枫想想也是，103师的纪律问题的确没有人可以放心。而且岩龙刚刚牺牲，他们都处在报仇雪恨的气头上，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至于残杀俘虏抢掠财物之类的，恐怕是数不胜数了。这次进攻高宁府，事出突然，所以军法处也没有来得及派人跟踪，蓝楚燕的部下十余**要放羊。

　　这时候，刚好103师副参谋长兼312团团的弑风前来报告，说蓝羽军地各部队已经基本控制了城区，大部分的摩尼教红巾军都被歼灭了，少数人服毒自杀，现在蓝羽军正在向修罗殿的方向发展。修罗殿乃是摩尼教的权力中心，也是各统治机构的所在地，摩尼教在修罗殿的位置修筑了很多的防御工事，警卫森严，大约有两万人的摩尼教红巾军严阵以待。

　　弑风特地来请示，在攻击修罗殿的过程中要不要动用大炮。要是动用大炮的话，战斗发展的会很快，蓝羽军的伤亡也会减少很多，不过修罗殿那样一栋建筑精美的宫殿也要被毁灭了。要是不使用大炮，蓝羽军应该也可以攻克修罗殿地区，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杨夙枫随口的说道：“负责修罗殿守卫的是什么人？”

　　弑风说道：“是摩尼教大将军罗梅乌，和我们打过多次交道的罗梅乌。我们得到消息，说是摩尼教的另外两个元老杜桑和沈叶，已经带领了部分的红巾军精锐离开了高宁府，但是我们还不知道真假，正在想办法核实。”

　　杨夙枫淡淡的说道：“派人和罗梅乌接触，让他放下武器，我们可以保证他的生命和个人财产安全。要是他不答应，就用大炮轰平那里，我们要那么多劳民伤财的建筑做什么？”

　　弑风转身去了。

　　蓝楚燕半依靠在上，强自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好奇的说道：“咋回事？听说修罗殿那里可是摩尼教拿金子堆成的，里面的功德库还有大量的资金，炸掉了太可惜了…”

　　杨夙枫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没什么可惜的，这种奢侈华丽的东西很容易让人丧失理想，醉生梦死，我一直不愿意住在丹凤行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舒服惯了，奢侈惯了，人的心就变了，再也不想进取，只想着享乐，这是一个人灭亡的先兆。”

　　蓝楚燕沉默不语，细细的品味着杨夙枫的话。

　　杨夙枫站起来，拿起自己地军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慢慢的说道：“我还是进城去看看吧，看看你手下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不要这帮家伙真的将整个卧虎城都烧掉了为岩龙报仇雪恨。”

　　蓝楚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慢慢地说道：“他们多半会这么干的。”

　　杨夙枫点点头，叮嘱医生好生照顾蓝楚燕。然后带着警卫连前往卧虎城。

　　这时候，蓝羽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基本冲入了高宁府，正在展开烈的巷战，里面的声不断，但是城外的声基本冷落了，只有遍地的尸体。专业的丧葬队正在从护城河和壕沟陷阱里将牺牲的蓝羽军战士的尸体清理出来，用白布蒙好，准备在战后举行隆重地安葬。至于摩尼教红巾军的尸体，则暂时没有人理会了。

　　在南城门外面的道路上，只有少数的蓝羽军炮兵部队还在等待进城城门已经被打开。护城河也被填平了，并且在上面铺上了木板，以方便马车的往来，这是蓝羽军103师本身配备地其他75毫米榴弹炮炮兵营赶到了，但是由于后勤部门需要运输的物资也很多。马车在城门拥挤不堪，影响了入城的速度。

　　有个陆军少校在指挥交通，但是他显然不够内行，虽然累得头大汗，可是面对络绎不绝的马车队伍。他焦急的额头上似乎都要冒出烟来。杨夙枫依稀对他有些印象，知道他是蓝羽军103师地团副参谋长，不过具体是哪个团。叫什么名字，却忘记了。

　　杨夙枫上去，接替了那位少校的指挥，他让自己的警卫连临时充当宪兵地角色，很快梳理了交通，那位少校佩服的五体投地。杨夙枫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位陆军少校叫做程傲云，是蓝羽军312团的副参谋长，是弑风的搭档。他本来是极力想要投入战斗的，但是弑风指令他到这里来指挥交通。

　　弑风告诉他，城内的战斗基本已经结束，后勤物资的输送关系着以后的战斗，任务更加艰巨，程傲云没有办法，只好到这里来指挥交通了。可是他对打仗倒是有一套，对于这个交通指挥嘛，就真的是老鼠拉，无从下手了，密密麻麻地马车看得自己都眼花缭。

　　杨夙枫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我送你去军校学习两年，你会更出色的。”

　　程傲云顿时高兴起来了，能够去军校学习，这可是无上的荣光。随着蓝羽军的越来越成，还有编制规模越来越大，很多的军官都感觉到自己的水平开始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求，必须不断的接受培训和学习才能足部队的需要，这时候，能够被选拔去军校学习，意味着以后将可以承担更加重要的担子。

　　杨夙枫简单的跟程傲云待了几个交通指挥的要点，程傲云领会的很快，果然很快就可以自己独立指挥了，不过这时候，蓝羽军后勤部门派来的专业人士也到场了，程傲云的交通指挥工作于是被解除，跟随杨夙枫一起入城。杨夙枫叮嘱了后勤处的军官，让他们务必尽快的将物资供应上来，否则将会影响到以后战斗，后勤处的军官们表示一定会全力以赴，后勤部长助理许想想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

　　听到许想想的名字，杨夙枫就不再言语了。

　　许想想都搞不定的问题，大概他自己也搞不定。

　　战以后的高宁府街道，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摩尼教红巾军的尸体，摩尼教看起来的确已经处于最艰难的时期，很多的红巾军甚至没有统一的制服，只是在头顶上绑了一条红色的绸带作为标志，就算是红巾军的成员了。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多么简陋的都有，据说很多人手里着镰刀或者锄头就冲向了蓝羽军。

　　根据跟随在身边的陆军少校程傲云的介绍，杨夙枫得知，蓝羽军开始的时候，还真的吃了这些准武装分子的亏。有些蓝羽军战士心软，以为是普通的老百姓，于是没有开，结果被他们的锄头活活的砸死，后来大家学乖了，看到人就开，这才好了一点。到后来，上面通报下来，说高宁府已经没有普通地老百姓存在。所有的人都是摩尼教的骨干分子，杀无赦，就再也没有摩尼教的红巾军可以偷袭成功了。

　　在程傲云的带领下，杨夙枫很快到达了正在战的修罗殿附近。整个高宁府境内，除了这块地区，其他地地方基本都停止了战斗。越发衬托着这里的炮声非常的烈。杨夙枫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只看到刀无锋和图斗珠两人带领的陆军特战队正在顺着修罗殿山下的水沟向敌人积极的近，但是残余的摩尼教红巾军反扑的非常的猛烈，很多人好像闭着眼睛就冲了上来。

　　程傲云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冲了几次，发现敌人都是不要命地，好像要用尸体也要将我们的弹药全部消耗光。这些家伙的脑子里不知道被摩尼教灌输了什么，被打死的时候脸上还有笑容，好像到了西天极乐世界一样，真是奇怪。”

　　杨夙枫淡淡说道：“这就是宗教的力量。”

　　程傲云说道：“宗教地力量真的可以让人心甘情愿的去死？”

　　杨夙枫没有说话。

　　他在思忖着。如过程傲云说的乃是真的话，那么采用最密集地炮火，将敌人完全的覆盖乃是最好的办法，既然他们都愿意荣登西天极乐世界，那自己这个“大恶魔”有义务成全别人。

　　正要下达炮击地命令。忽然间，在修罗殿的最高处，摩尼教举起了白旗。

　　在下午太阳照耀下，摩尼教举起的白旗非常的引人注目，许多蓝羽军战士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了眼睛再三确认，不错，那的确是表示投降的白旗。

　　“敌人投降了？”程傲云半信半疑的说道。

　　杨夙枫摇摇头。

　　薛思绮冷冷的说道：“可能是敌人派来了谈判的使者。”

　　杨夙枫点点头。

　　果然。在前线地蓝羽军战士们的口注视下，弑风亲自带着摩尼教的谈判使者出现了。

　　使者是摩尼教大将军罗梅乌本人。

　　罗梅乌看起来更加的瘦削了，更加的风烛残年，那个憔悴的样子，让人很容易产生误解，这个人不是一个声明显赫的将军，而是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头。

　　杨夙枫凝视着罗梅乌，有点狐疑的说道：“你知道我来了？”

　　罗梅乌的声音也是干巴巴的，漠然的说道：“我在上面看到了你的警卫队伍。除了你。没有人还有这么庞大的警卫队伍。”

　　杨夙枫无言的笑了笑。

　　他向来喜欢自由自在感觉，喜欢独来独往，只可惜，现在是不可能了。现在的他，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至少有一百人的警卫，就算是上个厕所，也肯定有薛思绮等人跟着，生怕刺客从天而降。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惹下的仇家的确也多了一点，从伊云大陆到依兰大陆，桃李遍天下啊！

　　罗梅乌同样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杨夙枫，诚恳的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请你答应一件事情。”

　　杨夙枫微微冷笑着说道：“你要我答应什么事？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罗梅乌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想你会答应的。我们会放弃抵抗，将高宁府完好无缺的交给你，让你更好的抵抗西蒙人。我想请你做的事情，只是希望你不要破坏修罗殿而已。你可以拿走里面的一切，但是请你不要损毁了它，它是我们摩尼教两百七十万教徒的心血凝就的建筑，它所有的，不仅仅是外表的辉煌。”

　　杨夙枫沉稳的说道：“你们放下武器，我就答应你。”

　　罗梅乌摇摇头，坚决的说道：“摩尼教的教徒，绝对不会向他的敌人放下武器。”

　　杨夙枫皱眉冷笑着说道：“那我就不能确保修罗殿的安全了。”

　　罗梅乌深深的凝视着他，神情有些怪异，慢慢的说道：“你会的…”

　　他的声音忽然的低沉下去，而且越来越微弱，身体也逐渐的蜷缩到地上。

　　杨夙枫冷冷的说道：“你做什么？”

　　罗梅乌地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是还顽强的挣扎着说道：“每个加入摩尼教的教徒，都会被获赐一本教义和一粒镶嵌在牙齿里的毒药，教义铭记在心里，永不毁灭，毒药则留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现在，我已经命令所有留守在城内地教徒都咬碎了毒药…”

　　杨夙枫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结局，似乎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似乎又在自己的意料之外，罗梅乌和手下全部自杀了，蓝羽军固然顺利的控制了高宁府，可是却没有了那种杀戮的快，也没有能够为岩龙报仇雪恨的机会。他想了想，慢慢的说道：“你这是何必呢？”

　　罗梅乌的声音已经很小很小，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地说道：“你有你的信仰，我们也有我们的信仰。我们热爱这片土地，我们才是这片土地永恒的主人。我们的信仰要比你们地还要光明，还要先进，只可惜时不我待，让你抢占了先机…”

　　他的声音逐渐的消失。脑袋最终也无声无息的坠落，和大地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他地脸色有点发青，嘴角边渗出一丝丝的暗黑色的鲜血。每个人都看得出，他地确是自己服毒身亡的。摩尼教的一代大将军。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倒在了杨夙枫的面前，他过去的功绩和辉煌，也都随着他的死亡而变得无影无踪了。只不过。对于胜利者来说，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是最理想的。

　　杨夙枫凝视着罗梅乌地尸体，心头有点苦涩的滋味，最后挥挥手，淡淡的说道：“派人上去看看，看谁还在挣扎的，送他们一程吧！”

　　弑风答应着，带着人去了。

　　不久以后，从修罗殿的方向。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两声的响。这是蓝羽军送那些服用了毒药但是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摩尼教教徒上黄泉路的声，声越来越远，最终变得非常的沉闷，大概是深入到地下室去了，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声完全的停止，弑风站在修罗殿的最高处，打出了安全的信号。

　　摩尼教的权力象征血龙旗，也被从修罗殿的顶端扯了下来，换上了蓝羽军的蓝色狮鹫旗。

　　在程傲云的陪伴下，杨夙枫最后上到修罗殿，只看到道路的两边，都躺了因为毒药发作而死去的摩尼教教徒，他们同样脸色发青，嘴角边溢出一丝丝的暗红色的鲜血。尸体在距离修罗殿越近的地方就越多，在修罗殿里面更多，几乎是堆叠的层层叠叠的。这些人，果然在死去的时候，还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武器。

　　根据初步的统计，摩尼教自大将军罗梅乌以下，总共两万三千余人全部自杀身亡。

　　目睹这些虔诚的摩尼教教徒自杀后的各种形状，杨夙枫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无声的力量，让他的脸色变得无比的肃穆起来。这不是一股让人向往生存的力量，而是一股让人向往死亡的力量。虔诚的宗教信仰，让摩尼教的教徒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更加艰难面对的死亡。对于摩尼教，杨夙枫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认识，不知道，自己为了一时的战斗需要，放走了大部分的红巾军精锐，这到底是祸还是福？

　　肃穆过后，杨夙枫心里头又微微感慨，要是蓝羽军的精神信仰也有这么的强烈就好了。

　　经过仔细的检查，蓝羽军确信城内再也没有摩尼教的余孽，除了战死和自杀的摩尼教教徒以外，其余的摩尼教红巾军确实已经被杜桑和沈叶两个摩尼教的元老带走了，但是去向不明。杜桑和沈叶不但带走了摩尼教红巾军的部分精锐，而且还带走了修罗殿里面的金银财宝，当蓝羽军闯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无一物了。

　　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处理摩尼教的后事，杨夙枫立刻安排部队进行战斗准备，部署火力，修筑工事，修葺被炸毁的城墙，准备防御西蒙人游牧骑兵的进攻。蓝羽军的后勤部门开始源源不断地向高宁府发送物资，从各地调集而来的增援部队也在不停的赶往高宁府，尤其是122毫米口径榴弹炮部队，正在以继夜的赶来。

　　杨夙枫在修罗殿设立了指挥所，罗梅乌虽然死的不够壮烈，但是杨夙枫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没有下令摧毁修罗殿，他甚至下令封闭了大殿之外的所有门口，将里面的秘密暂时的封闭起来。同时，为了纪念牺牲的蓝羽军陆军103师313团团长岩龙，杨夙枫下令，由伊云大都督府发布正式的命令，将高宁府从此改名为岩龙府，并且在岩龙府内塑造岩龙的雕像，作为后人的纪念。

　　夕阳如血。

　　杨夙枫站在修罗殿的门口，凝视着希望，深深的了一口气，将内心里的郁闷和烦躁排解出去，他要作出精心的安排，让西蒙人在卧虎城的城墙下面尽所有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