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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病床夜话

　　苏克罗皇宫。

　　午夜的红楼，夜深人静。站在黑暗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只能看到院子里隐约的灯光，还有就是临时增加的例如水泥柱一般林立的岗哨。芳菲青霜的出现实在是深深的震撼了蓝羽军的每个人，虽然大家都知道像她那样武功出神入化的刺客乃是极少的，可谓万中无一，但是，如果她白天得手的话，也许蓝羽军的历史就要重新改写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令人不寒而栗。

　　初冬时节，气候已经有些寒冷，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夜来香的味道。苏克罗皇宫之中，所栽种的花都是清一的蔷薇花，所栽种的树都是清一的夜来香，也许这就是苏菲采薇的天所爱吧。夜来香的香味倒是很适合杨夙枫的嗅觉，在前世的监狱里，每到夜间的时候，他也会经常地闻到这种淡淡的夜来香的味道，这种味道有助于他的心神趋于安静。

　　杨夙枫伸了伸懒，从三国联盟堆积如山的政改方案中站起来，拿起旁边碟子上的热巾用力的抹抹脸，让自己觉得精神一点，然后端起咖啡杯，狠狠的喝了一口。咖啡没有放糖，所以喝起来非常的苦涩，令他情不自的皱了皱眉头，随手将咖啡杯放回去碟子里。轻微的声音惊动了正在旁边沙发上打盹的艾莎丽诺，她想要站起来，但是杨夙枫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动。

　　“主人。你要去哪里？”尽管如此，艾莎丽诺还是轻声地问道。

　　杨夙枫朝隔壁地房间努努嘴，艾莎丽诺才放心了。

　　杨夙枫的书房旁边，就是临时安置克丽苏娜的病房，在书房这边，就可以闻到浓郁的药味。

　　也许是那块神奇的汉白玉再次发生了作用。也许是克丽苏娜命不该绝，也许是上天不再眷顾芳菲青霜，总之，芳菲青霜的那一剑并没有让克丽苏娜香消玉殒，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苏克罗的宫廷医生还是有点医术的，而且他们对于女人的身体构造了解的特别深，所以，经过精心的医疗和护理之后，克丽苏娜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尽管她靠近右的位置几乎被穿。鲜血了无数，但是当时芳菲青霜只想着杀掉杨夙枫，所以剑气都是透背而出，没有向克丽苏娜的身体扩展，因此克丽苏娜得以幸存。否则，就是十个克丽苏娜的内脏也被震碎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固然是克丽苏娜救了杨夙枫，但是杨夙枫也救了克丽苏娜。

　　杨夙枫静悄悄的走入病房地时候，克丽苏娜正静静的仰面躺着。身体上遮盖着纯白色的薄被，但见她脸庞秀丽，犹如雕细镂。柔弱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强，面如白纸，呼吸微弱。根据苏克罗宫廷医生们谨慎的说法，她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受创很重，需要一段相当长地时间才能复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安心静养半年的时间是最恰当的。

　　负责照看克丽苏娜的宫女们看到杨夙枫进来，都悄悄地退了出去。杨夙枫就在病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沉睡中地克丽苏娜。这是一个内心感情很复杂的女人，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未来，但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令她不得不改变了这一切，委曲求全的投靠在自己的麾下，忍受着别人不理解的千古骂名。或许她真的痛恨自己，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她所做地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的国家。但是，帮自己扛住芳菲青霜那一剑，似乎不是来自她的选择，而是来自她的本能反应，这，令他心头百感集。

　　克丽苏娜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也没有其他的先兆，仿佛她的眼睛本来就是睁开的，杨夙枫刚才所做的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你觉得好点了吗？”杨夙枫温柔的说道，想要伸手去帮她拉好薄被，不过刚好看到她在包扎好的绷带下出大片雪白的膛，上面的山峦起伏都清晰可见，微微一犹豫间，缩回了手，然后装作无意识的了自己的双手，似乎觉得有点冷。

　　克丽苏娜自己顺手拉好薄被，侧头看看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微微有点诧异的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杨夙枫将头柜旁边的水杯轻轻的推到她的手边，淡淡的说道：“因为我让她们都去睡觉了。”

　　克丽苏娜的眼睛因为过度的失血而显得没有之前的神采奕奕，不过湛蓝色的眼睛里还是出一缕深邃的目光，深深的落在杨夙枫的脸上，微微有些狐疑的说道：“你想做什么？我今天骂了你，所以你现在也要找机会来骂回我？”

　　杨夙枫哑然失笑，顺手做了个请她喝水的手势，淡然说道：“你多心了，我有什么可以骂你的。再说了，你看见过有男人骂得过女人的吗？我只是过来看看，怕你有什么意外。”

　　克丽苏娜没有喝水，侧过头去，冷冷的说道：“我会有什么意外呢？就算我死了，也不需要你的关心。你不用关心我，我是不安好心才会没着良心投靠你的，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夙枫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但是你毕竟替我挨了一剑。如果不是你，芳菲青霜肯定要了我的小命了，我现在哪有机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克丽苏娜冷冷的说道：“那就算是我报答你的恩情好了。你放过了我的家人，我救你一命。以后大家互不拖欠，各走各地路好了。”

　　杨夙枫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丝的苦笑，没有说话。

　　克丽苏娜却忽然又转过头来说道：“芳菲青霜和你有什么冤仇？她为什么要杀你？她好像恨你入骨的样子噢，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吧？难道是你占了别人的便宜又不肯认账？”

　　杨夙枫苦笑着说道：“我有本事占她的便宜吗？我跟她之间，私人冤仇说不上，都是公事。我曾经杀了周舫…”

　　当下就将当在扶风府地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但是对于自己两百米之外杀周舫的事情，却避而不提，只是说自己杀了周舫，详细地过程却没有描述。反正这件事情知道的就知道了，不知道的说出去大概也没有人相信，那周舫是什么样的人物，两百米之外杀他，肯定会被克丽苏娜当作天方夜谭的。

　　果然，克丽苏娜对于此类的事情显然兴趣浓烈，慢慢的说道：“原来如此。难怪…看来你们以后还有得纠啊！无论是摩尼教想要南下，或者是你们蓝羽军想要北进，虎川道都是必经之地。那里就是美尼斯地区的门户，进进出出都需要经过那里，你们早晚都要见面地。你们唐人不是有句俗语。叫做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杨夙枫慨然说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在这世之中，你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起来抗争，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否则任人宰割，听任鱼的日子是没有希望的。我们蓝羽军虽然不会主动去惹摩尼教，但是摩尼教既然已经惹上了我们。我们也不会示弱。我们和他们，也是不死不休地局面了。”

　　克丽苏娜冷冷的说道：“难道半个美尼斯地区和整个罗尼西亚联邦还不能足你的胃口吗？”

　　杨夙枫苦涩的笑了笑，似乎对于克丽苏娜的天真觉得有点出乎意外，慢慢地说道：“树静而风不止，就算我想停住脚步又如何？我能够停住脚步吗？如果我现在宣布停火，我岂不是死路一条？你也许已经知道，美尼斯地区东部的几个国家已经结成了反蓝羽军联盟，准备重燃战火。这可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克丽苏娜没有说话。

　　杨夙枫有些感慨。又有些凄然地说道：“从九岁的时候开始，我就给关在尼洛神京，足足关了十年。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我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院子半步。那不足三百平方米的小院子，就是我的前半生。难道我想征战一生吗？我不想，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每天吃喝足呆在家里睡懒觉。可是，形势如此，使我不得不努力，如果我不努力，我，还有我身边的人，我的部下，都全部会灭亡。就像你，你可以不理睬我，但是你的部下，你地亲人都会因此而遭受厄运，所以你只好牺牲你自己…”

　　克丽苏娜忽然打断她的话，不经意的说道：“你恨唐川帝国吗？”

　　杨夙枫摇摇头说道：“我不恨。”

　　克丽苏娜微微有些吃惊的说道：“为什么？唐川帝国这样对你，你居然不恨他？”

　　杨夙枫冷冷的说道：“我恨的乃是朝廷，而不是国家。国家和朝廷乃是不同的概念。没有人会痛恨自己的国家，因为没有国家，就没有个人，国家乃是永恒不变的土地和人民，作为个人，只有去热爱它，去保护它，不热爱自己国家的人禽兽不如。但是朝廷就不同了，它只是一个统治阶层的联合体，是某种利益的结合体，为了统治群体的需要，它有可能会做出很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来。朝廷必须适应国家的需要，否则就要被淘汰，就要被更新换代，这是毫无疑问的。别的不说，起码朝廷的政府就没有尽到自己保家卫国的责任，所以它必须被更换…”

　　克丽苏娜似乎觉得杨夙枫的言语十分的新鲜，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所以，你想灭了这个朝廷？甚至取而代之？”

　　杨夙枫点点头，默认了。蓝羽军现在事实上正在向着这条道路上前进。虽然因为政治地需要，可能会给它掩饰一些伪装，但是，这些粉饰的伪装骗不过有心人，无论是帝国还是自己。是狐狸的始终还是要出自己的尾巴，自己又何妨做的坦一点？

　　克丽苏娜回味良久。才低沉的说道：“你们男人地心…总是如此的雄心壮志，动不动就想着要改朝换代，却不知道要牺牲多少生命和鲜血。”

　　杨夙枫微微苦笑了一下，慢慢的说道：“你过奖了，其实我也不过是自保罢了。”

　　克丽苏娜毫不掩饰的冷笑着，带着嘲讽的语气，眼睛几乎是刺到了杨夙枫的心里，告诉蔑视的说道：“自保？你从紫川道自保到整个罗尼西亚联邦来了？”

　　杨夙枫不理会她的蔑视，轻轻摇摇头，慢慢的说道：“你不要激动。进入罗尼西亚联邦这件事情有太多的因素。如果不是因为埃德斯特罗姆地干涉，我现在也许还在格莱美度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政治也还不是这样？就拿这次你们来讲，如果不是你们坚决要干涉苏克罗的事情。你们会有这样的结果吗？而你，也根本不需要出现在这里…”

　　克丽苏娜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说完了才冷笑着说道：“就算我们不干涉，你就会放过我们吗？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你就不会到来这里吗？”

　　杨夙枫微微一窒。没有说话。

　　克丽苏娜不屑的说道：“我最讨厌别人找借口，你总算不是那样地人。无论如何，你都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明白，我也明白。三国联盟紧靠伶仃洋，你需要这条通往唐川帝国的通道。”

　　杨夙枫再次表示默认。

　　克丽苏娜沉默良久，才慢慢的说道：“杨夙枫，我只想问你，你最终要达到什么样的目地才罢手？”

　　杨夙枫思索良久，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知道。”

　　是的，蓝羽军究竟要达到什么样地目的才可以罢手呢？恐怕短时间是不可能的吧？凤采依和凤霏霏要杀回去伊丽纳，特兰克斯要消灭哥欧海盗。桑族人要夺回自己来赖以生存的土地，雨飞凡风飞宇等人要打败玛莎国，自己要消灭赤炼教，使唐明向自己认错…他忽然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蓝羽军已经融合了很多人的利益，自己再也不可能意气用事。

　　看到杨夙枫迟疑的脸色，克丽苏娜端起水杯，浅浅的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芳菲青霜刺杀你成功，你就会从此消失于这个世界？你所做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

　　杨夙枫回过神来，漠然地说道：“无所谓了，反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克丽苏娜故意装作有点大惊小怪的说道：“哦，是吗？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死亡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感觉非常的可怕呢？要不然，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都怕死？”

　　杨夙枫不以为然的说道：“也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人死如灯灭，哪里轮到你来想那么多。只是死亡前的时候，会想得特别多，会仔仔细细的想自己曾经作过的一切事情，想哪些做对了，哪些做错了，哪些下辈子还要继续发扬，哪些下辈子坚决要改掉…”

　　然而，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前世那个下雨的早晨，他似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子弹从自己的脑部穿过，带起一丝带状的血花，然后自己的身驱就扑倒在泥水里，但是自己的灵魂，却好像飞跃出来，慢慢的在阴冷的天空中飘，最后一阵风吹来，将灵魂带入猛烈的时空漩涡…

　　克丽苏娜显然不相信杨夙枫的话，轻蔑的说道：“你还说得蛮有那么一回事的，那我问你，如果你现在就死了，你会想什么？”

　　杨夙枫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死亡的清晨，克丽苏娜的话他是听到了，不过却已经没有回答的**，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克丽苏娜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伤感了。没有继续谈话地**，杨夙枫站起来，了手掌，振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缓缓地说道：“我不想多说什么，也许我的确给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对于你的国家，对于你地老百姓，我自认问心无愧。你也研究过蓝羽军法典，你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让这个国家进步，让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起码可以保证他们绝大多数人的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好了，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克丽苏娜的眼睛久久的注视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发现一些什么，也没有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袁映珞悄悄地走进来，递给杨夙枫一封情报，她的轻微的脚步声吸引了克丽苏娜的注意力。她地眼睛又睁开来了，似乎有些好奇的看着袁映珞。在这个时候，她进来找杨夙枫通报情况，自然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了。

　　杨夙枫并不在意克丽苏娜的注意，低头看着电报纸。脸色逐渐的凝重起来。

　　克丽苏娜好奇地问道：“哪里出事了？是三国联盟吗？”

　　杨夙枫摇摇头，慢慢的说道：“不是，是唐川帝国又战败了。损失了二十多万人。”

　　克丽苏娜诧异的说道：“怎么会这么惨？”

　　杨夙枫顺手将情报资料递给她。

　　克丽苏娜将情报仔细的看一遍，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原来是宇文芬芳亲自出手。唐川地勤王军队在指挥上不能协调统一，始终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不过，一场仗下来，不到十天的时间，就丧失了二十万人，那也太夸张了。连龙鳞这样地老将都被宇文芬芳啃了一口，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杨夙枫苦涩的无语。

　　情报乃是来自唐川帝国内陆的。唐川帝国南下的数十万勤王军队终于和玛莎**队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遭遇战。双方几乎超过一百万的军队拥挤在明川道和宁川道界的地区。玛莎国的军队主力乃是宇文芬芳军团和夜山尊军团，而唐川帝国的主力则是司马家族和独孤家族，还有龙家军地四万余人。

　　从九月底开始，玛莎**队就频频的发起试探的攻击，寻找勤王军队的薄弱点，终于，内部指挥不协调的勤王大军被宇文芬芳抓到了漏，她一口气投入了四个甲胄骑兵师对司马家族的主力部队发动了毁灭的打击，在铺天盖地的敌人面前，司马家族军队果然按照宇文芬芳所预料的那样，快速的选择了撤退，以保存实力，结果给了宇文芬芳分割包围独孤家族和龙家军的机会。

　　幸好龙家军的统帅大将龙鳞乃是当年战神岳神州手下的第一猛将，谋略才智都是一等一的人物，经过一番痛苦的战，才堪堪的离了宇文芬芳的魔掌，但是龙家军也因此遭受重大的损失，司马家族的军队更加是损失了大半。于是司马家族、独孤家族以及风火云龙四大家族之间的争吵连绵起伏，矛盾尖锐，勤王大军的前途陷入了一片的黑暗。